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庄主可为妻》云梦今朝 文案 他倚树吹笛,只为引那身影出现。他窗前持卷,心中却在期盼笛声的呼唤。当一切不再单纯,当这些只属于回忆,他们将如何面对真相? 在乱世中,乱的不只是人,还有心。 当笛声再次响起,等待中的人是否还会给予回应? 情网张开,入网之人如何能够全身而退?欲念权衡,将带给他们的是什么? 心机精分鬼畜占有欲强攻VS智慧体弱毒美受。 架空历史,虐恋情深,HE。 内容标签:强强 虐恋情深 豪门世家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笒(han),顾云悰(cong) ┃ 配角:王爷一家子,庄主一家子, ┃ 其它:阴谋,风云,男妻,主攻,HE,微虐,    第1章 第一章   汴京,随着晨钟响起,朝堂上的大臣纷纷散去,中书令面带愁容,但是看见后面来的人之后便换了一副笑脸“少保大人近日罕见来上朝,怎么?”   “多谢中书大人关心,老夫最近身体不适。”太子少保皮笑肉不笑。   “可是因为太子之事?老夫多句嘴,太子这事已经过去了,皇上把圣旨都下了。就看燕王到底什么态度了。”中书令摸摸胡子,表情淡然中带着点得意。作为圣上的近臣,对于圣心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不过一个庶子。意外中毒而已,又怎么怪的上太子。”太子少保冷哼一声,却是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中书令暗笑“少保大人慎言,现在圣上的心思八成,在两可之间。再者说,燕王在太子府中毒是不争的事实,这当今上位不久,底下的皇子要是闹起来。太子,还不是首当其冲?”中书令说完,当前走去,留太子少保在那面带愁容。   宫内,当今圣上陈煜在御案后面坐着,下面跪着太子。“你说吧,查的怎么样了?”   “父皇,儿臣冤枉,那毒酒是下面的人端上来的。儿臣毫不知情。”太子陈乾当先呼冤然后低头“儿臣查到,今日府中进了霜花的只有六弟,您知道他和老四向来不睦,尤其是老四征战有功之后。”陈乾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俯首“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昨日,治疗老四的大夫说,府中药气过重,不宜让幼童居住,老四便将孩子送到了儿臣府上暂住。”如此,就可解除他的嫌疑了吧,虽然那霜花酒确实是他弄来的,但是谁能想到老四当即毒发,好在所饮不多,若是老四死在他府上,他才真是百口莫辩。   陈乾是太子,也是辅佐父皇登基的有功之臣,但是他的功不在军功而是政权,他知道这件事要是牵扯到六弟父皇就不会彻查,毕竟那老六外祖忠信候的家底可是京都大营的保障。更何况,陈笒福大命大,一点毒酒,怎能要了他的命去。   陈煜脸色微变,心中有些不忍,转念又明白了老四的心思,叹气,“那你便好生照料。等老四从边关回来,孩子必须安然无恙,否则,朕数罪并罚!”   “四弟还没痊愈,怎会到边关去?”陈乾面露惊讶,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父皇。   “这是老四自己要求的,从他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请命了。老四还年轻,读了那么多年书,活分一些也好。”陈煜说起这个儿子神情略显欣慰。这孩子和他母亲的心思完全不一样,从小习文练武安生得不得了,自己登基不过三年,老四已经是个良臣的样子了,这孩子心怀宽广,不欲与兄弟不和,也是个好孩子啊,可是想起惠妃那张时刻挂着心机的脸,陈煜就对燕王喜欢不起来。   “既是四弟自己求得,儿臣便好生照料他的孩子便是了。”陈乾面上担忧,心中却是一阵阵凉意,老四,你够狠,将子嗣留给他照料,自己去边关立功,回来后孩子还能安然无恙,好算计啊。没能让他在这次的事情中死掉,还真是可惜。从在府中的时候,陈乾就知道,留老四在身边,必有后患,故而和母亲一起将老四母子留在了金陵老家,却是没想到,还是让这个老四闯到了眼前。   不过想到自己在边关的安排,陈乾心中略定,至少他还没有出离自己的掌控。   “也罢,你回去吧,以后注意府中下人,要是再出一次这种事,你这个太子还是不要当了的好。连自己府中都管不住,何谈治理国家。”陈煜虽是训斥,但是言语间的维护还是很明显的,太子放了心,躬身退下。   燕王府,药气浓郁,就连大街上都闻得见。太医们在院子里出来进去,一个厢房里,巨大的浴桶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桶里坐着的一个男子,面色青白,在这热水中也丝毫不见红润。周围的侍女将煎好的药汤倒进浴桶,同时不断地替换热水保持温度。   “陈太医,你看这燕王,这浴桶进了一旬日了,怎么反倒不如前几日清醒呢?”白胡子刘太医捻断了自己的胡须,这年头,只要是沾上皇家,总是说都说不清。这燕王也是个可怜人啊。   “王爷现在药汁喂不进去,只能用这泡汤的法子,否则药力进不去这毒拔不出来啊。”陈太医也没辙,他比刘太医年轻一些,下巴上只有短短的黑色胡茬,还是这两天没有净面的原因。   “唉,我怕是这药力让王爷旧伤复发,这两年刚安定下来,这要是…………”   “慎言。”陈太医阻止同僚的话“加大药力吧。”   是夜,府内书房在本不应该有动静的时候传来声响,随即归于寂静。   “十天了,王爷应该走远了吧?”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书房的密室里。周围还有几个人的剪影,但是谁也看不见谁。   “王爷说还有事要办,再等两天吧。”一个沙哑的男声,墙上的剪影消失了一个。   “宇文这家伙,又着急了。王爷到边关的时日还有好久。”悠哉悠哉的身影拿出一个酒壶“杏花坊的陈酿,谁有兴趣来一杯?”   “自己喝你的贼酒吧,等王爷回来你就等着去赔钱吧。”女人的声音引来了一声轻嗤。“说回正题,鬼医,两天之后,让王爷醒过来。”   “我去配药。”墙上的影子又消失一个,“诶,我的酒!”显然,是刚才哪壶陈酿被顺走了。   “等沈青醒来,让他赔你。”   “谁要那穷酸的赔偿,不过一壶酒,拿去就拿去。”   “走吧。”一声轻音,墙上的人影纷纷消失。花园的暗道中,潜行的侍女躲过府中的护卫,从一个山洞中钻出来。   两天后,一个身影潜入厢房,将浴桶中的人捞出来,一阵行针,然后捏开下颌将烈酒倒进去。   沈青呛咳,恢复正常呼吸,“王爷走到哪了?”   “应该已经到了。”鬼医钟悌(ti四声)看着面色恢复的沈青“啧啧,五十年的陈酿,被你这个不会喝酒的给浪费了啊。”   “什么五十年……”话音未落,沈青昏过去。房梁上下来一人“钟馗,你什么手段,怎么晕了?”   “十天水米没进处于胎息状态,一醒来就被灌了烈酒不晕才怪。”鬼医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看看一脸担心的司空,“放心,你那酒我还有剩。”   “啧啧,浪费,浪费。”司空闻着空气中的酒气“钟馗,你给我用了多少!!”   “就两杯的量,他都喷出来了。”钟悌在空气中撒药粉“把他放回桶里,换班的侍女要过来了。”   药粉散开空气中的酒气渐渐消散。司空将沈青放回桶内,两人一起消失了。   第二天,燕王苏醒的消息让府中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坐落在长垣山上的文渊山庄里,阵阵笛声传出,倚树之人用笛声和窗前人道别。看着窗扇关上,嘴角轻笑,腾身而去,远处,一匹千里良骏正在等着。   窗户再次打开,顾云悰在纸上画上一笔,“又走了。”旁边的书童窃笑然后将书页合上“公子要是想知道七公子去哪里,只需要问一下就好,干嘛要猜。”   “闲来无事而已。”   “前两天七公子带过来的树苗我已经种下了,公子可要去看看?”   “什么树苗?”   “公子看看就知道了,七公子不让我说。”   驿道上,黑马驮着主人飞驰,陈笒卸下风池穴上的银针,面貌从清俊变的线条分明,变化不大但是这张脸和陈笒整个人的气势更加相配。   下了山,陈笒看见等着的宇文昌,“你还是来的这么快。”翻身下马,“京中什么动静?太子有没有起疑?家里都还好?”   “风平浪静,”宇文昌卸下身上的包袱,包袱里有水壶和衣服。“那孩子出生便被换过来,想来回去了也没人起疑。沈青今天也就醒了,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陈笒拿过水壶,沾沾鬓角,将假的鬓角揭下来,整个人凌厉了许多。“宫里面风平浪静,证明家里面要出事了。”   宇文昌点头“燕王在半月后启程,预计一个月后到达边关。”   “走吧。”陈笒上马,宇文昌休息了半个时辰,腾身而起。   文渊山庄内,顾云悰看着陈七带过来的树苗,“这是苗疆的蚕苗,淮河以北都是没有的,他是怎么找到的?”   边关,陈笒赶到的时候军队已经调整好了,正在演习。   “将军!”见到陈笒,不少人停下手上的工作向他问好,这个一战成名的皇子,在短时间内扭转了人们对于他这个书生的意见。并且顺利得到了军中的人心,毕竟,十八岁出战就敢亲自上阵的书生,当时还是起义军首领儿子的陈笒,是唯一的一个。   “继续训练!”陈笒和大家打过招呼,进到他的营帐。边关一切都是刚刚弄好,属于将军和元帅的府邸还没建好。   “王,将军,您不是要半个月后才过来吗?”打扫的小兵显然是新兵,并不知道陈笒的规矩。陈笒瞟了他一眼,眼中寒气如刀,小兵一个激灵,掉头跑了出去。   换上甲胄,陈笒到了元帅的帅帐“夏侯元帅,中军将军陈笒向您报道。”   “来得好快啊,怎么在宫里待不习惯?”夏侯因放下手中的鞭子,将地图上的三角推开一个位置,“我就说你们这种书生,一上战场,不是爱上了就是再也不来了。”   “元帅说的是。”陈笒眼光凌厉,但是并没有抬头,手指无意识的捻着身后的斗篷。“现在刚刚稳定,我放心不下这边。而且,”陈笒抬头,脸上流出尴尬和喜悦,还有一点点羞涩“我也不会带孩子。还不如逃出来,省的遭到父皇唠叨。”   “哦?还没恭喜你呢,怎么样?男孩?”夏侯因很喜欢这个后辈,至少,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还是个人才。   “是啊,我的长子,只可惜是庶出。”陈笒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甘,倒是让夏侯因哈哈大笑“你还年轻,以后何愁没有嫡出的儿子。”笑声落下,两人心照不宣。   当今仅仅登基三年,边关并非一片祥和,但是有前朝猛将夏侯因坐镇,北方戎族一时也没有什么动作。   京城,燕王府,府内众人筹备着行程,沈青再次易容成陈笒的样貌跨上马出发。太子看着眼前的孩子,“带到林园,给两个奶妈丫鬟,不要给小厮,孩子还小,别让小厮带坏了。”太子妃不赞同的看着太子“燕王刚走你便这样,要是让人知道。”   “燕王离京,这里哪有他的人。再说,我也是为了孩子好,才一岁多点,要不是老四出门征战,他早就被后院的人撕了。”太子厌恶的看着刚才孩子站过的地方,“将这里洗干净。”   “燕王的后院比你的清静多了。”太子妃小声嘀咕,并不敢让太子听见。   齐王府,老六陈诚还在呼呼大睡,被自己的老师叫起来“你四哥出发了,你就不去送送?”陈诚翻个身“全天下都知道我最烦老四,我去送他,不是闲的没事干啊,有这功夫还不如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的主子诶,现在皇上都把给燕王下毒的事怀疑到你身上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王师傅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当今四个儿子,一个太子,一个燕王,都是人中龙凤,就算是早年病怏怏的勤王如今都能当朝办事了,怎么就自己摊上这么个混不吝,就知道和燕王过不去,什么都不糟心。   “怀疑就怀疑呗,太子哥挑事又不是第一次了。”这话一出,王师傅愣住了。主子这是明白啊,想清楚了之后王师傅更气,你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混不吝你让你老师替你着急!!你不尊重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开更了,谢谢提前收藏的各位天使。秉承我的一贯风格,尽量日更,不出问题的话就是每天上午十点,中间断了的话会在晚上补上,相信我,么么哒       第2章 边关   边关,沈青几人赶到的时候化作将军的亲兵,潜行无踪。身后,太子派出的探子在看见燕王一行进入军营之后,便离开了。   陈笒远远的望着那一群人,然后在最后一个人身上挂上一个薄薄的米纸,淡淡的药香传来,鬼医将手中的虫子扔过去,虫子循着药香前进。   “顾庄主的药粉就是管用。”鬼医不无赞叹的说“我在不破坏效果的前提下,只去除了一半的毒性。”陈笒嘴角微勾“用在他们身上不用去除多少毒性。”   手中药粉四散,看看完好无损的手掌,陈笒微笑,那人给他的珠子还真的有用。至少,在已知的毒物里,还算管用。想起前几日的悠闲,陈笒心中不由有些感叹,但是很快被周遭的气氛带了回来。   “走吧,元帅一会儿就练兵回来了。”陈笒潜行,鬼医身法扭动,紧跟其后。   突厥的动作比想象中要快,至少在普通士兵看来。早便有消息传来,说突厥意欲在汉邦新定边关未稳的时候进攻,但是一直也没见动静所以大家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在边关镇守,毕竟现在的国力不足以支撑一场持久的战争。但是现在,陈笒微笑的看着对面的狼旗“宇文,咱们的盟友来了。”宇文昌眉头微皱“与虎谋皮,还要小心一些。”   “不必担心。”敲击着身上的盔甲,陈笒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一种血腥的召唤。   消息终于传来,陈笒可以说是用闯的进入夏侯因的帅帐,将手中的情报放在夏侯因桌子上“元帅,你现在可信了?”   “不错。”夏侯因微笑,点点头“按你想的去办,人我给你备好了。”陈笒一愣,随即抱拳出门。夏侯因眉头略紧,将手中的情报放在烛台上烧毁,神情有些担忧。   门外,陈笒嘴角微微上扬,老狐狸。“元帅批准东征,大家开始准备!”   “让突厥知道厉害!”下面的兵士回应,陈笒举着令牌“中路随我出征!”宇文昌上前“元帅没说只让你中路军出征。”宇文昌的副将也前进几步,“元帅就在里面。”陈笒指指帅帐,意思是想出征,自己去求啊。   两个年轻将领针锋相对,周围的兵士跃跃欲试,一边的卢志涵悄悄准备进到帅帐,宇文昌看见,直接一个纵身跃到卢志涵身前,抢先进入帅帐。   不一会儿,卢志涵郁郁的走出来,身后的宇文昌拿着调军的军令,左路军一阵欢呼。   回到自己的营帐,陈笒在绘制好的地图上点画出一条曲线,但是这条曲线比旁边所有的路都要短上许多。宇文昌掀帐进来,正看到陈笒将地图挂在墙上,“怎么,你要走那条路?那条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证明确实存在。”   “不,我回京的时候就是走的那条,还顺道去了一趟突厥厥的皇宫。说实话有点远,不过我赶回去了。”陈笒看着宇文昌不赞同的眼神,挑眉。他都安全回来了他又能把他怎么样?   “下次叫上鬼医,他能帮你潜行。”   “我自有准备。”陈笒嘴角淡笑,只是不论他还是宇文都没有察觉。整理着桌上的情报陈笒想了想“准备三天的干粮,还有,我们这次步行。”   “好。”在陈笒下命令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不会拒绝,只会服从,毕竟,这是从小就有的默契。   当看着陈笒和宇文昌和大家同吃同住的时候,兵士间仅有的怨言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对这次奇袭胜利的盼望和兴奋,不仅是因为这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更是因为在路上,有将领和兵士同行。   陈笒发放的药粉,是鬼医制出来的,可以保证他们身上的铁锈味和人味减淡。大军行进了两天,待了三天的干粮仅剩一天的份额,宇文昌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后面的副将有些担心。“将军,咱们的干粮还有一天的分量水也快没了,咱们在这步行消耗甚大,这目标离咱们还有四五天的路啊。”   “放心,燕王自有安排。”宇文昌安抚手下副将,看看身后的兵士,叹口气“三年前讨伐前朝的时候,大军徒步行进七天八夜到达京师,怎的才过了三年,以前的毅力竟全然消磨了吗?”   “将军,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大家也都能坚持只是,”副将有些踟蹰,向前抱拳“将军与燕王在军中皆为云麾将军,末将……”   “你是担心中军的能力?”宇文昌眼神微凝,看着副将。副将告罪,但是并没有退缩。   “且等一天看看。”陈笒从队伍前方回来,看落下的俩人,嘴角带着微笑,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宇文昌和副将常连庆拱手,三人回到队伍。   第二天,当大家看见隐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的黑影的时候看向陈笒的眼光瞬间就不一样了。跟过来的一万五千人不仅获得了充足的给养,还有随行的粮草队伍。   “将军料事如神,我等佩服。”左军副将抱拳,陈笒笑受。“军中有内奸,大举行动则易生变,唯有先行以防不测,让大家担心了。”书生将军的文词又来了,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哄笑的心思,只因为陈笒之前的一句,军中有内奸。   宇文昌神情骤然变化“你怀疑谁?”没有问是否确认,没有问凭什么,只问怀疑对象,因为信任。左军副将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微微向后退了几步。   中军副将钟悌上前微动,拦住了左军副将“常兄,既然到了这,就听听吧。”常连庆额头冒着冷汗,看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形成了一种包围之势。常连庆抬头,看见面前正站着两个将领,陈笒和宇文昌盯着他。腿一软,常连庆就跪在了地上,匍匐着,不敢出声,只有身上的盔甲发出叮叮的碰撞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显得格外明显。   后面的兵士们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见常副将跪在地上,中军一片肃然,让左军的一些声音也慢慢沉寂。   足足过了一刻钟,陈笒蹲下身,拍着常连庆的盔甲,手放在他脖子上,面带微笑低声询问。“你是太子的人,并不是突厥的内奸,对不对?”   常连庆抬头,眼神乱转,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燕王明察秋毫,末将佩服!末将弃暗投明,愿誓死追随燕王!求燕王,给末将一个,效命的,机会。”陈笒微笑,冷峻的脸上仿佛融化了一般,看见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温柔的书生,而不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那表情似乎让常连庆看见了希望,但是他没看见旁边鬼医钟悌脸上的惋惜和嘲讽“王爷,我有太子准备害您的情报,我愿以此表忠心。”   “不必了,”陈笒摆摆手,起身“当下就有一个让你为我效命的机会。”   “末将万死……”常连庆脸上的表情还没有从狂喜转折过来,就已经转为僵硬,单膝跪地的姿势保持着,倒在众人面前,脸泛乌黑。泊泊的黑血从颈间流出,腥臭味让陈笒皱眉,将手上的药粉撒上去,肉眼可见的常连庆的尸体迅速干化。味道也很快被草原上的风带走了。   “左军副将常连庆,行军途中误被草原上的毒物咬伤,药石无效,提醒大军注意。小心,别被虫子咬了。钟悌,你去发防虫药。”陈笒神色平静,面带惋惜,仿佛常连庆真的是被毒虫咬死一般。陈笒话落,一个小兵便迅速离开,将这个信息传出去。   周围人面色如常,严肃的点点头,“确实啊,这草原的毒物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啊,还未交战,就损失了一员大将,将常将军的尸首送回去吧。”   “是!”几个小兵上前,牵过一辆马车准备把常连庆的尸首装殓。陈笒挥手阻止了他们“常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想必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不如就地安葬了,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将他带回京师。”兵士们退下,然后五个兵士用长矛简单挖了一个浅坑,将常连庆的尸身葬在里面,连一个像样的坟堆都没有。陈笒扫视四周,“继续前进!”   “是!”   五天后,众人已经能远远的看见突厥大军的旗帜了。陈笒看着手上的情报,“你们没有将常连庆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宇文昌摇头“已经传出去了,但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拦截了,从京城的动作上来看,他们还不知道。”   “谁会拦截这个消息?”陈笒面色凝重,这里不是他经营了八年的老家,这里是一切尚未稳定的边关,有谁会拦截?他的消息。   “我猜测,夏侯元帅。”宇文昌只说了一半,并没有说完,因为现在夏侯因还是陈笒拉拢的对象。而且,夏侯因也是前朝的一员猛将,能够被当今继续重用一是因为夏侯因和陈煜在同朝为官的时候就是好友,二是因为夏侯因在边关的震慑力和掌控力。   陈笒在边关三年有余,就算中间回去也是速去速回,就算这样,也没能在夏侯因的主力中争得一席之地。他不是没有怀疑夏侯因,但是他现在就算是怀疑也不能对夏侯因有什么动作。再者说,如果真的是夏侯因,那他就帮了个倒忙啊。摇摇头,陈笒将手中的纸张震碎“让伙房将粮食多分几口锅,支在外面做饭。注意周围的动静和风向。”   “是!”宇文昌领会了陈笒的意思,自觉下去安排。远处,突厥的大旗迎风招摇,突厥此次的动作竟然是为了试探吗?但是朝内的消息为何迥然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宇文昌看着远处独立的陈笒,有些感慨,“宇文将军,过来吃饭了!”将原有的炊具增加了一半,烧饭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宇文昌皱眉“所有人,分成两批依次取饭。”   传令官愣了愣,转身下去传达命令。一万五千人分成两批打饭,大大延长了吃饭的时间和速度。两天后,突厥那边的军旗下去一只,陈笒心中一定,突厥那边的人出事了。这是之前他们和突厥那边的商议的暗号,但是他没有说,这个暗号是示意他们这边进攻的,而不是安全。   陈笒从草丘上下去,走到临时驻扎的营帐中,宇文昌和钟悌对视一眼,钟悌跟了过去。掀开帐帘,陈笒正在地图上点画,“将军,哪边出事了?”   “左国相他们背叛了。”陈笒点画着突厥皇宫在地图上的位置,然后将地图挂在营帐的边围上,“这次有的玩了。”突厥希望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进攻?还是说想要直接吃下他们这一路人马?   “陛下会选择和谈的。”钟悌暗衬,突厥意在不轨,但是这边的情报还没有送出去,尽管这边开战已成必然,但是也不是没有和谈的可能性。新朝刚定,此时战乱不利于国民心安。   “突厥那边的情况你我并非了如指掌,但是这次的变动却在掌握之中。”陈笒将手中的香棒放下,炙烤过后的皮子有一种焦糊和香料混合的味道,不是十分好闻。“他们想骗咱们撤军,咱们就演给他们看。”   京中,突厥的消息火速传回,朝堂之上,主战主和的两派争相发言。陈煜将急报砸在龙案上。“太子,你怎么说。”   陈乾上前半步“儿臣以为,突厥此举在于防御,毕竟新朝刚定,咱们国库充裕兵强马壮,兼之民心稳定,绝不是前朝孱弱可比,所以,突厥防范也属正常。”   “你是主战还是主和?”陈煜面带微笑,显然对陈乾的夸赞很是满意,而这个儿子也最知他的心思。   “儿臣以为,就让他们防着吧,有夏侯老元帅在,加上四弟也在边关守护,想来就算边关有什么紧急事件也能应对一二。”陈乾面色轻松,负手而立,他身后,主和的大臣纷纷附和。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会有第六章       第3章 战   文渊山庄中,顾云悰正和父亲品茶对弈,顾启渊落下一子,“云悰,你觉得咱们会不会和突厥开战?”   “会。”顾云悰毫不犹豫,他依旧在研究着棋盘,在角落上落下一子,“父亲,该你了。”顾启渊有些心不在焉,随意落下一颗,“为什么?”   “燕王在呢。”顾云悰看到父亲的心不在焉,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一边落子,“燕王并非良臣,而是心在大业,看近几年的表现和咱们收到的消息,燕王只要继续小心下去,成事的可能性很大。若是他成事,应该比当今太子更有利于朝纲稳定,父亲一向不关心国事,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父亲,你输了。”   一子落下,顾启渊脸色诡秘,随即大笑“我儿不愧奇才之名,哈哈。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近几日江湖上的消息也多半和这个有关,而且,新朝刚定,看得出来现在大家都在观望,不过从刚才看来你的苦工没有白费啊。输便输了,不过一盘棋,为父还有事,咱们改日接着下。”随即便起身出门,没有注意到身后顾云悰疑惑的眼神。   身后的青桐过来收拾棋盘,“庄主,喝药的时候到了。”   “那药汁子,就不能让我自己弄吗,每次都熬的那么苦。”脸色转变,之前那个温柔淡笑的贵公子已经变成一个怕苦药的小孩。青桐抿唇,保持严肃,“那药是老爷特意配的,谁让庄主每次都不好好喝药。都多大的人了……”   “青桐,噤声……”顾云悰无奈,然后起身准备去卧房休息“把药送过来。”   “是!”青桐收拾好棋盘,到药房拿药,另一边,一直在顾云悰卧房伺候的凤梧探头,“青桐,老爷呢?”   “出去了。有事吗?”随手将门关上,两人站在门外,这间书房能进去伺候的只有青桐,这是顾启渊特意吩咐的。   “没事,只是公子到了喝药的时辰了还没见回来,我以为又是跟老爷下棋忘了时间。”凤梧嘿嘿一笑。青桐拿着手上的托盘,“我准备去给公子拿药。公子已经回去了。”   “我怎么没看见啊?”凤梧挠头,公子的身法又快了吗?   “就你这个脑子,能看见才怪。走吧,去拿药。”青桐敲了凤梧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天天傻傻呼呼的,就不怕坏人把你骗走了……”   一路唠叨下,凤梧端着药回到卧房的时候两眼已经在放空状态下。顾云悰看见凤梧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又被青桐唠叨了,虽然可怜,但是这样子着实好笑。   “公子,你也欺负我!”凤梧听见药碗放下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顾云悰嘴角的浅笑还没落下。   “好了,下午放你半天假,出去玩吧。”顾云悰喝完药,躺在床上等着药力散开,自己体弱石狮市,这药也确实有用,但是实在是苦啊。   燕王府,管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面露不耐“这是王爷的决定,岂是你我能干预的!”   “王爷已经去边关了,药气也散尽了,怎么孩子还在太子那里!我这个做姨娘的都不能去看一眼!”   “妇道人家,且起来吧,我带你去看孩子可好?”管家面露怜惜,扶起地上的女子,将她带出门外,一声压抑的声响,管家独自回来。吩咐小厮“等她醒了,灌下药去,王爷回来再安排。”   “是!”   两天后,林氏没有等到王爷回来便急病去了。管家没有发丧,只是安排了林氏的家人,承管了他们以后的生活。   京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边关,事无巨细。林氏的死对于陈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以后的运作上可能要谨慎一些了。   “这事以后也不要告诉陈轩,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便去世了。”传令兵应诺,退下。   沈青在一边充当着侍卫,他分明看见刚才王爷眼中闪过了一丝关怀,显然对于小世子王爷还是上心的吧。   “圣旨什么时候下来?”陈笒转身,似乎是在询问空气,片刻,沈青回答“应该是深秋的时候。”   “深秋,有些慢啊。”看看地图,陈笒沉吟了一下“你准备易容,我离开几天。大概要十天左右,等我回来,咱们就准备开战。”   “是。”沈青垂头,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王爷。   京都,皇宫中,惠妃看着罕见过来的皇帝微笑“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朕来告诉你一声,老四镇守边关,轻易回不来了。你且放心。”陈煜看见这个一脸心机的女人就心底生寒,果然,就算是告诉她亲生儿子的消息这个女人的脸色也没有变化,还是那副虚假的笑意。   “为国分忧,是他应该做的,妾自然放心。多谢陛下挂怀。”惠妃挂着笑“妾这里有新到的荷叶,陛下今日……”   “罢了,朕答应了皇后去她宫中用膳。”说完,陈煜也不理会身后跪安的惠妃,大步离开。   行礼的惠妃颓然倒地,用帕子捂住心口,深呼吸了几次才让宫女把自己扶起来,“皇儿在边关,边关,青雉,去叫马姑姑过来,本宫有事找她。”   “娘娘稍候,奴婢这就去。”说完,青雉就快步走出了惠妃的宫殿。马姑姑是惠妃的家生子,也是陪嫁嬷嬷,进宫后反而被皇后以年迈功高的名义供在了御膳房掌事。马姑姑进到惠妃的寝宫,跪地行礼“小姐唤老奴何事?”   “马姑姑请起,我想让你给家里传个信,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惠妃手写了一张纸条,让马姑姑收起来。十天后,皇帝在朝堂上收到民间传来的消息,心下生疑,下旨将边关的燕王召回,太子劝了两句,便没有继续说话,圣旨由司空翔代为传达,司空领命。   边关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和陈笒猜测的一样,突厥在消息不确定的时候并不会主动出击,陈笒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尽管两边现在都处在一个随时可以交战的方位。看着下面蔓延的营帐,陈笒心里计算着时间,突厥这边的地势比他们略低但是他们没有突厥那么适合冲锋的战马和骑兵,索性坐等敌人上门。   “将军,元帅来人问过两回了。”宇文昌在营帐中度步,陈笒斜了他一眼“你若是想打仗,你便主动出击,我可没有这份心思。”边上沈青闷笑,被宇文昌瞪了一眼“司空过两天过来传旨,将军准备怎么办?”   不理会沈青的脸色,陈笒将手中的地图放在地上,“等司空到的时候,让仗打起来。给左国相传信,就说我们要撤了。让大家开始准备收拾行装,将大件的物品隐藏到谷堆后面空闲的库房里。”   “司空那家伙要是出动一定是大队人马,保不齐会把他爷爷的亲卫都带过来。”宇文昌暗笑,然后下去准备。   突厥厥的营帐,左国相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营帐里面的符号心里一惊,但是看清楚符号的涵义他又笑了,走到领军的将领呼延庆面前“燕王准备撤了,将军可以随时出击。”   “知道了。”呼延庆看着这个双重背叛的左国相,眼中闪过鄙夷,“我会让人再去看看的。”   “将军,机不可失啊,我建议马上开始准备,入夜便进攻。”左国相唯恐迟则生变,尤其是,军中甚至有他们的人。想起那黑炭画上去的痕迹,左国相就汗毛倒竖。   “我说知道了。”呼延庆眼神如同草原上的猎鹰一般慑住左国相,那种不屑清楚的传递出来。左国相面色涨红,拂袖而去。   呼延庆命令探子前去刺探,直到第二天一早,探子回来报告说汉人真的在准备撤退,但是并不像左国相说的那样撤走,而是换防。   换防,呼延庆眉头锁起,看着帐中的地图,汉邦是想悄无声息的延伸边界?还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这片缓冲平原是他们和前朝默认的和平地带,汉人地势稍高,但是对于他们的骑兵来说这点高度不影响冲锋,近十五年的和平难道让汉人忘了这点了吗?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回忆起来。想到来之前大汉给自己的任务,呼延庆心中一片火热,想到汉邦的繁华,他就忍不住埋怨老天的不公,让他们草原上的狼群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生存,却让绵羊一样的汉人享受安逸的生活!   “全军准备,夜间突袭,咱们要一路打进汉邦都城。”笃定的语气,没有一丝激动,因为一切已经尽在掌握,看看那愚蠢的汉邦绵羊,竟然真的相信了一个叛徒。   入夜,半人高的草丛被风刮出不一样的的痕迹,快速潜行的先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登上了这边的高地。领头的忽而赤不屑的看着毫无防备的汉军大营,招呼身后的部将加快速度。岗哨上的卫兵用死前的惊叫进了他最后的责任,然而这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忽而赤带着手下的兵士冲进营帐,他们的任务是在夏侯因发现不对之前将这波兵士全部干掉。   军营中忽起的火把和冰冷的金属声惊醒了忽而赤的美梦,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面带微笑,但是眼神比草原上的孤狼还要阴狠,忽而赤似乎能看见陈笒微笑的嘴角中没有露出来的犬齿,肯定和狼一样闪着寒光。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陈笒拱手行礼,微笑的嘴角上扬,大大的弧度减少了这张脸的凌厉之感。“请用茶。”   忽而赤看着自己带来的五千兵士已经被团团围住,不知道这个带头的想要干什么,“我们不惯饮茶,还希望你主随客便。”   “好啊。”陈笒连眼睛都眯起来了“上酒!”两人的对话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一点头不突兀,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做客,主人家用酒水来招待客人一样。   一桶桶火油和马奶酒从天而降,忽而赤大呼躲避的同时火把落在了身上,熊熊的火焰,冲天而起,厚重的盾牌被兵士们立在周围,尖锐的长矛不断地刺向意图逃脱的散兵,从天而降的箭矢和石块彷如屠刀一般宰杀着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忽而赤割掉身上着火的袍子,脸上被火烧掉了一半的毛发,他抓着明晃晃的弯刀想要跳出火海,却被迎面的石块击中重重的跌落下去。五千人,没有一人能够逃出火海,惨叫声和火光甚至传到了呼延庆的营帐。   用来抵挡他们四处乱跑的盾牌都已经快被烧到融化,场内终于一片寂静。陈笒看着天上蒸腾的滚滚黑烟“天亮了,准备出战!”兵士们领命,火红的盾牌围成一圈,仿佛是一块块墓碑,记录着这一场反屠杀。   从后方传来了滚滚扬尘,陈笒看见那领头的一个红袍,点头“来的真是时候。”身边的沈青暗骂,战场上穿一身红袍,是骚包还是找死!       第4章 算   “圣旨到~~”悠扬的嗓音却非要转折好几个弯,硬生生的变成了怪腔怪调。两军阵前,一个红袍青年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十分招摇的过来,打马到了阵前,青年手忙脚乱的勒住马,转了个圈才停稳当“妈呀,咋这吓人啊,这是准备开打啊?”   司空翔的问话引起了兵士们的一翻白眼,对面的呼延庆不明就里只以为是汉人的增兵到了,一时间也不敢妄动。但是当他看到那个红袍青年调转马头向来路跑去,甚至带走了部分将士的时候他哈哈大笑。“看那,那胆小的汉人,他们怎么会是我们草原狼群的对手!杀!宰杀这群羔羊!为忽而赤报仇!”   忽而赤和那五千精锐的死呼延庆并没有隐瞒,甚至不需要隐瞒,因为当大家看见整齐有序的汉邦兵马的时候就能知道昨夜的惨叫和火光是什么人发出的。呼延庆并没有想他说的那样轻松,因为他十分清楚忽而赤带过去的那些精锐的实力,他们固然是犯了轻敌的错误,但是也同样证明着这帮汉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未战而逃,不是他们草原人的性格,尤其是,在自己已经损失了一员猛将的情况下,呼延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高地上的那个主将,就好像草原上的狼群,在对战的时候狼王对狼王,这是不可逆转的自然法则。   **的骑兵由于乌云一般从草坡上蔓延,陈笒坐下的黑马不耐的喷出鼻息,前蹄不断的踢打着脚下的草皮,拍拍黑桑的侧颈安抚一下这个好战的伙伴。陈笒计算着步数,在突厥人准备上坡的时候挥手带着身后的兵士冲锋,在半坡相遇。   向下的冲力将加大攻击的效果,特制的长矛被骑兵栓在马侧迎面撞上的马腿人腿全部被捅了一个对穿,长矛边上的铁钩也带下了不少过路者的血肉。战马的嘶鸣中,陈笒和呼延庆在军中迎面而立,“你是燕王?”   “呼延将军。别来无恙。”陈笒用突厥语和呼延庆对话,显然对面没想到这点。陈笒嘴角带着微笑,似乎两人并不是处在鲜血似锦的战场,而是在一家普通的酒家相遇,敌人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敌人知之甚少,这是陈笒的老师对于前朝为什么一直在突厥问题上僵持不下的原因。陈笒则在老师的影响下对于他们的敌人了若指掌。   “你见过我?”呼延庆皱眉,不可能,他要是见过这个人不可能没印象,正在他神思之时,一道寒光直击面门,说时长实则仅在一瞬,本能的驱使下呼延庆倒仰上身躲过了陈笒致命一击。   一击无效,陈笒并不意外,对于一个能够自如出入突厥皇室的人来说要是本领低下也就没有什么没意思了。呼延庆直到陈笒将武器收回时才看见刚才袭击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说它是刀却双面有刃,说是剑却比剑要厚重许多,甚至中心还有厚铁煅烧后留下的乌黑,耳边一阵嗡鸣,利器的破风声直到现在才响起,可见这燕王功力深厚。   陈笒脸上微笑收起,将手中乌鞘从侧面送出,整个人飞身而起,脚却向着呼延庆的马头踢去。突厥人对战马的爱护堪比生命,呼延庆拿出弯刀向陈笒的小腿处削去却好像砍上了铁板发出金属的碰撞声。陈笒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呼延庆力气十足的一刀还是让他转了个方向,手中乌鞘弹出,削掉了两个突厥兵的脑袋。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让呼延庆目呲欲裂,“啊!”呼延庆挡住意欲杀入军中的陈笒,二话不说拿着弯刀向他冲去。   陈笒不躲不避横起乌鞘在头顶挡住劈下来的弯刀,顺势按动手柄上的机关,乌鞘弹出,两刃相交处甚至摩擦出了火花,尾部的精钢链子卡住了呼延庆的弯刀,弹出去的刃部击碎了一个兵士的脑壳,血水四溅。   机关回收,乌鞘带回的血迹溅上了陈笒的脸颊,顺便挤断了呼延庆的弯刀。右腿扫出陈笒躺倒在地手中乌鞘向上抛去拳头收回的时候已经打上了呼延庆的脊椎。清楚的碎裂声传来,呼延庆倒地。“不堪一击,不过你还有点用处。”甩干净乌鞘上的血迹,陈笒转身将身边的敌人清除,跟着他的黑桑不断地前踏后蹬,不时还将溅到鼻孔处的血迹舔掉,比它的主人都兴奋。   主将被俘,生死不明,**厥的兵士们并没有惊慌而是机器了血性,甚至有几个百夫长想要抢夺呼延庆,但是都被自觉跟在黑桑身边的沈青一刀斩杀。   钟悌解决自己身边的敌人,抓过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去,带着你手下的人护着黑桑,把呼延庆带到营地!”   “是!”长矛扫出,百夫长不顾肩膀上带着的血洞带着手下的人向黑桑身边冲去。陈笒看见了这支小队,从阵中飞身,踩着人头帮他们开路,乌鞘弹出又收回,屠戮士兵犹如杀瓜切菜一般简单。盔甲上的血迹渐渐滴落,在军中,陈笒就好像是一个杀神一般,所到之处只会留下一片尸体,将两边的敌人清除,陈笒重新踩上地面的时候只觉得靴底沾着一层黏厚的泥土,但是脚下冒出的血渍告诉陈笒这不过是一种错觉。   残阳如血,当夏侯因的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场内的士兵和在一边治伤的黑桑以及昏迷不醒的呼延庆。“燕王呢?!司空翔呢!”传令官看见这边的烟火就往这边赶,但是几天的路程不是说走就走完的。尽管他出发的时候还没有开战,但是他赶到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   两边由于都是先锋,所以新的增员不能马上到达,任谁都知道突厥刚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先锋的主将竟然不见了,甚至连陛下派来的人也不见了。传令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怎么和夏侯元帅交代。”突然传令官想到了什么,“燕王阵前随意出战!是大罪!”话音刚落,他就被周围士兵的眼光给打到了地上。   难道要被屠杀了之后用魂魄去向夏侯元帅请命出战吗!这个传令官究竟知不知道先锋的作用?   宇文昌上前拎起传令官“告诉夏侯元帅,司空翔阵前不知去向,中军在战后前去寻找未归,带上伤亡报告和呼延庆,敢多说一个字,我将你的皮扒下来套在盾牌上!”   大战结束后的血气将宇文昌的眼睛充的血红,传令官完全被吓住了,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多言,连滚带爬的爬上了自己的马,带着呼延庆的马车踏上归途。“将军,咱们怎么办?”   “等燕王回来。”宇文昌双手握拳,三天了,还有一个月,自己要将王爷交代的事情做好。   陈笒和司空带着一小队人马化作收尸的突厥士兵往草原深处走去,一行人将近二百有余,司空翔带来的有五十人,是突厥语的专家,而一个被担架抬着的人,则赫然是呼延庆。   呼延庆的大本营已经被左国相统领,根据陈笒对这个人的了解,在没有将呼延庆手下完全收入囊中的时候他是不会将呼延庆被俘的消息传出去的,更何况,陈笒看看昏迷不醒的呼延庆,听说这位将军很是瞧不起左国相这个汉人啊。这点他们俩倒是挺一致。   陈笒想的不错,左国相现在不光是在忙着把呼延庆大本营的人收到自己麾下,也在想着把呼延庆被俘过这个事情掐在自己手里,于是他向大汗的信中只写了呼延庆受伤,他们需要支援的字样。对于呼延庆现在在敌营这件事只字不提。   两百人风餐露宿,有钟悌这个鬼医在,倒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当然,这个单指重伤的呼延庆。   “王爷,咱们跟突厥谈什么条件?”司空翔扔掉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修长、的身形配着一身突厥衣服还是挺有气势的。   “条件?不,呼延庆还不够条件的资格,他只是咱们的一块敲门砖。”陈笒紧紧身上的大衣,装出一副瑟缩的样子,旁边人立刻反应过来,前面有人。   高大的突厥汉子抬着一副担架从一队商队旁边匆匆而过,杂乱的突厥语传达出一个消息,前线伤亡惨重。   商队游走在部落中间,消息传递的最快,当陈笒等人远远的看见突厥皇室的狼旗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皇城人脸上带着的不甘和疑惑了。在皇城城门处就分开的队伍现在仅有陈笒,鬼医带着已经清醒但是下半身瘫痪的呼延庆,三人避开城门的巡逻,在黄昏的时候,潜入内城。   “什么人?”一个卫兵发现了行踪诡异的三人,陈笒面露微笑,易容而成的粗矿面容透着阴冷,“让我们来看看你这个人质好不好用。”   拿出呼延庆的令牌“我们是受呼延将军的指派寻找大祭司的,现在需要立刻见到汗后。这是呼延将军的令牌。”   “你们的动作倒是快。现在人心不稳,大祭司的到来正好可以帮忙,只是为什么祭司坐在轮椅上?”卫兵粗略的检查令牌,确认无误之后示意安全,巡逻的人散开。   “祭司泄露天机遭到了天神的惩罚,但是他听说是大汗和汗后找他,还是很荣幸。”陈笒微笑,表情憨厚“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只是你们这身打扮,嗨,先复命要紧。快去吧。”卫兵看着形容邋遢的几人,挥挥手“别让大汗看见你们这样。”   “好,好,知道了。”不该问的不问,陈笒心中冷笑,他们还非要见到大汗不可。   内宫,用呼延庆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尤其是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大祭司,当看到匆忙过来的汗后的时候,陈笒揭下了呼延庆的兜帽。   “将军!”汗后看着僵直的呼延庆,那张脸上还有着原有的精神,但是他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只能呆呆的深情的看着他的爱人。   汗后不顾左右,趴在呼延庆的腿上呜呜哭泣。呼延庆喉咙中发出声音,脸色开始涨红。陈笒冷眼瞧着这一对儿鸳鸯,嘴角浅笑“汗后,将军此时应该在边疆,他,不是将军,他是呼延庆。”   汗后这才注意到送呼延庆回来的两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这人说的对,阵前脱逃是大罪,但是看将军的样子明显不是自愿回来的,这两个是什么人?汗后看着呼延庆,希望能从爱人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呼延庆眼里流露出焦急,但是很快转为安抚。这一路上他虽然不知道燕王想要干什么,但是他能察觉出一件事,那就是,燕王想要的绝对不单单是几场战役的胜利,他想要的是合作。   汗后镇定下来,挥退左右“你们是什么人,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见到你们的大汗。”陈笒微笑,等待着汗后的回答。   汗后眼神转了转,“我带你们去他的书房,那里很安全,但是你要保证,不把我和呼延的事情说出去,把他治好,还有,”   “汗后,你的要求有些多啊。”陈笒面带冷笑,手中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呼延庆的脖子上,呼延庆并不觉得这个人会杀了自己但是沁骨的寒意告诉他,这是真的。鲜血流出,还在坚持的汗后放弃了挣扎。“将他治好,我带你们去见大汗。”   陈笒放下匕首,将解药扔到呼延庆口中,呼延庆剧烈的咳嗽带动了脊椎的断裂处,疼的冷汗直冒。汗后顾不上其他,连忙喂水顺气,直缓了好半天,才让呼延庆恢复。   “他的腿,”汗后还想争取一下。钟悌上前“好生恢复,两年之后自然会好。”知道汗后不会相信他们的言语,但是呼延庆注定活不过今晚。       第5章 归?   陈笒和突厥的大汗见面的时候用的是燕王的身份,这让这个突厥人很是佩服。“你不怕我毁约?”年近六十的突厥大汗依旧精神健硕。   “拓跋家的声誉还有草原狼群的生存法则让我放心的和您做这个交易。而且,你不觉得,我可以孤身来到你们突厥皇室,而您的儿子,却连草原都没有走出去过吗?”陈笒说完,打开正门“我喜欢挑合适的对手,否则没有任何意义,您说呢?”   “哈哈哈哈,请,年轻人,有朝一日我会让我的儿子和你在战场上相见的。”拓跋弧朗声大笑,“你和你的朋友可以从正门出去,拿着那份契约,我们就是盟友而不是敌人了。”   “就算是敌人,我也不会从窗口出去,多谢大汗。”陈笒抱拳,带着钟悌大步走出突厥的皇宫。   直到除了突厥皇城,陈笒才真正放松下来。翻身上马,重新汇合的一行人骑着突厥皇城侍卫的马匹向故土奔去。   边关,呼延庆重伤身亡的事传开,左国相看着自己刚刚搭上的军中那条线,心中愤恨,这个呼延庆怎么会这么不结实!不是一向自诩草原中的野狼吗,被俘之后就不能先委曲求全一下吗!浪费一手好棋的左国相在帐中度步。   消息传到突厥,已经秘密埋葬了呼延庆的汗后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她不能说,也不敢,左右呼延庆是真的死了,谁也不会知道在军中死的那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呼延庆。   拓跋弧倒是没什么,他现在正在规划着和汉邦这十五年的和平到底能换来什么?   新年之际,燕王从边关送上新年礼物一份,不仅是呼延庆的人头,还有一份突厥大汗签订的十五年互不侵犯友好契约。   陈煜亲自走下来接过契约,看着上面突厥王的狼印和专属的标记,“燕王怎么没回来?”司空翔单膝跪地“臣下无能,传旨时误入草原深处,让燕王在找寻时遭遇了突厥的骑兵,臣下见到燕王的时候他只给了臣下这两样东西,让臣下送回来,但是人陷入昏迷。只怕还要在边关修养。”   “边关苦寒,怎么能安心养病,孤就说过,四弟身体未愈怎好去边关镇守,这不过小半年,便出了,儿臣失言!”接到父皇的瞪视,陈乾垂手。   “大年下的,先送些医药去吧,便还由你去送,也算是你的谢礼。”陈煜将腰上的玉佩解下一个“告诉燕王,养好身体便回宫,朕晋他为怀化将军,等回来后加郡公爵!你阵前失仪,连累燕王冒险,朕罚你带着医药连夜返回边关,不得有误。”   转头,陈煜对着司空老元帅“司空老大人,今年就不让您回家过年了,陪着朕在宫里过年。”   “老臣领旨谢恩!老臣还有一个请求。”司空胜上前单膝跪地,陈煜点头示意老元帅继续。“老臣这个孙子自幼不务正道,老臣想让他跟着燕王殿下历练一下。还望圣上允许。”   陈煜略微沉吟了一下,看看细皮嫩肉的司空翔,再看看他现在不忿的样子,点点头“便晋为宣威将军,且做个副将,年后和晋燕王的旨意一起传到边关。”   “臣领旨谢恩!”“谢主隆恩!”司空家仅存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心中所想却不尽相同,只是这个时候没人在乎也就是了。   “我的杏花酿啊~”司空翔低低的哀怨声传到周围,让周围的青年才俊更为不忿,这家伙惹了祸还加了官,还被算到了燕王的队伍里。运气也太好了,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辅佐三朝的爷爷和为了推翻前朝而战死的爹,想到这,大家的心中五味杂陈。   文渊山庄,新年的鞭炮声并没有掩盖住那悠远的笛音,顾云悰放下手中的棋谱,从窗上翻身下去,“恭贺新辰!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陈笒收起笛子“我今年不用回家,就过来看看你,新年快乐。”将自己从突厥那里带出来的一盒药膏递给他,这是从突厥皇宫出来的时候顺道到他们的御药房顺来的。“新年礼物。”   “这是,”顾云悰嗅嗅味道,“有胡笳的味道,还有血芪,谁会这么用药啊?”说着顾云悰就拿过药膏用手沾了沾,放到鼻端,正准备放到嘴中尝一下就被陈笒把手腕抓住,“药性不明,不许尝!”   “这天下哪有毒能毒的到我。”顾云悰伸手绕过陈笒的脖颈,身子好像游蛇一般将手腕转了出来。“怎么样,我有没有长进?”   “身若游龙,你现在顶多算身若游蛇。”说着,陈笒纵身绕上一棵树,身形奇快,站在树顶的时候也没有蹭掉树上的积雪。顾云悰拍手,树身上掉下一层树皮,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明显。螺旋的纹路显出陈笒在树上绕过的痕迹。   “毁坏古树一棵赔偿纹银两千两。”顾云悰抬头。   陈笒从树上跳下来“好贵啊,我可没那么多钱。陪你下棋做补偿?”   “好。”   陈笒的棋路和顾云悰大同小异,但是就这细小处的差别就足以让两人绞尽脑汁,棋逢对手可以说就是两人现在的情况。   看着眼前的僵局,陈笒将自己左下的位置全部让出,棋路直击黄龙,险胜半子。“你倒是够狠,经营了那么久,说舍就舍了。”   “有舍才有得。”转转脖子,陈笒拿起手边的茶杯,被顾云悰按住“等等,凉了。”   将茶杯托在掌心,不一会儿茶水冒起热气。陈笒接过杯子“我身体无恙,喝凉茶也没干系。”   “你身上血气颇重,可见近日曾经杀戮不少,饮凉茶不宜你平复。”顾云悰收拾棋盘,“你是边关将士?”   陈笒微笑“何以见得?”认识多年,顾云悰多次猜测他的身份,一次比一次接近真相,不过他始终没有说过就是了。   “瞎猜的,最近我父亲对边关的事格外上心,我也关注了一些便是了。”看陈笒的面色便知道自己又没猜对,不过没关系,他早晚会知道的。   “你父亲?顾老先生?”陈笒倒是第一次注意顾云悰口中的父亲,本以为是一个前朝散官,怎么会对边关的事格外上心?   “是啊,上次和我下棋,就问我本朝会不会和**厥有一战,我说有燕王在,必会有一战,谁知他面色忽变,就这么走了。”顾云悰敲着棋子,“再来一盘。”   “好。不过你要先喝杯茶。休息一下。”陈笒将手中腾热的茶水递过去,“礼尚往来。”’   “茶香都淡了,下次还是找凤梧沏茶吧,我对沏茶实在是不通。”顾云悰轻呷了两口,不太满意。   “已经不错了。”陈笒微笑,心中却在思量着顾启渊的事情,看来这个顾启渊也不是什么等闲角色。   “你四处周游,可听过燕王?”顾云悰似乎对燕王格外有兴趣的样子,陈笒嘴角上扬,心中的计划向前进了一步。   “自是听过。该你落子了。”陈笒将手中黑棋放下,分神将脑海中的事件整理。   弦月落灯花,顾云悰研究着陈笒留下的残局,然后挥手将棋盘打乱“这人的心智和燕王只怕不相上下。七,是排行还是其他?”   “凤梧。”顾云悰伸个懒腰,转头没看见随身的小厮,这才想起来凤梧已经被他放走了。拄着头,开始在棋盘上重新布局,不过这次布的,是燕王留下的局。   边关的新年永远带着严肃的纪律,尽管如此,司空翔还是喝得烂醉,边关的烈酒可不必京都的杏花酿就算有劲也终究少了几分血性,边关酿的烈酒是可以做伤口清洗的,遇火就着,大冬天的一碗冷酒下肚也能让你瞬间火热起来。   沈青扶着身边烂醉的家伙“不是挺能喝的,怎么醉的这么厉害,你倒是运功把酒气排出来啊。”   司空翔醉眼惺忪,但是嘴角挂着淡笑,鼻翼微动,显然十分得意。   陈笒赶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初五的早晨,钟悌见他终于回来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王爷不是谁都能装的,偏偏沈青又被司空翔那个贼子给拉走了,弄得钟悌只好自己上阵。   “没出什么事吧?”陈笒接过凉手巾,突然想到顾云悰给自己热茶的一幕,冰凉的寒意将思绪带回,“鬼医,你联系一下三娘,让她查查顾启渊这个人,尤其是在前朝的时候,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钟悌转身准备出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顾启渊,可是顾庄主的父亲?”   “正是。”陈笒换好甲胄,怀化将军的袍子已经送了过来,只等接旨的时候再穿。现在,他还是云麾将军。   钟悌踌躇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什么,便出去了。钟悌走后,宇文昌进来“你可算是回来了,突厥那边来信了。”   “信?这时候?是拓跋还是左国相?”陈笒接过信,上面并没有突厥的印记,却带着一丛姜黄色的狼毛,陈笒认得出,这是拓跋弧驯养的头狼身上的。以前谁也不知道拓跋弧竟然用自己的囚犯和牧场驯养着一群狼,但是拓跋弧的方式并不是将狼圈养起来,而是将自己变成一条狼融入到狼群中,甚至跟着狼王一起去狩猎。陈笒知道拓跋弧的爱好之后开始心惊,幸亏,这个人学会了狼的机敏和谋事,否则在前朝自己等人就会被他的铁骑给打下。   不知该不该庆幸,拓跋弧并没有替自己儿子扫清障碍的想法,否则。   看完信,陈笒沉思“宇文,你说我们这时候回京的效果好,还是在边关的效果好?”宇文昌皱眉,半响方道“我愿意留守边关,王爷可自便。”   “你就不能有点别的想法。你看看司空,你再看看你。”陈笒气结,将手中的信放下,什么时候才能让顾云悰心甘情愿过来效命。有他的智慧,自己可以省很多事。   “盛夏,咱们便回京。”陈笒还有些事需要和拓跋弧商议,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合作的关系。   “我还用回去吗?”宇文昌面带可惜,他喜欢军营,比京都里的马场,老家的猎场要好的多。   “**安宁了,还有西南的蛮夷,北边的匈奴,你要在这待上十五年我不拦你。”陈笒面带微笑,手指把玩着毛笔,沾满墨汁的笔尖点在面前的折子上,却只阴湿了一片白纸。他还在想着突厥皇子和汉邦的交流计划,拓跋弧将这事告诉他便是同意了他的计划,再者,他需要保护几个皇子在京都的安全。不过这还只是个雏形,拓跋弧也没有说明具体时间。但是提前做准备总是错不了的。   “我也该回家看看外公了。”宇文昌瞬间改变主意,后面传来司空翔的声音“你外公在老家,你这时候回去正好可以赶上他老人家八十大寿。”   “军中规矩你都忘了吗?”宇文昌对于这个不着调的人有着非一般的意见,他们都是生在将门,怎么这家伙就长成了这么一副不着四六的样子。   “今天是破五,元帅说了军中可以随意。”司空翔挑眉“宇文老弟,说实话吧,你是嫉妒我悠闲自在。”   “沈青呢?”陈笒看着清醒的司空翔,他又把沈青气走了?   “我怎么知道。”司空翔一脸郁闷的坐在地上,甲胄发出吱嘎的声音。       第6章 狩猎   两天后,顾云悰看着新传过来的消息,面露怔色,他竟猜错了燕王的动作?“你说燕王没有立刻回京是不是和突厥的和谈有关系?”   空气中并没有人回应,顾云悰也不在意,他和空气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除了陈七出现的那次,他还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不对,他应该是和突厥有什么协议,但是这个协议是什么内容?竟然能换得十五年的和平?”顾云悰陷入沉思,被拍打窗棱的鸽子打断,还从没有过一只鸽子会直接飞到他这。解开鸽子脚上的信,顾云悰将手上的毒粉喂到鸽子嘴中,飞错地方的鸽子,不能留。   将尸体扔到窗外,顾云悰看着鸽子脚上的情报“拓跋弧给燕王去信,不知内容。”回到棋盘,顾云悰用白子落下一子,黑白已呈现胶着状态。   “陈七,你到底什么身份?”   京都,太子府。陈乾将上来报告的人打退“滚,那小崽子的事不用跟我说。”自打年后,陈乾心中就有一股气,他就不信了,一个在老家苦读的文弱书生,竟然,如此出色,可以说,当突厥的契约出现的时候,老四就已经可以和他这个太子有一争之力了。   太子妃顾玉岑想要劝阻一二,却终究没有前行。只默默的吩咐丫鬟将那孩子带出去看病。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侄子。   初春的暖风并没有普照边关的意思,并没有回升多少的温度在校场上得到了展现的机会,一群士兵围在校场上看几位将军比试,陈笒在校场上用长矛刺穿了三根木桩,赢得周围一片叫好。另一边,宇文昌一根长矛将排列整齐的五根木桩子串到了一起,整齐的挤在校场的另一端。被吓呆了的士兵缓和了一下才响起轰天的叫好声。   “野蛮。”司空翔看看一边的卢志涵“前辈先来。”卢志涵举起长矛,奋力投掷出去,堪堪刺到第二根木桩。脸色有些涨红“老了,老了。”   司空翔面带微笑,“前辈承让而已。”颠颠手中的长矛。正对着木桩中心打过去,这不算标准的投掷方法愣是将长矛稳稳的扎在了第三个柱子的上方,而第一个柱子的洞是在中部靠下的位置。   “哈哈,司空家的枪法,名不虚传。”兵士们给夏侯因让出道路,“元帅。”几人齐齐行礼,夏侯因摆手“你来之前,司空胜那老家伙还想找我通融,结果最终也没拉下脸来,只来了一封信。我想,你爷爷应该是不知道你这一手银梭使到这个地步吧?”   “学艺不精还不敢给爷爷看。”司空翔长身而立,将纨绔的形象丢在了脑后,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军营锻炼而得,却不知,这是司空翔的本性。   “哈哈,好,司空家后继有人!”一句话,却让司空翔的笑容有些萧瑟,钟悌在后面注意到了司空翔往后退了半步,面色有些僵硬。   “让元帅给咱们展示一下,元帅宝刀不老!”宇文昌鼓动着大家的气氛,周围的兵士纷纷起哄,将这个话茬差了过去。   回到营帐,钟悌看向司空翔“你还没放弃?”   司空翔双手捂头,面带苦笑“怎么可能会放弃。怎么能放弃。”在脸上搓了两把,司空翔挂上笑脸“钟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宁愿我不知道。”钟悌是江湖人,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将门子弟的事也还算了解,尤其是追随了燕王之后。眼前这个司空家的独苗,偏偏看上个男人。这种断绝后嗣的事,若是旁人家不过就是取个男妻的事,偏偏是三朝元老开国功勋的司空家,这里面的事,不是他一个学医弄毒的能了解的,还是自己的花草蛊虫比较有意思。   “下次你做蛇酒,我给你推荐一家酒坊,京都槐树巷巷尾有一家老孙头,他自己酿的酒本身就加着药材,回头带你去尝尝。保证一次,你就忘不了。”说到酒,司空翔瞬间就恢复了在京都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钟悌勾肩搭背。帐帘掀开,沈青看见两人的形态,面色不变,“鬼医,王爷找你。”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马上来!”钟悌拍拍僵直的司空翔“你会成功的。以前他叫我,都是叫钟副将。”司空翔嘴角浮上微笑,“放心。快去吧。”   陈笒听到钟悌过来的声音,直接将手中的帖子扔过去,“你且看看,这是左国相给咱们送过来的贺礼。”   “贺王爷升官加爵吗?”帖子打开,突厥在前线的兵力布防图呈现眼前,“王爷觉得,这是真的?”   “这必然是真的,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陈笒坐在案几后面,揉着眉头,他刚和京都的人接头,太子已经准备动手了,但是他这边一时还回不去,不光是突厥厥,他准备将草原上的游离部落集结起来成为汉邦的第一道防线,但是人手刚布置下去就出了问题难道要放弃这边?还是暂时将京都的事放下?   “你去查一下,左国相最近是不是和突厥大汗有过通信,再者我上次让你跟进的事,有没有结果?”陈笒眼中闪过冷光。但是钟悌没有抬头“顾启渊身上的事有些不好查,但是树下查到,顾云悰并非顾启渊亲生子,是20年前,顾启渊突然带回家的,20十年前,和顾庄主同时出生的人家属下正在调查,还没有进展。”   “身在边关,难为你了。”陈笒语气清淡,手上的毛笔却被捏出了浅浅的裂纹。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出现,前朝还没有呈现出败象,顾启渊为何盗走孩子甚至将他抚养长大?   “咱们的归京日期往后推迟。”最终,他还是对边关的事放心不下。至于京都,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处理。   “是。”钟悌踌躇了一下,还是禀告“王爷,京中的消息,小世子和那个孩子发生冲突,那孩子掉到湖里,只怕要落下病根。”   “你想回去给那孩子治病?”陈笒语气讥讽,将手中的碎片放在案几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属下矢言。”钟悌垂首,半响,听到陈笒问道“轩儿没事吧?”   “小世子只是受到了惊吓,很快便恢复了。”陈笒点点头“你回去吧。”   钟悌出去后,陈笒起身,眉头紧锁,他能轻易将地图上的点连成线,但是在现实中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   深秋,夏侯因接到了来自于突厥大汗的邀请,“狩猎?”看看帐内的人马,夏侯因看看陈笒,“怀化将军,你说说?”   “末将以为,可以去。”陈笒知道,这是检验他这半年多的努力成果的时候。他没有激动,语气身形没有一丝破绽。只有知道陈笒计划的宇文昌看得出陈笒身上的志在必得。   “哈哈,好,传令下去,咱们只带三百人,你们各自挑选。咱们和这个,新朋友,好好玩一场。”说道新朋友,夏侯因到现在都有点自嘲和不敢置信,他和突厥可以说打了一辈子,这猛然竟然可以凑在一起打猎,实在是有点不能相信。而且,现在是站队的时候了,要是边关十五年无恙,他还能坚持十五年吗?要是没了他,夏侯家的子孙,想到这里,夏侯因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不过帐内的人都停留在可以正面见证突厥皇室的实力的兴奋上。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除了陈笒。   除了帅帐,陈笒,宇文昌和卢志涵对视一眼三人默契的进到了陈笒的帐篷中。卢志涵一进帐篷便忍不住开口“突厥要是在咱们出去的时候突然来袭,咱们怎么办?刚才在帅帐,燕王的话实在有失考虑。”   陈笒微笑,示意卢志涵稍安勿躁。宇文昌满不在意“突厥皇室也同在狩猎,我觉得他们不会让自己的大汗冒险,反而会防着咱们才是。”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咱们每隔一天的路留一个暗哨,一旦出了什么事也来得及反应。留的人太多,突厥那边也会有疑心,这样反而不好。”陈笒语气和缓,却在无声的提醒了卢志涵一个事实,突厥的和谈契约,是他谈回来的。卢志涵显然明白了,脸色有些涨红,面露尴尬,但是看帐内的两人都反应自如便拱手示意此事不再提起。   “司空,钟悌几位副将都不去,军中也有照应,这段时间司空也算是训练出来了。”宇文昌说这话的时候不无感慨,陈笒略带怪异的看着依旧不知情的宇文昌,嘴角无奈上扬。   三天的准备时间,当三百人跟着左右将领抽打着座下的骏马扬蹄出发的时候,军中没有一个不在羡慕这三百名被选中的兵士。   不到月余的进程,夏侯因察觉到队伍中人员的减少,扭头看看三个面色正常的手下,还有正常微笑的燕王,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这个老人能控制的了吗?   大举动的行动不会瞒过任何眼线,包括京都,还有文渊庄,当顾云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将棋盘上的黑棋又进了一步。   而当顾云悰为陈七和燕王的关系和莫名的纠缠费神的时候,在突厥的猎场上,陈笒和突厥大皇子比赛狩猎。不用内力,只比箭术和骑术,陈笒和拓跋罗的比赛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年纪最大的拓跋弧和夏侯因并没有下场,只是在一边谈笑,两人的手上都沾满了对方子民的鲜血,此时的场景竟生出几分和谐。   眼见差距越来越小,拓跋罗心中对这个燕王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对这个新朝的了解不亚于旧朝,一个仅用两年的战争就推翻一个王朝的传奇,而这个皇子也不过才当上三年而已,和他们从小被皇室条件训练之下不同,才更值得重视。   不光是拓跋罗,拓跋罗的六个兄弟对于那场日期不定的拜访也生出了一丝向往。   策马张弓,陈笒的箭头指向了被赶入场中最后一只鹿,他们已经从半人高的草原和稀疏的林木中离开,现在只剩这头鹿,它用它的警觉和速度为自己赢得了生存的时间,却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弓弦张开,座下的黑桑步子稳健而快速。拓跋罗也专注在场内的最后一只猎物身上,他和燕王的数量不相上下,这最后一只会是决胜的关键。迅速的张弓,弓弦发出的翁鸣带着嗖嗖的风声,场中的鹿已经有了警觉箭矢擦着皮毛划过的同时陈笒的箭矢穿透了那双恐惧的双眼。   “好!”最先叫好的不是汉邦的人,却是一直在马上观察两边进展的拓跋弧,两边的兵士们不分你我,纷纷叫好。强者,是草原上最值得尊重的人,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尽管双方早晚会有你死我活的征战,但是在和谈期间,他们是睦邻。   拓跋罗打马前行,走到猎物旁边,看着自己的箭矢在鹿皮上燎出的痕迹啧啧有声“陈笒,你的马很好,你的骑术和箭术却不一定比我好,但是你的心计比我强,我认输。”   “你的夸赞,我当之无愧。你的马也很好,但是却不如我的黑桑好战。”陈笒拍拍黑桑的颈侧,黑桑配合的扬蹄,拓跋罗哈哈大笑。两人的猎物自有人去收捡,故而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的人用飞驰的速度展现他们年轻的精力。   当两人同时勒停骏马停在大队伍面前的时候,拓跋弧和夏侯因将各自的配弓赠送给对方的年轻人,夏侯因的配弓是跟了他数十年的弓,由汉邦工匠精制而成,没有过多的雕花和装饰,这把弓最大的特点不是因为他的重量在汉邦除了夏侯因没有人能拉圆满,而是在于它的材料里面藏了一根精钢,参杂着软金和一颗陨石,这把弓独一无二。而拓跋弧的是从拓跋弧的祖父那辈传下来的,黑色的牛角已经被握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弓弦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但是完全不影响这把弓的威慑力,陈笒曾经亲眼见过在开猎当天拓跋弧用这把弓将两百步之外的一头棕熊射了个对穿,箭矢扎在五百步开外的土地上,没入了大半个箭身。   “多谢大汗。”“谢过元帅。”两人握着弓,将手上的箭矢搭在弦上同时向天上射去,不用拉满,只比平常用些随意,只是看看这两人的最后一试。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不让这两人分出高下,天上飞过的一队野雁中有一只莫名掉队,正被两只箭矢射到。拓跋弧大笑,“陈笒,天意啊。”   拓跋弧的话引起夏侯因的警觉,但是很快被别的话题带走,陈笒打马和拓跋弧的七个儿子并排,八个年轻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比试,使得从猎场回营地的路程比来的时候少了一半。       第7章 大军归京   拓跋弧的书房,陈笒将酒杯放下,“你们的酒确实比汉邦的酒烈。”   “你们汉邦的酒是用粮食蒸,还放花花草草的,又只用了一次,我们的粮食少,酿酒反复蒸酿才得,自然烈。”拓跋弧现在像一个老人,而不是像对手一样,不仅努力给自己的儿子增加对手的实力,还生出了一种忘年交的感觉。   陈笒并不搭话,而是将面前的酒杯满上,“拓跋大汗,你是一头合格的狼王,优秀的狼王。我敬您!”   “且慢,”拓跋弧将酒杯放下,眼神猎奇的看着他“前几日你在猎场,藏了多少本事?”陈笒挑眉,看来今天这酒还不是那么好喝的啊,“汉邦的内家功夫,和你们的不同,若说精巧,可以飞针打灭烛火,若说强攻,掌劈可裂山石,我藏得本事可多着呢。”   “哈哈,你这个年轻人,你进出我的书房,却没人发现,可见你本事比同行的都要高上不少。”拓跋弧将杯中酒闷下,拿起桌上的肉干给陈笒看“你看这肉食,我们用简单的风干就能把保存很长时间,但是你们的干食却要浪费好多材料,做出来的东西虽然美味,却比不上我这一根肉干能饱腹。”   直到深夜,拓跋弧带着些许醉意“陈笒,你也是一头狼王,但是我见不到你带着狼群的那天了吧?”此时的陈笒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尽管不能完全放心,但是带着酒意还是让陈笒迅速进入睡眠。   清晨,精神奕奕的陈笒出门洗漱,突厥的侍女准备好的热水已经被他放弃了,突厥皇宫后面的一大片天然湖泊是他最佳的清醒地点。即将进入初冬的温度让胡水边的冰冷彻骨,纵身跃入湖中,冰冷的湖水刺激的陈笒身上的皮肤瞬间收紧,“小心生病。”   “呼!你见我什么时候生过病。”陈笒擦擦脸上的水花,看见水边人的动作,“不许放毒,说不过我就放毒算什么本事。”   顾云悰!陈笒从水中出来,深秋的寒风处在脸上,似乎在脸上结了一层冰霜。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呈现一条直线,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陈笒!”不熟练的汉语,属于拓跋付的声音,是拓跋家的四儿子,知道燕王一样排行老四之后,尽管比陈笒岁数小一些,也不愿意叫哥,便直呼其名。   “四皇子何事?”陈笒从湖中上来,烘干身上的衣物,拿起湖边的外套穿上。他的突厥语说的比拓跋付的汉语顺溜多了。   “夏侯元帅找你,商量归程。”拓跋付坐在湖边“陈笒,你们走了是不是下次见面就是在你们的京都了?”   “也许吧。”陈笒收拾好装备,拍拍拓跋付的脑袋,“走吧。”   “陈笒,我再次警告你,你不许拍我的头!”   陈笒纵身而起,将拓跋付抛在脑后。   当陈笒走到大殿的时候,一身清爽,身上没有半点酒气。拓跋弧有些诧异的看看陈笒,面带微笑步履生风,当真是好儿郎啊。只可惜终究会是敌人。   “拓跋大汗,元帅,末将来迟,还望恕罪!”陈笒眼神晶亮,站到了夏侯因旁边。   “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议你们的归期,我的意思是在冬天之前回去,可是大汗希望咱们能留下过一个突厥的新年,你觉得呢?”夏侯因面露无奈,回头跟拓跋弧戏言“我手下这个将军,比我能服众。”   “哈哈,强将手下无弱兵,燕王殿下这番成绩也是你教导有方啊。”拓跋弧毫不在意的夸奖陈笒。夏侯因知道,拓跋弧越看重陈笒,他对陈笒的戒备就越重。   “多谢拓跋大汗好意,但是,我们手下这班兵士已经三年有余没有回过家了,趁着这次和平伊始,也让他们回去看看家人。再者说,这里的冬天,对我们的战马也是一种考验啊。”陈笒只字未提拒绝,但是句句都在拒绝,拓跋弧不仅知道了他们战马的弱点,也知道了他们的兵士守卫疆土的毅力和决心。   “罢了,罢了,下次,有机会。”拓跋弧没有下决心将几人留住,见此话也就顺势放了话头“来,给你们准备送行!”   说做就做,拓跋弧有着突厥人的爽朗和任性。拉着一群人步入厅堂,宇文昌看着还微微发白的天色,拉住一边的拓跋戚“你父汗不会一大早让我们喝酒吧?”   “哈哈,父汗是请你们吃我们的早茶。汗后亲自做的,美味的很。”拓跋戚并不是汗后亲生的儿子,故而要尊称汗后。事实上,汗后亲生的儿子只有老三拓跋过,其他的几个儿子老大老二是前汗后的儿子。前汗后善妒,拓跋弧的后宫除了这两个儿子一无所出,直到前汗后病逝,娶了现在这个汗后,拓跋弧的后宫才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好多孩子。所以拓跋弧最小的儿子只有十五岁,而大儿子已经将近四十了。   再次见到汗后,陈笒毫不惊奇汗后能够认出他来,扶起面前的茶杯“汗后小心。”   “怎么了?”拓跋弧对汗后的失态有些不满,对于上次陈笒莫名的出现在他的书房他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是他没有怀疑到汗后的身上。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的和汗后有关?   “妾没事,只是这位将军的戾气,比其他将军的都要重些。有些,胆寒。”汗后并没有低语,而是笑着和拓跋弧夸赞,拓跋弧放下心哈哈大笑“果然是女人家,这位将军参军时间尚短,在坐的任何一个,斩杀过的人头都比他吃过的馒头多。”   卢志涵被拓跋弧的比喻弄得有些反胃,看着眼前的小块的青稞饼,闻着奶茶的腥味瞬间觉得这次的早茶也不是那么好吃了。   宇文昌则是专心的对付面前的奶豆腐这种口感是他最喜欢的,至于餐桌上发生了什么,只要王爷安全就行。   为期半个月的秋猎,一行人回到边关行营的时候已经是初冬,第一场雪已经在路上的时候就到来了。还有不到四十天就是新的一年,陈笒和夏侯因请了假,离开军营,向着长桓山行去。   “钟馗,你说王爷对那个顾庄主,是不是,”司空翔以己度人,看着陈笒离去的方向心中纳罕,以前没看出来,王爷也是这路人啊?   “绝无可能。”钟悌斜睨着司空翔,他是见过司空翔提起沈青和王爷提起顾庄主,那完全是两种神态,司空翔恨不得将沈青刻在自己眼里,而王爷,眼中依旧是一片清明,想要王爷动情,比王爷被顾庄主毒死,难度似乎不相上下。钟悌的眼神让司空翔不满,怎么,他看人很准的好吗!   “你且等着吧,钟馗,我跟你说,早晚,你也有栽进去的一天。”司空翔言之凿凿。钟悌不耐提及这些挥挥手“除非那人是药材变得。”   “切~”司空翔伸伸懒腰“钟馗,咱们是不是要在边关过年了?”转头,司空翔看见一个熟悉到就算是余光也能准确捕捉的人,瞬间就把钟悌的回话抛在了脑后。   “沈侍卫,”司空翔叫住沈青“你怎么没有和王爷一起走?”明显的没话找话让一直被王爷带在身边的沈青黑了脸,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他做替身,不是他跟着王爷,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被王爷抛下。沈青冷眼看着,“管你何事。”   眼前的人似乎和前两日比起来更冷了,但是司空翔能看出沈青这层冷皮下面的小委屈,摸摸鼻子“沈青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怎么不关我事?”   对于他时不时出言调戏已经平静了的沈青选择转身走开,“沈青,你想不想回京都过年?”司空翔调戏沈青的时候从来不敢正眼看那人冰凉的眼神,所以等他问完发现沈青已经腾身跃起的时候,面容有些苦涩。回转过身,看着挑眉的钟悌“怎么?”   钟悌叹气“今年回京都过年。王爷说的。”   司空翔一个跃起“沈侍卫,好消息!”   十天后,长桓山上,陈笒将银针的针尖藏好,让黑桑自己出去,拿出长笛,在山林间吹奏。随意靠在一棵树下,陈笒等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今天怎么没到窗下?”顾云悰坐在树杈上等着陈笒一曲吹完,翻身下树,落地轻若无物。   “有些疲惫,无力上山,便引你下来了。”陈笒将怀中锦盒递给顾云悰“生辰快乐。”   顾云悰接过却并不打开“我生辰是初七,不是今日啊。”   “初七我恐怕赶不过来,所以提前送给你。”陈笒示意“打开看看。”   顾云悰依言打开,里面是一块形状奇异的玉石,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却好似被什么打磨过一般,而这形状,似乎有点像自己啊。抬眸,“很好看,谢谢。”   “喜欢就好,这是我在路上碰到的,觉得很奇异便捡了回来。”陈笒微笑,将路上因为摩擦玉料而有些僵硬的手指背在身后。“礼物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腾身跃起,转瞬陈笒已经不知所踪,顾云悰摸着掌心的玉石,这是突厥特有的黄犁玉,因面带褐色斑点和浅条纹著名,玉质坚硬,触手却温润,难得的是这玉会因着佩戴之人的肤色变化,并非易得之物。他这是在向自己坦白,还是,真的无心?   靠在刚才陈笒靠过的树干上,顾云悰回想着刚才陈笒出现后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后来被隐藏的手指和笛去中微不可察的疏漏。只这样想着,顾云悰便面带微笑,陈七,陈七。   回到文渊庄,顾云悰敲击着案几“去查一下,当今在登基前,一共有几个孩子,死的活的都算上。”   京都,迎接燕王回京的队伍足足站了三层,十五年的和平,外加周边部落的友好协定,陈煜甚至看见了汉邦在自己的统治下开疆扩土的一天。陈煜下令,让太子负责给夏侯元帅和燕王一行接风洗尘,太子应诺。   在宫外的十里长街上,隆冬季节撒上了鲜嫩的花瓣,花瓣盖住白雪,映着周为店铺山挂着的红黄绸子,愣是弄出了一种盛夏的鲜艳感觉。陈笒看着铺张的地面,一只手举起,身后的马匹,步行的兵士立刻站住,旁边的茶楼上,太子家的大舅子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咬牙,这燕王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夏侯因也停下马蹄,看着眼前的鲜花道路皱眉。两边欢呼的百姓看着莫名陷入寂静的队伍,被这支队伍散发出的寒意镇住,一时之间,皇宫外的十里长街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第8章 回宫,谋   军队不动,在寒风中足足站了半个时辰的大臣们便动,中书令季伟胜带着身后来迎接的大臣上前,一边的太子暗自捶手,拂袖跟上,身后,老六诚王和老二勤王在后面半步。中书令看见太子上前,巧妙的把领头的位置让给了太子,一行人踩过,鲜花和着地上的泥雪惨败而萎靡,茶楼上的一众文人看见,不由得摇头。   “太子殿下亲迎,老夫愧不敢当!”夏侯因看见太子一行,顺势打马向前,在距离太子十五步的地方下马,以表尊重。身后的众将士也纷纷下马,落在鲜花的地面上,花汁杂着雪水从脚下渗出。边上的士兵微微动容,这场景似乎让他们回到了刚刚结束战争的战场。但是和战场不一样的气息让他们慢慢平静。   “元帅一路辛苦,且随孤来,孤在宫中给元帅和众位将士准备了筵席。”前面的道路并不算远,但是鲜花被踩坏后的雪地造成的冲击还是让众人内心有些不舒服。   进入大殿,鲜红的地毯装点下的大殿明亮艳丽,陈笒和宇文昌对视一眼,两人将司空翔推在前面。司空翔呀呀出声“啊,啊,好晃眼好晃眼,老子刚从战场回来。这血呲呼啦的干啥,换上褐色,啊不,换个殿,换个殿!”   司空翔身份特殊,就算是当今也要宽容三分,太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和百官的脸色,面带微笑但是紧握的拳头已经指节泛白。陈笒面色沉静,仿若眼前的一切和自己无关,眼神放空,神色有些紧绷,两腮上棱条状的肌肉隐隐可见。   中书令轻咳“司空将军,这里不是给你们预备的。这里是预备给十天后红鸢公主大婚用的。”   看周围人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通知到大家,季伟胜拢拢袍袖,看看燕王,陈笒微微点头,他撇撇嘴,得了,十天后前朝公主就能嫁出去了。   一个前朝公主,大婚与否无人关心,至于什么时候大婚,看当今什么时候公布便是。中书令想想陈煜下的文书,是不是算完成一项了?三言两语间,一个还在后宫中的西苑居住的妙龄少女就被定了终身,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被告知,十天后要大婚。   看着明显帮自己解围,乃至于理由如此牵强的中书令,太子并没有感激反而对中书令起了戒备。正所谓赵高指鹿为马辨忠奸,逆过来也一样明明是马,你非说是鹿,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他做的事。偏偏这个亏,他不吃也得吃。   老六诚王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文弱书生,不过是一点布置便这副脸色,你这怀化将军,不如让给我算了。”   前面的人回头,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燕王,再看看神情鄙夷的诚王,虽然都知道诚王是在无理取闹,但是燕王的脸色也确实让大家认识到了这一点点布置对于将士们的影响。勤王微微皱眉,并不言语,他身体不好,迎接已经是勉力,现在他实在是不想参与到兄弟之间的争斗间。   无声的寂静似乎在提醒着一切的缔造者,甚至一时间行进的人群都已经止步,陈笒面色放松“六弟若有意,可在南蛮的战场上争一个,毕竟六弟年轻,锻炼锻炼也好。”东南的战场是众所周知的易守难攻,尤其是那边气候和中原大不相同,本应该是众军士唯恐不及之地,偏偏那边自己就可以乱成一锅粥,到那边去两年,捡个军功还是很容易的。   诚王似乎被燕王的讽刺给气到,“真男儿就去北边迎击匈奴,我明日便向父皇请命!”说完,诚王拂袖而去。陈笒嘴角微笑“小孩子家胡闹,父皇哪里舍得让他出战。”   一句话,在场的人脸色不一,最过缤纷的无疑是太子,最为最年长的皇子,没有参过军是他唯一的弱项,此时由陈笒影射,太子面容微微颤抖。   太子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或者说,是大家都可以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但是司空翔的一句血刺呼啦已经印在了一众官员心中。   宫中举行宴席的宴客厅,其实就在太子布置的大殿后,边关将士分两边坐在席上,窈窕的宫女依次进入,手上端着时令的水果,琼浆,以及珍馐美味。宫廷的乐音响起,卢志涵等人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温暖的大殿,丝竹的声音,舞女窈窕的身段,还有不同与边关烈酒不同的温暖醇香,渐渐让众人的神经开始放松。尖利的嗓音传来,陈煜的驾到让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   “恭迎圣上!”虽然饮酒放松,但是将士身上的兵气并没有丝毫消散。整齐肃然的气氛立刻冲散了大殿内的欢乐气息。   陈煜踏上主位,嘴唇微微颤抖。挥手示意周总管,周成吉拿出圣旨,“皇上诏曰,诸位将士接旨!”   几人跨步行至当中,以夏侯因为首,陈笒居于左下,其余众人依次下跪,周成吉继续宣旨,除了夏侯因加封了爵位,赐为护国公,陈笒晋为郡公,其余人均得到了官升一级的奖励。喜气萦绕眉间,众将士在领旨谢恩后才真正放松下来。参军之人,除了那份守疆护土的热情,便是为了这军功和奖赏。   而随后,在夏侯因献上的阵亡人名单上,太子看见了常连庆的名字,太子面色微变,看看下面的夏侯因,嘴角浅笑。   陈煜再次嘉赏了这些阵亡的功臣,宴席继续。“明德,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陈笒手上的杯子出现细小的裂纹,躬身站起“谢父皇挂心,儿臣身子已经无恙。”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妄想现在已经坐上皇位的那个人对自己亲近一些。   “你到底年轻,不知轻重,自己的身子要好好照料,先让太医给你检查一下。不然朕不放心。”陈煜的关心让明眼人看燕王的眼光更加意义深重,要说皇上不知道前殿发生的事,谁也不信,皇上的话明显是维护太子,却给了燕王皇子中最高的爵位,圣上登基三年,赐爵还是第一次。太子政事上的才能和母家实力可观,加上这些年大家和太子协同处理,基本上也算是站了队,但是燕王身具军功,在参军之前是前朝的三元及第,谁也不能说燕王在政事上就会比太子差。只是,燕王的出身,想到这点大家动摇的心又有些停止,前有太子,后有诚王,就连病怏怏的勤王都有个书香世家的娘亲,在这一点上就可以让燕王吃个大亏。毕竟皇上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根本控制不住朝纲的皇子。   退到偏殿,陈笒没有掩藏身上的寒气,刘太医捻着自己的胡子,遵照皇命给陈笒把脉。“边关到底苦寒,王爷在朝中休养一段时间也好。身上的残毒已经去净了,看来在边关的昏迷就是残毒的发作。”   “多谢太医,”陈笒微笑,“有劳太医回禀的时候跟父皇说一声,我有些不适,先行回府了。”   “定当转告。王爷放心,府内一切安好。”刘太医悄声禀告,陈笒没有回应,起身从侧门走出。距离回京不过两个时辰,新的一场大雪已经纷纷落下。   燕王府,书房的软榻上侧卧着一个美娇娘,下方的密室,陈笒坐在主位上,沈青立在后方,面前,是中书令季伟胜。   季伟胜给陈笒解读着当前朝内的势力分化,三省六部,任何一个变化都要通过他,但是他偏偏是最不能站队的一个,唯有不站队,才能帮到她的孩子。   “现在太子的势力在几个权臣上,基本上,”   “基本上整个内政,他都可以插手,我在这上面寸步难行。”陈笒眼睛中闪过趣味,起身站在中书令面前,深鞠一躬。   “老臣不敢!”中书令起身还礼,面带微笑“其实,殿下也不是寸步难行,只看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走了。”   陈笒没有说话,现在朝内人员的展读在他脑子里就好像一盘节节围堵的围棋,他要寻找一个夹缝,一点一点渗透进去。但是这明显需要时间,他耗得起。   “季叔叔,你可知道前朝的顾启渊?”陈笒扭头,岔开了这个话题。   “顾启渊,也是个人才,可惜,一念之差。”季伟胜摇头,“这人当时是殿试的头名,却狂傲不羁,惹怒了隋帝,被封了个从七品的散官就没了消息,不过听说早年间的一个文渊庄和他有些关系。只是这个文渊庄近些年变成了一个江湖草莽,想来顾启渊那样的人是不屑于再在里面的。”   季伟胜的话让陈笒轻笑“季叔叔,这文渊庄可和江湖草莽不同,他的情报网几乎遍布整个汉邦,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有他们的人。而这些年,他们通过贩卖情报所赚的钱恐怕比国库里的存银还要多一些。”   “这,殿下是如何得知?”季伟胜到底是一届文人,对于朝堂之事他可以洞察,但是对庙堂之外的江湖,他可谓知之甚少。   “我和那文渊庄,也算有些交情。”陈笒并没有细说,一是知道季伟胜对这些不会马上理解,二是,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季叔叔,我有十成的把握这个顾启渊就在文渊庄,他的势力不比庙堂之上要小,故而,我想求叔叔一件事。”   “殿下但说无妨。”季伟胜拱手,燕王甚少有事求他,若非重要,燕王也不会在这里说。   “文渊庄现在的庄主叫顾云悰,乃是二十余年前顾启渊抱养而来,我想请叔叔帮我查一下,二十一年前,十二月初七,或许他是当天生日,或许,这个日期是顾启渊将他抱回来的日期。顾云悰这人对我有大用,烦劳叔叔了。”说完,陈笒就看见季伟胜一脸回忆的样子。   “二十一年前,正是顾启渊殿试拔得头筹,然后被外放的时候啊,难道二十一年前他们就已经有了势力?”季伟胜咂咂嘴,确认“我记得那年京中事情很多,只是当时我还是个小京官,有很多事情触碰不到,不过那年隋帝在前朝十七皇子降生的时候大赦天下,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十七皇子?”陈笒听见这个称号瞬间起了疑心,不过很快季伟胜便否认了“十七皇子现在还在慈云寺,在前朝国破的时候他便出家了,日夜有人看管,不会有差错。”   “要说值得怀疑的事情,也就是淮南王当年,似乎丢过什么东西,听说是个玉砚台,在京城挨家挨户的寻找过来着。还差点没杀光京都里的乞丐。”季伟胜的线索很准确,陈笒敲击着桌面“淮南王是前朝的王爷,却不战而降反水到了咱们这边,依他的本性,不该有这么大的动作啊。”   可以说,淮南王是前朝的一众降臣之中最早的一批,淮南王生性暴虐,却胆小如鼠,可以说是个废物点心也不足为过,现在养着他不过是为了体现仁德。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季伟胜也察觉到了陈笒话中的意思,面带严肃“我回去查一下,有事让刘太医给你回报。”   “好。”       第9章 儿子   十日后,赶在新年之前,红鸢公主在宫人的祝福下登上了轿撵,前面骑马的是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人,但是比起还在宫中有着和亲危险的姐妹们要幸运的多了。至少,自己还在京都。   燕王府,陈笒看着接回来的孩子,“过来。”   孩子蹭在丫鬟的怀里,蜷缩着不敢靠近。陈笒笑笑“我是你父王,过来。”说着上前两步想把孩子抱过来,结果还没靠近,就听见孩子哇哇的哭声,只片刻便面色青紫,喘不上气来。“怎么会这样!”   丫鬟连忙跪下,一边给孩子顺气一边解释“王爷,小世子几年没有见过您,有些怕生。”   “莲姐姐,回家,回家。”孩子紧紧的抱着丫鬟的脖子,不断的扭动。   陈笒无奈“抱回太子那吧。”说完,便离开了屋子,里面还能传来那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嘴角上挑,看来太子还是挺会照顾孩子的,让你从小就艳福不浅啊。   “王爷,要不要去看看世子?”沈青在一边提醒,陈轩那小鬼比这个孩子不知道聪明多少,想来王爷会喜欢的。   “不必,太子会让我见到的。”陈轩挥挥手,步入书房,沈青也没有再劝。事实证明,陈笒总是能说对一些人的想法。大年三十,太子带着几个孩子出现在皇宫,一见面,太子妃便将那孩子带给陈笒“轩儿,这是你父王,快叫父王。”另一边,真正的陈轩看着比画像中更真实的父王,紧咬着下唇。   太子的长子陈景走过来,“铮弟弟,走了。”   “陈轩在干什么?”陈铮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极了,陈轩,轩,是他父王给他的名字,而不是铮,当他知道陈轩才是属于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对那个软趴趴的陈轩就充满了不满,他配不上这个名字。   “四王叔回来了。他这个寄养的软蛋自然要回到四王叔身边。要是四叔知道陈轩长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多失望呢。”陈景到底年岁长些,知道父王是在养废陈轩,只是,陈轩毕竟有个征战沙场的亲爹,影响恐怕没有那么深远。接下来的事就出乎陈景的意料之外了,他竟然看见陈轩哭啼啼的跑到自己父王怀里,而父王还慈爱的抱起他来,这一幕看的陈景小脸涨红。   陈铮手指捻着袖子“哥哥,我不喜欢他。”陈景哼了一声,迈步到了太子旁边。“父王,我们带轩弟弟出去玩吧,他恐怕是被吓到了。”   太子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泪包放到地上,陈轩立刻转到丫鬟身边,冲着几个哥哥摇头,死死地拽着丫鬟的裙摆。陈笒见状,面色铁青,嘴唇紧抿,半响又放开“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太子并没有错过陈笒的脸色变化,心中不无得意。但是语气十分无奈,似乎这孩子变成这样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知,为弟的才学,能不能担任府上的西席?”陈笒瞄到了一边的陈铮,这小子,长得和自己还真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不过,看见陈铮的小动作,陈笒眼睛眯了眯,嘴角挂着笑意,这才有了这个决定。   太子略一深思,便知道了陈笒的想法,心中窃笑,面上却有些感慨“只怕委屈了四弟的才学。府中的孩子和轩儿同龄的也只有铮儿,不若四弟只带他们两个小的,也不会耽误你的公事。”   目的达到,陈笒也不是真的想要给太子家的孩子讲书教学便顺势应承下来“多谢大哥。”正这时,陈诚和陈松一起到来,看见这一幕陈诚眼睛一眯嘴角上挑“啧啧,不愧是贤王,现在就有了臣下的架势了。太子哥,你可要稳稳当当的啊。”   人人皆知,诚王和燕王素来不和,诚王看不上燕王的出身,燕王看不惯诚王这个人。   “我只知道有人流传我是战王,阎王,多谢六弟还帮我打听到了一个贤王的名头。”平时平和稳重的燕王,对上诚王就会失了平时的稳重,言语也变得尖刻。   一边的勤王已经和太子一家互相问过安好了,勤王妃微微扶着自己的夫君走到一边去休息,太子妃让人传茶,宫人依次端上来瓜果糕点,这边的情态和旁边完全是两回事。提爱看看那边已经落座的几位,给宫人示意一下,宫人把孩子们都带走,自己带着两个弟弟也到了殿内。   一直谨慎的陈铮这时候却有些呆呆的,他心里只有一句话,父王要来了,来带他走了。   宫中的大年三十并不是和前朝一样宴请群臣,笙歌一夜。而是酷似寻常人家的一家团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陈笒回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妃,三叩首后,惠妃把陈笒扶起来,上下打量,确定无恙之后才放下心来,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快坐下吧。”   本来想让圣上下旨招他回来,谁知道这孩子趁着颁旨的时候搞出事端,真是不懂她这个做娘的心意。看着长大的儿子,她心中满满的都是自豪,但是自己这个做娘的曾经让儿子那么失望,只怕是怎样也弥补不了的了。惠妃心中暗自决定,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补偿儿子,至于皇帝是什么想法,她早已不在乎了。   皇帝看着对自己儿子也没有一丝动容的人,心中愈加失望,曾经的那个才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再看看自己身边几十年如一日的皇后,陈煜感触良多,皇后眉梢带着笑意,举起酒杯相敬。太子和太子妃随后,陈煜觉得他们似乎才是一家子,而惠妃的无情,纯妃的自傲都让他感觉到了压抑,好在,几个孩子们还是好的。   “明启,明祉,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还有你们二位王妃,不要让家中琐事影响到他们的正事,家和万事兴。”太子和勤王夫妇点头应诺,陈煜又转向陈笒“明德,你虽然没有正妻,但是长子也已经五岁了,你要给你的儿子做一个榜样。”陈笒低头“父皇,轩儿这孩子现在怕我得很,我已经自荐西席到大哥家,希望能缓和一下我们的关系。”   “也好,朕给你半年时间,你就安省陪你的儿子,毕竟是你的长子。”陈煜也是无奈,陈轩这孩子性子是软了一些,和他父亲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陈笒小时候可是个聪明的孩子来着,就是少了点灵气。也不知道惠妃以前是怎么教的,一点都不像她自己,或许,自己以前真的是看走眼了。   “多谢父皇。”陈笒落座,现在他这个西席做的也算名正言顺了。微笑间,陈煜已经看向一边还在喝酒的诚王“明治,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不成家,要不立业,不许再这么晃晃荡荡的。有失体统!”   陈诚看看自己的母妃,挑眉“父皇,儿臣准备年后出发,去北大营参军,还望父皇允许。”北大营,是边关西北防线的守边军,主要的任务是防范北边的匈奴,和突厥不同,匈奴不仅只有皇室一个领导,还有个护国天师,有护国天师存在的部落,就是匈奴的领袖,这是他们默认的规矩。   在北边的大草原上,突厥占据着东部的淡水和平原资源,由于一致对外而且实力可观,一直和这个老邻居和平相处,安然无事。匈奴的各个部落很少去侵犯突厥,不仅是因为能够短途进攻突厥的部落太少,不足以对突厥构成威胁,而距离突厥遥远的部落是不会为了一些就算打下来也守不住的资源长途跋涉的,还不如南下袭击汉邦要方便的多。而且,突厥的骑兵和战力和他们旗鼓相当,硬打下来只会让别人,比如汉邦,坐拾渔翁之利。所以说,虽然匈奴和突厥是草原的两大势力,相较起来的话还是突厥的发展比匈奴要好得多,也要进步的多。   但是匈奴的野蛮和凶性比突厥只强不弱,而且前朝匈奴的入侵曾经有过屠城的先例,要想去北大营,不是战将猛帅便是百死将士,一个皇子,没有上过战场的皇子到那边不是拖累就是去送死。所以陈诚的话音一落周围就陷入沉寂。   “不可!”陈笒当即出声,然后面色却略带尴尬,神情转换虽只一瞬,但是足以让被他引过来的目光看清。   陈诚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怎的,许你参军便不许我参军?本王不想抢了你的名头才选的去北大营,别不知……”   “放肆!”陈煜怒了,“你这是跟你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明瑞也是一片好心,皇上不若成全了他。”纯妃轻蔑的一笑,看看脸色不变的惠妃“我这个做母妃的,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孩子过得顺心。”   “谁不是呢,只是北大营实在是有些艰苦,明瑞不妨就跟着夏侯元帅回营,毕竟明德在那里,也好照料一二。”皇后说的十分诚恳,却激起了陈诚的叛逆心“多谢母后好意,儿臣心意已决,还望父皇成全。”   “你,罢了,去那边磨磨你的脾气也好,整日不干正事的。”陈煜拍拍皇后,安慰她一下,看见皇后满是担心的眼睛,想想惠妃知道自己儿子在边关的时候那副样子,陈煜只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皇后的付出。陈诚谢过父皇,坐下的时候挑衅的看了一眼陈笒,陈笒面色不虞,并没有说话,太子也乐的见两人不合,只和陈松闲话,似乎并没有看见两个弟弟这边的事情。另一边,惠妃被纯妃的几句话弄得心下也不安静,有些食不知味。   闹了这么一出,陈煜又起了对皇后的疼惜之心便让大家早早的散了。陈笒率先告退,临走的时候看看屏风后面的孩子,似乎有些挣扎,但是没有动作便大步离去。陈铮看着父王的背影,安慰自己,没事,父王没有认出他而已,他会回去的,一定。   除了宫门,几辆几乎一样的马车在大年夜里安安静静的等在外面。马车前面的骏马鼻端喷出白烟,马夫们靠在车帮上,暂作休息,他们的交谈声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清晰。   陈笒走到自家马车前,掀开帘子。上车的同时马夫扬鞭,骏马的嗒嗒声响起。“燕王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上车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跟上过战场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我跟你说啊……”刚刚因为宫门打开而出现的寂静很快消散,这个话题会持续到宫门再次打开的时候。   到了二门口,车夫停下车,沈青从里面下来。“回去休息吧。”   车夫点点头,对于王爷上车,沈青下车的事他已经习惯了。   诚王府,陈笒坐在中厅的圆桌旁,喝着陈诚的碧螺春,等着那个自作主张的弟弟。旁边没有一个人伺候,不仅是因为诚王性格乖戾,更是因为里面这个人的煞气。   陈诚一进府就准备掉头出去。被管家拦住了“你是谁的管家!”   “张管家尽忠职守,你怎么还怀疑他的忠心呢。”陈笒身形晃动,瞬间来到了陈诚面前。“为什么不来我这?”   “我有自己的路。”陈诚也倔劲上头,参军是两人商量好的,但是去的不是北大营,而是准备让陈诚接陈笒的班,将势力在夏侯因卸甲之前扎根。“再者说,我在突厥那边还有个熟人,要是打起来。”   “拓跋家的?”陈笒眼睛微眯,这小子什么时候瞒了自己这么多事?   “我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我查过了,绝对没问题!”陈诚看起来还是挺紧张这个熟人的,几句话断了陈笒想要追查的念头。管家的咳嗽声传来,陈笒先行离去。陈诚拿过一边的酒壶对着自己的脸淋了两下,出门,看见独身过来的太子,嘴角带笑“太子哥怎么过来了?”   燕王府,陈笒在书房里准备着启蒙用的书本,徐三娘在一边伺候,“王爷,小世子知道他的身世了。”   “嗯,我知道。”陈笒并没有多说什么,徐三娘有些踟蹰,半响还是禀告“王爷,小世子是想回来的。”   “我知道。”陈笒放下书,“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暂时没有动静,只有鬼医上次回来的时候留下的两条线索我们正在跟进。”徐三娘知道此时不宜再多说小世子的事,只能暂时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日更       第10章 惩罚   御书房,皇帝撕碎了眼前的情报,“这件事,你们从没有查出来过,明白吗。”暗卫拱手退下。“叫刘太医过来。”   “是。”周成吉小跑出去,陈煜一个人坐在龙椅上“还是年轻了点啊。老四是能臣啊,真是不懂事。”   刘太医拎着药箱子到太子府的时候,陈笒正在给两个孩子上课,看着突然过来请平安脉的刘太医,陈笒微微一笑“刘太医请。”说着,走到了陈轩这边,拿起他刚刚写好的大字圈画。另一边的陈铮先将手腕放在枕木上,眼睛却在看着旁边的陈笒,眼中的疑惑将最深处的崇拜掩藏了。   “王叔,我也写好了。”王叔,仅仅是因为和父王的称呼有一个字相同,他便舍弃了比王叔更加亲近的四叔。   “嗯,太医给轩儿请脉吧。”陈笒将批改好的作业放到陈轩面前的案几上,上面寥寥无几的红圈让陈轩差点红了眼眶,一边的丫鬟立刻上前递上糖果,陈轩接过糖果抬头看见了陈笒盯着他的眼睛,怯怯的将糖放下“先生不许的。”   陈笒身形一顿,挥袖将糖块震碎,看也不看真的掉下泪来的陈轩,转身拿过陈铮的作业,看着上面认真的描红,陈笒点点头,并没有做批改便放了下去。陈铮嘴唇微微抿起,却没有影响到刘太医请脉。   等刘太医收好药箱,陈笒跟着太医出去,房间里陈轩看着陈铮一个红圈都没有的大字笑了。   门外陈笒看着刘太医“出了什么事?”,刘太医将皇帝找他的事简单说了,陈笒冷笑,他就知道,太子不会忍住,但是太子绝对不会想到,他毒害的才是他的亲生孩子。   “陈轩体内的毒素还算少,并不明显,我还能抑制住。”刘太医摸摸胡子“倒是陈铮那孩子,我在他体内一样发现了药物的痕迹。”   “什么药?”陈笒有些好奇,太子难道还能对他的‘亲儿子’下手?还是说,有人怀疑陈铮的身份了?   “没事,不是**,只是一般的止痛药,但是用药的量不是很好。”刘太医咂咂嘴“太子这件事皇上已经有了定夺,王爷静观其变就好。”   点点头,陈笒回到书房。两个孩子都在安静地坐着,只是陈轩嘴角还有明显的点心渣滓。“今天就讲这些,回去把大字写了。”   陈轩心虚,逃也似的出了书房,身后的丫鬟连忙跟上,现在是初春,冻坏了可不好,何况,这燕王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偏向的,所以主仆俩谁也没有把规矩放在心上。   陈铮慢慢的收拾书包,似乎想要说什么。陈笒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对他招招手,看见儿子脸上的表情,陈笒觉得他做对了。   “王,叔,”陈铮想问的话太多,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其实,他只要看着父王就已经满足了。陈笒将陈铮抱起来,放在腿上,好笑的看着小娃瞪圆的双眼,手把上陈铮的脉门,气浮,缓慢,果然是用了药的痕迹。“王叔,我,”   “怎么?”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陈笒微笑,带着对后辈的关心。这样的笑容让陈铮知道,父王现在对他就像太子妃在外人面前对他一样,压住心中的渴望,陈铮抬头,现在已经比之前没有期望的日子要好多了。“王叔,我的字写的不好吗?”   挑眉,陈笒觉得这个儿子比想象中要聪慧的多,至少,还没有主动找他相认,将陈铮的作业拿出来“咱们来看看你今天的大字,有几个字写的不算好。”看着陈铮耷拉下来的眼睑“但是其他的都很好。”   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握住儿子的手,陈笒将大字上几个写的不太规整的字重新带着他写了一遍,两相对比,陈铮眼睛发亮,“王叔,我能不能临摹你的字?”其实他想说自己还是不会,但是怕父王觉得他笨,要是说了会,就不能让父王再握着自己的手写字了。脑袋转转,陈铮觉得自己提的主意好极了,只是不知道父王会不会答应。   “我明天写份字帖,给你带过来。”揉揉陈铮的发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小孩的头发手感不错。   “嗯!”陈铮跳下来,对着陈笒行一个拜师礼,“谢谢王叔!”   “回去吧。”拍拍儿子的后背,将手上的药粉洒在陈铮衣服上,在府内的人,竟然没有察觉到轩儿被下药,不可原谅。陈笒眼色微眯,思量着将徐三娘叫过来。   而这一切陈铮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伺候他的人在夜间突然双手红肿腐烂,压抑的哀嚎传遍了小院。陈铮坐在床的一角,盖着被子,他不知道,这个府里还有谁要害他,姨娘在两年前也离他而去,不过没关系,他知道这个府里没有他的亲人,只有他的奶娘和小厮,但是今晚发出哀嚎的就是他们。   挣扎了片刻,陈铮掀起被子下床,悄悄走到了奶娘的房间,推开门缝,他看见奶娘跪在一个人的面前,身体不断的颤抖,但是什么动作都没有。“知道错了吗?”   “属下,知错,知错。”奶娘的闷哼声比对方说话的声音不知道小了多少。但是依然清楚的传到了陈铮的耳朵里。   陈笒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样貌,他在奶娘耳边轻笑,“你把轩儿引过来了,想要怎样?你觉得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这个父王?”   手掌落下,陈笒没有丝毫犹豫的让奶娘死在了陈铮眼皮子底下,门外的陈铮用手死死的捂住嘴,提起还没有练出气候的功夫,尽量减小自己闹出的动静。回到房间,陈铮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奶娘,奶娘犯了什么错?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帮自己,信自己的人,父王,要是没有证人了,我还能和你相认吗?   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陈铮哆嗦着躺在床上,就看见一直照顾他的小厮走进来,悄悄往床上看了一眼,似乎在确定安全,然后再悄悄的掩上门。   没有被发现吗,没有事吗?陈铮僵硬的躺在床上,这一夜,就算他的小脑袋再聪明,也无法解释,如今,府中只有他了。陈笒在房上看着儿子的表现,点点头,轻身离去。   地道内,从奶娘的床下钻出一个和奶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将尸体扔到下面,整理着屋子里的一切。   清晨,陈铮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奶娘,心中一片冰凉,他等不及要到书房去,因为那里有父王,有他在世唯一的亲人。   看着陈铮逃一样的背影,徐三娘摇摇头,心中对主子的做法第一次有了怨言。陈笒在书房内,听见一阵踢踏的脚步声,然后看见陈铮自己拽着书包急火火的跑过来。“我教过你什么,身为皇室,怎可这副仪态。”   陈笒眉头微皱,伸手给陈铮正正衣帽,见儿子眼中有些水润,陈笒轻叹口气,还是太小啊。“坐到位置上,等轩儿到了,咱们就开始上课。”   轩儿,父王,你可知你叫的应该是我。刚才的激动和委屈已经压在心底,陈铮点点头“父,福清他病了,我没人带路,走了些远路,故而今日来的急促了一些,还望王叔见谅。”声线掩饰不住的颤抖,陈铮只能减少说话,安静的坐在案几后面。   “嗯,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听你父王说你经常跟着小景一起,”陈笒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陈铮的纸上多了一个墨点,而且在不断扩散。将陈铮手中毛笔抽出,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陈铮牙齿咬着下嘴唇,低下头,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扑倒父王怀里将一切释放,眼泪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书房里一片寂静,所以脚步声传来的动静分外明显。   “四王爷,铮少爷的大字忘带了,奴婢给送过来。”徐三娘看着神色有异的父子俩,心道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放下吧。”陈笒顺势转过身,徐三娘将东西放下,关爱的看了一眼小世子,结果却收到了一个乌黑的发顶。   徐三娘转身出去的功夫,陈轩带着丫鬟过来上课,看见陈铮似乎有些不对劲,陈轩拿出一块准备一会儿吃的如意糕递给他,“没吃早膳吗?这个很好吃的。”   “轩儿莫要胡说,太子府上,怎会少了你们的早膳。”陈笒带着笑意的话传到了陈铮耳朵里,小家伙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滴在如意糕上,打散了上面红色的糖霜。   “你别哭啊,眼泪是咸的,如意糕咸了就不好吃了。”陈轩到底也只是五岁的孩子,见陈铮落泪,拉住身边的丫鬟“莲姐姐,你哄哄他吧。”丫鬟有些轻蔑的看一眼陈铮,不情不愿的走到他面前蹲下。“铮少爷是不是累了,奴婢带你去休息一下可好?”   “一个男孩子,掉泪像什么样子,你便出去清洗一下再回来。”陈笒的话字字钉在陈铮的脑袋里,无声的摇头,从案几下的书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将脸上的泪珠子擦掉。拿起已经不成样子的如意糕,一口口吞下,接过丫鬟送上的茶水,陈铮仿佛将那个脆弱的自己一起咽下。   “谢谢,”微红的眼眶昭示着这个微笑的主人刚刚的情绪,但是现在陈铮的动作和往常一般无二。   “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陈轩向来喜欢美好靓丽的人和物,看见几个兄弟中长得最好看的陈铮对自己笑笑,他还是很受用的。   接下来的课,陈笒能明显的看出儿子心不在焉,落笔的僵硬和略显空洞的双眼让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看见哥哥被打死之后,为了活命,他也要装的无动于衷。   简单的将需要的东西讲完陈笒挥手让两个孩子休息,看着还拿着笔坐着的陈铮,轻叹口气,坐在他对面。   “王叔,”还没开口,陈笒就被儿子给堵了回去。挑眉,他倒要看看这孩子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你不是说要给我字帖吗?”   噢,说起这个了,陈笒微笑,“我昨日回家没有找到合适的,我现场给你写一副可好?轩儿要不要?”陈笒扭头,看向一边吃点心的陈轩,小小年纪,也知道字帖是练字用的,陈轩赶紧摇头,他才不要。反正这个父王也不会惩罚他,还有大伯呢。   陈笒脸上微笑不变,拿起给两小准备的毡布,沾上朱砂将千字文写上去,写了两块毡布方停笔。看看被吸引过来的陈轩,还有一脸认真的陈铮,觉得自己这手字还是没白费功夫。   皇宫,陈煜听着刘太医的汇报,“你是说,老四知道了。没有反应?”   “微臣不知,只是,王爷只是脸色不太好,但是并没有和太子说什么。”刘太医垂首侧立。陈煜脸色微妙,老四,是不是太过隐忍了一些?如果养虎为患,还不如一开始就喂饱了他。   “退下吧。”   “是”刘太医整理药箱,躬身退出,转过宫门,刘太医暗自摇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只是一介太医,还是安省的治病救人的好。       第11章 第 11 章   燕王府,徐三娘跪在书房,“王爷,属下看管不利,自愿领罚。”那奶娘在太子府五年,本以为可以一手遮天,竟然连小世子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死有余辜。但是,徐三娘看见小世子看着自己的眼神,着实心疼这个孩子,她不想再扮下去了。   “你以为,你现在不是在受罚吗?”陈笒冷笑,“我不去看管,不代表你们能隐瞒不报。当好你的奶娘,在轩儿回府前,不许让别人察觉。”   “是。”徐三娘对自家主子对人心的把握感到心惊,她自问半生闯荡,却在主子面前无所遁形。   不过半个月,在陈轩生辰的清晨,他的身体便出现了异状,太子急忙招来太医问诊,陈笒也守在一边,“楚太医,轩儿的身体怎么样?”   楚太医并不是太医院的栋梁之才,但是医术也相当精湛,陈轩的身子那是让前年冬天的一次落水闹的,再加上前阵子被用药的缘故,可是这种事怎么好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说,是你大哥的过错?何况,从脉象上看,这轩少爷被用药的时日不短了。   “轩少爷毕竟年少,如此病状是季节交换加上之前有过落水的经历,所以一时体虚,平时多注意着保养就行。”楚太医写下一副平和养气的方子,早便听说这陈轩是太子最宠爱的侄子,现在看来,还是早日让孩子回去的好。   送走太医,太子推说有事先行离去,让陈笒照料。旁边的丫鬟在周围心中巴望着太子不要走,谁都知道太子最是体贴这个侄子,连派到他身边的丫鬟都是最俏丽的,而这些丫鬟们谁也没有将心放在丫鬟的位置上,现在是最好的表现机会,结果正主却走了,留下个不知冷热的燕王。心中想着,丫鬟们在做活的时候也就表现出来了。一个个的被陈轩姐姐姐姐的叫着,都把自己真的当成小姐了,敷衍的做派还有不时的偷懒,让这个屋子里昏睡的小病人显得格外凄惨。陈笒冷眼瞧着,也不说话,只坐在一边看书,心里却在想着怎么用这个孩子将轩儿换回来。   傍晚,陈轩醒来,看见陈笒在侧立刻哭了起来,丫鬟们立刻赶去通报太子,陈笒目露寒光,盯着床上哭泣的小孩,半响,陈轩止了哭声,两眼一翻,又撅了过去。陈笒无奈,将小孩放正躺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不过盏茶时间,太子来的速度还挺快。   “这是怎么了?”太子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孩,莫名的有些心疼,真真是养了几年的小物件,有些情分在吧。陈笒摇头“看见我在身边,吓到了。”   太子喷笑,“你这张脸,能迷倒汉邦万千少女却迷不倒你儿子。”陈笒微笑不语,看着太子叫醒陈轩,在陈轩露出笑容挂在太子脖子上的时候转身出去。   出门后,陈笒瞅见了躲在角落里的人影,轻咳两声,往那个方向走去,陈铮悄然跟上,到了距离陈轩居住的小院很近的一个池子,这里是当年陈轩掉下去的池子。陈铮有些踟蹰,默默地站在后面。   是夜,文渊山庄,顾云悰看着手上的材料,然后将棋盘上的布局做了移动,不过几步,顾云悰便挥手扫落了所有棋子。   凤梧在一边将棋子放到原位,“公子,你这一盘盘的摆再一盘盘的毁,我都快背下来了。歇歇吧,都这么晚了。”   “嗯,你先帮我把今天的消息拿过来,我看完就休息。”顾云悰坐在榻上,调整着内息让自己稳定。   “就是呢,今天有七公子的消息传来。”凤梧躲过主子的眼刀,一溜烟的过去拿情报,出了门,凤梧走到了库房,将今天刚刚归档的资料拿出来。   “庄主要的?”管理库房的童子过来,凤梧点点头“不然我怎么会大晚上的来找这个,公子这两天烦的很。屋子里的棋子都快被摔烂了。不说了,我走了。”   将资料整理完毕,顾云悰揉揉脑袋,“怎么会,陈七这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点点的生活经历。”   “公子,你不是说了,七公子是江湖散人。”凤梧帮顾云悰揉头,“公子,七公子不想让你查到,否则文渊庄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天外有天,我们能查到燕王的行动轨迹,却查不到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文渊庄,终究只能局限在这……”感觉到凤梧停手,顾云悰扭头“怎么了?”   “公子,老爷不喜欢文渊庄参与朝堂,更何况,您最近的身体……公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凤梧见顾云悰不语,连忙求饶。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顾云悰挥退凤梧,合衣躺在床上,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查到,有些消息明显是陈七故意放出来的,用来迷惑,迷惑谁?自己是突然起意用文渊庄的势力查陈七,但是有些消息是几年前就已经放出来了。那个时候,陈七,燕王,还没有合适的关联联系起来,甚至,在陈煜造反的时候,顾云悰从床上坐起。陈煜造反的时候,陈七并没有相应的信息,而是燕王那一段时间风声鹊起,而这之后,陈七和燕王才有所交集。   确定了时间点之后,顾云悰只觉得陈七这人又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纱,但是就是这一层层的纱,引得他手下的人像一只只没有头的苍蝇一样。   静坐了半个时辰,顾云悰无心休息,将棋盘重新摆起。   而同样没有休息的,还有矗立在池边的父子俩,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陈笒没有说话,陈铮也没有,夜风徐徐,相隔不远就是灯火通明,只要转个身,就能看见丫鬟们进进出出。陈轩刚醒,用药,用膳,加上净身,一连串的忙下来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当年轩儿落水,你在旁边?”陈笒听见了后面后退的脚步声,他要让这个孩子崛起,让他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要学会思考,否则,他就让他永远做太子的儿子。   仅两步,陈铮便站住脚,“在。”   “看来,我没有猜错。”陈笒转身,揉揉小孩的发顶,“推他下去的是谁?”   “是,陈钟,但是让他把轩弟弟推下去的是陈景。”陈铮对父王毫无保留,他在这的唯一希望就是父王,从以前那个看着自己姨娘被太子妃打死只敢躲在角落无人管的小屁孩,到现在,他要让父王知道真相。但是现在不能说,就像当年他在不合适的时机说了不该说的话,得到了十五天的惩罚。如果不是奶娘,不,不能再想奶娘。   “谢谢。”陈笒将儿子抱起来“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陈铮准备指路,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住的地方,又摇摇头“我不认路。”   陈笒挑眉,这小子不会真的是个路痴吧?“那你平时怎么回去的?”   “平时有,有小厮,可以带路。”平时有奶娘,对他形影不离,但是现在。“王叔,我今晚能不能到你的地方住?毕竟,王叔不好在后院行走。”   “小机灵鬼,你还什么都知道。”刮刮小人的鼻梁,陈笒决定今晚将孩子带回王府过一夜,也让王府的人认认以后的小主子。   “男女六岁不同席,王叔教过的。”陈铮挂住父王的脖子,他经常看见陈轩挂住太子的脖子,这样似乎也不错。而且,他知道,今天其实是自己的生辰,就让他为自己要一个生辰礼物吧。   陈笒没有和府上任何人说,直接抱着陈铮从房顶上跃过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府上,有没有别人是他换回儿子的障碍。   燕王府,收到消息紧急赶回来的徐三娘看着被王爷带回来的小世子,心中的苦涩就像是酿了苦瓜的酸梅酒,刺激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这是三娘,是府上照顾你的,你跟着她到你的房间。乖。”陈笒盯着徐三娘,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徐三娘俯身,“少爷跟奴婢来吧。”   “明早送你回去。”陈笒将儿子留给徐三娘,自己进了书房。   书房内,陈笒将司空翔带回来的消息扔到地下,他竟然查自己!   “鬼医,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之前找到的消息散出去。”鬼医离开后,陈笒扭头看着依然在书房内的司空翔,“怎么了?”   “有个不确切的消息,季伟胜将顾启渊和淮南王的消息告诉了皇上。”司空翔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我想借用沈青两天。”   “过几天,这两天我要出去。”陈笒揉着眉头,有些事他需要去处理一下。   “是。”司空翔躬身退出,走到门口,司空翔转头“王爷,有种药,能在易容后减少痛苦,我找到了,回头用。”   “沈青比我易容时间多,药直接给他就好。”陈笒不是不知晓,只是这无关大局,而且,沈青也不是那么好拿下的。   “王爷,顾庄主查您,兴许……”   “没事的话就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朝。”   书房的烛火,一直点燃到了清晨。   徐三娘伺候一夜安睡的小世子洗漱,心中有些难受,在太子府的时候,那个破旧的小院,还有每夜缩在墙角的小世子,看的她心都疼了。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小世子对三娘的信任,比对奶娘还要大,王爷,你真的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吗。   清晨,陈笒带着陈铮出现在太子府,守门的守卫看见之后没有半点意外的意思,对燕王行礼后,便让两人进了府。陈铮拉着他的手有些紧,陈笒心中冷笑,太子宁愿对一个寄养的侄子关怀备至,也不愿意对自己的庶子有一分关心,既然是这样,他的计划就会顺利很多,也就多了些时间来看看儿子的表现。   “铮少爷,你昨晚去哪了。奴婢找了你好久。”熟悉的声线传来,陈铮面色不动,轻轻微笑“奶娘不用担心,我只是跟王叔回府住了一晚。”   徐三娘看见王爷在侧,便不在多说什么,点头退下。   陈轩的身子还没好,所以上课的也就只有陈铮一人,陈笒没有传授新的知识,只是让陈铮将以前的复习,他知道,他现在表现的对那个孩子越好,他的轩儿成长的就越快。   果然,看着神色无恙却明显在走神的小孩陈笒微笑,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便也不必要提醒小孩了。下次在提醒他吧,陈笒如是想着,手中的书页不时翻过,书上的字却一个也没有看进眼里。   他在想着顾云悰,这个江湖客,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四年来他们的接触没有任何露出马脚的地方,尽管他一直在将他往朝堂上引,但是顾云悰的表现并不像是在怀疑他,还是说,顾云悰将他骗了?   想到季伟胜在皇上面前说了顾启渊和淮南王,陈笒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正在收起来的网,自己想要挣脱,就要先找到着力点。   脚步声传来,陈笒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弄出来的声响惊动了正在走神的陈铮,抬眼看看王叔,装作自己一直在努力看书的样子,结果却发现自己看的书还是半个时辰前的那页。   “先休息一下,有客人到了。”陈笒看着有些懊恼的小孩知道下次就不用他提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章节名的我决定放弃~亲们不要嫌弃我~~       第12章 第 12 章   中书令季伟胜在和皇上通报了之后便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那孩子的势力,或许这件事会被那孩子视为背叛,但是他查到的事情实在是不适合一个羽翼未丰的王爷知晓,让皇上去解决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季伟胜一介书生,在情与理之间陷入了死路。   所以,再三权衡下,季伟胜首次造访太子府。   太子和中书令的关系朝内人尽皆知,但是面子上的活计还是要做足,季伟胜是个文人,太子也不愿和他多做口舌之争,便干脆的引他到了书房,正好让老四这个书生将军和季伟胜这个大文豪对付。   “四弟,中书令来借书。还劳烦你帮他找一下,你是知道的,我这书房里的书基本上很少翻动。”太子并不避讳在中书令面前诋毁文人,而季伟胜也知道,太子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不通文墨,在家国大事和政局把握上,太子比起当今只怕是只强不弱。   “不知中书令大人想找那本书?”陈笒面带微笑,却让季伟胜一阵难过,但是也庆幸自己今天来对了。   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季伟胜和陈笒在书架前停下,陈笒将季伟胜要的书抽出来“想来太子这的收藏也只有下卷了,我倒是有一本前朝的上卷,不过是拓印本,只要中书令不嫌弃,等我上完课,我同你一起去取,我燕王府的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   最后一句话尽管小声,但是季伟胜还是听的清楚,他也算是放下心了,至少这个孩子还愿意相信自己。一边的陈铮想要听清楚他们的交谈,结果将墨汁弄到了自己袖子上,小小的惊了一下,将袖子浸到笔洗里意图除去墨汁。   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的两人看见陈铮的动作一个微笑,一个无奈。季伟胜扯下几张柔软的熟宣,塞到正想把袖管弄干的小孩袖子里。“熟宣吸水,等一会就干了。”   “谢谢大人。”陈铮点头,季伟胜微笑,摸摸陈铮的头顶,看着陈铮的眉眼,在看看燕王,啧啧有声“都说外甥像舅,你们这叔侄俩也挺像的啊。”   陈笒轻笑“才五岁的孩子,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说着拍拍神色有些不对的儿子,将这个走神的小子叫回神。   季伟胜总是觉得不对,但是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便撇开这个念头,在陈笒的示意下离开。送走了季伟胜,陈笒将书本放在小孩面前“下去换一身衣服吧,今天且休息一下,我看你一天心不在焉。”   “王叔,我,”陈铮看看自己墨迹斑斑的袖口,点点头,自己收拾起来。   “你比轩儿有实力,以后轩儿还要靠你帮衬一二。”点点桌子,陈笒的笑意透过声音传了出来,陈铮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个,最终还是比较寒冷的自己占了上风,不顾会不会引起怀疑,也不顾父王的感受,陈铮抓起书包跑了出去,甚至没听见书房外奶娘的呼唤。这个才五岁的孩子,在这一段时间里仿佛在冷热水中不断的循环,最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娘,我这几日要出去,沈青会过来,你配合他一下,别让他在轩儿面前露了破绽。”陈笒说完,整理了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出门前陈笒回头“一个月,再教一个月。”   徐三娘点头,其实一个月前,王爷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样很好,有时候他们做下属的不需要多嘴。   燕王府,黑桑在马厩中听到一声呼哨,灵活地咬开捆在柱子上的缰绳,踏着碎步就出去了。马房听见熟悉的踢踏声,点点水烟袋,又是黑桑。   十天后,文渊庄,陈笒没有引顾云悰出门,而是径自走到了顾启渊的书房,从那天季伟胜给自己的材料上看,顾启渊这个人在对于前朝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感,他的文渊庄在多年前成立的时候曾经和宫里的高层有过接触,但是具体的事件在前朝国破的时候就已经被焚毁一空,甚至没有了顾启渊这个人的从官记录。史书上则更是只记录了曾经的殿试状元侮辱前朝帝王遭到贬斥。   但是,季伟胜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前朝对于淮南王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尽管只是一些传言但宫中的一些记录还是有些许的痕迹,通过季伟胜的联系,得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   顾启渊和淮南王有合作,两人将前朝的皇室蒙在鼓里,而当初淮南王丢的玉砚台,很有可能是前朝皇上让顾启渊偷来的,淮南王的大儿子。   这样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在当年的全城搜查之后,前朝对淮南王的顾忌有增无减,甚至最后,将淮南王逼到了背叛的路上。   现在,陈笒需要知道的事,顾启渊在这里面到底做了什么角色,他现在,在做什么角色。   摸索了将近半个时辰,在顾启渊的一个不起眼的卷轴下,陈笒发现了机关。机关的响动似乎吸引了门外的守卫,闪身进去,机关满满关上,门外的守卫侧耳听了一下,准备去报告给老爷。   而这时,陈笒却被眼前的一个个巨大的书架震撼到了。如果这一刻谁告诉他文渊庄没有异心,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书架上的年份详细的记录了这些资料的时代,前朝灭亡前三十年,这里就已经存在了。但是机关再次响起的声音让陈笒惊叹顾启渊的反应速度,翻身上了顶上的梁架却发现这上面的缝隙根本不足以容纳一个人。看见室外传过来的亮光,陈笒没有时间考虑,在机关关上之前从顾启渊头上飞掠过去是他离开的唯一机会。   身若游龙,陈笒在房顶上留下了一道白影,从机关处飞过,而在经过顾启渊头顶的时候,腰腹的刺痛感不容忽视。痉挛的感觉在他完全出来后出现,屏住内息,陈笒从书房的后窗跃入花园。   搜查的声音已经传来,陈笒却在忍耐那毒针带来的瞬间的痉挛,还有一时不听使唤的四肢。顾云悰送自己的辟毒珠都不能立时将这个毒素清除,而这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陈笒已经听到了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太子府,沈青结束这一次的讲解,合上手中的书籍,“将今天讲的背熟,明日我会检查,轩儿,尤其是你。”   看着小世子有些疑惑的眼神,沈青知道这次自己这次扮演应该是最失败的一次,不做解释,不做过多接触,只是,沈青看看周围的人,在有些时候稍稍帮助一下小世子也是可以的。毕竟王爷这个身份还是很方便的。   “王爷知道了你会被罚的。”司空翔看着被巧妙安排在陈铮身边的人手暗自摇头,这个家伙,脑子里的固执实在是可爱。   “到时候我会去北大营,王爷要想罚我,也要等我活着回来。”沈青拔下天池和封门处的银针,面貌慢慢变回原有的冷峻。司空翔递过药膏瓶子,“真的不用我帮忙?”   沈青不做回应,默默得将药膏在自己两侧太阳穴上揉开。司空翔张张嘴,然后又闭上,转身出门。   “三娘。”司空翔找到还在扮演陈铮奶娘的徐三娘。从房梁上翻下来,“沈青最近做的事,你能不能……”   “说好话?”徐三娘斜眼看着司空翔,“你是第一天认识王爷吗?”   “不,我是想,”司空翔的话被徐三娘挥手叫停。   “在犯错的前提下,任何的想法都是多余的。”徐三娘转了一圈“看看我,你就知道了。王爷并不是不好说话,但是要看情况,如果是沈青的话,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他扮王爷这些年来,还没有出过岔子。”   “那是因为以前不涉及到小世子,你们两个人从前从没有被王爷罚过吧。”司空翔撇嘴,情之一字最难说,就算是再理智的人也……想到那个还在休息的人,司空翔有些头痛。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王爷对小世子的事有多挂心。”徐三娘苦笑,司空翔呐呐无言,“但愿吧。”   太子府,太子对手下呈上来的报告嗤之以鼻。“你们告诉我,一个五岁的小孩,正在和燕王合作?你看我像傻子吗?”   “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几年铮少爷在府中的表现,属下失职。”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也不会和燕王搭上关系的,看来还是铮少爷身边的人有问题。   “下去吧,好好查查再禀报。”太子挥手,将影卫赶走,这些影卫现在是越来越松懈了。   而与此同时,顾云悰也挥退了守卫,“我这里无事。”   “庄主,老爷说庄里进了刺客,”青桐拿着书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况“怎么,你们还要搜查庄主的房间吗?”   “属下不敢。”侍卫躬身退下,青桐转过头“庄主,老爷说刺客进了书房,你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放在书房?我们正在盘点。其实书房里的东西……”   “有,有一副画,是程道仁的山水,我想父亲应该不会将程道仁的画乱放。不过还是留意一下吧。”顾云悰说完放下手中的笔“那小贼兴许只是误入,估计自己也吓得魂飞魄散了。”   “庄主说的是,老爷说那贼子似乎受了伤,想来也跑不了多远。”青桐知道顾云悰不喜自己唠叨便止了话,转身离开。   屏风后面,已经将毒素排出的陈笒听着外面的对话,心中在想该如何度过这次的难题。顾云悰已经将误入的借口给他说了出去,他若再用就是不打自招,但是现在还不能……该怎么办?   一套白衣飞来,陈笒接过,只听到外面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换一下吧。”   看看自己身上带着黑色和红色的衣服,陈笒换上新衣,发现还很合身,挑眉一笑“我不记得我在这留过衣服啊。”   顾云悰看看效果,点点头。“你不记得的事情有很多,不过,我想你还没忘了为什么来这吧?”只一句,刚才陈笒想要达到的效果就烟消云散。   “没有。”陈笒脑子中不断的略过各种念头,但是在看见顾云悰手写的东西的时候,他确定了套路。   “我来,是因为发现文渊庄最近对我额外感兴趣,于是,送上门来了。”摊摊手,陈笒坐在了顾云悰的斜侧面。没有正对着窗户,没有对着门,这个位置看似随意却是屋里极少的几个不能第一时间有所动作的位置。顾云悰眼下一暗,他是对自己信得太过,还是太过自信?   “你知道我查你,就应该知道我什么也没查到。”顾云悰放下手中的笔,将纸张吹干,“作为我救你一命的报酬,你是不是能给我解疑?”   “知无不言,只要你愿意相信。”陈笒用手拄着头,虽然毒素排清,但是他还没有立刻恢复。   “当今一共几个孩子?几男几女?”顾云悰心下有些抽痛,难道就仅仅因为他的调查,两人便只能这样相处了吗?   “我是,其中之一。”陈笒不以为意的直接回答顾云悰真正想问的问题,手指却在不自觉的捻着袖口。   顾云悰知道这是陈笒回答的底限,他脑海中有千般思绪,但是被陈笒的隐瞒和不信任弄得一片空白。喉咙发干,顾云悰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   “只要这个就够了。”顾云悰将吹干的纸折好,放在陈笒面前,“你这几年不在江湖,有些新的门派可以利用,我文渊庄不入朝堂,这些,算是我私人帮你查的消息。”文渊庄有规矩,探子不入朝堂,事务不沾国事。但是我为了你也入了,也沾了,对你查的越多,知道的就越少,无论如何,别让我后悔。       第13章 第 13 章   “王爷,顾庄主身在江湖,怎么会知道朝内的事?”鬼医话说了一半,便转了话头,他本想问,文渊庄是江湖上最大的消息来源地,为什么,没有怀疑到王爷的易容。但是他不知道这样问是不是合适,便临时换了出口的话。   “顾云悰身在江湖,顾启渊却和朝内密不可分。”陈笒冷笑,“你之前想问什么?”如果对于手下人连这点了解都没有,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钟悌犹豫了一下,“这几年,陈七的活动轨迹和燕王几乎重合,而燕王身边又没有一个和陈七一样的人,顾庄主要是继续查下去,会不会怀疑到陈七和燕王是一个人?”   “那就让他查不下去。”陈笒牵过黑桑,微微一笑“反正,燕王很快就会去北大营,陈七也是时候消失了。”   翻身上马,勒住了想要前进的黑桑,扭头“钟悌,陈七出现多少年了?”   “十一年了。”钟悌很确认,因为当年的陈七,就是他们一起创造出来的。   “这么久了。呵,我以为陈七才出现几年而已。”说完打马前进,黑桑的踢踏声比寻常的时候要沉一些。   “王爷啊,”钟悌身形晃动,转瞬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文渊庄,顾启渊看着房顶上的痕迹,过了三天,痕迹依然如新。“游龙,青音,去把洛阳的陈老爷请过来,我有些事要问问他。”一边的青桐默不作声,但是手心中有了冷汗,游龙,庄主不是也练过吗?   “青桐,搜山了吗?”顾启渊不相信那人中了他的毒针还能全身而退。   “当天就搜了,上下搜了三遍,没有人,也没有尸体。”青桐单膝下跪,“可能那人慌不择路,掉进了后山的悬崖也不一定。”   “那就让人盯着后山,有上来的人一律击杀。”顾启渊关上密室,离开书房。   “云悰没见过那人?”   “没有。”顾云悰在一边静立,“我觉得,那人并没有中毒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能逃脱搜山的人,能力一定不差。”   “也许吧。”顾启渊坐在书桌后面。“你屋里的凤梧呢?”   “小孩子心性,我放他假了。让他出去玩半天。”顾云悰动作行云流水,将沏好的茶水放到顾启渊面前“父亲尝尝,我这沏茶的水平比起凤梧来如何?”   顾启渊拿起茶杯,低头看看颜色“看颜色,有了几分水平。”品了一下,点点头“比起凤梧的,还要差上些许,只是比起以前的要好多了。你一向不喜欢茶道,怎么钻研起这个来了。”   “谈不上钻研,只是闲来无事。”顾云悰自己到了一杯,似乎还是差一点,差点什么?   “你最近动用的人手可是不少啊。”顾启渊放下茶杯,“怎么会有闲来无事一说。”   “最近京都多了好几股势力,咱们怎么能放松对腹地的防范,也不过这一阵,等到稳定下来,也就闲了。”顾云悰斜斜的靠在榻上,看的顾启渊一阵皱眉“像什么样子,快坐起来。”   “父亲,这里只有你我,让我放松一下又如何。”顾云悰话虽这么说,但是依旧坐直起来。   “你这孩子,好歹也是一庄之主,罢了罢了,知道你累了,我先回去了。”顾启渊微笑,起身出门,然后又转身看看屋内,转身将屋门给他带上。   院门外,凤梧跳着进来,正看见顾启渊,立刻站定“老爷。”   “擅离职守,要是耽误了云悰的药怎么办。还不快去熬药。”顾启渊板起脸,让凤梧离开。凤梧抓抓脑袋,“我是把药给了公子才出去的。”   “你再辩解我就让你去管书库。”顾启渊对儿子这个没正形的书童一脸不耐,甩甩袖子出门了。凤梧捡起顾启渊掉的东西,进屋。“公子,我回来了。”   京都,太子府,陈笒回到京都正好可以给两个小孩上最后一次课。陈铮的变化已经很明显,至少,陈笒在儿子脸上看见了不到眼底的笑容。从而,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沈青的方法更适合帮助陈铮成长?思索无果,陈笒只摇头笑笑,沈青这个人,他还是相信的。   “王叔,”陈铮上前,眼神中有着掩藏不住的担心,“父王说,你很快要和六叔一起去北大营,但是皇爷爷不高兴。皇爷爷不高兴,王叔怎么还要去?”   “因为你皇爷爷不想两个儿子都去冒险。”陈笒微笑,沈青确实按计划行事了。现在只等老六的动作了。   “为什么是冒险?匈奴在北边已经盘踞多年,叔叔们去北大营也不过是防卫而已,过两年就要替换回来的。”陈铮状似无意的透露着自己知道的消息,但是依旧加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谁告诉你的?”陈笒微笑,看来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成长的快。   “我偷听到的。”陈铮小声解释,吐吐舌头“我也想当兵打仗。”   “好,等你长大了,王叔带你去打仗。”陈笒揉揉小孩的发顶,似乎薄了一点,“只要到时候还有仗打。”   “夏侯爷爷说了,仗是打不完的。”陈铮小鼻子一张一张的,显然极为兴奋。   “总有打完的一天的。”陈笒笑笑,“好了,准备上课。”陈轩借口身体没有恢复,已经一个月没有来上课,所以陈笒现在只需要教陈铮一个。也正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和陈笒原本的目的不符,才有燕王和皇上请命去北大营一出。不得不说,陈笒对于这个小屁孩还真算是了解。   燕王请命这件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他刚刚从突厥战场回来,单说他现在后宅不稳就是言官对燕王的一个攻击点,而当朝的几个大头谁也不会让他掌握太多兵权。   朝堂上,陈煜面带笑意,后宫新晋的嫔妃有三个已经大了肚子,他现在算的上是老来得子心情自然不错。   朝下的大臣看陈煜的神色,觉得今天说什么事会好很多。事实也确实如此,至少,在老忠信候上来之前。   “臣参见皇上!”老忠信候单膝下跪,神色倨傲,陈煜面带微笑“来人,赐座!老侯爷许久不进朝堂,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季伟胜在一边心惊,当今这个态度,就和十几年前对前朝皇帝的态度一样。看看在墙角靠着柱子似乎在打盹的淮南王,季伟胜第一次觉得他这个文人一无是处。   “老臣无事,多谢皇上关心,老臣只是听说,皇上近日有些烦恼,特来为皇上解忧的。”忠信候是纯妃的父亲,也是陈煜能够登上帝位的一大助力。但是父女俩一样的倨傲,一样的目中无人。   “朕近日烦忧的无非是家事,有劳老侯爷挂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朝堂上说家事,老侯爷未免有些不分轻重,更是将老侯爷的意见摒弃在朝堂之外,在朝上,你是国家的忠信候,但是在朝下,你只是我妃子的老父亲。陈煜在上位,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嘴角倒是微笑连连。太子少保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正准备上前将这个话头岔过,却见老忠信候一眼瞪过来,他便停住了,只这一瞬间,他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边关重事,怎算家事?”老忠信候起立,“老臣过年的时候在家中知晓皇上准许明瑞参军,老臣为明瑞终于有机会可以为国尽忠高兴,连开了两坛子绍兴黄。可是等了几个月,都没有见明瑞动身。皇上知道,老臣对这个外孙子从来没管过,所以不好去问他,只能来朝上问问皇上。”任谁都知道诚王迟迟没有动身是因为燕王同时请命的缘故,但是老忠信候不说,让皇上连攻击的地方都找不到。   陈诚看看在一边握拳的陈笒,发出一声嗤笑,悠哉的在一边。   “北大营终究艰苦,还需要准备一些时日。”陈煜依旧微笑,同时也看见了朝内老忠信候的能力,只他一人出言,便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老臣怎么听说前年燕王请命突厥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就出发了?”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吸气的声音,老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挑拨父子关系,就是挑拨兄弟关系。不过,以燕王和诚王的关系,也没必要挑拨。   “侯爷请听我一言,”陈笒上前,无视老忠信候轻蔑的眼神,也不待他反驳便接着话说“我的动作之所以快,一是因为我当时本就是从军中回京,装备简单,二来是因为当时突厥陈兵十万正在边境蠢蠢欲动。而且,就像父皇所说,北大营毕竟艰苦,所以准备的时日长一些也没有坏处。”陈笒一番话让朝中的散臣分分点头,但是碍于老忠信候的威慑,并不敢直言。   见忠信候又要开口,陈笒抢先一步在殿前拱手“父皇,父皇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儿臣愿意和六弟一起前往,也算有个照应。”   “父皇,儿臣不同意。”陈诚瞬间出现,在朝堂上莽撞之言倒是让陈煜换了个心思。陈诚带过去的忠信候的亲信,若是被陈笒收拢,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能减少忠信候的实力而陈笒,没有母家势力,仅靠他自己,还翻不出什么浪来。   “你四哥十八岁出征,经验比你们几个兄弟都要丰富些,你且跟着学学,也算没有辜负老侯爷的期望。”陈煜一句话,便许了陈笒的意思。   “谢父皇!”陈笒单膝跪地,言语间的喜意周围人都能听得出来。   “儿臣遵旨。”陈诚敷衍的拱手,退回了自己的位子。老忠信候被这个父子俩一唱一和堵了个结实,眼看着事情盖棺定论。罢了,让明瑞带着自己的人去,他还就不信了,陈笒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把自己的心腹也变成自己的。   “皇上,老臣请求回边关。”夏侯因踏步上前,满脸的不情愿,眼中甚至有些哀怨的意味,看的陈煜一阵冷汗。   “元帅,你还是在京中疗养的好。”陈煜知道夏侯因是一员猛将,但是新年过后闹了一次急病,到现在身子也没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没等殿下的几人再次说话,周成吉就适时的宣布退朝。   诚王首先甩手出门,老忠信候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去求见皇上,但是被几个小辈给拉住了。季伟胜在朝上没有说话,但是朝下还是和几位大臣打了个眼色,大家怂恿一边的武将,趁着忠信候出来,赶紧拉去喝酒。   陈笒在后面,叫住太子“大哥,看来轩儿还是要在你府上多打扰一段时间了。”   “这没关系,倒是你,听说在突厥的时候有旧伤,别到了北大营一个不注意。”太子未尽之意已经很明显,陈笒拱手“多谢大哥挂心,军中的钟副将医术过人,为弟很是信任他。”   “在军中有一手好医术,可见这个钟副将能力非凡啊。”太子打着哈哈和陈笒在宫门外分别。   燕王府,陈笒点着手下的资料“他还没放弃?”   司空翔摇头,“文渊庄的摊子,铺开了想要往回收也要一段时间。”   “司空,你这话是谁说的?”陈笒坐下,看着在门口的司空翔。“我不相信这话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请相信我的坑品~~       第14章 第 14 章   书房里,陈笒看着站在面前的心腹,“很好,很好。”   “王爷。”钟悌上前,“我们是想转移一下顾庄主的注意。”   “留几个人维持运转,你们这次不必跟着,我只带着宇文昌。还有,钟悌,上次说的事不要让你们的人插手,不然一旦被查到,大家就前功尽弃了。”陈笒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也是处于好意,但是毕竟不是江湖人,让文渊庄怀疑也是情理之中,不若就把它当做燕王在江湖中的势力,作为一个皇子,这种赚钱的活计才是他应该做的,不是吗。   “是!”钟悌和司空翔自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任谁也没想到,他们秘密计划了一年有余的势力被司空翔一句话给牵连出来。   陈笒看着两人,轻笑“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从袖筒中掏出顾云悰写的那张纸,点点上面被着重标出来的钟冥楼,“看看吧,从你们出现开始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文渊庄刚刚开始查陈七其人,你们这边就有信息放出,上赶着给别人送口粮。”   桌面上的纸,仿佛铜镜一般映射着书桌前的两人,“顾庄主,实在是,”钟悌一时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词。陈笒微笑,不是手下人过于笨拙,而是这顾云悰对于这些事实在是太过精明。不过让他们这样以为也好,这样他们才会觉出自己的不足。   书房中制定的计划还在继续,而在文渊庄,顾云悰依旧在分析着棋盘上的局势。凤梧打着哈欠,“公子,最新的消息,燕王要和诚王一起去北大营。听说是因为诚王的外祖在朝堂之上闹了一场,结果倒是顺了燕王的意了。”   “老侯爷这次算是老马失前蹄了,他手下的兵士,怎么不得被燕王笼络过去一二。”顾云悰拿起一边的茶水,触手微凉,掌心内力涌动,只片刻便冒起了徐徐热气。说起来这庄子里还是凤梧沏茶的手艺地道,就连青桐都要差上两分。   “那些兵士都是跟着忠信候多年的,怎会轻易就被燕王笼络,公子未免太看重燕王了。”凤梧给顾云悰续上茶水,顾云悰瞟了他一眼,凤梧嘿嘿一笑“公子,我听说七公子也要离开京中一段时日,不知他是来文渊庄,还是会去北大营。”   “你这是听说的,还是抢了谁的功劳啊?”顾云悰放下手中棋子,指节分明的手指点着棋盘,“是那钟冥楼的消息?”   “公子,钟冥楼在这件事上和咱们合作的意图很明显,而且,他们的主子很像是以前跟着燕王的那个副将钟悌,底下人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凤梧瞧着他主子。顾云悰手下一滞,那钟冥楼已经可以确定是燕王的手笔,对于一个有野心的皇子来说现在才开始插手江湖情报,如果不是太有把握觉得消息之事可有可无,便是江湖上除了个让他注意的人或事,临时兴起的一个组织。如果是第二,那么让燕王注意的江湖人士是谁?还有燕王在背后还隐藏了多少势力?   “你说燕王要去北大营?”无视凤梧的白眼,顾云悰微笑“你说燕王为什么要去北大营?”   凤梧挠挠头“还不是为了军功,还有军权。”   “有诚王和忠信候在,他这个燕王能挣到多少军功,而且,匈奴可不比突厥方面,匈奴历来各自为政,没有一个像突厥那样的皇室领导。什么匈奴大头领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强大的部落罢了。他能说服突厥皇室给他十五年的时间,却不一定能说服匈奴给他哪怕五年的时间。”顾云悰将棋盘上的黑棋走了一步歪路,想想又觉得不对,又放在正道上。“凤梧,燕王和诚王不合之事,是从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这个就早了吧,好像当今还没起兵的时候就有传言,好像是从燕王十五岁三元及第,而诚王十六岁夺得武殿头筹那时候吧,而且,燕王母妃出身平凡,早年间是大有名气的才女,她和诚王的母妃一个天资过人,一个家事过人,当年两人同嫁一夫还都是妾侍,闹得满城风雨来着。多少好男儿都叹息啊,公子,要是凤梧早生个二十年,少不得我也要去争上一争。”凤梧言语间的可惜和遗憾从他头上蔓延到脚上。   “也就是说,这两人是从小便不和?”顾云悰手中的棋子点着棋盘,落子不定,他总觉得有些事不是表面上那样,至少是在出征这件事上。   “应该是吧,纯妃极为看不上惠妃,但是奈何两人现在都不是十分受宠,纯妃还有一个好母家,惠妃,听说当年惠妃还有一个儿子,不过早夭了。那之后惠妃就有点不太正常。”凤梧捂着嘴,好像是在说什么秘辛一样,但是他忘了眼前认识是庄里知道消息最多的。   “当今登基前的孩子,死的死丢的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梧正在感叹,突然止住话头,顾云悰正待询问,便听见一个熟悉的笛音。   月上中天,文渊庄外的后山,陈笒放下竹笛,看着头上的白影,“为何不下来?”   “思绪杂乱,不知何为,你不妨上来。”顾云悰晃晃手中的玉瓶,“我这有好酒。”   陈笒微笑,纵身跃起“怎么?在你眼中我是好酒之人?”   “你不好酒,但是有好酒你从不错过,这样可以了吧。”顾云悰将手中玉瓶扔到对面,陈笒袖中一卷绢带展开,将酒瓶捞回。顾云悰眯眼大笑“我就知道,你没有舍了这绢带,一个七尺男儿,偏偏袖中藏着这女子才用的绢带。”   “这绢带跟着我的时间不短,怎好丢弃。”打开瓶塞,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酒气中有着淡淡的腥味,竟是塞外才有的特点。“好酒。”   “此酒就当是为你践行。”顾云悰一句话,陈笒便明了,点头微笑,将玉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酒气甚烈,陈笒脸上瞬间浮上红色,“好烈的酒。哪里得来的?”   “是钟冥楼给我文渊庄的礼物。”顾云悰眼光微寒,陈笒没有料到现在这种情况,但是眼下该如何回应。   “钟冥楼是燕王的产业。”陈笒一边回应一边想着如何将现在的危机解除,还是干脆顺着顾云悰的想法?   “嗯。”顾云悰没有静候下文,他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而且偏得很了。“所以,你是要辅佐燕王,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燕王已经怀疑到你了?”言语中不同寻常的关心让陈笒有一瞬间的失语。而这短短的一个愣神,在顾云悰眼里则是另一个滋味。   “燕王,怀疑到谁,也不会怀疑我。”几乎是转瞬之间,陈笒便将以前筹备好的步骤一一推翻,而一个新的计划,会在陈七死亡之后出现。   “那你怎么解释燕王开始调查你这个事实。”顾云悰眼中划过一丝痛楚。陈笒轻笑,手中玉笛轻转,风穿过玉笛,带出点点轻音。“燕王生性多疑,加上自小心智过人,他要是想调查一个人就不会让你发觉。如果因为钟冥楼的事便怀疑到这个上面,云悰,你未免多心了。”   “执迷不悟。”顾云悰现在几乎已经肯定,陈七是燕王早年夭折的哥哥,却不知他从一开始就被带到了一条错误的路上,而当目的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是否会相信这是自己最初走的路?   “我这叫难得糊涂,做人看得太清,太累,生而在世,要是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哪还有乐趣可言。”晃晃已经喝干的酒瓶,“这酒便是如此,若是将它的原料摆在你眼前,只怕你看都不看一眼,但是经过蒸煮酝酿之后,变成了人人口中解愁之物。”   若是不想让你看见,又何苦自寻烦恼。陈笒的一番解说在顾云悰眼里便成了他不欲让顾云悰掺和到这种种是非之中。但是,顾云悰苦笑,他早便身在其中,无法自拔。   “云悰?”陈笒看着罕见无语的顾云悰,要知道认识这几年来无论自己说什么,顾云悰总是有话挡回来,或是反驳,或是承认,像这般安静无声还是第一次。   顾云悰将手臂放在脑后,半躺在树杈上,“你随燕王去北大营,回来后呢?”   陈笒眼神微暗,面上微笑“然后,自是回京啊。”顾云悰挑眉“直接便回京吗?”足尖轻点,人已经落在陈笒对面。   “自是要先将突厥家的好东西带给你看看。”对面的人迎着月光站着,脸上似乎能泛出一层银光一般皎洁。星眸如点墨,肤如脂玉,唇若含朱,衣衫领口很小,却更显得脖颈修长,皮下不明显的青紫色血脉在月光下隐隐可见。陈笒凝神,却看见眼前人的轻笑,不由得挑唇“佳人一笑,倾城倾国。”   “口无遮拦,不怕我毒烂你的舌头。”顾云悰脸上染上薄怒,似怒还嗔的风情让陈笒呼吸一滞。   “我身上有你给的辟毒珠,你怎么毒烂我的舌头?”心思百转,但是一时不能理出一个头绪,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之前准备让顾云悰在对手的立场上找出燕王的漏洞已然是不可能了,故而这之后的计划也就要搁浅了,顾云悰既然认为自己是燕王一边的,事情的走向就会大有不同,而且,陈笒看出了顾云悰的心思,那是不是证明陈七的死会更有价值。   略带调笑的话让顾云悰眼神微转,飘身下树,“快要天亮了,陪我下几盘的时间有没有?”如果不是他略显急躁的脚步,陈笒便会认为自己猜错了,不过,答案一如既往。对于人心,他总有着莫名的把握。   “自然是有的。”   天色微明,燕王府,诚王府的筹备便已经开始,又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外人看来,当今对于燕王似乎比诚王和太子更多一些信任。而知道内情的人,已经猜到陈煜的意思,燕王是贤臣猛将,却还需要点磨练。至于上位,若是燕王有心,当今只怕也不会允许。   勤王府,陈松一如既往的起床晨读,王妃李氏将早膳要用的羹汤放在桌上“今日燕王和诚王便要出发了,下午皇室众人要去送行,王爷身体可行?”   陈松轻咳两声,“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我自然能支撑,王妃不用担心。”放下手中的书,陈松拿起昨夜写的一份奏折“王妃,这份奏折还望能让你父亲转交。”   “这是什么?”勤王妃并没有打开,只是随口一问,她的丈夫对她从没有什么隐瞒的。果然,陈松解释道“是一份季中书让我誊抄的书单,这是父皇准备撰写典籍用的,这件事本就是我和你父两人主持,但是我最近身体不适,不能上朝。”   勤王妃点点头,“最近朝上总会争争闹闹的,咱们躲着点也好。”   “呵呵,这话在家里说便罢了,可千万别在外面说去。”陈松点点自家王妃的鼻子。“果然啊,在王爷眼里,妾就是个傻乎乎的妇人。”   “哈哈,本王可没有这么说。”两声笑过,陈松轻咳两下“便让你身边的丫鬟送出去,明日递上便可。”   这几日,当今对几个前朝降臣恩威并施,一副准备清洗的架势,虽然还没有明显的指向,但是朝内众人这几日总是战战兢兢。季伟胜在左首侧立看看对朝上的事情不发表意见的燕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这是为了燕王好啊,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   淮南王在朝上肃立,也不再是之前那副打盹的样子了,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陈煜对几个前朝降臣的申斥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上,还是说当今是准备着最后再找他?   “燕王,诚王,今天下午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吗?”絮叨了一些琐事之后,陈煜突然转向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在府中便互相看不惯,这次去北大营,若是不出什么乱子才有鬼。   “回父皇,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陈笒陈诚并肩而立,陈笒身形便已经算是男子中高挑的,陈诚却明显比他高壮上一些,而陈诚比陈笒还要小上一岁。   “北大营苦寒,一切要听崇元帅的安排。”陈煜看看两人,想了想“且不可因为一时之气,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你们可明白?”   “儿臣遵命!”两人的回应响彻大殿,似乎就连回话也是在较劲一般。   “嗯”陈煜点点头,一边的周成吉见时机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百官跪拜。陈煜的身形消失后,陈诚走到易容成燕王的沈青旁边“听说这次燕王出发,只带着宇文昌,不若将你手下的沈青和司空翔借给我一用?”   “怎么,还没有到兵营,诚王殿下便开始讨要人手了吗?”沈青眼角轻扬,神情中充满了不屑。“想要人手,你便自己去说吧,若是你能说动,本王必当允下。”甩甩袖子,沈青大步出了殿门。陈诚在后面冷哼一声,周围的朝臣不知道这二位王爷突然玩的是什么把戏,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一下,由于网络等种种问题。。。以后的更新时间会改到晚上的十点,今天晚上十点放一章,希望大家谅解。       第15章 第 15 章   回到王府,陈诚挥退屋里的侍女。“你说老四到哪去了。”一边的管家不说话,只将酒坛子放在桌上。“下午便要出发了,他不回来让沈青替算是怎么回事。”   管家低头“燕王从来没有错过这种事情的,保不齐下午就回来了。”   “我在下朝后问了沈青,他也不知道老四什么时候回来。”陈诚瞥了一眼门口,“一会儿太子就过来了,你先去准备我的行装吧。顺便把盔甲拿来。”   管家知道自己在这还帮不上什么,便躬身退开。陈诚摆弄着桌上的酒坛,自十年前他发现四哥在利用另一个身份经营势力开始,陈七这个身份做什么事也从未向他隐瞒过,但是几年前,江湖上陈七其人的行踪越来越隐秘。到现在,这是四哥第一次让沈青代他出征。毕竟这次和以往四哥自己去边关不同,他们这次是带着人走的。出发前的祭天礼已经早筹备了,要是沈青在这上面出什么错误,后果不敢想象。   门口传来声响,陈诚冷笑,来的还真是快,四哥未免高看太子了。侍女进入,太子陈乾看看自斟自饮的陈诚面带微笑“六弟即将出征,怎的现在喝起酒来?”   “想到下午礼典,我就一阵头痛,北大营并不是缺少人手,我们这次也不是出征不过是防御,怎么还带着这许多的兵马。”陈诚状似不耐的咂咂嘴,然后等着太子开口。   “六弟有所不知,那匈奴在前朝将灭之时曾经意图在北方进攻,幸而有崇元帅在北大营驻守,但是匈奴的凶猛也让北大营元气大伤。事实上这几年一直有不少兵士秘密转移到北大营以填充人手,故而才保的一方安宁。”太子浅笑“六弟和四弟这次去北大营,一是为了安定北大营军心,二是为了,给匈奴一边一些压力。让他们不敢擅动。”   太子的话没有说全,陈诚面色如常,心中窃笑,这太子意图一箭三雕,且看吧,当太子的底牌一点点暴露的时候,就是他们要反击的时候。   “如此说来,这北大营的形势不甚稳定?”陈诚放下酒杯,斜眼看着太子,“太子哥协助父皇处理政务,想来还知道些别的吧。不妨透露一二,也好让我这做弟弟的心里有个准备。”陈乾抚掌,“自然,自然。”   直至午时,太子方从诚王府中出来,出门时看见管家拿着的甲胄,眼中闪过得色。“恭送太子殿下!”   “嗯。你家主子马上便要出征,诚王府中尚无主母,这府内就要劳动管家了。”太子嘱咐一番,便上了门外的马车。   屋内,管家看见地面上的碎片,心中感叹,“王爷,你这杯子碎的可真是时候,要是太子再晚走半步……”   “真不愧是郑管事教导出来的,想的真多。”陈诚从桌下取出纸笔,沾着桌上剩下的酒水书写。这酒水比之水略稠,陈诚下笔极快,书写完毕便用内力烘干,若要看清纸上写的什么,只需要炙烤一番字迹自现。   “那,交给你师傅,顺便让他再教训你一番,不认随主的家伙。”陈诚换上甲胄,整理着自己的形容。   “王爷可冤枉死老奴了。”管家苦着脸哭丧,被陈诚一脚踹了出去。“小爷就要出征,你个丧气的管家。”   管家嘿嘿一笑,退出门外。   下午,燕王和诚王共同主持祭天,饮过送行酒,两人打马上前。身后跟着的队伍步伐齐整,但是明眼人还是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燕王身边的随从沈侍卫还有被皇上指派的副将宇文翔并不在随行的队列之中,想到早上的事,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燕王为了不让诚王得逞,将两人调往别的地方了。   大军出了城门,沈青座下的黑马甩甩脖子,显然是被刚才的阵仗弄得有些不安。沈青拍拍黑马的脖子安抚,终究不是黑桑那般的神骏。   两人并驾,陈诚侧头“沈侍卫,你家王爷到底去哪去了?”   “到了北大营,王爷自会回来。”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问,我一不会说,二不知道。陈诚得不到答案,撇嘴。   入夜,大军就地驻扎,沈青回到营帐后看着从燕王府跟过来的管家“郑伯,什么事吗?”管家将袖中的信拿出来,“这是诚王的管家交给我的,劳烦沈侍卫交给王爷。”   “好。”接过信件,沈青看着突兀消失的管家“好像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啊。”   “什么保证?”办成小兵的司空翔打帘进来,“管家来了?”   “鼻子倒是灵。”沈青卸下身上的甲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拔下两边的银针。司空翔则毫无形象的靠在一边“鼻子不灵怎么能辨别出好酒的味道。”说着凑近沈青“你喝酒了?”   “胡闹,军中怎可饮酒。”沈青被他突然的凑近弄得向后一闪,说着拿出管家带来的信“是诚王给王爷的信,怕是用酒写的。”   “确实”司空翔细细嗅闻,“至少藏了七十年的白芍。诚王还真是舍得。”沈青推开快凑到自己怀里的脑袋“只是闻了几下,你便醉了不成。”   “是啊,所以今天你就自己上药了。”司空翔晃晃手中的药瓶,沈青抿唇,伸手接过便要自己涂抹。本来占便宜的机会就很少眼看着这次又要落空,司空翔又将药瓶夺过。“算了,看你辛苦,还是我来吧。”   司空翔上药的手段很准确,加上内力均匀,药力渗透的比一般按揉要起作用,因为易容而隐隐作痛的肌肉和软骨渐渐缓解。“今日祭天礼真是多亏你了。”   “所以,要怎么谢我?”司空翔语带笑意,眼中却是一阵阵的自嘲。下朝后他和沈青演练,自己从家中将士学了一下午才保证无误的礼节,沈青只一边便强行记住。   “无以为报。”沈青感觉到头上的手指停顿,睁眼“此次出征,我定护你周全。”司空翔眼睛黑亮“我是司空家的人,亲封的宣威将军,怎还要你一个侍卫护我。”   沈青皱眉,司空翔自知失言,张张嘴呐呐无声。“王爷要在匈奴这,让陈七死。”司空翔一惊,他单知道这次凶险,却不知这次的安排竟然是这个。   “怎么死?”   “自然是死在战场上。”沈青起身,“王爷本来安排在今日便能回返,不知为何延误,但是计划并没有改变。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爷说这次不带你我的原因。身边的人太多,陈七如何死?”   司空翔无言,其中更重要的一点,恐怕还是他这个不确定因素,以及他身后的司空家。若是他擅自出现,只怕会引起王爷的怀疑。“若是身边没有侍卫,陈七的死讯如何能传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军中自有关注着陈七的人。”门帘掀开,陈笒进门,沈青躬身行礼然后无措的看着身边的司空翔。“王爷,司空他是担心。”   陈笒挥手,看看司空翔,这人不但聪明,而且真心实意。“司空,你准备如何解释,本应该留在京城的你现在却在我的营帐中?”   “我是为了沈侍卫来的,沈侍卫在京城,我便留在京城,沈侍卫在军中,我便出现在军中。”司空知道自己不该出现,但是他不能忍受,忍受分离,本想这次两人会一起留在京中,但是直到出发王爷都没有回来,他怕形势有变,便跟了上来。   “司空翔,你可清楚我为何不带你?”陈笒卸下两边的银针,面容渐渐恢复。内息运转一周缓和五官的不适,十一年了,陈七若再不死只怕他的五官都会变形了。   “清楚。”司空翔看看一边的沈青,“清楚又如何,取决权在你。”   “王爷,这次出征我会让司空在我身边不离半步。”沈青上前,这个举动让陈笒觉得相当有趣,并不言语,取过一边案几上的信纸,闻见上面淡淡的酒气,放在一边的蜡烛上烘烤。“王爷,我和司空当即回返。一天之内我便能跟上大军。”   深浅不一的颜色慢慢显现,上面是太子告诉陈诚的匈奴事宜,还有就是将计划放在哪个部落会更安全。“阵前违命是什么罪名?”   “轻则杖刑二百,重则斩首。”沈青尚未说话,司空便上前。然后就被沈青按下“王爷,你之前说的时候不在阵前。”   “司空,你把我这侍卫带坏了,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你?”看完信上的内容,陈笒将信纸付之一炬。然后看着司空翔,这人是在起义的时候才跟着他们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沈青去司空家办那个任务?   “任凭处置。”司空翔压下沈青的手,直立在陈笒面前。沈青侧身上前,陈笒冷笑“怎么?想挑战我的耐心?”沈青拱手“王爷,我答应,护他周全。”   “好。好。”陈笒将纸灰扫落,“你这次就负责司空的安全,你说的。”沈青知道王爷此时已经生气,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违背王爷的意思。从一开始发现司空跟来的时候,他便应该将他赶回去。他明知道此次危险,也明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听话的留在京城。但是在军中看见这人的时候,心中却说不出的滋味。   “下去吧。”陈笒看着眼前的两人,或许,这个时候他就可以不用担心司空家的问题了。倒是怎么和老司空解释,你的孙子跟着我的侍卫跑了?还是趁这次机会给沈青个军功吧。   天色微明,陈笒起身洗漱,对面的陈诚看见,冷哼一声,调转回帐。“这家伙,总算是回来了。”   而此时,在文渊庄,顾云悰拿着陈笒留下的玉佩思绪有些飘忽。   “凤梧,你去查查最近钟冥楼有什么动静没有。”顾云悰摩擦着玉佩上的纹路。陈七是燕王的哥哥,自是为了他着想,但是燕王最近的动作频频,显然已经怀疑到了陈七身上。若是真如坊间言论,燕王是个干将良臣也便罢了,可燕王野心勃勃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陈七怎么如此愚笨。   “公子,有一只不认识的信鸽。”管库的书童拿着鸽子上来,“我们本想将鸽子放掉,但是上面写着文渊庄庄主亲启。”   “信鸽若不经训练怎会随意飞过来?”凤梧接过鸽子,果然,鸽子翅膀上写着文渊庄庄主亲启,字迹锋锐,独独写在了鸽子的一根羽毛上,可见下笔之人的手上功夫。   “给我吧。”顾云悰看看和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的字迹便知道来信之人是谁。“是”凤梧转身“你下去吧。”   拆下信笺,顾云悰神色放松,嘴角带着微笑。“公子,七公子说什么了?”   “他说,若有机会,邀我同游。”   “七公子还真是会许诺,他自己身外无物,庄主身上可是还有着一大家子人呢。”凤梧歪歪鼻子,“公子莫要答应啊。”   “是,我的大管家。”顾云悰低头品味,信中还说,有他,便可拟天下。   “我让你去查查钟冥楼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你查了吗?”顾云悰将手上纸条收入袖中,然后正色道“钟冥楼是燕王的产业已经确信无疑,现在朝堂之中的势力进入江湖已经是势不可挡,咱们要提前作准备才是。”   “文渊庄掌揽天下信息,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朝堂势力,和咱们也只有合作的份。”凤梧扭着头,下巴都快到天上去了。顾云悰敲敲他,“骄兵必败,可懂?”这个书童向来没什么别的心思,要是以后自己涉及到朝堂事,只怕还要用青桐多一点。   把凤梧支开,顾云悰在卧房的暗室中抄录着这两日汇集的信息,这里的信息,都是他从繁杂之中抽丝剥茧出来整理的。两本信息,汇集了燕王和朝中众位大臣的行踪,之前他安排的人在今年的科举上便可以展露头角,但是现在,一切还在筹备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十点的那章~~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是十点啊。晚上哦~~本菌在日更的道路上一直不回头啊。我是不会不请假就断更的,意外断更有可能是网断了,大家要留评提醒我啊~~额,另外,本菌的基友说我这个笔名不好起昵称,天使们想让我自称什么??想和天使们聊天啊~~本文所有福利都在读者群,福利出现的时候我会有提醒的哦       第16章 第 16 章   北大营不比突厥方面装置齐全,这里的土地大部分是荒原,其上的沼泽,草甸,还有呼啸而过的寒风都比突厥那边要狠戾。崇明带着三万五千余人便驻扎在这里,而这三万五千人还是经过这五年不断的秘密转运才达到的状态。要知道,前朝在北大营布置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但是这十余万人在五年前的交战中几乎全部战死。而为了稳定当时的朝局,让即将破灭的前朝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大家都以为北大营这十万兵士依旧存在。陈煜打进京师的时候,便是北大营交战最惨烈的时候,而陈煜登基的消息传来,北大营已经接近一座空城。崇明坚守了他的承诺,给了他兄弟一个安稳的北方,尽管代价惨重,但是他们没有让匈奴前进一步。   这场战役或许在陈煜有生之年也不会重见天日,但是知情的人永远铭记在北方给他们一个后背的兄弟们,陈煜登基后,曾经亲自到北大营和崇明结拜为异姓兄弟,并承诺,只要汉邦还姓陈,那么他崇家的后人便永无性命之忧。这一下就是给了崇明后人造反不死的赦令,但是就是这份信任,才能让崇明如此忠心。   陈煜命人在北大营的正门前竖起了一座无字的石碑,石碑高达三丈,仿若一只冲天利剑。剑指苍穹,崇明知道,陈家人知道,北大营剩下的八千将士都知道,这座碑是给那牺牲的九万两千四百七十一人立的,没有他们,便没有现在的新朝。碑下没有鲜花,因为热血的将士不需要这些,他们需要的就是永远凝望着他们付出生命的这一片土地,这一片责任。   陈笒曾经独自来过这里,但是还没接近就被守卫的兵士发现,不是兵士的武功有多高,而是北大营的所有人,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外来者。他们是被孤立的利刃,他们是最外层的厚盾,他们是愿意将热血覆盖给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若是说心地话,陈煜不愿意让任何一个儿子过来驻守北大营,别人以为北大营还是当年那个兵甲重城,但是他们都知道,北大营不同寻常。   走出了最后一个边城,剩下的路程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而北大营就在这片草原的另一面。运粮运兵的车压出一道道车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会被新长出来的草芽和不停刮过的强风给弄没。两天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大军穿过草原到了北大营门前的时候,陈笒陈诚不约而同的下马纤绳。巨大的石碑就好似一个路标一般,从草原内部便可以看见,远远的给他们指着方向。距离门口还有百丈的距离,但是谁也没有骑在马上,陈笒牵着黑桑,一向好战好斗的黑桑此时在它最喜欢的兵营面前没有一丝躁动,而是垂首沉稳的走过。   而陈诚的火风一身赤红,到了这个位置也改掉了以往的桀骜,稳健的步伐仿若托着千斤重任。似乎是受到了两位主将战马的影响,身后副将的战马也纷纷垂首迈步,踢踏声低沉,没有一丝杂乱。身后跟着的兵士不明所以,但是军纪严明,走到石碑前的时候,被这座高高的冰凉的石碑所影响,难言的沧桑和呜咽。   大军的前进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这片草原上,还没有什么外来生物能够躲过神出鬼没的北大营兵士的眼睛。   崇明在门口看着,从两位主将的动作中他感觉到了尊重,还有就是真诚。见到大军安静的走过石碑,整齐的在门前肃立,前面牵着两匹神骏的人竟然有几分像是老友的孩子。   “怀化将军陈笒”“冠军将军陈诚”   “携兵士两万五千人。前来报到!”   崇明迈步上前,看看两人,一个气势凌然,行动间显然是经过兵营锤炼,一个天生猛势眉宇间隐隐有血红之气,看来是个猛将的底子。   “早些日子接到圣旨,说是有两位将军带着两万五千兵士过来,却想不到是两位王爷。”崇明说着准备行礼,被陈笒和陈诚齐齐拉住,“我二人到了军营便不是王爷,只是元帅手下的将军。”说着两人单膝跪地,正经的行了军礼。如此便是定了之后的规矩,在军营,只讲军令,不论身份。   “佟知其!过来点兵入帐!”崇明转头叫过他的参谋将军,佟知其一身轻甲带着几个参谋过来点兵。几名副将跟着陈笒两人随崇明一起进入元帅府。   突厥方面的边关是刚刚稳定的新地,北大营这边却是前朝便已经经营了数十年的重地,各项配置都是齐全的,可以说是只差兵士和武器,这里便会恢复以前那个兵甲重城之地。   而和突厥的又一个不同便是,在北大营的城墙上,便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毛毡帐篷和羊群,马群。没有缓冲地带,一旦出现攻击便没有隐蔽性和突袭额作用,但是一旦出现攻击便是必战之局。没有什么对峙,没有什么陈兵布阵,没有什么谋划,这里有的是真实的拼杀和纷杂的鲜血。有的只有对于将领和兵士的考验,还有就是实打实的实力。   “看来京师掌握的消息还是齐全的。”看到两位对边关的情况没有一丝意外,崇明松了口气。“现在这里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不知道能维持多少时间,听说匈奴那边出了一个大部落的大汗,名叫伊戈尔,姓氏不详,是冰原上的狼群抚养长大的,作战勇猛,狡猾,目前他的部落隐隐有吞并周围几个小部落的架势,只是还没有开始。”   “要说突厥和匈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这对狼的崇拜便是其中之一,不过突厥是把狼作为勇猛善战的代表,而匈奴则是将狼作为神明。”宇文昌颇有所感的话让帐中的人似笑非笑。陈笒无奈,这宇文从小到大就这个毛病,找不到重点。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这两个汉邦的大敌都把狼作为一种精神,而不像汉邦的文化中将狼视为一种狡猾的动物。   “但是伊戈尔的目的似乎不是吞并,他的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一边的公孙瓒捻着自己的几根老鼠须摇头晃脑,他是军中的文书,也是军师。陈笒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军师大人这话怎么讲?”   公孙瓒抽搐般的笑了两声,两边的胡须随着晃动上下抖了抖,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奸诈之意。“我和匈奴那边的人有过交流,他们说,这伊戈尔当上他们部落的大汗之后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样整合,扩张,而是安安生生的牧羊放马,一点都没有他夺取大汗之位的时候那种冲杀之气。似乎一夜之间一匹狼群的猛将变成了一匹沉稳的狼王。”   “他们部落中的老可汗可还在?”陈笒眼睛转了转,一句话问出,公孙瓒的胡须又抖动了两下,“将军此话便是问到了点子上,这伊戈尔在夺位的时候将老可汗的儿子尽数宰杀,唯独留下老可汗在身边囚禁,但是按理说,老可汗无论如何也不会辅佐杀子仇人。除非……”   “除非那伊戈尔是老可汗的儿子。”陈诚眼睛瞪大,显然是不能相信,这匈奴的部族难道已经心狠到了如此地步?不但将幼子抛入狼群,更是置兄弟相残于不顾。但是转念,陈诚便有些呐呐,这汉邦的手段,也似这般,只是不如匈奴这么明显罢了。   “这是大家怀疑的方向,并不是很确定。”公孙瓒看看元帅,点点头。然后继续捻着胡子道“那伊戈尔的部落原先和突厥方面有过联姻的大部落,尽管现在已经紧缩,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伊戈尔接管后,若是加上老成持重的老可汗辅佐。只怕以后会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公孙瓒的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安静,伊戈尔部落的位置在草原偏东一侧,水草不算丰美但也比西北部的戈壁要好得多,若要发展有横向的匈奴部落,若要退守,在东边的草原上还真没有比他更要强大的部落。如此优良的位置加上领导者,如果汉邦想要避免以后的战役,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是,以前的北大营是兵甲重城,现在的北大营堪堪六万人,若是攻而不成只怕北大营也要被伺机而动的匈奴给吞下。   由于北大营的方位严密,几年来没有一个匈奴探子成功的探知北大营的真实情况,可以说,崇明元帅带着这三万五千余人在北大营给匈奴上演了五年的空城计。并非是匈奴蠢笨识破不得,而是五年前的鲜血此时依旧存在在北大营的城墙上面,每当踏上关口的土地,连牲畜都会忍不住匍匐。   当年死去的不仅仅有九万余汉邦兵士,还有各部落集结起来的近十万人,可以说,匈奴用一比一的兵力也没能冲破北大营战士用血肉铸成的防线。   唯一能够让几人欣慰的就是匈奴人口稀少,大部分又以游牧为主,尽管全民皆兵但是聚集起来还不算容易,若非五年前陈煜造反给了匈奴这个机会,他们要想一举攻城终是要费些功夫。   室内的一番详谈,结合太子送上的情报,陈笒和陈诚两人眉头不展。   “四哥,咱们能否化妆一番,扮作牧民将匈奴的情况探上一探,那匈奴全民皆兵,便是草原上放牧的人也有的一手好骑术,要是从他们那能问出来部落动向……”陈诚不喜欢这种对敌方一无所知的感受,这一点是受了陈笒影响。陈笒摇摇头“咱们和匈奴人的身形差距很大,而且,在匈奴的民众那里咱们得不到一点情报的,要是接近部落的大汗,只怕不但会被发现就连全身而退都是问题,更有甚者,咱们会给匈奴一个主动攻击的理由。”   “四哥如何得知匈奴的民众对于这些一无所知?”陈诚挠头,若是探知不得,那他们便只能等到匈奴集结的时候才能有所行动吗?这种被动的感觉让陈诚很是不喜。   “匈奴的人,多数在草原上游荡,少数定居的也是家中的老弱,按照匈奴的惯例,只有大汗的亲信知道下一步的计划,包括联盟,对抗,所有的兵士都是在战争开始准备的时候才被召集,所以,在匈奴确定计划之前,咱们的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匈奴的动作之快,只怕咱们会在离开前就被发现。”陈笒说起这边的事,有些心有余悸,在边关三年,他不是没有去过这边,而且侥幸看见了一场匈奴部落之间的战争,那种单纯的屠杀,毫无一点预兆。鲜血溅上毡房的时候屋里的锅还冒着热气,人马奔腾的时候,羊群还在外面游荡,当牧羊人回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发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想起曾经的经历,陈笒依然觉得那种冲鼻的血腥气就在鼻端。一边的陈诚看着他,觉得四哥对这个匈奴似乎过于忌讳了一点,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哪怕冒着被父皇怀疑的风险也不让他一个人出征。   “不要觉得我高看匈奴了,过几日我带你去一个部落里看看,你便知道了。”陈笒嘴角挑起,有些事不亲眼见过,就不会有正确的认识。   “过几日?咱们以什么身份去?”陈诚看看周围,“总不能以将军的身份前去吧。”   “便是以将军的身份前去,又有何不可?”陈笒挑眉,“你以为我和突厥换取十五年的和平是用的什么身份?”   “四哥,父皇曾夸我胆大可只手搏虎,我看你才是胆大包天。”陈诚哈哈大笑“便是将军又如何,没什么不妥!”   京都,淮南王看着手下送上来的密信,眼神恍惚。   “来信之人可还有什么话?”将信纸放在烛火上,只灼烧了半边淮南王又换了主意,拂袖扑灭火焰,看着眼前还没有回复的下人“有什么不可说的,让你这般踟蹰!”   “禀王爷,那人,那人说,替王爷养了21年,不知,可有回报。”下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旁边的淮南王妃则折断了自己的指甲。       第17章 第 17 章   茫茫草原,人骑在马上几乎看不见马身,一步下去有可能是实地,但是下一步就有可能是冻土融化的软泥。前面一匹引路的老马,后面一黑一红两匹神骏亦步亦趋。   前面晃动的一个火褐色的引路人在前面跳跃,比起寻常人更现矮小的身形在草原上几乎看不清楚。饶是如此,黑桑还是一脚踏错,前蹄微陷。但是黑桑很快恢复正常,口中连一声受惊的低鸣都没有发出。身后的火风躲过黑桑踩踏的泥泡,马背上的两人面色严肃。   “这便是为什么这段时日匈奴不会进犯的原因。”陈笒扭头告诉陈诚,“这盛夏时节却是匈奴之地刚刚雪化的时候,冻土解冻,地上布满了不知深浅的泥泡,要是让马匹踏上去,不摔个人仰马翻也要阻碍后面的行进。”这段时间是北大营最安全的时间,但是两人并没有选择留在北大营,而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踏上了草原。在距离北大营最近的一个部落,有一个还算欢迎他们的大汗。   这个大汗根据太子提供的请报上来看,对于汉邦尽管觊觎但是碍于他的地理位置,一不能独自进犯,二不适合在大军进犯时跟进,因为只要匈奴大举进犯,他们的部落势必是要搬家的,要不然就要遭殃了。   前面的老马突然停住,鼻息嗅嗅,然后前蹄刨着地面,提醒着前面还在带路的侏儒。那侏儒转瞬之间便跳跃着回来。操着一口不甚干净的汉话禀告“两位将军,还请下马,前面有狼群伏击。”   “狼群。”陈笒下马牵着黑桑的缰绳“这时节狼会等在这么南边的地方猎食吗?”侏儒裂开嘴角,曾经被人恶意割开的嘴角裂开能露出整口牙和后面的牙龈。“将军有所不知,这草原上的狼群向来是跟着食物走的。这初夏时节靠近南边的水草丰美,牧民们也多驱赶着牛羊往这边走,所以这狼也就跟过来了。”   说着话侏儒的动作也不慢,牵上前面那匹老马的缰绳,依旧在前面带路。他们绕行的是没有牧人的草场,这里的路不仅没有人放牧,甚至连人走的路都没有。   “你们的大汗为什么让你来做接引人?”陈诚虽然对这个本事不小的侏儒没有什么其实,但是看见他那张仿佛被挤过的五官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因为小人自小便躲在这种没有人走过的草甸子里,行走在这里,比走在宽阔的牧场还要方便些。而且,小人身形矮小,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可以第一时间躲开,以免让我们的部落遭受灭顶之灾。”侏儒说话毫不避讳,倒是让两人放了心。若是侏儒说话遮遮掩掩,论起玩弄这些,只怕他们匈奴人还真不是汉邦人的对手。   “你恨我们汉邦人?”虽然侏儒一直走在前面,但是陈笒还是察觉出了侏儒语气中压制过的恨意。果然,侏儒阴涔涔的眼睛转过来,狭小的几乎是一条缝的眼睛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没错,我对你们恨之入骨,我这嘴,我的脸,甚至我的身高,都是为了讨好你们汉邦的老爷们弄得。但是我逃了,我逃到这里,大汗救了我一命,所以我要听我们大汗的,我会带你们安全到达。不用拿你们汉邦的心思算计我,汉邦人的心思,比起长生天的惩罚还要恐怖。”最后一句话,侏儒是用匈奴语说的,因为嘴边被隔开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不明的语音。侏儒不知道,身后的两人听懂了,尽管他们表现的和一般汉邦人一样并不懂匈奴的语言,而实际上,陈笒和陈诚的匈奴语,突厥语,南越语以及极西之地的欧罗巴语他们都是精通的。   “你叫什么名字?”陈笒给身后的陈诚打了个手势,他也听见了草丛中不一般的动静,以及那种可以让人汗毛倒竖的寒意。   “赤耳。”侏儒剪短的两个发音,然后突然停住,口中发出毒蛇一般的嘶嘶声,同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牛皮做的东西,这个响囊中有着风干破裂的草籽,可以模拟出草原中巨大的毒蛇行进中的沙沙声。这是他们用来恐吓狼群的,未知的危险和足够的谨慎,会让狼群小心的对待,也就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但是,对于草原上的饿狼来说,三匹大马和新鲜的肉食是难以抵御的诱惑。草甸子深处传来一声清吠,却是不像狼嚎,倒有几分巨犬的感觉。但是几人已经无暇分辨,因为一道道浅灰色的身影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出现,这群狼的规模实在是不算大,也就十余条的样子。但是狼眼中的绿光和尖锐的犬牙告诉他们,这些草原上的猎手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三匹大马被围在狼群中间,没有一个露出怯意,黑桑和火风相背而立,注视着前后的狼,前蹄的刨动代表了两匹神骏忍耐不住的战意。   陈笒打量着四周,这里是草甸子的中心,还没化的冻土给了狼群伏击的地点,而人只要四散跑开,就会很容易掉进外围的天然陷阱。   又是一声犬吠,这次耳聪目明的三人都听清楚了,这不是狼王带领的狼群。陈笒制住陈诚准备拔刀的手,用乌鞘的剑鞘打在一匹狼的鼻骨上,狼吃痛,一声呜咽暂时退出战圈。陈诚看见他的动作,明白了“四哥是看上这头犬王了?”   “引它出来。”陈笒看看一边只和狼缠斗而不击杀的侏儒“把赤耳放在马上,别让他弄出血腥气。”   三言两语,兄弟俩就定了策略。黑桑看见一边主子的动作,鼻孔中喷出两道粗气,似是不满,但是踢打进攻的狼的时候,也没有踢死哪个。   两人武功高强,身后的三匹大马也冷静对敌,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就倒着哀鸣不止的十余条狼。陈笒无意折磨狼群,他环视四周,等着那只犬王出来。   “四哥小心!”陈诚腰间匕首飞出,正砸在在一边伺机出动的一匹巨狼身上,然而那狼的速度之快比地上躺着的那些要厉害多了,本来正对着狼腰的匕首只削断了狼尾。巨狼受伤,落地后当即调转身形,正视着刚才的目标。   听见陈诚喊声的同时,陈笒便看到了那突然出现的身影,一个矮身闪过,可以这么说,要是狼再快点,或者他动作慢点,陈诚飞过来的匕首就斩到他的肩膀上了。   那头狼比地上躺着的要大上一圈,真不知道他刚才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了。陈笒和他对视,但是心思却注意着周围,那犬王是要做什么?这时,赤耳的声音响起“将军们小心。”却是不知何时地上躺着的一些伤兵偷偷的动了位置,移动到了三匹大马周围。   陈笒心中要看看这犬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扫视着刚巨狼冒出来的草甸,丝毫没有在意眼前的对手。巨狼眼中闪过绿光,带着还在滴血的断尾冲陈笒扑来。掌风击过,巨狼倒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止了呼吸。而陈笒也终于见到了这个能够统领狼群的犬王。   就在刚才巨狼冒出来的方向,地面上的一个深坑彰显了刚才这头犬王的位置。陈笒看着眼前毛色纯白的犬王,暗道怪不得这家伙要躲在地下,这等毛色在草甸子中分外明显。   犬不大,甚至比一般的狼还要略小一些,但是浑身雪白,唯有眼睛周围的三道突起的肉色的疤痕彰显出一身的凶煞,黑色的内唇向外翻起,一身的攻击之意,和草原上的天空一样,这犬王的眼是湛清的蓝色,带上了狼群独有的凶狠和威势让陈笒顿生喜意。   犬王的现身让刚才还在地上半真半假作势的狼群迅速聚集,站在犬王周围。单看并不觉得,等到犬王和狼群站在一起的时候陈笒便发现,这犬王的长相和狼有着几分相近,长吻,窄额,尤其是一双灵动的狼耳,加上和狼群一般无二的气势,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带着一群狼的会是一只犬。   “四哥,你和这犬王,不会看对眼了吧?”陈诚语气轻松,若不是四哥对这犬王起了兴趣,就这些野狼,还不在他的担心范围。   “我是看上这头犬了,只是,这犬王是看不上我这小小凡人。”陈笒看着一边的赤耳,“赤耳,你可认识这犬?”   从狼群的攻击方法和这个犬王的藏身手段便可以看的出来,这犬王是一条经验丰富的猎犬,这种毛色这种智慧应该是备受重视才对,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这犬的来历,早年间便带着这一群狼在这附近游窜,虽然是犬,但是干的都是狼干的事,偷盗牛羊,袭击牲畜,这犬对人们的手段知之甚详,轻易对付不了它。”赤耳坐在老马身上,才和陈笒两人等高。   敌人的轻视并没有惹怒犬王,它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笒,喉咙中溢出阵阵低吼,它旁边的狼甩甩头部,一声狼嚎,陈笒面前便只剩下这只雪白的犬王。   猎犬是极具耐心的,陈笒看着留下的犬王,它是要明面上对敌还是沿途依旧布下了埋伏?犬王发出了两声正常的犬吠,然后闪身进了草甸子,然而那身白色的毛发依然存在。   “四哥,你打死了它的大将,这犬王竟然毫无动作。”陈诚牵着火风,刚才的狼群袭击根本没有近了两匹骏马的身,一边的黑桑还游刃有余的护住了那匹老马。   “哼,诡计多端,这犬怕不是你们汉邦人驯化的吧。”赤耳嘴角诡异的上扬,这种嘲讽的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分外狰狞。   “便是汉邦驯化的,也是草原激发了它的天性,以一个猎犬的身份统领狼群,我们汉邦若有这般好的训犬人,陈笒说不得要讨教一番。”陈笒冷笑,上马前行,他有预感,这一路上感觊觎他们这些肉食的猎手,都会被这个犬王驱逐。   赤耳面红耳赤,倒真是像他的名字一般了。陈诚冷哼一声,把赤耳从马上拎了下来“头前带路。这是你们大汗吩咐的。”   接下来的路途,果然平安无事,但是那道不知何时就会在几人眼前晃悠一下的白色身影昭示着其实他们一直处于一种被盯梢的状态,而盯住他们的,是一只犬,或者说,是一群狼。   赤耳停在部落门前,他们已经行进了一个白日,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黑。在草甸子那行走,一日也只能走牧场草原半日的路。   “将军们请下马,将马交给在下便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突然出现让陈笒对这个大汗刮目相看,要知道在这种时候有一个明显具有汉邦血脉甚至是汉邦打扮的人出现在部落里,也是要有一定的胆量的。   “啧啧,一个文人客卿也敢留在匈奴的部落?”陈诚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那书生,要知道他的火风那历来是自由自在连府中的马夫都管不住,却只见书生轻吁两声火风便安静下来。黑桑在旁边静静的站着,它也是不愿意让他人牵着前行的,便等着这书生前面带路了。陈笒正准备提醒,就见那书生根本没有靠近黑桑,只在前面呼声示意,踢踏的声音远去,陈笒微笑,有趣,有趣。   “嘶,这里面还是藏龙卧虎啊。”这种能够轻易驾驭神骏的人,怎么不在自己手下呢。陈诚起了惜才之意,但是心中对这个部落更是生了警惕,到现在为止,这个部落出现的人从赤耳到书生都给了他们不少的惊奇,不知道这个让赤耳尊敬无比的大汗又是怎么个情状。       第18章 第 18 章   京都,淮南王召集以前的下属,现在江湖上的传言对他们很不利,要是让当今发现了,只怕早年间掩盖的事情就都会被爆出来。   “王爷,现在的传言已经扩散,说起来这文渊庄也确实和前朝有点瓜葛,若是传言属实,王爷莫不如就将三少爷认回来。也能是一个助力。”幕僚之一上前进言,看见淮南王的脸色,便知此法不妥。   “这孩子不能认,王爷,前朝刚灭,余烟未尽……”见认回不妥,便提议不认,便是由着传言散播也不是正事,江湖中必有好事之人,朝堂上也不是没有看不惯他们这些降臣的,而且,皇上还有一支私卫,当年劝降的那人并没有在朝堂上出现,怕是已经并入大内了。   “要我说,”淮南王妃骤然推门,惊了书房内的众人“这孩子,早晚要回来,不若让大家传去,他们会传,咱们就不会吗。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到时候目标分散,也就没人死盯着文渊庄那…庄主一人,到时候将孩子认回来,还怕王爷的手段抹不干净他的背景吗。”   “谁让你进来的!”淮南王听完王妃说的话,便对这个女人起了杀心,若不是她和当今皇后同出一族,她一个妾侍怎么可能会扶正,当初看着只是小家子气些,现在看来,这女人也不是个善茬。   “妾是王爷的王妃,讨论的是王爷的子嗣,妾如何不能进来。”淮南王妃美眸含泪,嘴角轻抿,本是娇妾的手段便是一朝成了王妃也难改妾侍本色。淮南王冷冷的瞧着她,不愿与她多说。只挥手让人将她捂住嘴带下去,顺便禁足,他可不希望这女人跑到宫里去。   “王爷。”书房内沉寂片刻,幕僚重新开口“王妃所言也并非全无对处,我等也认为,便让传言先传着,咱们派人盯着便是。”   “是啊,王爷,至于文渊庄那边,王爷可以派人去稳定一下,顾启渊的心思,只怕不是简单的要补偿那么简单。”   “派人去只怕不妥,王爷若是得闲,不妨称病,亲自去走一趟。而且这一趟越早越好,晚了只怕朝堂上,当今的耳朵里也要听见了。”   淮南王眼中闪过狠戾,他恨只恨当年一招走错,没有下手将那孩子掐死,省了生出这许多事端。“三日后,本王亲自走一趟文渊庄。”   而作为江湖上消息最通达的文渊庄,对于这次骤然而起的传言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这种传言本来对于江湖上的人无痛无痒,顶多是当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但是牵扯到皇家,哪怕是前朝的皇家,便沾上扯不清的干系。要知道江湖人士对于朝廷总是有着忌讳,单一个命案就能制住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在朝堂上,无过杀人那是重罪,在江湖上那个人没有一时意气之时。   现在,在顾云悰的书房里,看着眼前的父亲,顾云悰冷笑着,“父亲可是要问我最近的传言来处?”   顾启渊哑然,“江湖上甚少有关于文渊庄的消息,这次的传言来的突兀,我是担心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要是有了源头,也好省了一番风波。”   “父亲所指风波是指我的身世会引起一番风波?也就是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一句话,顾启渊眉头皱起,面色不满。顾云悰轻笑,起身给顾启渊倒了杯茶,“父亲莫要上心,我不过是一个玩笑,所谓关心则乱,父亲不用太过担心,我自有人手下去查,只是……”   “只是什么?”顾启渊接过茶杯,并没有饮茶,而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所谓能医者不自医。”顾云悰脸上依然挂着笑意“这次的事涉及儿子自己。儿子想请父亲出山助我察看。”   顾启渊心中一惊,他现在进退两难,若是将事实说破,以这孩子的心性,只怕倒戈相向也说不准,若是任由他这么查下去,自己的计划便要提前见了天日,这是大事,不是合适的时机一旦出现便容易功亏一篑。   “分明是自己想要躲懒,偏说了这么个借口,也罢,这件事为父来调查。若是和朝廷牵扯不清可不是什么好事。”顾启渊说着起身,似乎要出去,然后忽然转身“你最近和钟冥楼的人来往?”   “是钟冥楼主动找过来的,他们想要入驻江湖,就必须通过文渊庄,否则他们发展不起来。”顾云悰的一番话将顾启渊的顾虑打消,“钟冥楼便和朝堂脱不了干系,以后少接触。”   “自然。”送走顾启渊,顾云悰坐在座位上,关心则乱,陈七,你是否已经像燕王泄露太多?关心则乱,父亲,你若对我说了实情,我又如何会隐瞒。   顾云悰自上次陈七被顾启渊书房的暗针打伤,便对顾启渊所谓不涉朝堂产生了怀疑。文渊庄中,即便是他这个庄主都能轻易将人手布置到朝堂上,何况这个文渊庄的创始人。若说顾启渊手下一个人都没剩下,就是痴儿也不会相信。文渊庄中对于他的身世一直的说法便是生母早逝由父亲抱回长大,传言中他是顾启渊窃取淮南王王妃之子,真真是无稽之谈。但是那精确的时间却难以让人说这是巧合。   “公子,你还好吧?”凤梧拿着药碗进来,便看见顾云悰脸色苍白。“公子,不是我说,近几日这谣传明摆着是燕王冲着七公子来的,公子好好想想,这身世之说向来对江湖人都是不痛不痒的,唯一有影响的便是牵扯上的淮南王,上次钟冥楼想要和公子合作不成,那燕王又向来多疑。出这种招数想要让七公子的势力暴露也是情理之中,你又何必如此费心的掩盖。上次来的郎中都说了,公子不宜心绪过重。这几日的药也……”   顾云悰扬手“好了,你这唠叨的功夫倒是比青桐不差了。”陈七若非全力协助燕王,像他那般的人,怎会轻易让燕王怀疑,身世之说,近亲则混。就算是亲生兄弟又如何,那燕王从小便心机深重。身世,江湖,朝堂,这是燕王在提醒陈七,只怕也是在提醒自己。现在陈七跟着燕王去北大营,江湖中的势力自然无暇顾及,若是手下人在这时候出了什么事端,只怕他回来的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且不论顾云悰将如何安排,陈笒这边却是遭遇了他生平仅见之人。   “本将自诩见识不低,却也没有想到这神奇部落的大汗,是如此一位奇人。”陈笒举起酒杯,“本将敬大汗一杯。”   “哈哈,并非你汉邦将军见识短小,便是这茫茫草原之上,匈奴大小四十二个部落,鲜卑,女真,还有东边的突厥,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女大汗。”一边的军师是个汉邦通,据说以前在匈奴和汉邦还没有打仗的时候是连贯两边的商人。女大汗不会汗话,但是却听得懂,陈笒尽管能听能说,但是他现在装作不懂的样子,等着军师的翻译。   “大汗天纵之才,无论男女,这汗位是长生天承认的,是部落里选出来的,也是大汗命中必有的。”陈笒脑中思虑着对策,口中的赞赏却不曾停顿。   女大汗拿起酒杯,“我知道你们汉邦讲究的不是长生天,但是信一个命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我从我的汉邦客卿那里听来的。”   陈诚轻笑,扭头看看陈笒,嘴角微勾“四哥,我怎么觉得这女大汗看上你了?从你一进来,她就没看过别人。”   帐中朗笑声四起,陈笒看着这个给他找事的弟弟眼中差点冒火。“大汗不是看上我了,是看上咱们日后合作带来的好处了。大汗,本将说的可是?”   女大汗眼神微眯,随即哈哈一笑“正是,我草原上的女儿,喜欢的是勇猛的苍狼和翱翔的雄鹰,汉邦的将军便是年轻时如同猛虎,老了,也只会打盹罢了。”   “老虎老了,他的孩子们就长大了,汉邦生生不息,永远不缺少猛虎一般的儿郎。”陈笒知道,如此之后,两边的合作便算是定下了。女大汗也定了心,只要部落安定长久,她便也不辜负长生天留她一命,还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陈诚和对面的军师遥遥一敬,承诺有了,剩下的便是条件了。“两位将军只身赴宴,我等很是佩服。”军师和刚才驯马的客卿都有些汉邦人的模样,说话中也能体现出来。   “如今这般季节,牧民们忙着给牲畜贴上夏天的水膘,若是大军集结,这牲畜可怎么办啊。军师说是不是。”陈诚嘴角上扬的很大,笑容虽在但是眼中的神色清明。军师叹气“草原中的牲畜逐水而牧,耗费人手不说,一旦遇上灾年便是如何储备,也要死上一些老弱。饶是现在情况好些,但是几年前的大战,让各部族损失惨重,休养生息之下,怎么也要再有三五年功夫。”   几次交锋,两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天色也彻底漆黑下来。女大汗着人将陈笒两人送入两顶毡房中,让他们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便是还由赤耳带路。   陈笒凝水成冰,将冰水敷在脸上,清醒过后,从腰间拿出便于携带的文房笔墨,将今日商讨的事宜记录。烛光闪烁,陈笒突然停笔,将纸卷细细卷起,收回竹筒内。凝神细听,帐中有一个细微的呼吸声,在自己身后的方位。   起身净手,回转身来将甲胄解开却并不放下,拎在手中注视着那个位置。“你的耐性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徐徐走出的白犬正是之前遇到的那只犬王。看着那犬眼中的凶狠,陈笒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可是还想杀我?”   低吠声代表着警告和预备攻击,陈笒晃晃手中的甲胄,铁片碰撞发出脆响,白犬一惊,却并没有立时攻击,而是将身子的后侧对着陈笒手中的甲胄,陈笒心中大喜,这不是一般的猎犬,这是一只被训练过的战犬。   训练战犬是以前羌族的作战秘诀,他们摒弃了一切野兽会有的反应,将犬类训练的好比战士一般。有兵犬,有将犬,甚至在羌族的首领身边还会有一只帅,而自己眼前这只应该是被训练好的将犬。果真是羌族的秘密,这般灵性。只是可惜了,在前朝的几次征战中,草原上像羌族这种小的部族都已经被灭,现在要是想找一个羌族人堪比登天。   白犬向陈笒左肩扑去,口中没有任何吠叫,无声的攻击。陈笒顺势躲开,白犬落地之后迅速调转身形,动作就好像那只断尾的狼一样。   “你果然能驯狼。”陈笒对此犬有着必得之心,便没有伤了它而是将它用药粉迷晕,安置在甲胄之中。   次日清晨,陈诚看着四哥手中拎着的袋子心中纳罕“四哥,你这是从那找了个宝贝不成?”   “是个宝贝,只是现在还没有驯服,不过它已经是我的了。便是熬,也能熬出来。”陈笒挑眉,陈诚瞬间明白了这袋子里面是昨日袭击他们的那个犬王。   一边的赤耳看着俩人的互动,不明所以。   三匹马还没有走进草甸,便看见了其中闪烁的身影,狼群来了,甚至都没有埋伏。赤耳牵着老马一步步向前,小心翼翼。陈笒拍拍已经快要苏醒的白犬,白犬无意识的低鸣传出,周围的狼群认出王的声音,便戒备在四周,并不靠近。   赤耳也终于明白这个汉邦将军口袋中装的是什么了。怪不得昨日大汗说,这个将军是日后他们的大敌,却也是现在的贵人。   出了草甸,赤耳直接返回,剩下的路便是陈笒和陈诚自行回去的。而到了北大营,崇明元帅看着毫发无伤的两人,松了口气。“怎么样?”   “幸不辱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用了一章存稿,老爸过生日,忙了一天,鞠躬,晚上我会加油码字的!       第19章 第 19 章   看过陈笒写的细则崇明抚掌大笑“公孙先生,燕王是个奇才啊。”一边的公孙瓒正在撰写密折预备着上奏,听得这话,公孙瓒摇摇头“光是奇才不行,要善用奇才,古人有云,这善谋者需善用,否则一事无成,善用者需善辩,否则也是一事无成。这燕王便有点谋用皆备的架势,只是还不够用心。”   崇明知道这个军师虽然面相猥琐,但是胸中自有沟壑,这五年来要不是军师辅佐,只怕他们也撑不了这么长时间。听得军师这个说法,崇明心中有些疑惑,“若照你这个说法,这燕王和诚王的戏,是演给谁看的?”   自从陈笒和陈诚两人到了北大营之后,崇明就看出来了这燕王和诚王不和的消息传言不实,两人分明没有任何间隙,甚至合作无间。如此算来,这燕王和诚王在当今未成事之时便已经有了筹谋?   “给当今看,给皇后看,给所有比他们强的人看的。”公孙瓒摸摸胡子,“元帅,你可知道他们为何在你面前,不,在军中便不做那番情状了吗?”   崇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半响拂袖“哼,心机深沉,只怕不是个坦荡的君主。”公孙瓒哈哈大笑“元帅是不是想的太过长远了。”   “怎么,难道先生以为以这二人的心计还会让日后大位旁落?”崇明不是傻子,但是对于这种权术政治厌恶的很。   公孙瓒捻捻胡子“今日得闲,我便和元帅分说一番。咱们先说这燕王的能力,你我所见之事皆是真的,能力可当大任,但是他还少了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朝堂上任何一个皇子都要比他多的,就是势力,母家势力尽管是各朝新帝忌讳不已却也缺不得的东西。燕王的弱项,这是其一。”   “这母家势力有何难,他日后娶一个高位的王妃不就得了。”崇明不屑,他的夫人就是学士之女,嫁给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小的云麾将军。虽说自己不是借着夫人的势力上位的,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躲过了军内的几次整合。   “元帅,这皇家的王妃那是关乎以后继承大位的,怎么能找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若是燕王娶一个高位的王妃,先不说日后,便是这大位也会与他无缘了。”公孙瓒点醒崇明,也是,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见继承大位的儿子被妻族操纵的。   “这王妃,高的娶不到,低的反而添乱,故而燕王现在还没有正妃。说起来,元帅应该庆幸,你没有女儿。”公孙瓒嘿嘿一笑,整个人说不出的猥琐,“凭现在燕王对元帅的重视,你要是有个女儿,哈哈。”   “本帅就算有女儿也不会被他诓骗了去。”崇明心中有些郁郁,这当今才即位五年,可以说刚刚平稳,怎么底下的皇子们便开始了。   “我敢说,要是那燕王用心,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逃过他的手,男子也不一定能把持。”公孙瓒信誓旦旦的样子要是不说这种话题,崇明还会舒服点。   “男子,王爷怎么可能娶男妻。”崇明挥挥手,“你且说还有什么。”公孙瓒浅笑,“这其二,便是人手。”   “以当今当年的位置,加上身后的几个夫人,就算当今掌着三成的军权,比之前朝皇室还是有些问题的,但是当今事成,靠的就是人脉。   当今即位之后,朝堂上不说大换血也差不了多少,四成的朝臣是当今皇后家中的拥趸和门生,两成的前朝降臣算是当今自己的势力,剩下的一成是配合起义的,三成是各大势力准备瓜分的。这五年也站队站的差不多了,燕王没有根基,所以一出场便是在战场上,因为朝堂上他插不进去。”公孙瓒神色严肃,语气有些激动“这之后他在边关彰显才能,先搏名。”   “燕王在京师如何,咱们尚且不论,单说咱们看到的。燕王从军,令行禁止,手下纪律严明,随来的人马无人不服。先生你可不要忘了,这两万五千人,只怕有着老忠信候不少的人手。燕王能在路上将他们降服,可知驭下之术不差。”崇明说完,自己也察觉出不对,随即眉头拧起“这诚王,忠信候,是如何打算?”   “哈哈,元帅,这些事情啊,不是你我需要考量的,咱们只要把好这关口便是。”军师摇摇头,和崇明合作多年,在军事上两人默契无间,但是设计政治权谋,还真不是他瞧不上崇明,这忠心的老家伙,玩点小心思还好说,往深处一走便跟不上。   “等等,先生。你刚才说燕王手下却人手,不知可会招揽先生?”崇明知道自己的弱项,也不欲深思,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公孙瓒吹干写好的密折,拧了拧胡子“燕王招揽我?他不敢。”   说罢也不多解释,拿着锁好的盒子打开,将密折放进去,再锁上。递给等在门边的小兵“三百里加急。”边关的变化,只要不是战事一般都是三百里加急。   “是。”公孙瓒看着眼前不熟悉的小兵,“你是谁?”   沈青抬头“燕王近卫,沈青。”   公孙瓒暗道不妙,脸上没有丝毫变化,“那就劳烦沈侍卫了。”   “小人随王爷入军,自然要先听军命,小人告退。”沈青转身去马厩取马上路,司空翔随行。   公孙瓒转身准备回去,转念又轻笑,离开了元帅府。   陈诚擦擦头上的汗,看看正在擦拭乌鞘的陈笒“四哥,你真的让他们俩回去了?”   “人在路上,你还问我这个?”陈笒斜睨着他,这家伙在想什么?想找人代替陈七去死?“我自有安排。”   “公孙先生对咱们可是有了戒备了。”陈诚扯过一边的毛巾擦擦脸,觉得清爽了些,这北边的初夏,阳光强烈干燥,空气中都用一种烟尘的气息。   “公孙瓒从前朝起便是谋士,他要是不起戒备,反倒是我高看他了。”陈笒对着光看看,“可惜后人再也没有可堪比公孙先生谋略之人。”   “啧啧,公孙瓒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不,哪怕是十岁,他还没出名之际,嗨,说这些干什么。”陈诚自是知道招揽公孙瓒难度之大不提,便是公孙瓒这个人身上带着的名头和关系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比公孙瓒心智不弱的,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了些眼界。”乌鞘归鞘,发出一声锵鸣,陈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太快,被阳光的折射照的无影无踪。“走吧,去跟我看看那犬王。”   “你不是说先熬两天吗?”陈诚对那个傲气的白犬也是有些兴趣,这家伙,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少,就是不让人靠近,见人就扑。   “我又没说光熬着,不知道进展怎么掌握火候。”   犬王在柴房中的一块空地上蹲着,眼神戒备,显然没有放下戒备。但是陈笒看出了柴房中的不对,嘴角轻笑“它想要跑,你看那墙角的柴,我敢保证,柴后面有它挖的洞。”扭头嘱咐守卫“过两天的夜里,在这边留一个人,它一冒头就把它打回去。棒子不行就拿水浇,不许用热水,别给我浇死了。”   “是,”守卫应声,随即询问“将军,今天要不要让人盯着?”   “不用,今天盯着它就不跑了。”陈笒摆摆手,“吃食饮水别断。”   “将军放心,每日都有人盯着呢。”   看看那依旧在戒备但是明显在听着这边动静的犬王,陈笒轻笑,眼中赞赏之意更浓。   四天后,京都,陈煜看着边关的三百里加急,“哼,朕之前还真没看出来,朕这个儿子还有几分张仪苏秦的本事。”皇帝是夸还是怒?周成吉无法分辨,便静立在一边不做声。   “成吉,你说,燕王和太子哪个好一点?”陈煜这话问出,周成吉扑通就跪下了,“皇上,这老奴可不敢说啊。”   “让你说,你便说!”陈煜合上奏折,周成吉想了想,“太子自幼由皇后教导,一举一动颇具大家风范,这些年对朝局的稳定和民生也起了不小的作用。燕王自幼文武双全,前朝考的三元,现在又屡建军功,是个难得的奇才。”   “你是说太子更好一点。”陈煜语气中带着笑意,看着周成吉满头大汗的样子,哈哈大笑“罢了,你们这些奴才,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就朕一个做了傻子。”   “老奴不敢。”周成吉知道这事过了,暗暗的送了一口气。“皇上,静夫人的孩子这两日便要生了,皇上不如想想小皇子叫什么名字好?”   “哈哈,对,这是朕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要好好想想。”   文渊庄,顾云悰震碎手上的信纸,燕王,果然是人中龙凤,只可惜了,他的出身会是一大弊端。朝廷中的人知道他这般动作,是不会放过他的。想想,提笔沾墨,将心中所想写下,顺便将下一步的推测告诉陈七,那只翅膀上有字的鸽子在书桌上等着。   “公子,你说七公子这鸽子是怎么飞过来的?”凤梧在一边伺候着,想伸手摸摸鸽子,结果差点被它啄到。   “谁知道他带过来多少次了,我是一次也没见过。”顾云悰脑中回想着匈奴那边的客商传来的消息,将最有可能被他们收买的部落名字写下。密密麻麻的小字整整齐齐。   放飞鸽子,顾云悰伸伸懒腰,“近两日京中没有我的消息吧?”   “没有,公子,老爷下手可快了,关于你的消息瞬间就小了。”凤梧笑着说,说道后面看见公子忽变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小。“怎么了,公子。”   “凤梧,你说,要是我们文渊庄瞬间压下一个消息,那证明什么?”顾云悰脸色有些发白,不等凤梧回答便自己继续“证明这消息不是假的就是后面的人手笔更大。只怕,父亲要把那淮南王引来了。”   其实,在顾云悰不知道的时候,淮南王已经来过了,并且,他和顾启渊联手将这个消息压下,毕竟,一些简单的江湖散人还是很好解决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传言消失两日后,一些所谓的证据开始出现,甚至包括了淮南王和以前淮南王妃的画像,而这一次,消息的来源地,直指京城。   “老爷,咱们要不要做些准备?”青桐在书房伺候,此时看和纹丝不动的顾启渊,心中有些寒意。   “不必,且让他们传着,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是谁在捣鬼。”顾启渊心中暗暗警惕,但是面上丝毫没有表露。知道当年事的人在世的不足十人,便是谁也没有必要为了这小事冒这种风险。前一阵子陈煜当朝申斥前朝降臣,没多长时间就出了这个消息,只怕是宫中的人有点怀疑。   青桐看着老爷的表情,暗道自己多虑了,老爷虽说已经近十年不理世事,但是心智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拟的。   “谁会调查当年的事呢?”顾启渊眼中的得色并没有让人发觉,语气中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   皇宫,陈煜看着御案上的密折,眼神眯起,果然,当年隐忍的淮南王,现在也要动动了吗?朕倒要看看你准备忍到什么时候。   要说这当了皇帝之后陈煜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便是这心性没有以前的隐忍。   “皇上,静夫人生了!生了个小皇子!”宫内的喜人来报,陈煜抚掌大笑“哈哈,赏!皇七子,赐名睿。”喜人一愣,这小皇子明明是皇上的第五个儿子啊,这皇七子是。但是皇家的事。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的好,低头谢恩。   “走,朕去看看静妃。”一句话,后宫之中又多了一个妃位。       第20章 第 20 章   边关,陈笒将手上的消息震碎,飘落到地上的火盆中。“宇文,咱们去探探公孙先生。”宇文昌应诺,转身出门,陈笒在后面度步,脑子中思绪纷杂,“等等。”   说罢,回转身坐下,提笔将边关变化略说一二,然后在最后留了一句‘愿化比翼,俯察洞天’垂笔让墨迹下落些许,再覆上衣物沾拭的痕迹,将信纸吹干,细细卷好塞进鸽子的竹简内。“宇文,留这鸽子两天,然后再放。”   “两天?”宇文昌算算时间,点点头。将鸽子放到一边的鸽笼,里面还有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灰羽鸽,只是翅膀上没有字。   公孙瓒的房间,公孙瓒放下茶杯“燕王来边关不过月余,为何这般心急?”   “公孙先生所言,我不是很明白。”陈笒知道公孙瓒非常聪明,但是他有一个弱点,就是自负,事实上这是能人异士所共有的弱点,只要好好利用,不怕他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果然,公孙瓒捻着胡子抖了抖,“你和诚王带来的兵马,并非是你手下,尽管你和诚王亲近无间但是老忠信候始终是一个大大的阻碍,我猜的对也不对?”   说完也没等陈笒回答,便又继续“若是老忠信候的亲兵没有意见的拥护你,那你这怀化将军手下就握住了两成的兵权,可是否?你这一路上尽管将威信立下了,却始终只是一个被看好的后辈,这些人的小主子还是诚王。你不甘心,或者说,你不满足。”   陈笒没有反驳,事实上他在这月余做的事便是让公孙瓒自己想偏,而燕王和军师若是不和,那么后面燕王犯险,背后势力陡起,军师算有遗漏便可水到渠成。有一点公孙瓒说的很对,老忠信候的亲兵,必然不会认自己为主,但是他也不需要,只要陈诚还站在他的一边,那么这些事便可任其自然。   对方的沉默被公孙瓒看成了默认,捻捻胡子“王爷若是稍稍缓和,且等那伊戈尔将联盟做起来,咱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先生,”陈笒拱手,想要再劝,就见公孙瓒伸出手掌制止,“王爷不必再说,匈奴的攻击永远是万众一心的时候最有效果,如今那伊戈尔既然想联合各个部落,那么在这里面就有了很多空子可以钻。”   “先生,那匈奴不是汉邦人,在利益面前他们确实有着人的贪婪,但是他们一样有着狼一样严明的阶级。”陈笒语速极快,就见公孙瓒冷哼一声“若是真如王爷所说,你又为何不去报告给元帅,而是与我探讨。”   说罢,公孙瓒端茶送客。陈笒面色变变,拱手告辞。陈笒出门后,公孙瓒放下茶杯,走到屋内挂着的地图旁,上面的势力分布被一个大大的圆圈在一起,而这个大圈和各部落相交的位置,有着一个个红点,尽管有些已经变成了黑色,但是不难看出以前的艳丽。“燕王的情报到底是从哪里的来的?”公孙瓒捻捻胡子,不行,他要去确认一下。而他急匆匆从中庭走过的样子被在屋顶等着的宇文昌看了个清楚。   陈笒出门后便变了一副脸色铁青的模样,跨上黑桑,打马前行,急促的马蹄声引人注意,掩盖了一声声石子打击墙壁的声音。陈笒一路前进,到了陈诚的府前才停下,守卫说陈诚一早便去了外围的草场,陈笒暗道不妙,加紧马腹,黑桑知道主人的心情,四蹄几乎不沾地的飞奔。   而在草场,陈诚看着眼前的交易,眼睛泛红。手中钢刀紧握,显然是在准备着等他们交易完成给那个叛徒致命一击。行进的沙沙声,陈诚扭头,看见陈笒,眼睛赤红。陈笒调整着内息,刚潜行过来,要不是陈诚的身形压制住了这一片牧草的晃动,他还真发现不了他。   陈笒指指自己,示意这是自己安排的,本来的目的是要让公孙瓒的人看见,结果谁知道这家伙不去校场练兵突然跑到外围跑马。压下正准备抬头的脑袋,陈笒看着眼前的两拨人故作慌乱的离开。而过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公孙瓒从城门处出现。陈笒只觉得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怎么是公孙瓒自己出来了。   “怎么回事?”公孙瓒走远,陈诚扭头问询。陈笒长出一口气,“我要让军师怀疑我,急功近利不惜一切,以身犯险洗刷清白。你差点坏了我的事,今日怎么没去校场?”躺倒在密密麻麻的草丛中,这里的草虽然没有草甸子那里那么茂盛,但是隐藏两个躺倒的大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今日习武的时候,听外面的人传信说这里出现了一只红狐,我便想来试试运气。谁知道你这么巧安排在今天动作。”陈诚颇为不忿,双手枕在脑后,“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这个?”   陈笒低嗯一声“有了那女大汗的情报,还有咱们在这边在这边放下去的人,总也要有点效果才行。”   “嗤!咱们在这边放下的人才有多少,还是那个顾庄主的脑袋起了大作用。”说完,陈诚又觉得不对,“顾庄主的信,不会是今天刚到吧?”若是今日刚到,那之前做出调查的就是,陈七的手下。陈诚心中戚戚,若是让陈七死的毫无疑点,那顾云悰得要失魂方会相信吧,而且,自从四哥和自己说了顾庄主的事之后,他便觉得四哥这把,赌的太大了。   “正是。”陈笒斜睨着他,陈诚什么时候对顾云悰这么上心了?却听见陈诚咂咂嘴,“四哥,陈七死了,多可惜啊。”   “他不死,后面的陈七你去演?”陈笒起身,忽略心中的不适,他要让陈七的死,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身后,陈诚叼起一根草茎,草原上夏天的牧草水分最大,但是味道却干涩,不若春季嫩芽甘甜,秋季草籽的香气富蕴。“算来算去,失心无真,何必呢。”   公孙瓒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心中疑问越来越大,这时候他便觉得边关内外没有一个可以和他详谈细述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了。不,也许燕王可以,如果他不是自己怀疑的对象的话。坐在早晨燕王的位置,公孙瓒回忆着他之前和燕王的对话,若不是他一时迟疑,走到了对面的巷子,看见了从自己家房顶上落下的石子。他便不会立刻赶到外围,而差点错过那场明显已经完成的交易。   这一切太过巧合,却让他不得不将怀疑的目标放在燕王身上。燕王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京城,淮南王看着眼前的稀客,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脸上的冷汗扑簌簌的落下。“陛下,臣真的不认识那文渊庄的庄主啊。”   “淮南王这记性,朕还是领略过的。”陈煜看着眼前筛糠一样的淮南王,若不是那消息经过再三确认,加上前一段时间季伟胜对他的分析,他还真怀疑不到淮南王身上。   “是,臣当年确实丢了个孩子,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文渊庄的庄主就是臣当年丢的那个啊。”淮南王一副死不认账的无赖样子,还真有点年轻时后纨绔的风范。   “你十二月初七丢的孩子,顾云悰十二月十五出现在文渊庄,顾启渊是谁,还用我跟你说吗?十二月初七那天,你谎称家中丢了玉砚台,闹得满城风雨,多少探子因为你这个动作暴露?而这次之后,前朝隋帝本来针对你的调查便取消了。这之前,隋帝怀疑你什么。也不用我说吧?”陈煜只身到淮南王府,便是在赌淮南王不敢承认,却不得不胆战心惊,因为他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   “嘶!照这么说,那顾庄主真的是我的孩子?”淮南王一脸的吃惊加上不可置信,还有点点的喜悦和得色。他突变的表情倒是让陈煜好一阵别扭,若淮南王真的像情报中所说,他此时还这幅样子,便是真的不打算利用文渊庄的势力了?   “哼!”陈煜甩袖“你前几日称病,不知是不是将脑子烧坏了。”既然一清二楚,何必装腔作势?   “这,从何说起啊?”淮南王掌心中真切的冒出了冷汗,嘴上依旧不着边际。   陈煜冷笑,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后,淮南王面色阴沉,口中无奈颂道“恭送皇上。”转身,淮南王示意管家最近的一切全部收敛,所有的动作,全部暂缓,一切,都等着陈煜的怀疑消散。   回到宫中,陈煜在皇后那里休息,皇后从族妹那里已经知道皇上去淮南王那里了。心思微动,有了主意。端起茶水“陛下,先喝杯茶。不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一杯茶总能让人神清气爽。”   “皇后,你说,淮南王到底为什么?”陈煜知道自家皇后在朝外也有些手段,便也不忌讳,“他的孩子流落在外,要是咱们,只怕有一点消息也会,诶!”   “陛下,其实,这么多年了,那两个孩子,只怕是找不回来了。何况,您前阵子跟我说,前朝隋帝的事,或许,咱们的孩子也是。只是可惜了刘氏,就这么活活的盼去了。”皇后泫然若泣,陈煜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皇后将几个孩子视如己出,辛苦你了。这些年,咱们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个孩子,只怕是让隋帝使人窃了去。”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新出生的小七,还有后宫两个没有生产的妹妹,他们的孩子倒是比侄子还要小一些。”皇后眼媚如丝,调笑着帝王,慢慢渗透着她的计划。   “是啊。”涉及这些,陈煜脸上也有些许的得色,然后便想到了两个至今还没有家室的孩子,“要说这最不省心的就是明德明瑞,两人跑到北大营去了。明瑞还好,没有家室牵挂,这偌大的诚王府都交给管家处理,可是这明德,轩儿都快七岁了,还养在太子那。”   “还不是皇上惯的,有机会看看朝内的孩子们,给两个孩子找一桩好姻缘也就是了。”皇后一颦一笑,和当年那个小丫头没什么两样,尽管年岁见长,但是心思依旧单纯如斯,陈煜心中安定,点点头。   文渊庄,顾云悰拿下飞回来的鸽子,将来信细细看过,准备销毁的手却停了动作。比翼,洞天,顾云悰想起两年前,自己和陈七讨论最理想的生活,便是幽居一隅,进可观天地,退可察田园。当时陈七大笑,说自己这是世界上最贪心的想法,即握着权,又享受着自由。   便是为了这个吗?顾云悰想起近些时日陈七的势力在外面的层层动作,心中喜忧参半,但是点点温意在心脉中蔓延。   “公子,什么事?”凤梧推门进来,就看见顾云悰捏着带着墨迹的纸条,若有所思的样子。   “无事,我让你问的事你问了吗?”震碎纸条,碎纸点点飘落。心中的图案却不曾有任何变化。   “问了,前几日上山的是老爷的老朋友,是早年在朝堂上的朋友。”凤梧说着便不无感叹的蹭蹭顾云悰“公子,老爷即便不是你的生父,这些年来也和生父相差无几了。为了查清楚这件事,老爷连多年不入的朝堂都进了。”   顾云悰点头微笑,“去给我沏杯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陈煜刚出生的那个皇七子,名陈睿       第21章 第 21 章   外围草场,陈笒看着眼前被赤霜吓到失了魂的红狐,嘴角带笑。拍拍赤霜的脑袋,“干得不错。”陈诚拎起已经胆寒的红狐,再看看前一阵刚刚被陈笒驯服的犬王“这家伙,打猎都不用追的,这是活活吓晕了。干得不错,回去给你炖骨头。”   赤霜眼睛盯着陈诚手里的红狐,看上去随时能给它一口,对陈诚说的炖骨头到没什么兴趣。陈笒轻呼,赤霜掉头回到了黑桑身边。湛蓝色的眼睛圆睁,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怎么样?这事一笔勾销了啊。”陈笒笑的好不得意,看的陈诚一阵咬牙,“这笨蛋两个月了竟然还在外围活动,让你撞了个正着。”陈笒摇头,“我这可不是撞上的,这红狐我钓了它一个月,它精明的很。”   “怎么样,毛色可还正?”不等陈诚多问,陈笒便换了话题,那红狐确实是人间极品,红色的长毛在日光的照耀下透着点点油光,看来是个营养充足的。“着实不错,放在野外还能自己长出这般皮毛。等到冬天换毛之后,便可以宰了。”似乎察觉到陈诚的杀意,红狐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挣开,鼻尖一抖一抖的,很是可怜,浑身的毛发都在颤抖。陈诚哈哈大笑,“这野物真是有几分灵气。”   “舍不得宰了?”陈笒对这个弟弟还算是了解,知道陈诚看似嗜血,但是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向来下不去狠手。“还是整只给你母妃送回去吧,也算是个念想,省的她担心你。”   “咱俩在边关,只我一人送回东西,不太合适。”知道陈诚是什么意思,但是陈笒心中对那个母妃始终无法原谅,脸色略沉,“你自送便是。”   说完,跨上一边等待的黑桑,转身回营,赤霜蓝色的眼睛看看已经恢复的红狐,眼中一阵凶狠,随后垫步跟上。   陈诚摸摸红狐“一点就炸,你说以后谁家闺女受得了他这臭脾气。”   元帅府,崇明听着公孙瓒的话,“年轻人心急很正常,而且那燕王怎么说也是个不世之材,你看京中的消息,燕王只身进到突厥王室,换来了十五年的和平。”崇明言语间对燕王颇为赞赏。公孙瓒摇头“燕王此举放在这里便是不妥,突厥那里陈兵压境,而且那里是燕王在起义的时候便跟着的队伍,不像这边。”   “有什么区别,都是兵,有能耐的都能带好。”崇明撇撇嘴“带兵无非是纪,法,严,礼,智,信,谋略是必须但是阴谋在军营不适用。”   “元帅,交战讲究兵不厌诈,兵者诡也,这不是阴谋,这是计谋。”公孙瓒下意识的出口,然后就发现自己被崇明给带到别的地方了,挥挥袖子“就知道和你这兵痴说这些没用。”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茶。   “知道没用还和我说。”崇明一口喝下自己那杯水,他的杯子里向来都是白水,几年前茶这种东西就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公孙瓒叹气“这大营中,我唯一愿意相信的,也就是你了。”   闻言,崇明呐呐无声,就见公孙瓒猥琐的抖抖胡子,“幸而我公孙瓒不会背叛,否则定将你这北大营卖个好价位。”趁着崇明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公孙瓒闪身出门。目光幽深,心中拿不下主意,这还是他们从五年前的大战中过来后的第一次。   皇宫,陈煜看着年幼的皇七子,新上任的静妃在一边打着扇,“这些事让婢女做就好,你歇歇。”静妃示意一边的婢女不要多事,嘴边挂着微笑“妾觉得,这样就好像是寻常的夫妇一般,妾服侍夫君,夫君教养孩儿。陛下觉得呢?”   “哈哈,好,好,便随你。”陈煜手指点点小儿子陈睿,“如今你也满月了,不久你就会有俩个弟弟了。”静妃在一边符合,“是啊,这小家伙都满月了,到时让妾想起在家中的妹妹,妾进宫后,便没见过我那妹子,现在想来,我那妹妹也有十五岁了。”   “十五岁了,可以及笄了。”陈煜看看静妃“你这个当姐姐的也该回去给妹妹祝贺一下才是。”   “妾谢陛下恩典!”静妃盈盈下拜,美眸上扬,随即不知想起什么,噗嗤一笑,陈煜纳罕“怎么,想起什么趣事了?”   静妃眼珠转转,语带笑音“妾是想起,妾有个庶出的弟弟,前些年非要闹着娶一个男妻做正妻,妾的母亲无奈,加上庶母纵容,便让他娶了回来,只可惜娶回来的时候妾已经进宫侍奉皇上,还不知道他们平时是如何生活的。”   “哈哈,”陈煜摇头“这男妻向来是贫寒人家做的事,你家是官宦人家,怎么也凑起这个热闹来了。”   “妾那个弟弟,或许是真的爱煞他那男妻了,不然怎会求娶,加上,妾尚有几个嫡出的兄弟,不用担心日后没有子嗣传承,也不用担心宗族怪罪,便由着他去了。”静妃看看皇上的脸色,知道火候到了,便点着儿子的脸颊“小睿儿,你有两个小叔叔,知道吗?”   陈煜轻笑“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又听不懂。”静妃盈盈“是~妾着急了,巴不得这孩子早日长大呢。但是一想到这孩子长大后,就看不见这娇嫩的小模样了,妾又不想让他长大了。就这么小小的,让妾能够护住他就好。”   “你啊,这以后绝对是个宠孩子的母妃。加上后宫还有一个宠孩子的嫡母,朕真是为朕的孩儿们担心啊。”陈煜举举小儿子,这小家伙精神的不得了,咧着还没牙的嘴嘿嘿直笑。   “那妾就学惠妃姐姐,只管把孩子放出去磋磨,等以后这孩子也长成燕王那般,便让他辅佐着他的小侄子,保我汉邦平安。”静妃语调坚定,倒是显得有些咬牙,说罢又有些心疼的摸摸孩子的襁褓,仿若已经看见自己不得不把孩子放手那天。   “做你自己便好,好好地学她做什么。”陈煜有些不喜,不仅是因为当年那个死去的孩子,更因为现在陈笒和惠妃的关系,天家无亲不假,但是他这是新朝,那两人的做派就好像是在宫中久住的冷人一样。   “是,妾遵命。”静妃巧笑嫣然“妾听夫君的。”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殿外,寂静的夜风微凉,即便是新朝,寒意也足以沁入骨髓。   文渊庄,顾启渊看看四周,转动机关进到书房的暗室,不过几息的时间又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积尘的卷宗,显然,他对里面东西的位置了若指掌。   将卷宗上的东西誊抄一份,将内容稍作改动,将原先的那份烧掉,带着新写的出门。山中的驿道上,停着一辆正在修理的马车,车内应该是女眷,因为只有一个车夫下来修理,显然车坏的比较严重,车夫已经满头大汗。顾启渊站在不远处的树冠上,将手中信封掷进车窗。马车一阵晃动,车夫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出了岔子,慌忙稳住马车上前探帘“王爷,您没事吧?”   里面传来淮南王和侍妾的嬉闹声,淮南王扔了一个水果出去“滚,本王有什么事也被你搅了,赶紧修好车。”   “诶,诶,”车夫放下帘子,捡起没什么损坏的水果,蹭蹭,装在怀里,继续修车。   顾云悰的书房,凤梧看看周围洒扫的小厮,示意他们离开。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他家公子正在推演着匈奴的地图。“公子诶,这地图是我偷来的,你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在书房里看啊。”   “别吵。”顾云悰旁边摊着几本人文,地象,水纹的书。凤梧只好等他弄完,半响,顾云悰放下手中的笔,将书本归位,“说吧,又有什么事?”   “公子,有人看见淮南王的马车在山上的驿道,好像是坏了,停了好久。”   顾云悰手下一顿,现在虽然消息还没有被清除,但是种种现象都已经表明,他就是淮南王的儿子,这种时候淮南王来这边做什么?   “父亲知道吗?”顾云悰拍拍手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笔准备将刚才的推演记录下来。   “老爷今天一天都没有在庄里,应该是有什么事吧。”凤梧歪歪头“现在是苦夏的时候,老爷应该是去画竹子了吧,这时候竹林里最舒服了。”   “嗯。”顾云悰写着字,突然想起一事“燕王的生辰可是在六月?”   “是啊,初夏的时候,好像是六月二十三,早便过了,那时候燕王应该在路上吧。”凤梧点点头确认,“没错。六月二十三。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只是想起来了而已。”顾云悰放下笔,将写了一半的东西放在书桌下面的暗格里,“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如果有消息传来,你就将它留着便可。”   “消息,啊。公子,今天有钟冥楼的消息。”凤梧从袖筒中拿出一个蜡封完整的竹筒,“今天老爷不在,我就提前将这个消息拿过来了。等公子看完,我再放回去。”   顾云悰敲敲凤梧的脑袋,“干得不错。”   将蜡封去掉,顾云悰看着里面的信息,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钟冥楼入驻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将纸卷恢复原状,小心的将融蜡封上。“快点放回去吧。”   “嘿嘿,这燕王不过是为了算计七公子的势力罢了,且等一阵他便没这个时间了。”凤梧挠挠脑袋,顾云悰瞪眼“什么意思?”   凤梧嘿嘿一笑“听说那个突厥的公主要嫁人了,直接放话说要嫁汉邦的王爷,最近在突厥那里,最有风头的汉邦王爷,不就是燕王吗。这突厥现在和汉邦正是和平时期,皇上是不会阻止的,这突厥公主要是娶回家,燕王只怕要烦心上一阵了。”   闻言顾云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燕王要和匈奴开战呢,你这小子,燕王就算娶了突厥的公主,也不会对突厥手软的。燕王这个人,叫他阎王更合适一些。”想到陈七在信上说的,燕王驯服了草原上的一只战犬,取名赤霜,顾云悰心中不无佩服。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对燕王在其他事情上的手段有新的看法。燕王用十余年时间经营自己的势力,用了十多年来爬到他的其他几个兄弟几年就可以到的位置,他的隐忍和手段,绝对是人中龙凤。   “燕王可不就是阎王吗,他在突厥战场上留下的那几千人,用的不就是地府的业火吗。”凤梧说的煞有其事,惹得顾云悰笑声连连。   边关,陈笒和陈诚正在校场练兵,不论是新来的,还是在这驻守数年的,在校场上,都是一样的气势如虹,一样的冰冷肃杀。唯一相差的,就是那一阵阵随着兵器的挥舞而渐渐凝实的血气。   崇明看着校场边的几人,陈笒和陈诚两位王爷和之前在他这里的将军并无二至,这点是他最满意的,要是他们用什么王爷的特权,就算是惹怒老朋友,他也要上奏请这两位王爷回去。   宇文昌上前,“将军,淮南王有动作了。”   陈笒眼神眯起,和陈诚打了个眼色,转身往回走。   书房内,看着钟冥楼传来的消息,陈笒摇摇头“现在才有动作,是不是晚了点。”嘴边勾起冷笑“让钟悌他们再催催,务必要让顾启渊自己暴露,在咱们回去之前,让淮南王认回顾云悰。”   “王爷,要是想要淮南王手下的势力,其实可以不必如此。”宇文昌皱眉“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将淮南王的事告诉皇上。”   “然后呢?”陈笒微笑“先不说皇上会不会信,便是信了,咱们也就暴露的差不多了,为了淮南王手下的不安稳因素,把自己的势力曝光,宇文,你觉得这笔买卖很合适?而且,我也不是要淮南王的势力,我只要他的名头,我要的,是顾云悰这个淮南王世子。我要他恨淮南王,而淮南王则恨皇上。只要皇上将顾云悰送上世子之位,淮南王就不得不反。”   “他要是反了,前有皇上,后有顾庄主,咱们在后面推一把,这小老儿不死也要废了。”宇文昌接话,陈笒点点头,又摇摇头“到时候,咱们便在顾云悰的一边,别忘了,这可是我预定的军师。”       第22章 第 22 章   伊戈尔部落,新上任的大汗对于汉邦那块可口的肥肉可谓是垂涎三尺,但是眼前的一份资料让他不得不正视正在面临的事实。   “什么时候的事?”手中信函摔在手下面前,伊戈尔带着金色的眼睛仿佛草原上的猎鹰,“什么时候那个贱人和汉邦的人联合了。为什么咱们到现在才知道?”   “大汗,这消息是汉邦的探子传出的,崇明他们尚不知道咱们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咱们现在攻击丘林氏,汉邦也不会出手?”伊戈尔看见一边的老汗摇头,眉宇间显示出不耐“我知道,我会先向丘林氏发出邀请,如果他们依旧选择站在汉邦一边,那我也无能为力了。”伊戈尔满意的看到老汗点头,然后指示下去,另外,他还有着另一番安排。   北大营,赤耳身形迅速的攀附上城墙,翻越关口,当他跃上将军府的院墙的时候,一只飞镖擦着他的脸颊袭过“燕王爷,是赤耳。”急急报上姓名,因为赤耳已经看见了下面的那条犬王。陈笒披着斗篷,出现在院子里“回来。”赤霜无声无息的回到陈笒脚边,眼睛依然盯着赤耳。   “燕王爷,大汗有事通报,故而派我过来。”赤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陈笒接过,却并不打开“贵我两方合作在我汗营已经是人尽皆知,赤耳下次过来的时候大可不必隐藏踪迹。”   “多谢王爷好意,赤耳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比较合适,不然,也许赤耳会杀几个你手下的兵士。”诡秘的笑在赤耳这张脸上显得额外惊悚。“赤耳告辞,如果王爷想好了,就去草甸子,赤耳在那里等着。”   说完翻下墙头,旁边的侍卫上前“王爷,要不要通知城门上的人扣住他?”   陈笒轻笑“有你请示的时间,他早就翻过城墙了。”回到书房,扯开信封。上面是标准的汉字,只写了一行‘伊戈尔意欲同盟,王爷可需要探知情报?’看似询问,实际上则是在寻求庇护,陈笒将信纸烧掉,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宇文昌,连个商量的人都难找。   若是让丘林氏加入伊戈尔的联盟,伊戈尔的动向他们会清楚,也可以让伊戈尔跟着他的计划走,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如果说是因为伊戈尔的其他同伴都是手下有几个小部落附属的大头目,那丘林氏几乎等于那些附属的小部落般大小,怎么会被伊戈尔发送邀请?   两下思量,陈笒觉得还是和崇明禀报一声吧,想必公孙瓒也已经把伊戈尔的计划告诉了崇明了。   皇宫,陈煜看着密探呈上的奏折,唇泛冷笑,季伟胜站在侧首,思虑再三,道“陛下,现在这种消息明显是淮南王和那文渊庄的手笔。燕王身在边关,如何能操纵江湖上的是非,加上那淮南王丢孩子的事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若非是当时的经历者又怎么能说的这般详细。   当年这种事是绝对的隐秘,想来知道**的也不过十数人不会再多,燕王当年不过还是个黄口小儿,现在跟在燕王身边的手下也没有一个是超过三十岁上的,凭他们的手段,又如何能查出前朝隐秘,何况意图不轨。”   “季卿对燕王的事到十分清楚啊。”陈煜语气清淡,对于这个书生,他就算有十八般武艺也用不上,倒是罕见季伟胜会对那个皇子额外关注。   “非也,陛下,今日奏折所奏就是换个人,臣也是这般说辞。”季伟胜带着点文人的嘲弄“散播这等消息的人无非是想要让陛下将精力放在自己儿子上面,陛下现在的四子中,唯有燕王是孑然一身加上身在边关,总是比其他几位王爷好对付些,而且,要是皇上不信燕王,燕王连一个可以帮他说话追查的人也没有了。”   “胡说,朕何时说过不信燕王了。”陈煜觉得好笑,将密折扔到一边,若说燕王无心皇位,他不信,但是要说燕王能经营出这么大的动作,他也不信。但是,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代表谁都能往他身上泼脏水。觉得燕王好对付?陈煜心中有了主意。   “顾启渊的证据查到了吗?”陈煜点着御案,季伟胜摇头“藏得太深,臣让人从各方的记档中调取,也没能找到顾启渊这些年的资料。”   “总会找到的。”陈煜手书一道圣旨,交给季伟胜。季伟胜离开后,大殿内恢复了寂静。   文渊庄,顾云悰看着守在书房门前的青桐“父亲不在吗?”   青桐点头“老爷已经出去好几天了。”顾云悰转身离去,一边的凤梧看看毫无动静的书房,眼中晦暗不明。   回到自己的书房,顾云悰将最近的事细细写下,父亲和淮南王对燕王不满,却不知陈七和燕王关系紧密,如今钟冥楼反扑,加上之前钟冥楼和文渊庄合作不成而下的警告,本意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意,却被父亲用来解他的围。那燕王本就怀疑到了陈七和文渊庄的关系,现在文渊庄多处暗桩被拔,一些情报点的人也突兀消失,尽管都是外围的人员但是不代表就此断掉的信息链能很快的补上。   凤梧给顾云悰添水“公子,是不是七公子无意中和燕王说漏了什么?能不能让七公子问问燕王?”   “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咱们的消息点,说都没有东西可说,便是他自己也有几天没有回信了,江湖上陈七的势力最近动作不小,整合起来的资源怕是比钟冥楼不相上下,而且他这个人习惯于撒手,但是现在任由手下发展固然有利于他在边关的动作却也引起了多方的怀疑。”顾云悰下笔不停,一边和凤梧分析着,一边将前一阵得到的消息在脑中整理。   “父亲不知道怎么说服的淮南王,现在淮南王将江湖上不温不火的势力都算到了燕王头上,加上时间点上刻意找的巧合,燕王的消息要是皇上不信则罢了要是皇上信了,不仅燕王要反咬文渊庄,便是父亲,也要有闪失。”顾云悰吹干信纸,装到信封里。“去把信给青桐,让他无论如何转交到父亲手上,如果文渊庄引起朝堂上的注意,少不得有些不开眼的会把什么屎盆子扣到咱们头上。”   “好。”凤梧拿着信出门,顾云悰靠在椅子上,对之前贸然调查陈七的行为第一次有了悔意,相识几年,唯一一次交集便是这个,却没想到还是让燕王抓到了。   凤梧刚出门,一只熟悉的灰鸽子便扑棱棱的飞进来,上面带着的竹简被顾云悰瞬间取下。展开信纸,上面没有边关的近况,而是将淮南王的事细细说了,末了说明就算他真的是淮南王的儿子也不要和淮南王相认,淮南王所图不小。淮南王在朝内的消息必然是燕王给他查到的,也就是因为如此,燕王才会被淮南王和父亲抓到吗。   他们两人在边关,对京中的动作总是会鞭长莫及,现在淮南王和父亲又在盯着他们。陈七现在在边关是如何状况?燕王对他的怀疑已经尽消了吧,还是他又暴露了什么底牌?燕王,燕王,还是说燕王查到了陈七的身份?   顾云悰睁眼,并没有震碎手上的纸条,而是将它和之前的几张保留下来的一起放到了书桌的暗格里。   边关,陈笒将赤耳带来的消息告诉了崇明和公孙瓒,崇明当即便决定同意给丘林氏庇护,并且让他们加入伊戈尔的联盟。用情报换取安全,这样的交易很合算,也让他丘林氏安心。   陈笒点头,随即看见一边的公孙瓒面带忧色,嘴角浅笑虽然比预想中的进展要快上不少,但是依旧没有偏离最终目标。   草甸子外围,赤霜赶着赤耳出现,陈笒在一边静立,“赤耳不怕我们不过来吗?”   “如此般想法,未免小瞧了燕王。”赤耳略一拱手,整整衣衫“燕王的速度比我等想象中要快很多。看来燕王杀伐果决,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陈笒拱手回礼“我还不知道我这名头已经传到了你这赤耳的耳朵里。”   赤耳嘴角咧开,“燕王诚信,我便和你交换第一个情报,匈奴在上京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扮作商人,从回鹘那里出发,并没有经过北大营,而到了这边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正常的牧民,至于情报,就在其中一只羊的肚子底下,这是我们草原最常见的藏匿情报的方法。”   陈笒神情肃穆,郑重的一个行礼“多谢。请转告你们大汗,陈笒必护你们丘林氏安全。”   赤耳张张嘴,本来的讽刺没有说出口,冷哼一声表示知道了,转身消失在草甸中。   陈诚从一边的城墙上飘下来“这个丘林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少给我装傻。”陈笒瞅瞅这个弟弟,“最近我要出去一趟,军中的事你自己注意着就行。”   “找顾云悰?”陈诚嘿嘿一笑,“四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这不时消失的样子,挺像是偷会小情人的?”   陈笒没有回头,只将手中的乌鞘向后弹出,陈诚躲过,咂咂嘴消失。入秋了,北关这边冷的很快。   陈笒这次消失不可能毫无痕迹,于是,陈诚和陈笒两人准备去丘林氏详谈的事得到了崇明的准许,出发的时候是两个人,而到了丘林氏的时候就只有陈诚一个人了。   由于是临阵离开,而且没有替身,陈笒放弃了一直跟着他的黑桑随行,而是化妆做一般的牧民,按照匈奴探子的路线,从回鹘方面赶回京城。从上次顾云悰传过来的信息中他知道钟冥楼的行动很是顺利,但是引起了顾启渊的怀疑,现在他要回去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   至于作用如何,那就因人而异了。   钟冥楼,司空翔坐在钟悌的桌子上,“王爷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沈青伸手把他拽下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次的事不用咱们参与。”司空翔撅嘴,“现在京中的形势满天飞的都是传言,有真有假,连起义前的事都被翻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顾启渊那个情报头子以前收集的东西。我家老爷子都怀疑了,问我王爷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江湖上的事都有参与。”   钟悌看见毫不在意的暴露家底的司空翔,心中一阵无力感,这俩人自从从边关回来后就好像说开了一样,以前还有所收敛的司空翔现在成天就跟上了天一样完全失了以前的状态。   “司空老元帅的担心不无道理,也就是说至少皇上还是相信王爷的。”钟悌作为情报的管家,对于信息的分析能力还是有的。   “脑子不错。”司空翔嘿嘿一笑,大大方方的靠在沈青边上,见沈青要躲,便眉头一皱手拂过自己的腰,于是沈青就站在那不动了。   “你们,能不能”看见两人的状态,钟悌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内心呼唤这边的事赶紧过去。   银月如钩,顾云悰侧卧在床上,床边还摆放着刚才查阅的资料。陈笒轻身进屋,侧坐在他的床边,动静引起了顾云悰的警觉,还未起身便有一枚飞镖向陈笒的方向飞出。陈笒两根手指夹住,“啧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顾云悰起身,“有毒!”   看着已经变黑的手指,陈笒苦笑,顾云悰捂着嘴闷笑。   --------------------------------------------------   沈侍卫司空翔番外——路上那些事儿   从北大营出发,到达第一个驿站之后两人就将加急信交给真正的驿站官兵,乔装打扮从另一条路出发回京城。路上,沈青察觉到身后丝毫不加掩饰的视线,说实话这比他以前察觉到的要热烈的多,从一开始的厌烦,无奈,到现在的习惯,甚至有些喜悦,沈青摇头,不管如何,他不能给司空翔希望。   “啊!”物体坠落的声音,沈青勒马回头,就见司空翔倒在路上,座下的马在旁边好像被什么咬到了,前腿乌黑,口吐白沫。心中一急,跳下马查看。   “你怎么样?”上下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人,没有明显受伤的迹象,但是左腿有些僵硬。看看一边的马,是肯定不能走了,沈青转头,“你骑我的。”   “我骑不了,腿扭伤了。”司空翔指着自己的左腿,为了不被发现,他可是真的摔下来的。   沈青顺着小腿的位置向上检查,关节确实有错位。摸到错位的位置,沈青顺手就给司空翔正过来了。一声脆响,司空翔的痛呼声响彻方圆十里。“沈青,你不要以为老子喜欢你你就给老子正骨都不说一声的!很痛知道不!”   一连串的话其实重点只有五个字,司空翔知道沈青绝对会注意到,也不掩饰,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沈青。   “知道,”沈青内力传出,给司空翔刚刚正好的关节按摩。知道,知道什么?知道很疼还是知道小爷的心思?司空翔咬牙,这个闷葫芦!一时心急,将腿从沈青手中拔出。   “还疼?”沈青抬眸,黑亮的眼睛盯着司空翔,沈青和王爷经常易容变装,司空翔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两人,便是因为这双和燕王完全不同的眼睛。司空翔哼唧了一声,“不疼了。”说完准备起身,结果发现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还没反应过来,身形一歪。   沈青伸手一捞,直接将司空翔扔到自己骑得那匹马上。自己在下面牵着缰绳,显然是准备步行。被沈青摔得呲牙咧嘴的司空翔揉揉屁股,“你就不能轻点!”   “你又不是娇小姐,怎么今天这么多事。”沈青在前面牵马前行,想着一会儿找个小镇休息一下。毕竟从京城到北大营,自己是骑马冒充王爷,这个家伙可是跟着大军走过来的。   “你上来一起,这么走什么时候能走到?”司空翔本来惯例性的调戏已经成了习惯,但是这次不同,他以为沈青在说出护他周全,甚至公然反抗燕王之后会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以前是提前抱着失望的准备,所以沈青稍微给点反应他就高兴的能跳起来。这次是抱着希望,却依然失望。司空翔虽然藏拙,但是自小也是别人捧着长大的,唯一的劫便是眼前这个人,这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爱到心疼的人。   “这匹马盛不下。”沈青想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镇,里面的客栈还不错。想了想“这条道往前面走,岔路口向左,到兴隆镇。”指明路之后,沈青便腾身而起,司空翔说得对,走路太慢,两人共骑这匹马受不了,反正他也不是不能骑马。沈青没有看到,身后司空翔脸上闪过的自嘲和坚决。   兴隆镇,司空翔远远的看见了在客栈门前等着的沈青,心下一横,拐到了另一条小路上,熟悉的脂粉香让他知道这是一条花街。   “马力不济,路上慢了点。”司空翔看着沈青毫无变化的脸,觉得自己这身脂粉味恶心到的只有自己。沈青掩饰眼底的不满,就算司空翔做什么,他也没有必要提醒。“我订了两个房间,叫了洗澡水,上去休息一夜再上路。”   没有多说,沈青径自上楼,司空翔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找到红粉知己,呵呵,看吧,这小少爷的耐心终于用完了。   将身上的尘土清洗了一遍,沈青坐在床上打坐,他是侍卫,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但是对面闹出的动静依旧让他分神。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沈青眼前一晃,竟然被点了穴。而眼前的人,是一脸决绝的司空翔。袭衣落下。司空翔嘴角带着笑。   清晨,沈青看着眼前白腻的脊背,上面的点点红痕和青紫证明了昨日两人的契合,而依旧红肿渗着血丝的穴口就像一枚印章,给他昨晚下的承诺盖上了一个不能违逆的印鉴。拥住怀里的人,这种强迫,他甘之如饴。不过要不要让还在睡着的人知道?等他醒了之后再说吧。   路上,马车中,司空翔拍着前面的车夫“我不要回去,回去会被我家老爷子打死。”   “有我在,不会。”   “死闷葫芦,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司空翔嘴角上扬“就床上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晚几分钟,一个正文一个番外,另外,咳咳,(暗号出现)梦港 436519490想看的来       第23章 第 23 章   毒性渐解,顾云悰半坐在床上,也不掌灯,便借着月光查看陈笒相貌,“你回来,燕王知道?”   “明德知道我惦记着这边,便让我回来先行照看,毕竟这段时间你和他都流言四起,我身在边关想要压制也无能为力。”说罢,陈笒将袍袖举到顾云悰面前“闻闻,还有羊膻味呢。”过关的时候陈笒扮作牧羊的人,和羊群挤在一起,身上的膻味是轻易去不下去了。   顾云悰听见陈笒的称呼,便知这人只怕和燕王甚是交心,燕王到底是何等心思?即调查他,又不顾暴露的帮他,还是说,危机已经过去了?   “见你这样子,便知道前一阵明德调查我的事被你发现了。”陈笒起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前一阵我的动作不小,加上明德本就怀疑我的身世,所以才起意调查,结果被我手下的人误以为是恶意,两边倒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先行打了几个过场。搅得各自暴露,到时让淮南王那个,钻了空子,事后我们都觉得这种事实在是傻气。”   话语中的停顿让顾云悰知道他省下的不是什么好词,微微垂首,他觉得自己的行事和淮南王的风格相差无几,文渊庄掌握江湖上的话题,若是没几分这种手段,总也是难以立足。陈七的态度,似乎并不看好。   “淮南王的事你不用在意,我和明德早便在查淮南王,早年间的大内记档有关于隋帝怀疑淮南王的证据,我们从边关回来,便会将淮南王一举压下。而且,”陈笒顿了顿,看见顾云悰面带微笑,心中明了“最近不要和淮南王有什么牵扯。”   言尽于此,顾启渊和淮南王的接触他们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从淮南王的动作和行程上来说不难看出他已经和顾启渊合作。在可控范围内,等到淮南王发现顾启渊这段时间其实是去了前朝十七皇子那里,不需要他真的去,只要有传言,加上皇上的一些怀疑,以淮南王的心性,不怕文渊庄不灭。   “淮南王的事我已经全然交给我父亲了,能医者不自医,而且,这段时间我对边关的事注意的多一些。”顾云悰扬了扬书本,示意自己根本不在意,事实上,他给父亲的信中已经有了一个解决方案,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按自己说的,燕王,淮南王,皇室,要是其中任何一步走错,父亲和前朝的瓜葛就会出现在人前。“听说那突厥的公主扬言要嫁给汉邦的王爷,这个王爷是燕王吧?”   “你从何处听得这种杂论。”陈笒抿唇笑,随即摇摇头“明德在突厥根本没有见过那突厥的公主,便是要嫁,八成也是诚王。他在突厥有个熟人,拓跋家的,一直不愿意告诉明德是哪个。前几日还被明德问询了一番就是不说,算起来他们两个也是早就该大婚的年龄了。”   说到婚嫁,顾云悰便有些无言,自从两人明了心思,他便难免担心,燕王若是有一天知道了陈七的身世,知道了他两人的事,以陈七对燕王的重视。“从边关回来,燕王有什么计划?”不愿多想,便趁着当事人在的功夫多问点消息出来。也好让他在谋算的时候有些依据。   陈笒暗笑,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倒是显出了几分无奈“从边关回来,我便休息一阵,燕王有什么计划也和我无关了。这一阵的事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警惕,明德他的势力毕竟不如其他几个的底蕴深厚,便是让人发现了也难以招架。这次出去因为是跟着诚王和忠信候的亲信,加上去的是崇明元帅的地方,明德两人也能放松一二。说起来,这崇明元帅……”   话题转换间,陈笒将燕王现在的情状吐露一二,让顾云悰觉得自己是不愿意让他在这里面掺和便是最好的,以他对顾云悰的了解,这人心思很是固执,要是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来他告诉自己的事情越少,燕王和陈七的可疑也就越小,淮南王心思隐秘,轻易不会露出马脚,所以现在他是在和顾启渊过招了。   天色渐明,屋里的两人已经就着边关的状况和对策讨论了半夜,陈笒并没有露出去意,倒是让顾云悰给轰了出来。伸伸胳膊轻身而去,陈笒从后山的悬崖上下山,现在顾启渊和淮南王合作,难保文渊庄里有淮南王的手下,文渊庄内没有见过燕王的人很多,淮南王手下不知道几个皇子长相的可不多。陈七陈笒虽然相貌不同,但是五官轮廓算起来相差不大,若是让人认出来,起了怀疑就不好了。   顾云悰在卧房内开始将陈笒告诉他的消息整合,直到凤梧推门进来,顾云悰才蓦然想起,陈七连夜过来,昨夜昏暗看不清楚,今晨那一身风霜可是明显的很。怪不得,想到陈七走的时候那个无奈的表情,顾云悰轻笑,摇摇头,总不能以为他和女人一般细心吧。   钟冥楼,陈笒还是第一次到他这个燕王名下的势力里面。看楼内的安排,倒是规整,和一般的情报地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见识过文渊庄的周转,陈笒觉得这种规整的设置实在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让陈七和燕王的关系更近一点?以后也好托付不是。嘴角轻扬,陈笒跃上钟悌的房间。   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剩下的就是钟悌这个鬼医家的宝贝药材们。真真是,就算做了情报生意也盖不住他那一身的药气。   推门声响起,钟悌看见站在屋内的陈笒松一口气“王爷回来咱们也不知道,让下面的人以为是进了贼。”   陈笒挑眉“你在什么地方安排的人?看见我了?”钟悌指指房檐上留出的孔洞,“这是宫中的法子,洞里有几面小镜子,人在隔壁或者临边的房间里就能看见。”   “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陈笒掸掸衣服,“最近有什么变动吗?”   “还没有,皇上那边没什么动静,淮南王最近也小心了,顾启渊已经在十七皇子那待了半个月了。”钟悌想了想“还有就是,太子那边想要对那孩子下手。”   “怎么,太子也怕了?”陈笒浅笑,正好,趁此机会让皇上将他一撸到底吧。现在他需要用燕王的身份一点点把势力替换过来。   “太子对最近的流言,颇为重视。”钟悌倒是觉得,淮南王和顾启渊这番行事倒是省了他们以后的功夫,说不得这顾庄主和王爷也真是心有灵犀,自从认识那顾庄主之后,王爷虽有惊险,也总能化险为夷,想来这次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太子重视也好,我还就怕他不重视,”太子这人,遗传了皇后所有的谨慎小心不择手段。加上身后的母家被上面那位颇为忌惮,他是生怕到手边的东西会被人夺了去。“就让他担心着,他一多心,自然会失了分寸,等我回归朝堂,他必会加倍忌惮。”   钟悌应是,“按说太子的心性不差,若是他外祖家在皇上面前稍有收敛,也不必他这么担心。”陈笒摆手,“皇后,太子,还有那个早年丢了的二哥,都是这种性子,不到手里,他们就防着所有人,这种手段用在皇家,会把他们自己累死。”   “王爷之前不是说这种性子适合皇家吗。”钟悌撇撇嘴,眉梢却带着笑意。陈笒拿起钟悌放在桌上的册子“这次我去北大营,收获颇丰,崇明元帅能和公孙瓒在北大营抵御多年,守得为非就是信,他们信皇上,更互相信任。”   “属下倒是听闻,那公孙瓒是世间奇才,只可惜不能一见。”钟悌偷瞅着陈笒,看见陈笒脸上似笑非笑,便知所求无望。   “等我将呼伦湖以内收服,便派你去边防驻守。”陈笒看见钟悌瞬间苦下来的脸,觉得颇为好笑。   “王爷还不如让我一直在这钟冥楼里呢,我还落个清闲。”钟悌甩甩袖子,等到那时候,关内就比关外有乐子了。   “你这和司空混久了,他的那一套,你也学会了。”   钟悌借着机会抱怨的时候,宫中又降下一位公主,产下公主的胡美人被封为夫人,陈煜亲封长公主为宁,取一世安好之意。   皇后借机赏了不少东西,但是胡夫人一一敬受并不领会皇后的意思,一边的静妃看着胡夫人,有些可惜,只能祝愿她安安分分了。   皇后回到自己宫中,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静妃,“坐吧。”静妃在一边落座还未入冬,她身上便穿上夹袄,也不知是身寒还是心寒。“胡夫人的孩子是个公主,这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公主啊。”   “是啊。现在只等那柳氏的孩子。”皇后手上拿着盖碗,指尖有些泛白,三个,是不是少了点?留五个孩子怎么样?“柳氏的父亲是前朝的降官,她的孩子只怕皇上也有些忌讳吧?”静妃眉眼轻佻,掩唇轻笑。   “皇上怎会忌讳,那都是他的孩子,前朝降官不足为虑,便是几个妃子的母家也能将他们瓜分干净。皇上避讳的是那些心思不安定的。”皇后抿了一口茶“宁儿这出生的时间倒是好,晨起初阳,就是这殿内的血腥气,染上了就不好下去。”   “娘娘只是站了一个时辰,这味道轻,不消到了晚上也就下去了。”静妃知道皇后的暗指,将桌上的茶碗拿起来打开,茶香四散,把她们鼻端的血气都去了不少。   “淮南王的王妃听说正在四处游说,将她的儿子封为世子呢。只是淮南王好像不太愿意。”静妃语音淡淡,只见皇后浅笑,“他是想用这个做筏子,和我母家争上一二,皇上至多两不相帮,只怕皇上也想看看淮南王的势力罢了。只可惜,现在淮南王没有一个初生的孩儿。”   “淮南王毕竟老了。”静妃安抚皇后,“老了?淮南王今年才五十,为了这皇位,他少不得要多活上一二十年。”皇后嘴角冷意频频,“现在前朝的安稳还要靠几位大臣,若是淮南王去了,前朝就要找出一个新的不安稳的。否则,不安稳的就是咱们几个的父亲了。”   “皇后果然是内外兼修。”静妃心下安定,却也为自己家不得不听命于皇后一族感到悲哀,这两年宫中没有一个孩儿,便是皇后的手脚,等前朝站稳了队,她们才有机会怀上孩子。至于能不能生下来,看的还是皇后的脸色。只可惜后宫中的其他几位妃子,惠妃冷情,纯妃高傲,剩下的几个也是唯唯诺诺的,全有皇后把持。   宫中艳阳正大,菊花含苞,淡青中泛出的点点金黄好比厚积薄发的新朝,只等着百花开尽我花杀。   共享一个秋日,在北边的草原上确实烈日白光秋风阵阵。干冷的秋风吹的人脸上凝出一层厚厚的壳子,就算是年幼的孩童脸上也有风霜的痕迹。   伊戈尔看着前来表忠心的丘林氏的人,心中一阵冷笑,什么时候他们草原上的部落也出了这种左摇右摆的汉邦人。“伊戈尔大汗,我们大汗诚挚感谢您的邀请特派我来表示我们的诚意。”来人正是那个能驾驭神骏的汉邦客卿,但是他口中的匈奴语发音纯熟,不像是后期习得,倒像是自幼生长在草原一般。   “本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伊戈尔的帐中,木炭没有烧,酒水没有摆,有的只有一般人家都有的干肉和猎刀,如果不是他面前大量的书本和他本人在帐中,他的汗帐和寻常人家的毡房没有什么不同。   “我名吴用。”       第24章 第 24 章   京城,伴着入冬的倒计时,关于燕王的传言仿佛涓涓细流终于到海一般恢复平静。而同时平静的,还有关于淮南王的消息,淮南王意欲认回儿子已经成了事实,毕竟,现在的形势就算他不想认,也有不少人愿意帮他查下去。淮南王骑虎难下,只得变成一个好父亲,将态度表明,只要顾启渊同意他会给顾云悰世子之位。   不仅如此,他还将势力分散下去,化为散沙消散无踪。淮南王这般做派,陈煜心生警惕却也无可奈何,好在,淮南王走得了,这个文渊庄是走不掉的,而且,顾启渊的嫌疑比淮南王要大得多。   为了京中舆论的安定,多方势力一起下手,终于沸沸扬扬近三个月的传闻压了下去,而此时,造成这个舆论的来源,正坐在丘林氏的汗帐中。   “想不到王爷回来的这么快,我们本以为诚王要留在我们这里过冬呢。”赤耳看见陈笒,语气中还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用他们部落做幌子,万一要是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出现,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在燕王身上咬下一块肉。   “我本想去领略一番草原上的风光,但是明显这边的事情遇到了不能妥协的地方。”陈笒从赤耳转向女大汗,契书已经签了,他们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女大汗朗声大笑,“伊戈尔为了加大筹码,要和参加联盟的部落举办集会,而我们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和重视就要拿出足够的实力。”   “据我所知,你们的部落牛羊并不繁盛,马群倒是奇特,若是我们提供给你们银钱去采购牲畜,只怕会引起怀疑。”听完翻译后,陈笒已经知道女大汗的意思了。但是解决的方法不止一个。见女大汗脸色不对,陈笒伸手示意稍安勿躁,看看旁边不准备理会这边动静的陈诚,他觉得颇为无奈。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铁器。”陈笒看见女大汗晶亮的眼睛,摇摇头“不是我们对付突厥的兵器,那些过于明显。”   女大汗面带怒意“你们汉邦人毫无诚意!”   “到底是我汉邦人毫无诚意还是你们突然增加条件?”陈笒面色清冷,看向女大汗。女大汗仿佛被草原上的孤狼盯上了一般,只一会儿的功夫,女大汗便心生退意。   “我相信诚王也是这个意思,但你们不放弃,为了你们的部落,我理解,但是为了我们两方的合作,”陈笒微笑,威势却丝毫没有放松。丘林氏的两个大将手中握上了兵器,而陈笒两人依然悠闲。双方对比,高下立现。   “鉴于我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我便自作主张提供给你们购买战马的银两,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有了银两也不能迅速提升你们部落的实力,你是要筹码,还是要你们部落的安全?”陈笒这人和人合作,若是直言利害他还可能同意,要是想要算计的话,他会很感兴趣的回敬过去。   “你很清楚,伊戈尔找上你们并不是看上了你们的实力。”陈笒挑唇,“你们的实力不管有任何形态的提升,对于已经注意上你们的伊戈尔来说,都是怀疑的依据。”   “但你们依然在这种时候过来意图陷我们于危险之中。”翻译没有等女大汗说话,怒目圆睁,属于草原人的一半血统让他的瞳孔比汉邦人要小上一圈,却更犀利。   “我们两人这时候过来,我们身上的风险比你们要大得多。”陈诚放下酒杯,和桌子碰撞溅出酒液,帐内突然一片寂静。   女大汗和翻译低声说了几句,陈笒听见他们是在说那个叫吴用的客卿,显然那个吴用并不同意他们的计划只是他们自己愿意冒险一试,嘴角轻轻勾起给陈诚打了一个眼色。陈诚嗤笑一声“你们以为我们只有你们一个合作者吗?如果不是太子说你们曾经主动寻求过帮助,我们也没有必要和你们这个部落合作。”   “据我所知,你们汉邦人的皇子之间,关系并不好。”女大汗眼神眯起,他们和前朝的皇室寻求过帮助,但是被不屑一顾,如果不是现在两边蠢蠢欲动,她也不会同意曾经蔑视自己的人。   “对内是对内,对外是对外,全汉邦都知道我和诚王不和,但是在外,我们都是汉邦人。”陈笒眼如流光,“迎面可以持刀相向,转身却可以交托后背。”   知道目的无法达到,但是两边已经是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对于己方这边,契书的签订就是自己最大的把柄,就算吴用能够取得伊戈尔的信任,他们的背叛已经是事实。如果暴露,伊戈尔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而汉邦这边是不会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的,他们的互利存在于战争之后。女大汗面露释然,既然命运已定,那就赌一把,长生天是不会轻易放弃在草原上挣扎的子民的。   “此事就当我们没有提过,我们的客卿吴用已经到了伊戈尔的部落,以他的才能,必是能带来好消息的。”两方同时遥祝吴用马到成功,帐内一片祥和。   两匹马在身后跟随,陈笒看着陈诚签下的契书点点头“这次回去,老忠信候绝对不会放过你了。”   “不会,到时候我就说累了,伤了,外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陈诚挥挥手,毫不在意。就见陈笒煞有其事的摇摇头“我听说那突厥的公主放话说要嫁给你。所以,成家,立业,老忠信候这次有理有据,恐怕纯姨也不会轻易松口。”   “嘶!你从哪听得?”陈诚面色涨红,这小娘皮,矜持去哪了?   “文渊庄,顾庄主亲口所说。”陈笒收起契书,轻笑“不过也不一定是你,公主说要嫁给汉邦的王爷,大家觉得,嫁给我的可能性大。也保不齐是老三。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她敢!”陈诚丝毫不觉中计,低声咬牙。陈笒心中暗笑,最近事事顺利,他的心情也不错,“听说这突厥公主和她的几个兄弟长得很像。”   “那是胡说。”看见陈笒一本正经的样子,陈诚想到他的消息来源,然后咬牙“绝对是胡说。”   “哈哈。”实在是忍不住,陈笒拍拍自己的老弟“放心吧,公主长相甜美,是现在这个汗后的亲生女儿,汗后我见过,美艳不可方物。”   到了大营,陈笒将重新签订的契书交给崇明。一边的公孙瓒脸色晦暗不明,崇明的面色也有些不对,陈笒看看两人“可是契书有什么问题?”   崇明皱眉“燕王,这契书签订的时候你在场吗?”陈笒一听这句,便知道是公孙瓒的人跟上他们了。心思转了转,“不在。”   “那敢问燕王当时在什么地方?”公孙瓒眼睛细小,此时却瞪大了,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失望。陈笒心中感叹,公孙瓒虽然不能为他所用,但是也是个惜才的人,面上四平八稳“我回京了。”   “燕王,你可知道阵前擅自离营是大罪!”崇明见陈笒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怒其不争。他已经想好了,哪怕陈笒说是去草原深处,或者说去找以前赤霜带着的狼群他都能原谅。甚至他为了让陈笒离营的事保密,他们上交契书的地方只有他们四个人。   “陈笒不愿向崇元帅撒谎。”陈笒看见崇明的神色,浅浅一笑“崇元帅不要以为末将自绝生路,崇伯伯可以算算时间,除了人证,伯伯找不到明德的任何证据。”一段话下来换了好几个称呼,便是将这件事算到了亲近之人的范围内,崇明便是军纪严明也不能妄杀皇子,何况他手中确实除了军师的人证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人看见陈笒归京,除非陈笒自己承认,而他自己承认了,一没证据,二来他们的事也办好了,便是错处都拿不着。   “哼,”崇明冷哼一声,“你功力深厚,便是轻功来回,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京了。”   话虽是这么说,言语间崇明已经放松下来,陈笒便知道,他这关过了。看向旁边的公孙瓒,浅浅一笑,却把公孙瓒的胡子都气的抖了抖。“你自小心着,别让我抓住。”公孙瓒不顾一边崇明不赞同的神色,甩袖出门。陈诚心下不安,但是现在不是时机。   公孙瓒离开,崇明放下契书“明德,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要不是军师的人看见了,还不一定要闹出什么风波。还有明瑞,一向传闻你们不和,我还以为是道听途说,现在看来你俩的传言也不都是假的。你就这么任他出去?”   崇明现在叫两人的字,并非托大,而是真的在以亲伯的身份说话,而崇明也有这个底气,陈笒单膝下跪,“元帅,末将此次任性,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元帅身在边关,并不知京中情况,两月前京中开始传闻末将意图不轨,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那纯属虚构之事末将如何能担着。若说末将有觊觎之心,不假,但父皇身体康健,太子政德皆佳在朝内一片好评,末将就算是有心,也不敢妄求。”言语之间,陈笒额上青筋迸出,但是声音依旧平稳。   房中一时无声,崇明看看跪在地上的陈笒,还有在一边陪跪的陈诚,心中不免感慨,老朋友是个什么人他自然清楚,若是真的因为坊间传言怀疑燕王也不无可能。只是这燕王本就身家单薄,怎么都冲着他来了。唉,燕王的出身,要是不争,只怕是被琢磨死,要是争,还能争出一条出路。   “起来吧,此事我不上报便是。”崇明叹口气,亲自搀起两人,“不过,明德,你要告诉我,你究竟去哪了?”   “京郊。”陈笒起身“末将的老师隐居在京郊,我偶尔无力为继之时便要寻老师解疑。”   “你老师?你老师是哪位?”也不怪崇明不知道,陈煜入京之时并没有将燕王母子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了老家,要不是前些年陈笒这个**出现,他们这些在京为官的还不知道陈煜有这个儿子。   “是朱秉承朱夫子。”陈笒的老师其实是前朝大儒,可为诗书骑射无一不精,只可惜出身贫寒,在前朝末期那个没钱寸步难行的时段拼不出一番事业,干脆办起义学,只求一身温饱,传道有门,再无其他。   “朱夫子。”崇明回想了一番“诶呀,原来是他啊。早年间便听说他去了南方,怎么又隐居在京郊了?”   “起义成功后,我便做主将老师接了过来,在京郊办起义学,也算是方便照顾。”崇明见陈笒言语之间对朱夫子甚为尊重,而这朱秉承除了他的才学便是他的固执出名,陈笒竟然能将他说动归京,可见对他的看重。   “明瑞也曾见过朱夫子。”陈笒指指陈诚,“还被父子教训浪费天赋来着。”祸水东引,陈笒在一边看崇明教训陈诚,脑海中却一直在掂量着公孙瓒这个人,公孙瓒,是不是该动动了?   文渊庄,顾启渊按着手中的卷宗,现在燕王的传闻已经散去,但是陈煜心中的疑惑想必已经埋下了。只要燕王失了机会,剩下的几个皇子,哼,当今这几年稳定了前朝,就要动手了。但是,顾启渊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淮南王现在心思不稳,而且当年陈煜势大,如今要想加速他的毁灭,就要找到一个门路。   “云悰在什么地方?”   “庄主找了您两日,不见您,递上那封信之后便出去了。”青桐想了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庄主了。”   “孩子长大了,也管不住了。”顾启渊想到在山上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只怕,燕王和陈七的事,这孩子没少掺合,掺合的越多,越好。   “是啊,庄主已经二十三岁了。”青桐比顾云悰大上几岁,可以说是伴着顾云悰一起长大的。   “二十多了。”养了二十多年,便是回去,也要有点价值。       第25章 第 25 章   等顾云悰回到文渊庄的时候,正好和再次离开的顾启渊擦肩而过。“庄主,你可算回来了,京中有新的消息了,老爷又不在,可把我们急死了。老爷要是晚走一天,这消息就……”   “青桐,噤声。”顾云悰面露疲惫,揉揉太阳穴“把新消息给我。”接过青桐递上的竹筒,打开看来。心中不由得一松,看来这次的风声总算是过去了。   “好了,一切都恢复常态了。”震碎纸条,顾云悰将上面有关燕王的消息记在了脑子里。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明白,陈七和燕王在没有成功之前是不可分割的,既然如此,他便在后面操纵上些许。   “那可就太好了。”青桐长出一口气,“庄主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顾云悰点点头“父亲回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边关的烈烈寒风比京城的要强劲许多,陈笒摸着脸上新裂出来的口子,细细的但是疼得很。“将军,你还没习惯这边关的风,用些羊油就好了。”一边的将士递上了一个瓦罐,里面是膏状的羊脂油,陈笒接过来在手上沾了些许,“从前京城只说羊脂白玉是玉中极品,要我说,这羊脂白玉也比不上真正的羊脂细滑。”   “哈哈!”周围一片笑声,陈诚借机在罐子里摸了一把,“不比女人的皮子差。”这等荤话比起陈笒的书生气要受欢迎上不少,单看周围意味深长的笑便知道一二了。   陈笒摇摇头,不与他们讨论这些,潜行埋伏,最无聊苦闷,有些乐子说说也算是调剂。草原上过了秋季陡然枯萎下去的野草就好像两边从和平茂盛陡然冷冽起来的关系,几乎是一进入冬季,草原上的气氛就开始紧张起来。   从赤耳带回来的情报中,他们知道了伊戈尔正在整军待发只等着隆冬之际大举进攻,现在他们在这个位置,是丘林氏在抵达伊戈尔联盟之前的必经之路。陈笒和崇明定计,和丘林氏佯装打一场埋伏,因为丘林氏是距离汗营最近的部落,如果他们有大举行动,引起汗营的注意也是情理之中。   在这场埋伏中,丘林氏会打败汉邦兵马从而缴获一批武器,而这批武器,也就是陈笒交给丘林氏给伊戈尔的献礼。这次行军,女大汗带着赤耳和左将军出发,身后是部落中的三千精兵。而陈笒等人仅仅埋伏了五百精兵,虽然只是一场戏,又何尝不是两边的一次摸底。   用罗马商人带过来的千里眼远远的看着前面北风中呼啸的汗旗,陈笒暗叹伊戈尔的胆大,将整个部落迁移到更靠近中部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四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陈诚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在小时候经常出现,后来父皇确定要谋反之后就很少出现了,但是凭借着这种直觉,他在战场上躲过了一次次的袭击。   “现在撤退不仅会让丘林氏寒心,更会暴露咱们的目标,再等等,一切按计划进行。”陈笒也知道这个弟弟的本事,但是现在他们便是明知山有虎也好往前闯一闯。   人马行进的声音,一直在地上倾听的士兵跑来,陈笒挥手,大家盖上草盖,隐藏在枯黄的牧草下。   丘林氏的女大汗带着人走来,双眼不时扫过两边的草甸,而当他们看见那个象征着信号的掀起的时候,女大汗瞬间紧张起来。左将军呼喝了几句,大军慢慢前行,赤耳挑着一杆长矛,如同影子一般刺向那个被风吹起的草甸,底下汉邦人的轻甲在苍白的草原上分外明显。   “吒!”被刺中的正式陈诚,在长矛还没有刺到的时候他便起身去除遮盖,挥舞着腰间的佩刀好像要和丘林氏拼命一般,如果他不是半路准备转弯的话。   “这些是汉邦的埋伏,抓住他们!”赤耳对着手下大吼,因为声音过大而张开的嘴角仿佛怪兽吞噬一般。身后的兵士纷纷起身,双方并不是点到即止,而是真刀真枪的对仗。汉邦士兵并不恋战,在几下缠斗之后便准备则路而逃,按照计划,现在丘林氏应该围合他们。但是还没等丘林氏下命令,陈笒就听见了对面传来的呼哨声,至少两千人的骑兵队伍突然的出现,陈笒转身扭头看看两边的情状,面露凶狠。悄然按住一边的陈诚,他首先便排除了丘林氏二次背叛的可能。   丘林氏对于部落的归属感比其他草原上任何一个部落都要强烈,他们是不会在部落里的老弱和女人随时会被汉邦吞下的时候选择背叛的,而且,在这个时候背叛没有任何好处。丘林氏事前并不知道陈笒和陈诚会亲自埋伏。   两边的对比之下,陈笒带着的五百人显得分外渺小,仿佛是两排牙齿间的一块肉。只是这肉还能不能吃,都不取决于牙齿罢了。   “托雷大汗,这些是汉邦的埋伏!”女大汗用马鞭指着在中间的五百人。“联盟之事一定不能让他们带回去。”   丘林氏的动作充满了维护,但是对面的托雷并不以为意,“区区五百人,想必我们也不用插手。”   这种诡异的态度让心中有鬼的双方暗自警惕,陈笒和陈诚打个眼色,身后跟着他们的亲兵默契的跟着两人对着新来的那一批人的方向冲去。“这边人少,从他们这边突破!”   如果托雷军中没有一个懂汗话的这次便算得上失败,陈笒在赌,而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必赢的赌局,因为托雷便是受了伊戈尔的指派,随着丘林氏一路走来的。若不是突然出现的汉邦兵,他还真以为丘林氏只是被怀疑到了而已。   但是看见汉邦人冲自己的方向奔来,托雷看看身边伊戈尔派来的人,咬牙,“留住他们!”   匈奴人奔来,正和了陈笒的心意,按住小臂上的袖箭,三支袖箭迎着骑兵的马蹄迎风前进。这般袖箭比起寻常的袖箭要细上一圈,短上一半还要多,几乎就剩下了一个箭头,这种特制的袖箭就是之前以陈七的名义征集江湖上的暗器名家打造的,所以,这一次,陈笒是早便准备着让陈七暴露在江湖上。   箭头急速射入马腿,中箭的军马体表只留下了一个不断流血的血洞,便轰然倒地,血液也变成黑色,显然箭头上含有剧毒。   奔腾中的匈奴骑兵只觉得前面的汉邦人发射了一群马蜂大小的暗器,匈奴的武器多重长,而不灵巧,挡避不及。只一拨的功夫便倒下了不下两百人。托雷一惊,他没想到这明显不具备战斗任务的一小波人竟然能一个回合折损他两百兵马。   而一拨攻击过后,陈笒等人没有卸下本应该留下的箭筒,而是从身后抽出一条软鞭,没有人会在战场上使用软便,但是他们的软鞭更像是刑部审讯时用的刑具,躲闪间软鞭上挂着的钢刺全部打开,但凡沾着必定要少了一条肉去,而这次的攻击对象,依然是马匹。两个回合在转瞬之间完成,托雷的部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围合而丘林氏的队伍已经截去了汉邦人的后路。马匹受伤不比人,动物在危险的刺激下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战马也会惊慌,何况,陈笒知道托雷这群马都是当年大战之后的新生代,根本没有经历过鲜血和伤痛。   于是,在一片混乱中,五百人展开身形快速向前逃去。“放箭!放箭!”弓弦拉开,箭矢落下,但是那五百人已经散开在前面的平原之中。   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让陈笒有了答案。微微勾唇,口中打个呼哨,赤霜带着的狼群齐声狼嚎。知道草原上狼群厉害的战马纷纷人立,骑在马上的弓箭手一个不稳便将弓箭向天上射去,天上的箭矢顺风落下,范围内的人纷纷勒马。而只这一瞬,前面的五百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该死的!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托雷对着丘林氏怒斥,女大汗毫不在意的嗤笑“也许是来练习一下逃跑的,显然,他们的水平不错。”   伊戈尔派来的偏将沉默不言,他们都知道,汉邦人的目的一定是丘林氏,但是显然,他们出现的早了。目光转向一边的托雷,两千兵马拦不住五百人,哼!   托雷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脸色赤红,他要如何解释这五百人的战力和武器非同一般。而且,他们显然有他们的弱点。   不理会另一边,陈笒等人潜入草丛之后按照原定路线行进,突然的变化让他心中起疑,但是好在吴用传来的消息还准确。等到到了集合地,陈诚清点着人数,“一个没少。也一个没多。”   “哪里出问题了?”陈笒示意大家暂作休息,草原上的冬天,天黑的尤其早,但是他们周围有赤霜带着的狼群护卫,所以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后面出现的那个大汗,叫托雷,他们的部落位置离伊戈尔的部落很近,按理说不应该现在才到,而且。”陈诚顿了顿,看向陈笒,事情分析到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且,那里也不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陈笒面色阴沉,“丘林氏果真暴露了,唯一不被人注意的,就是那些从关内出来的探子。”   “回去的时候要调查一下吗?”陈诚下意识的联想到曾经被太子派到边关的探子,最后死在了他们的据点,而且,毫无可疑。陈笒正准备摇头,身后有一个动静。   “且等两天,咱们的行动虽然不算成功,但是不会引起怀疑。”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回身。   “公孙先生何出此言?”陈笒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军师现在颇为忌惮,能够跟上他们行动,而且,能够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交付完全的信任听从指挥。公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伊戈尔此人颇为自负,他自以为破坏了咱们的行动,尽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是他不会想到咱们的目的。燕王爷的反应很快,显然你很快就明白过来,丘林氏的暴露已经成了事实。那便将怀疑也引到托雷的部落身上。这点很好。”公孙瓒显然也在整理脑中的头绪,说话的时候一句一顿。他现在在怀疑燕王的事情上已经陷入了死角,尽管这些日子以来燕王毫无痕迹,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就像陈诚对危险格外敏感一样,善于谋算的公孙瓒对阴谋的敏感度也不相上下。在对战时燕王使用的兵器,还有,他在对丘林氏的态度。   “公孙先生,咱们只怕要上路了。”夜色深沉,两边的景色看不太清楚,但是其中不断响起的低吠还有悄然过来的赤霜,提示着大家周围不**全。   悄然行进中,所有的事情在朝着必然而又意外的轨迹中发展。   京城,陈煜看着大内呈上的密报,“继续查,我要一清二楚,完全没有一点遗漏。”   淮南王府,淮南王看着眼前的顾启渊,“你真的这么想?”   “自然,我做事什么时候只看眼前的利益。”顾启渊放下茶杯“行动的时候记得把凤梧给他留下,云悰喜欢凤梧沏的茶。”   “自然,世子回来后,我们会照顾他以前的一切习惯的。”淮南王嘴角带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不太舒服,字数少了点,望大家见谅~鞠躬       第26章 第 26 章   伊戈尔的汗帐中,联盟的四十二个部落的大汗或坐或站。令人惊奇的是伊戈尔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推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汗做联盟的首领,自己则坐在右首的位置。丘林氏的女大汗站在门边,心中骇异不减,这帐中的任何一个部落都比他们带来的人要多,兵马要强壮,为何伊戈尔会主动邀请他们联盟?女大汗心中有些揣测,但是此时她已经无路可退。   如果她不是为了部落的生存和安定,她便会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妥,但是她现在的脑子中只有丘林氏的安稳,就算伊戈尔发现了,只要丘林氏还在汉邦的庇佑下,便是她自己死了又如何。   伊戈尔看着面色如常的其木格(女大汗)心中倒是颇为赞赏,只是这种背叛的人,是不配得到长生天的眷顾的。   第一次的聚会,仅仅是为了互相了解一下,另外便是要商议一下以后的合作事项,作为联盟的组织者,其木格和丘林氏的地理位置被伊戈尔反复提起,连赤罕木老大汗也对这个女大汗起了兴趣。三番两次的被点明重要性,其木格也有些恍惚,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部落的位置?   到了深夜,基本的事项都已经商议完毕,伊戈尔让人端上酒肉,代表着终结。其木格有些食不知味,她现在疑心稍稍减弱,但是多年来对长生天的崇敬让她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的行为有些愧疚。   “其木格,草原上最坚硬的宝玉。”伊戈尔走到其木格面前,端上一碗马奶酒,宴席过半,他已经喝了不少,但是脸色并没有见红,只是声音洪亮了不少。   “伊戈尔大汗。”其木格不知其来意,只举酒相敬。“其实丘林氏的事我们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当年各大部落都是自顾不暇,这些年着实辛苦你一个女人了。我现在想来总觉得过意不去。”   “伊戈尔大汗说这话,怕是有些不合适吧。”提及当年各大部落的见死不救,其木格便怒从心头起,“当年我们丘林遭难的时候,大汗还在草原深处拼杀呢。”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言语间颇为讽刺伊戈尔当上大汗的时间比起其木格要晚上许多,倒是让伊戈尔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大汗的目光三三两两的落在这两人身上,看见两人的交流,大家心中对伊戈尔为什么会额外关注其木格有了猜测,一些家中正妻不善妒的纷纷发出富有深意的笑声。   而同样的深夜谋算,在文渊庄也一样上场,顾云悰看着京城传来的纷乱的情报,一阵头大。“现在先把其他地方的事情收收,京城是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已经过去了这种大规模的反扑是怎么回事。   凤梧推门进来,“公子,钟冥楼的消息。”钟冥楼,上次合作不成之后钟冥楼就没有再传递过消息,两边到真的好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但是顾启渊的动作曾经让燕王陷入那么被动的情状,钟冥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   顾云悰打开消息,纸卷上写着几行字,却是朝廷上对顾启渊的怀疑,果然钟冥楼内部有朝廷上的高官,不然如何能得知这种隐秘的消息。看来一开始他们对燕王的估计上有了偏差,那是不是代表,燕王其实在众人面前隐藏了大部分?而钟冥楼这时候传过来的消息,则明显是让他不再像没头苍蝇一般。   “父亲留下的人,还有多少?”顾云悰转向另一边的青桐,他随着父亲伺候总会知道一些的。青桐抬眼,他似乎明白了。点算着最近庄内的人手,“没有什么异常。”   顾云悰随即为自己的问话感到好笑,父亲是一个多么谨慎的人他自小便有所了解,连自己这个当儿子的都不知道的事,如何能指望一直和自己关系不错的青桐知道。   “青桐,淮南王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既然从庄里下不了手,那就从朝中下手,既然父亲和朝中必定又牵扯,那淮南王,燕王,还有,陈七,必然有联系。   “有,淮南王留给老爷的联络方式还在老爷的书房,庄主稍等,我这就取来。”青桐拱手离去,此时到显得十分利落,凤梧在一边倒茶“公子,喝杯茶吧。”   接过茶杯,顾云悰俯首低嗅,“凤梧啊,你的茶艺是庄里谁也比不上的。”饮下茶水,唇齿留香。看看桌上的各类消息和伤亡报告,顾云悰只觉得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按照淮南王留下的联络方式,顾云悰让凤梧去指定地点和淮南王交上头,希望能得到点有用的消息。   至于现在想要趁乱动作的人,顾云悰嘴角冷笑,便是文渊庄只剩他一人,也能将这些小丑一一扼杀。“青桐,你带上点礼物,到苍云老前辈那里,我要借老前辈的地方办点事。”   “是,庄主。”青桐并没有细问是何事,他现在才发现,不论是老爷还是庄主,心中的事都不在少数。   一月后,钟冥楼再次给文渊庄提供消息,顾云悰扬唇微笑,匈奴的动静他并非一无所知,陈七,你要相信我啊。回信谢过,顾云悰打开窗子,陈七给自己的信中从没说过有关于燕王可以提供帮助,但是他不知道燕王却想着将这份人情认下,故而主动和他联系。现在边关一触即发,陈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燕王在这种时候还能帮他?   回想起半月前他在苍云那才算第一次见到陈七的手下人,并不如请报上那般齐全,应该是陈七将一部分人带到边关去了。但是从他们的行为上看,不光是知道陈七和文渊庄的关系,更是知道两边的合作关系,整个宴会上所有属于济源庄的势力都站在文渊庄一边,让人不得不惊讶什么时候这南方财阀和江湖上的情报头子勾上了关系?   从一场宴会上,顾云悰便看出了一些门道,一些以前和朝廷有所往来的,在宴会上都颇为得意,显然,他们得到了一些**,而此时若是文渊庄和江湖,朝廷都对上,顾云悰心知,除了覆灭他们没有第二条路。   边关,陈笒接过赤耳送来的情报,并不打开“将军一路可安全?”   “我的身形,还不至于让那些人发现。”赤耳也不急,矮小的身子坐在将军府的窗沿上。“我们大汗想问问王爷,能不能在开战后分出部分兵士来帮忙转移我们部落的人。”   陈笒微笑点头“这个自然,只要是住在丘林氏部落里的人,我们都有责任护他们安全。”这个条件本是之前就写在契书里的,这时候其木格还问询一边,必是增了些事端。转念一想,陈笒便确定其木格在伊戈尔那里想要拉拢一些人。   “如此甚好,不知王爷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代为传回?”赤耳细小的眼睛看着陈笒,显然是希望他能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得不感叹赤耳这个人的直接,恨,但是我们部落的利益更大,所以我要忍。   “有,我这里有我们上次使用的武器的缺陷和护具设计图,绝对有用。相信上次让托雷吃了一个大亏的东西,伊戈尔不会不知道。”说着,陈笒将画着图的皮子封在一个锦囊中。看着赤耳将一根白线穿过锦囊,再一口吞下,将线的一端拴在牙齿上。   赤耳当着他的面做这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陈笒除了头一次见到的时候有些惊讶之外,现在已经适应了。不过每次赤耳都弄得额外恶心一些是真的,看着赤耳眼中的失望,陈笒微笑,这个赤耳怕是想让他恶心才当面这般动作的。   赤耳轻车熟路的回到草甸子,他到伊戈尔联盟的聚集地,还有两天的路要走。   第二天夜里,赤耳在草丛中略作休息,为了节省累赘,他在来往送情报的时候并不带着干粮,草甸子里剩下的草根和被冻死的幼鸟就是他的给养。   而以往来去自如的草甸子,曾经救了他一条命的草甸子,此时,来索取回报了。带着寒意的刀扎进瘦小的胸膛的时候,里面的血还不足以将它温暖便从刀口的血槽中流出,滴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粘腻。   赤耳并未立时死去,畸形的身体让他的内脏移位,却在此时给了他延长生命的机会。握住胸前想要往回抽的钢刀,赤耳牙关不断的打磨,好似在打冷战一般,他在打磨着拴在牙上的那个棉线。背后传来一声冷哼,赤耳下颚遭到重击,颌骨脱落,过大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人把脑袋从嘴那里削开了,却没有削断。   身后的袭击者转过来,藏在口腔中的棉线在夜色下不甚清晰但是不影响草原人天生的好眼力。冰凉的匕首尖将棉线挑起,赤耳急促的喘息着,忽然舌头一卷,棉线连着半块舌头被匕首削断。棉线并着肉块被一起咽下肚中,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人,赤耳喉间发出吼吼的声音,眼睛好像嘲讽一般。   那人眼中闪着怒火,一把将刺入赤耳体内的钢刀拔出,赤耳的身体应声倒地。那人将钢刀横着刺入赤耳的咽喉,好像是要阻止棉线被咽下,又好像是单纯的将赤耳这个生命力顽强的侏儒送到长生天那边。   伊戈尔的大帐,慕言将赤耳的尸体放在地上,“大汗,他把情报吞入肚中了。”   “吞进去了?”伊戈尔眼中闪过笑意,“剖开来看看。”   慕言反手握着匕首,化开赤耳的肚腹,锦囊随着肠胃流出。慕言将锦囊递上。伊戈尔也不在意上面的粘液和血渍,将锦囊打开来。上面画着的东西明显是一类护甲,还有,阵型!伊戈尔眼睛一亮,这是破军阵型,“哈哈哈。看来长生天还是眷顾我的,正好在这个时候让我决定出手。”   “大汗,这个尸体怎么办?”慕言看着帐中的血渍,毫无反应,仿佛只是看着一片红颜色的布匹一般。   “尸体,趁着天还没亮,挂在旗杆上,我要让大家知道,背叛者的下场。”伊戈尔,将桌上的另一张皮子装到锦囊中,“把这个证据,也一样的挂上去。”   “是!”   清晨,从毡房中起早的人便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这不是牛羊的血,这是人血!   而当他们看见挂在旗杆上的小小身形的时候,心中无不骇然,早先被丘林氏说动的几个小部落面色惨白,刚刚动摇的心又归位了。   其木格看见被高高挂起的赤耳,目呲欲裂。但是她首先便是给自己的左将打了个手势,兵马并未在这个位置驻扎,而且,他们兵中有汉邦的传讯兵,吴用就在不远处的牧民家中等待,他们既然被戳破,那汉邦就是唯一能庇佑他们的地方。   看见大汗的手势,左将军忍住报仇的冲动,趁着晨起的薄雾,想要给他的三千儿郎们报信。   “左将军,别着急,咱们还没说清,这么早做决定是不是太快了点?”慕言闪身挡住左将军的去路,掌心一团带着血的棉线,在左将军眼前飘荡。   “其木格大汗,是不是该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赤耳的肚腹中,藏着锦囊,而且,锦囊里画着的,是咱们的军阵图?”伊戈尔将挂着的锦囊射下,将里面的皮子抽出,里面的信息,赫然变成了他们前两日刚商定的计划。   “此时此刻,你还会听我们解释吗?”其木格双唇利落的碰撞,竟是不加辩解的承认了。周围人看这个女大汗的表情便充满着愤怒。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其木格仿佛记起了多年前她也是这么看着周围那些见死不救的部族,手中悄然握上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她父汗在她四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父汗说其木格是草原上的母狼,是他的骄傲。   “抓起来!”伊戈尔握碎手中的皮子,让手下将其木格拿下。其木格冷笑“怎么?想利用我做什么筹谋?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手臂翻转,掌心的匕首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在清晨的寒意中冒着热气喷溅在草地上。父汗,部落是安全的,我相信那人。   左将军看见倒在地上的大汗,拔出身边守卫的佩刀,已死效忠。伊戈尔眼看着电光火石间两人都自尽,看向慕言“告诉那边,动手。”   慕言身形如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兵马驻扎的地方一个明亮的烟火飞起。“坏了。”   伊戈尔看着地上的其木格,觉得这女人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   “准备出发。”赤罕木看着眼前的一切,经历过风雨的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纠葛,虽然大军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时机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是!”伊戈尔低头行礼,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两个文都不是什么轻松的题材,以前码四个小时就好的,现在要码七个小时,。。       第27章 第 27 章   且说这边,吴用看见代表着危险的烟火升起,当即和收留他的牧民告别,在伊戈尔的人搜索之前,将消息传给了下一个等待的人。如此传递多遭,总有一个消息会传回去的。   果然,在第二天的时候,陈笒便见到了前来求助的丘林氏部落的人。崇明知道丘林氏已然暴露,通知人备战的同时着公孙瓒将丘林氏的人安排下去。而不出一日,丘林氏背叛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草原,同时伊戈尔将丘林氏的背叛归罪于汉邦人的蛊惑。毕竟丘林氏部落里有汉邦客卿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匈奴人这么愤怒的原因之一便是丘林氏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关键,若是他们在进攻前夕将情报传出,后果简直不能想象。   “燕王好算计,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叛徒了。”公孙瓒拿着酒壶进门,倒是破例头一次了。陈笒正在书房和宇文昌点算着安排,见到公孙瓒这般清闲倒是有些好笑“怎的,军师不在元帅府和参谋将军们商议着备战,怎么还又功夫到我这边来?”   放下毛笔,陈笒将写好的安排交给宇文昌,伸手示意公孙瓒坐下。身边的小兵上茶,茶水清香,杯底旋转的青叶仿若舞蹈一般。   “诶哟,竟然还有新鲜的龙井。燕王好生会享受啊。”公孙瓒装腔作势,陈笒拿起盖碗,“这是从京城送来的。”   送,这个字让公孙瓒胡子一抖,京城离这里少说半月路程,再者,燕王在这里和京城依然有来往,也就是说,除了燕王回去的那一次,他和京城中的人,嘶!难道一开始对燕王的估算有误?   看见公孙瓒捕捉到了深意,陈笒饮茶,此时的公孙瓒就不是他能算计到的了。但是怎么样,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了,因为两边的备战早就已经开始,只等三天后,大军压境。   公孙瓒看看天色,“燕王,大战将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盘棋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军师也看出这是一盘棋?”陈笒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从我到了边关,除了回京那一次,便没有再隐瞒过元帅和军师啊。”   “你敢说,你没有促成这场仗?”公孙瓒眼睛瞪圆,眉毛自然往上,倒是显出了几分庙宇里面四大天王的气势。   “我怎么可能促成,那伊戈尔的联盟,我便是怎么也不能想到的头一件,丘林氏暴露,是如何暴露的这是第二件,我还纳闷呢。”陈笒头一句尾一句,一副无奈的样子。公孙瓒捻着胡子,“燕王可是不见南墙不回头?”   “本王不想看见南墙,要是看见了南墙,只怕这北大营,就已经一片腥膻之气了。”言下之意,他见到南墙之时,北大营已经破了。公孙瓒闻言心中不松反紧,“燕王,你我对对方的心思都明,你欲求大位,我疑你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大战将至,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我就算再有什么谋略也不能影响你的大计不是吗,王爷!”   公孙瓒说道最后,已然愤而起身,目光之中流露出的谴责和愤怒已经快要将公孙瓒整个人点燃。陈笒知道火候已经到了,放下茶杯,“公孙先生,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你是燕王,是怀化将军。”公孙瓒不愿听陈笒的游说,在边关这几个月他已经明白了太多燕王的游说本事。现在,距离匈奴大举压境不过几天,燕王竟然还没有放弃他那一番游说的言辞。   “我还是汉邦人。”陈笒压住公孙瓒,“我首先是个汉邦人,而后是陈煜之子,而后才是将军,王爷。”   “难道突厥的左国相不是汉邦人?难道那个叫吴用的客卿不是汉邦人?”公孙瓒此时怒上心头,失去了平时的理智,其实,公孙瓒要是不对陈笒的才能欣赏,不对陈笒抱有希望,他也不会钻这个牛角尖。   “军师此话一出,倒是让我无话可说了。”陈笒整理了一下袖口,“军师疑我,无非是我的情报来源。还有就是我是否趁着伊戈尔联盟之际,暗中推动战事。”   “哼,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公孙瓒依旧站着,他已经不耐坐下慢慢谈那一套了。陈笒依旧微笑,淡淡开口,“我在起义前,只为了活命,现在站的高了,自然心思就多了,我对大位并非没有念想,但是我安身立命尚且要费上数年功夫,这大位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得到了,也守不住不是?”   “贪功冒进就不是善谋者的路。”公孙瓒下意识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自知失言,看见燕王的表情更是知道自己中计,甩袖出门。   “多谢军师的看重,陈笒定不负厚望。”陈笒的声音传出老远,走到门口的公孙瓒停住,叹气。快步走出门口,陈笒说的对,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和参谋们制定一下策略。   大军压境,不过两日功夫,陈笒看着关外黑压压的大军,扭头看看陈诚“我到觉得这伊戈尔有些着急了。”   陈诚扭头,“说得好像你不着急一样,前前后后扥了他一个来月,我觉得他够有耐心了。”闻言,陈笒点点头,“确实。”   一边的崇光看着低语的两人,虽然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从表情中也能看出两人的笃定,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让他们见识一下匈奴的战场也好,省的以后他走了,当今走了,这帮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强。   如果公孙瓒此时知道崇明的想法,八成会气死吧。   “元帅,匈奴已经距大营五十里了。”通讯兵前来报告,崇明看着眼前尚算平静的草原,挥手“点火。”   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投入深冬已经干透了的草丛。干烈的北风不能扑灭火势,而热浪和寒风相对,卷起了旋风般的火苗冲天而起。远远地,伊戈尔的大军就看见了北大营的火势,勒住座下的战马,区区不到二十里的路了,却被眼前的大火给拦了去路。   “该死的汉邦人,他们想干什么!”放火烧草原是匈奴人的大忌,只有长生天怪罪的时候才会降下天火。热浪扑打在脸上,伊戈尔看着燎原之势,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刚才经过的一条大概一丈宽的土地,那里没有草。本来以为是哪个牧民清出来的道路,现在想来,是汉邦人早有防备。   “汉邦人想要让咱们后退。”伊戈尔作为主将,向左右吩咐“咱们偏要冲过去!”   “元帅不可啊!”   “此时后退,乱我军心!”伊戈尔一句话将所有的反对意见压下,大军纹丝不动,眼瞅着火势渐大,当火苗快要蹿到顶峰的时候,伊戈尔下令全军出发,火焰最高的时候,地上着火的地方是最小的,因为这时候风最劲,卷着火焰上升,而这一阵过了之后,风力被火焰的温度中和,就没有这么大的力度了。   伊戈尔打马快速前进,座下的军马面对火焰没有丝毫恐惧。快速冲过,身后的将士也快速跟上,受到火焰灼烧的仅有一两千人,因为这些人过去后,便将蒸腾的火龙踩踏出了一个断带。伊戈尔知道后面的人行动迅速,过了火带之后并不停止,马蹄踏上刚刚灼烧过的土地,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和黑色的灰烬。   烧焦后带着烟灰的空气并不能让马匹感到舒适,加上前面刚刚挂上的护甲和地上余温犹在的灼烧让军马不安。伊戈尔眼中闪着怒火,他本意并没有要在这场战役中将汉邦的北大营拿下,他是想要在联盟中削减对手的实力方便他日后的统治,但是现在,他如果不将这里面的人一个个抓出来祭奠长生天,他誓不为人!   冲过来的匈奴兵没有一丝停顿,对着毫无动静的北大营关口前进,当脚下的土地终于恢复冰凉,伊戈尔带着人也到了近前。   看着关下的大军,还有他们背后渐渐熄灭的火势,崇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陈笒,公孙瓒则面露疑虑。但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们细想,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一张张披着铁刺的绳网放下,披挂在城墙上,北关依旧一个人也没有露出来。   陈笒在城墙上向下望,嘴角勾起“伊戈尔确实不凡。他看出咱们是想让他们全军回返,偏偏一鼓作气直接冲了过来。”   “看来还是情报得当,钟悌他们弄得不错。”陈诚打趣陈笒。   “一会儿你先冲。”陈笒默默开口,一句话把陈诚弄得跳脚“不是说好了是宇文冲锋吗!”如果一切按照计划来,先冲锋的那场不过是虚晃一枪,可以说是最无聊的一场。   “我看你太闲。”陈笒整理甲胄,之前的计划确实是让宇文昌先冲锋,但是眼下伊戈尔明显被激怒,比起计划中要提前。走下城楼,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宇文昌,“计划提前。”   宇文昌一愣,随即侧身转到下手位置,临阵换将本是大忌,但是他们手下带出去的都是忠信候的亲兵,对于这种战役已经驾轻就熟,何况崇明他的兵马不过两刻就会从侧面出现。城门上,崇明看着请命的陈诚,轰隆隆的撞击声和不断向上的匈奴兵已经迫在眉睫。公孙瓒拔出守卫的佩刀,不顾对方的身份指着陈诚。“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还不肯说吗!”   “呼伦湖。”陈诚三个字一出,崇明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此次结束,你们要是安全回来,我也要和老忠信候告罪。”   公孙瓒则是被这两人的大胆给弄得一时间难以反应。城门打开,正在进攻的匈奴顺着冲势进入,被早早等待的弓射手当成了练箭的靶子,而尸体则被厚重的盾牌一路推顶着出门,四百精兵如同一个大型的铁甲战车,盾牌间不断射出的袖箭和突起的长矛好像杀人机器一般收割着攻向城门的匈奴人。   “那些袖箭不是一次性的。”看着眼前城门前那熟悉的暗器,接连不断的收割着自己手下的生命,吃过一次亏的托雷愤而出声,甚至不是用来攻击马匹的。托雷吃过一次亏,又看见他们临时防护马匹的法子没有起到作用,心中不免焦急。   伊戈尔则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护甲的图纸我看过,他们一定有别的武器,防护上必然有用。”伊戈尔的心思,放在了那个在城门处收割着生命的铁甲上。“用圆木撞开那个铁甲!”命令下达,之前撞击城门的圆木对着由盾牌做成的铁甲攻击。铁甲毕竟不是一体,很快被圆木撞散。散开的同时,城门内外的人都看见了铁甲中飞出了一个人,身法极快。   “把他打下来!”阵前的人也看见了这个身穿着将军盔甲的人,以为是军中主将。但是转眼之间,崇明的大军从两翼出现,那个身影混入大军,不见踪迹。陈笒带着兵士向前,圆木被乌鞘从中破开裂成两半。城门内的六百人也整装随着进攻,一千人,混入大军中并不显眼,前提是忽略他们周围那一片片倒下的尸体。   公孙瓒在城楼上,崇明已经在不断地下令旗手打旗语,下面的人在变化着阵型,冲到城门前的匈奴兵就像是一块结实的寒冰,被冰凿和齿轮一点点的碾碎。   “燕王,你在什么地方。”公孙瓒眼睛盯着下面的战局,寻找着陈笒的位置。       第28章 第 28 章   刀剑入肉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北关下已经聚集了成千的尸体。而活着的人,还在不断的进攻,防守。   陈笒和陈诚带出来的两万五千人在两翼的外围,渐渐的向匈奴后方攻去,如此大的动作自然会被匈奴防范,但是此时防范显然已经来不及,因为那带着铁钩的软鞭已经向着毫无防备的马腿袭去。如果老忠信候在这,就会发现,他的手下中,有着几千个生面孔,身形瘦小但是下手极其狠辣阴毒。   这些人就像是穿梭的鳗鱼一般将匈奴大军打散。伊戈尔坐在马上,盯着面前的人,“燕王?”   “你爷爷是诚王!”话落,陈诚背上的大刀就已经砍下,伊戈尔横刀抵挡,两人的力道不相上下,但是陈诚是由上至下顺势攻击,一击之下伊戈尔的鼻梁便被他自己的刀背敲断。“不过如此!”刀刃顺着伊戈尔的钢刀划过,只待反转便可取下伊戈尔的首级。   “明瑞小心!”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但是陈诚知道,计划开始了。身后准备突袭的慕言胸前被一把寒刃斜向上伸出,不知是不是报应,这个手法,和他杀死赤耳的手法一样。   “谢啦老七。”陈诚和来人背靠背,眼光如隼一般盯着伊戈尔,鲜血刺激了伊戈尔,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眼前两人面目上的相似,“你是燕王?”   “你是不是看上燕王了?”陈七发出一声嗤笑,说话间两人身边的兵士已经和伊戈尔的匈奴兵混战在一起,如果这时候有人从高处俯视整个战场的话,就会发现汉邦的兵士整个是一个巨大的菱形,而其中又有着大大小小的菱形,将匈奴兵的阵型切得细碎。而陈诚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大的那个菱形的尖端。   “谁看上我了?我可看不上这个破了相的。”人未到,标志性的武器先行弹出,取了伊戈尔身边大将的首级。伊戈尔看着眼前的三人,“你们是兄弟?”他在拖延时间,等着他的亲兵杀过来,只要这三人被围住,那这场仗就胜利了一半。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几人相似的面貌伊戈尔也不会想到这些,陈七开口,三人齐笑。三个人将后背交给身后的汉邦兵,化作三角状分别攻击,伊戈尔面前依旧是挥舞着大刀的诚王。陈诚的任务是不让伊戈尔分神看出他们的计划,陈笒则是负责将周围人的心打散,让他们不停伊戈尔的号令,选择逃跑。而那个冒充陈七的人,则负责死。   鲜血不断溅上赤罕木大汗的儿子赤其眀的脸上,饶是他身上血气不小,但是也被身边人一个个的死亡逼得心神欲裂。陈笒带着血迹的脸在他面前突然的放大,直骇的他跌下马来。陈笒的大笑响彻阵前,但是此时没有人对赤其眀的表现出不满,原因在于陈笒身后的尸体已经形成了一条血路。真正意义上的血路,每踩上一步都会倍感粘腻,白色的鞋帮已经和黑色的鞋面一个颜色,不是脏,而是整个被鲜血浸染。   当那个带来死亡的武器再次举起,赤其眀已经放弃了逃生的可能,而这时从横里跃出一个护卫死死的抱住燕王,大呼让他快走!赤其眀已经失去了概念,听见这话,不住的点头“走,走”说罢转身夺过一匹没有主的马向后飞奔而逃。   打马声和他惊慌的声音在阵中显得额外刺耳,但是也提醒了一些不想死的人,还有一条路。渐渐的,后方的匈奴兵和一些脆弱的大汗或者实力保存的还算完整的大汗开始且战且退。   和陈诚交战的伊戈尔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杀神不断地屠戮自己士兵的生命,偏偏他根本腾不出一丝空隙。伊戈尔的突然发狠让陈诚起了兴致,说实话汉邦之中还真的很少有能和他缠斗这么久的对手,尤其是力量和他不相上下的。   伊戈尔内心焦急,他带过来的三十个大汗已经死了将近一半,这样的战况,和他之前设想的实在是不一样。大军溃势已经不能挽回,伊戈尔已经心有退意,但是他依旧想要给汉人最后一击。就算是为了撤退赢取一些时间也好。   在陈诚挥刀劈来的时候,伊戈尔抓过一个近到身边的士兵挡在他面前替自己挡了最后一下。士兵被突然袭来的长刀毫无准备,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被斩成了两段。   “啧啧,够狠,”长刀毫无阻碍的从那个匈奴兵身体中划过,但饶是如此伊戈尔已经进到了混战中,陈诚见状也不卖力追杀,而是斩杀袭来的匈奴兵。   陈笒看见伊戈尔的动作,再看看那些脱离战场的士兵,计算着时机。等伊戈尔准备大军撤退的时候,还没等陈笒动作,就听见战场中崇明的声音“不能放走!”   嘴角勾起,崇明元帅还真是战场中的奇才。知道这时候让伊戈尔回去必然会让他趁机整合起草原的势力。“是!留下他们!”混合着内力的一声应答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得见。   已经杀红眼的将士们看着眼前和几年前别无二样这是年轻了些许的匈奴人,嘴角甚至上扬起一个不算小的弧度,饶是弑杀野性的匈奴也不由得胆寒。   一边气势如虹,一边心生退意,公孙瓒在城墙上握拳,他现在目光看着燕王的方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为什么没有任何的消息,而且,还能得到燕王诚王的信任。说起燕王和诚王这两人之前还按照计划好的路数进攻,但是一旦冲到前面就开始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行事,整个大军的行动竟然都被他们算计在其中。   参谋将军佟知其在一边感叹,“公孙先生,你看,这……”佟知其是知道军师对燕王的怀疑的,虽然燕王的行踪确实有些可疑,加上这战场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些人。公孙瓒挥手“此时不考虑其他,先打完这一场再说。”   伊戈尔带着的人退意已浓,而面冲着他们的三个点中,只有那个江湖人是个薄弱点,伊戈尔意图明显,陈笒和陈诚却不打算让他那么容易得逞。倍增的压力让伊戈尔的大脑不断运转。“**赤!赞布!你们的部落我会照顾好的!挡住他们!”匈奴语又急又快的喊出,两个伤亡殆尽的大汗面露悲怆,“记住你的话伊戈尔!否则我们会在长生天上看着你的!”   抱着必死的心,两边的人马混杂。剩下的人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汉邦的大军还在前面,只要托住了这股尖兵,他们就有机会撤退。   当之前被狼屠杀的羔羊一起奔着一个方向袭击的话会是什么效果?那个方向的狼不是被撑死就是被累死,或者,死在羔羊的蹄下。当突破口打开的时候,汉邦阵中传来一声声悲戚的嘶吼!   陈笒双目赤红,大喝一声将眼前的人震碎成肉块。陈诚也放弃和敌人缠斗两人不要命一般往那个方向奔去。前面的动静公孙瓒看不真切,但是那个人的死亡引起了军阵的变化他还是能看见的。“不好!”为时已晚,匈奴大军如同泄洪一般倾泻而出。   远方腾起的烟尘让崇明大急,一刀砍掉眼前已经被放弃的匈奴兵的脑袋,本以为大局已定,若是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啊。而那两个孩子,呼伦湖。崇明恍然,勒住战马,看着这个战场,忽然觉得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公孙先生的怀疑没有错的话。   一方溃散,战争便结束的很快,半个时辰之后,战场上只留下了一片尸体和肃杀的硝烟。被火灼烧过的地面显得分外漆黑,陈笒忽然觉得,等到春天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青草一定格外茂盛。   眼前是济源庄的人,陈笒将尸体身上的令牌放好,“记住,陈七已死,以后你们的老板,主子,是燕王。”   “是!”济源庄的人躬身行礼。陈笒看看自己在济源庄的护卫,“好生葬了他。”众人将尸体抬下去,陈诚看看面色不对的四哥,什么也没说。   “不等公孙先生了。”陈笒打个呼哨,唤来黑桑,翻身上马,“老六,你是和我一起还是留在这?”   “还用问?”陈诚跃上行进中的火风,“我可不想听崇明元帅的念叨。”陈笒哈哈一笑,是啊,陈诚永远不用担心他担心的事情,他有一个将门世家手握军权的外祖。打马前进,身后士兵尽管脸上血渍未尽,但是步伐依旧整齐。   “燕王你站住!”公孙瓒从阵前两个人召唤坐骑便察觉不对,急忙下楼但是为时晚矣。兵士身后的扬尘,和远处匈奴撤退时候的扬尘一样。“元帅!拦住他们,不然会出事的!”   崇明正准备下令,就见一支羽箭飞来,“来年青草再绿,清白自见分晓。”两人看着箭上刻上去的字,面面相觑。公孙瓒更是觉得有些难堪,自己错了吗?   这种前后谋算碾压性的胜利在北关边城迅速传开,从丘林氏的弃暗投明,到草原上冲天的业火,再到隆冬之际冒险入草原的燕王诚王,以及,那一批江湖义士。   据说,那一批江湖义士是燕王的挚交。据说,那些江湖义士属于南方的一个财阀。据说,这些义士是在起义的时候跟随燕王的,此次大败匈奴,便是有这些义士提供的情报。   边城游荡的江湖人纷纷自豪不已,而那个在战场上死了的庄主,也就成了大家好奇的对象。有人想要顺着他的身份往下查,但是追寻到半路,不是线索断了就是收到一封口气客气的信让他不要再查下去。   文渊庄,凤梧看着还没动的药碗,“公子,喝完药休息一下吧。”顾云悰摇头“今天有没有消息传来?”   “今天还没有被攻击的消息,但是咱们有三个情报点已经五天没有消息了。”凤梧顿了顿,“七公子那里,也没有消息。公子,钟冥楼的消息都过来了,济源庄也把消息递过来了……”   “我有说我不信了吗?”顾云悰转头,盯着凤梧,疲劳过度而更显苍白的脸上一双黑眸额外明亮。“先说咱们自己的消息。”   “是,”凤梧被顾云悰的目光看的发寒,“老爷的下落还没有查出来,最近淮南王在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他已经证实了公子的身世,依旧希望公子回去,还说,皇上势必要彻查文渊庄,要是让皇上查出来,还不如。”   “还不如我先将文渊庄解散回到他的王府是吗?”顾云悰放下手中的笔“下午把这封信送到甘州猎鹰堡。”   “又送。”凤梧捏着信角“公子,那燕王眼瞅着就折在匈奴那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消息。七公子也没了,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就别管他们了。”   “你送不送?”顾云悰拿出一份卷宗,这是他在文渊庄的书库中找到的,记载着以前文渊庄的活动和大事,他要从这上面找出解释的证据。“你不送就放下,回头我亲自去送。”   “送,送,公子你先喝药。”凤梧指指已经快凉了的药碗,“你喝了我就去。”   顾云悰两口灌下,凤梧满意了,拿着信出门。刚出门,青桐就进来“庄主,淮南王派人来了。”   “不见。”顾云悰头也不抬,淮南王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想要他文渊庄的势力?呵呵,现在文渊庄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怕是想把文渊庄做筏子给他自己洗白才是真。   “是。”顾云悰进来的气势让青桐再也不敢多言,现在听不到庄主无奈叫自己噤声的声音了,只是淡淡的看着你,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这次的事,“庄主,来人说有陈七的消息。”   卷宗被合上,顾云悰轻笑“这般伎俩未免过于拙劣。青桐,吩咐下去,以后淮南王来的人和信一律打回去。”   青桐退下之后,顾云悰双手捂住脸,揉了两下。“无论你死没死,我便随了你的愿便罢。”       第29章 第 29 章   草原深处,陈笒带着两万名兵士正在曾经属于匈奴的部族里面休整,从丘林氏开始,他们和溃逃的伊戈尔已经打了不下十次追击和对阵,虽然几乎人人带伤,但他们毕竟是追兵一方,比起在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开战的伊戈尔联盟要好很多。   “眼看着就要到呼伦湖了,怎么沈青还没回来?”陈诚将大刀戳在地上,冷冽的寒风让这把血迹未干的利器更显苍凉。   陈笒摇头,他有种感觉,这次的事,沈青赶不上了。“他和司空一起回去的,怕是被司空老元帅扣下了。”   “这司空翔倒是真心,知道这次危险。”陈诚看看四哥,“你说这沈青身上没有军功,如何能将司空家的独子娶回来?”   “入赘吧。”陈笒嘴角带笑,似乎为自己的侍卫感到有些委屈,本来沈青能在这次的仗中挣点军功的。“罢了,估计等咱们回去之后司空老元帅还要闹上一番,不怕以后没仗打。实在不行,让沈青去考个文官也可以。”   “也是,好歹扮了你十几年,政事难不住他。”陈诚啧啧有声。“咱们这一路下来,也有两个月了吧?京城都快过年了。沈青不回来,你的消息谁给你递?”   “你以为我的济源庄是吃白饭的?”陈笒轻笑“再者说,京都,文渊庄,一切都在计划中,只要燕王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就不会有差错。”   “伊戈尔这次吃了大亏,这呼伦湖,留这么几个人只怕不够。”不愿意和陈笒讨论这种权谋算计,比行军饮酒要累得多。   “吃了大亏?”陈笒摇摇头“你没发现,自从过了赤羌,伊戈尔就再也没有和咱们正面交战,而是沿路不断留下扰乱咱们的信息,甚至连沿途的部落已经放弃抵抗。他们留下老幼,就是为了拖慢咱们的步伐。”   “你什么意思?”陈诚面色沉重。   “意思是,伊戈尔放弃了一片缓冲地带,即累积了沿途部落的仇恨,也使得咱们不能贸然行动。”陈笒将乌鞘弹出,机关扣动的声音清脆,带着金属特有的尖锐。陈诚等着他的下文,果然“但是他们不会想到,咱们接下来并不是让这些人归到汉邦。”   “那你的意思是,把这块变成三不管?”   “不是三不管,两不管而已,咱们有意和平相处,这呼伦湖以南便是一片商贸区用以交换两边特产和交易,情报。”陈笒摩擦着乌鞘的锋刃,“为了表示和平的诚意,我们派两万五千名士兵驻扎在呼伦湖南岸,立书,绝不越界,同时邀请匈奴在北大营驻扎,至于人数,他们说了算。”   “那要是他们派过来五万人直接将北大营攻下。”陈诚只说了一半,便明白了陈笒的狡猾之处。先不说匈奴方面会不会有大量的人手,就算是有,伊戈尔等也不会放心不属于他们部下的人手没有统帅的时候放到北大营。等到他们有了统帅,呵呵,这商贸区到底是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他们要是不签呢?”   “他们不签,咱们身后的这些老幼就一个不剩,便是他们也要……”话没说完,陈笒扭身看着一边偷听他们讲话的一个小孩,招招手“过来。”   熟悉的匈奴语让小孩放松了警惕,“你是汉人的将军吗?”   这孩子和轩儿差不多大。陈笒一阵晃神,点点头“是啊。”   “可以不要杀我们吗?”小孩不知道拿来的胆子,上前抓住陈笒握着刀的手“额吉说,长生天是最仁慈,也是最公证的,他让你们到了这里,证明你们没有违背长生天的意思,所以我们是安全的。”   “对,你们是安全的,你们的父亲也是安全的,回去告诉你额吉,等到契书签订,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陈笒松开乌鞘,将小孩拉到近前。   “好日子是什么日子?”小孩摸着陈笒的盔甲,上面还有这上次追击剩下的血迹。陈笒把孩子的手拽下“就是不用担心荒年的日子,一直有饭吃,有肉吃的日子。”   “额吉说了,贪心的人会被长生天惩罚的,我不要有饭吃,有肉吃,我只要没有荒年的日子就可以了。”   幼童稚语让两人无言,陈笒微笑着捏捏那孩子的脸,草原上的寒风和烈日加上牧羊放牛,让这孩子的脸颊远不如京城中轩儿的柔嫩,但是,眼神却格外清澈。这般清澈的眼睛,总觉得在哪见过。   “好,没有荒年。”陈笒此时再也不复平日的善辩,“草原上的太阳,永远的照耀在长生天的子民身上,再大的风雪,也不能阻挡草原上的雄鹰成长的步伐,在……”   匈奴哄孩子的歌谣在陈笒口中出现,不得不说,这是陈诚闻所未闻的事。这首儿歌在匈奴的草原上耳熟能详,小孩也慢慢跟上陈笒的歌声,等一曲结束,小孩右手放在左肩,掌心贴着心脏,“长生天见证,汉邦将军说我们是安全的。”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速的跑开,稚嫩的嗓音在身后回荡,“我们是安全的!”   “四哥,你说,你弄这么一出,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左右打不到他们这。”其实陈笒想说前提是匈奴要签订契书,但是想想,匈奴怎么可能不签订契书?哈哈。便是让这个小孩说中了又有什么。   “准备准备,晚上出发。”   “唉,又是晚上。”口上说着,陈诚也明白,晚上在牧民这过夜,就算牧民放心,他们也不放心。   京城,皇宫,陈煜拍着桌子,“烧了?那么大的一个庄子,烧了?情报点呢?”   “已知的,还有还没来得及拔除的,都消失了。”大内的探子不敢抬头,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顾启渊昭告天下,顾云悰是淮南王的儿子,他的事和顾云悰毫无关系,告白书字字句句直指朝廷因自己是前朝散官一事对文渊庄咬死不放,自己一届草莽,不过是因为年轻时一时意气用事,落下这么大的一个祸患。   顾启渊在昭告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偌大一个文渊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火焚毁,偏偏赶在朝廷决定用兵之前。而一切的证据还没有公告天下,一下子让朝廷陷入了被动。   “顾云悰呢?”   “回,淮南王府了。”   淮南王府,顾云悰面色苍白,平躺在床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凤梧在一边守着,静默无言。   推门声响起,淮南王从门外进来,“世子还没醒?”   “回王爷,没有,老爷给庄主下的药很重,加上这段时间庄主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还没有醒。”凤梧此时回话,言语间已经不是在文渊庄的时候那样,天真。   “顾启渊也算是够狠的,养了二十年,还给他养了个叛徒。”淮南王冷笑,看着凤梧不说话“听说你的茶泡的不错,世子很喜欢,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找我要。还有你们的那批鸽子,已经在训练之中了。”   “谢王爷。”凤梧拱手,动作利落。淮南王心中憋气,终究还是没忍住“要是当年我称帝而不是陈煜。”   “那太子也会回来。”凤梧嘴角微笑,“其实王爷知道,只要最终的结果不变,老爷就算再等二十年,也会等。”   “对,对,你们老爷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连上他自己。”淮南王摇头笑笑“前朝隋帝尽管是个人才但是前朝势尽已经是事实,何况隋帝后期暴虐,我便是反了也是顺应万民!你们何故要偷走他!当年他才刚出生!现在回来了,就给我一个在这躺了三天不知死活的儿子!”   “王爷要是真的在乎,就不会和老爷谈条件了。”凤梧语气毫不尊重,“王爷也清楚,你的实力,和隋帝留下的底子,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何况,要是不和我们合作,你连机会都没有。别忘了,现在庄主也是你摆脱怀疑的关键。”   “好好照顾好你家庄主,别让他醒了之后怀疑到你身上。”淮南王被凤梧一番话堵的呼吸不顺,推门出去了。   凤梧给顾云悰擦脸,一边的一个小炉子上煲着粥,是准备给顾云悰喂食的。“公子,快点醒吧,等你醒了,凤梧也就有着落了。”声音很轻,落在顾云悰耳边,“七公子的势力都被燕王收了去啊,可惜,文渊庄没了,咱们不知道啊。”   两天后,顾云悰蓦然睁眼,凤梧当即发现,“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父亲呢。”顾云悰看向凤梧,他明明记得递给自己水的是顾启渊的手。“现在是什么时候?”身体僵硬,内息凝滞,明显不是正常的状态。   “公子,你慢点,听我说。”凤梧递上一杯茶,“老爷之前被朝廷怀疑,知道文渊庄必然要遭灭顶之灾,故而将文渊庄一把火烧了,将公子送到淮南王这里。公子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文渊庄,烧了?”顾云悰没有接过茶杯,他现在头脑昏沉,脑海中不断闪过最后一天的场景,他刚刚从一个前辈那回来,最近文渊庄越来越成为众矢之的,游说已经没用,除非拿出切实的证据。而他再次调查卷宗的时候,发现了记载中的时间误差,他松了口气,知道这次事情会有转机。而那杯茶,本应是凤梧递上来的,但是接回茶杯的手却不是凤梧的。   三天了,他在这里三天了,长桓山离京城快马加鞭还要四天的路。也就是说,已经将近旬日了。   “文渊庄烧了,老爷也找不到了。”凤梧低着头,泫然若泣,“老爷说,淮南王这边能保证公子的安全,因为之前的事,谁都知道庄主是淮南王的儿子,而朝廷只是要对付文渊庄而已,对公子还是要留几分情面的。”   虽然凤梧的叙述颠三倒四,但是顾云悰还是抓住了重点,他在淮南王府,这已经是事实。但是眼下的处境,怎么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   “庄里还有剩下的人吗?”   “没了,庄里着火第二天,朝廷的兵就到了,从地下翻出了以前的积攒的情报,属于文渊庄的店铺和情报点也被拔了,人都没了。”   “没有尸体?”   “没有。”   “没有就好,”顾云悰运气调息,“这几天有没有燕王的消息?”   “没有,公子,燕王进了草原后就没有消息传来,钟冥楼的消息估计咱们现在也收不到了。”说了一串,凤梧才急急停嘴“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好不好!”   “淮南王不是说,只要我回来,就立我为世子吗。”顾云悰起身下床,“如果我是世子,那我现在的处境就说不上坏。”看见窗前有文房四宝,顾云悰拿起笔,将自己之前记住的时间点写下,回看两遍确认无误后,将纸张震碎。   “公子现在是世子,但是……”   “还有什么好但是的?”顾云悰回身微笑“去给我找些吃食来,昏迷了这么久,你定是一顿不拉的给我喂粥,嘴中都快寡淡死了。”   “公子,有粥就不错了。”凤梧故作为难的样子,但是还是出去寻吃食了。   听见凤梧的脚步声走远,顾云悰松下紧绷的心神,文渊庄没了,青桐没了,所有人都没了,他现在只身在淮南王府,身边只剩下一个凤梧,凤梧,父亲一直不喜欢凤梧,又怎么会将他救出?他现在还能相信谁?   燕王,能相信他吗?现在他是淮南王世子,那燕王还能相信他吗?       第30章 第 30 章   呼伦湖北岸,伊戈尔怒视着对面摇曳的旗帜,“大汗,这次的事暂且记下,不愁咱们没有攻回去的时候。”   “攻回去?”伊戈尔冷笑“这个商贸区,咱们的人马不过八千人,八千人,还不够北大营塞牙缝的。”   “大汗,”   “回去吧!”打马掉头,“回去后把部落里用得上的物资统计一下,咱们也是要用得上这地方的。”   北大营,陈笒躺在卧房内,房间中散发着血腥气和草药的味道,宇文昌看着济源庄的人,“你们不是挺厉害的吗!”   “你说他们做什么。要不是他们,四哥哪能平安回来。”陈诚从外面进来,外面细雨连绵,尽管如此依旧没有浸润北大营的干烈。“鬼医不日便到,四哥只要撑过这几天就行了。”   “是。”宇文昌心中烦闷,加上他本就不是什么心细的人,颓坐在一边。   “你们几个,平时挺有主意的,这么这两天甚少言语?”陈诚心中也是担忧,但是此时他们二人不能都担不起担子,故而语气故作轻松。   “王爷,”齐思明上前拱手“我们江湖上有一种手法,或可医治庄主的伤势,乃是钩针缝合,寻常针线会影响到伤口和内腹,唯有樱木针能浸透药汁而羊肠线会随着伤口的愈合化于体内。庄主的伤口经过三次撕裂本就不好愈合也唯有此法能姑且一试。”话是说了,但是济源庄众人的脸色愈加低沉。   看见齐思明的脸色陈诚摇头,“你不要告诉我,会这个方法的,只有文渊庄的顾云悰。”   齐思明点头,又摇摇头“还有庄主。当年本就是他们一起研究出来的。”   “说了一堆废话。”陈诚作势欲打,看见平常无论怎样都会配合的几人毫无反应,心中也是颇为感慨。“济源庄的消息还能送到顾云悰那吗?”   “便是能送到,庄主也不会让的。”齐思明苦笑,“会坏了庄主的计划。”   陈诚也知道这人的脾气,呐呐两声,“罢了,钟悌到了就别让他歇着,先救人。我去和崇明元帅商量归期,他要是再不好,只怕会耽误大事了。”   “自然,自然。”齐思明点头,陈诚再次进入雨中,他怕再多待一会儿心中的不踏实感就会更严重。   “你这家伙,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宇文昌看着一派淡然的齐思明,第一次觉得这个大掌柜实在是可气。   “我若是告诉你,你等不及我说完就会上路去找那顾庄主。”齐思明冷眼看着想要跳脚的宇文昌,便把这个将门子弟给盯了下去。   “好了。”见屋里的动静闹得差不多了,陈笒轻轻开口,从陈诚进门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屋内的动静太大,他现在动作过大的话会牵动腹部的伤口,便等他们讨论完再出声。“思明说的,钩针,鬼医也是会的,你们不用担心。”   屋内的安静落针可闻,齐思明这个一直担当着定计之人的人甚至愣了一下,蓦地拍手,吓了屋内的人一跳“我就说那家伙在庄主身边不会没目的。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屋里人也借着他的话轻笑出声,气氛随着陈笒的苏醒变得轻松了。   嘴边送上温水,肚腹受伤,陈笒便只轻抿了一下,润润喉咙。“把清火丹拿来,现在是春日,最易积燥热。”济源庄的掌事招呼旁边的小厮,小厮急忙将丹药拿来。   “真是狠心啊,水米未进,便要先吃药。”陈笒在床上无力调笑,他自己这般轻松的模样让济源庄的人松心不少,他们是燕王的退路,但是燕王要是有事,他们这退路也就用不上了。“单知道你善毒,善毒者善医,善毒者心狠啊。”   这话一出,齐思明一愣。之前没有注意,但是这语气,这是周围人也暗自心惊,掌事宫洺彦将手抚上陈笒的额头,掌下的热度让他确定了猜想“庄主烧起来了。”   “那庄主这是和谁说话呢?”齐思明看看眼睛还睁着的陈笒,从这双眼睛中看不出一点迷茫,脸上还带着笑。   “洺彦,你去钟悌来的路上迎一下,尽快,不,最快,快啊!”齐思明一脚将还在愣神的宫洺彦踹了出去,正好撞上刚赶过来的陈诚。   “对不住王爷。”宫洺彦话落,人已经消失在了雨中。陈诚看得莫名,“不是醒了吗?”   齐思明看着心急的宇文昌,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庄主这般状态,可千万不能让崇明元帅知道。   “醒是醒了,醒的是陈七,不是燕王啊。”齐思明的话一般人无法理解,但是知道陈七和燕王品性不同的人便能明白,陈诚大骇“怎么会这样?”   “庄主高烧,现在还没清醒。”齐思明叹气,他本该料到才对,怎么会没想到啊。   “陈七也是陈笒,应当不会有岔子,崇元帅一会儿就过来了。”陈诚心下也有点不稳当,当年他第一次见陈七,要不是后来四哥卸下银针,他还真猜不出来陈七和陈笒是一个人。“横竖现在没有易容,本王先去看看。”   说罢踏入屋内,却见刚才还清醒的陈笒再次陷入昏迷,陈诚咧嘴一笑,“这倒是省事了。”   崇明和公孙瓒转眼便到,看着再次昏迷的陈笒,崇明叹气,“这怎么不多撑一会儿。”公孙瓒这时候已经不在怀疑陈笒的意图,无论如何,这孩子还是汉邦人啊。“说得轻巧,他的伤口没有化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清醒时间短正常。”   “可是,这圣旨已下,咱们要拟定归期啊!”崇明是真的为燕王担心,他阵前擅自追击,留兵驻扎,还有那已经确定下来的商贸区,不但没有和皇上商量,更是和皇上的圣旨走了个岔子。这燕王也太肆意了一些,就真的以为皇上那般不可信吗。   “元帅请放心,我们找的神医不日便到,等到伤口缝合,燕王就可痊愈。”齐思明本便是江湖人,对崇明的尊敬也仅限于他奋勇抗击匈奴,并不是因为他是元帅。故而语气中颇为不满。   崇明看看这边的人,再看看给自己示意的陈诚,还有面带不满的公孙瓒,咬牙“这怎么好像我成了坏人了。真是,真是。”说罢拂袖而去,回到书房给皇上写密折,让燕王在边关养伤。   京城,最近朝堂上最热的话题便是燕王在北大营贸然出兵,罔顾大局之事,有人说燕王乘胜出击是顺势而为,也有人说燕王贪功冒进不是智者所为,而在江湖上能够打探到一些消息的则神神秘秘的说燕王和那个死掉的江湖庄主,言语间倒是颇为讽刺燕王任意妄为,任人唯亲,否则干嘛放着好好的宇文副将不用,让那个庄主带着人上去。   朝堂上沸沸扬扬,没有一个人给燕王说好话,便是因为皇上亲自下旨训斥,既然老板都不开心,那下面的人自然附和。但是朝廷中几个重臣,没有一个人在这上面说话,就连一直看不惯燕王的太子少保也选择了沉默,甚至老忠信候那里都有人因为游说老侯爷上朝而被打了回来。   虽然重臣的态度暧昧,但是朝堂上依旧是一片反对之音。谁也不知道,皇上心中真正生气的是什么。   陈煜坐在大殿上,眼神晦暗不明,他是有心让老四将老忠信候的势力拉拢一二,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和老四看不对付的老六这次竟然和他在战场上这么配合,更是跟着他深入到了草原腹地,三个月的时间,音讯全无,还带着从京城带过去的兵马。他这是想干什么?   当天下午,陈煜在东殿书房看见了陈笒的奏折,算算时间,便是边关刚刚稳定的时候发回来的,而其上所述,让陈煜脸色不断变化,最终将折子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旁边的茶杯被扫到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一边的周成吉连忙收拾,顺便离开书房,免得遭受池鱼之灾。“先不要收拾。”陈煜看见他的动作,开口。而呈上奏折的季伟胜倒是嘴角带笑,向前行礼“臣恭贺皇上。”   “有此逆子,朕何喜之有!”陈煜怒气未减,商贸区的设想不错,但是这事能是他一个王爷自己做主便可以的事吗!呼伦湖南岸仅有驻兵没有主事,难不成要成了他自己的私兵不成!再者说,还有那个老六,到底是两人齐心对外,还是两人一直在演戏给自己看?   “燕王此举虽然不妥,但是皇上也要考虑到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燕王办事还算得上稳妥,至少没给皇上留下什么大麻烦。可见能力还是不错的。”季伟胜嘿嘿一笑,倒是显出了几分文人的狡猾“而且,据臣所知,燕王和诚王在边关的时候,关系虽然说不上很好,但是商议对敌大事,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你是如何得知啊?”陈煜怒气稍减,不得不说,这季伟胜还是能揣测几分圣意的。   “臣和那公孙瓒,还算有些交情,毕竟都是文人。”季伟胜微笑“燕王的筹谋在边关也不是众所周知。公孙瓒之前还对燕王有些误会,后来燕王深入草原,才让公孙瓒歇了怀疑的心。”   “哼!自作主张,鲁莽行事,便该叫崇明将他军法处置。”   “皇上知道,崇明元帅不会舍得。”   从东书房出来,季伟胜擦擦头上的冷汗,心中眈眈,但是眼下京城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燕王府,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这可如何是好。   走出大殿,季伟胜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之前让燕王注意过的人。   “世子,中书令大人来了。”   淮南王府,顾云悰在房中看书,一个淮南王赐下的小厮前来禀报,凤梧急忙挥手示意,庄主看书的时候最不耐有人打扰。小厮不明所以,“凤梧,是中书令大人啊,他说有要事找世子。”   “什么事?”顾云悰从房中出来,示意凤梧无事,往日他看书的时候不让人打扰,无非是那人总是在自己看书的时候出现,渐渐地,变成了自己看书的时候是在等他。   “世子,中书令大人来了,说有事找您。”   “知道了,他现在在哪?”中书令?季伟胜,一代才子,却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文人之路走上了官场。现在看来,那女人应该是当年才情绝代的惠妃。他怕是为了燕王的事来的。   “在花厅等着呢。”小厮看着世子浑身的气度,不由得感叹,虽然先王妃无缘一见,但是听说这世子和先王妃是形似加神似,怪不得王爷怎么样也要把世子接回来。   “我这便去。”随手给了小厮一个碎银,一边的凤梧想说什么,但是看见顾云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也就放弃了。   “季大人。这厢有礼了。”见到季伟胜,顾云悰扶手施礼,倒是标准的儒家礼节。季伟胜点点头“见过淮南王世子。都说文渊庄掌握天下情报,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季伟胜这般毫无顾忌,顾云悰心中当即一个咯噔“文渊庄已经烟消云散,我所能知道的,也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   “非也非也,世子如今知道的,可不是旧事,这旧事,您还真不知道。”季伟胜嘴边挂着笑,顾云悰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季大人请坐。顾某早便听闻季大人雅名,今日能得一见,被感荣幸。”   “世子奇才之名经此一事也人尽皆知,不是吗?”季伟胜心中暗叹,能让燕王注意到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交往的。   “既然季大人如此一说,那我便顺势猜猜您过来所为何事。”顾云悰微笑“季大人此次过来,是为了燕王之事。”   “不错,”季伟胜刚点头,就听见顾云悰下一句“那季大人是如何知道,找我来问询燕王的事?我顾某回京,也不过月余吧?”嘴角微笑犹在,眼角眉梢却酝酿着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种下一个足迹,收获一份惊喜       第31章 第 31 章   季伟胜心惊,不知道顾云悰这话一问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是他看到了顾云悰眼内的戒备和了然。脸上神色不变,只微笑,“世子莫要疑心,在世子名声大噪的时候,燕王还在草原呢。”   话刚入耳,顾云悰便明了,季伟胜是想要将燕王和这次的事情隔开,心中不由暗笑。这燕王到底是什么香饽饽,引得这些人一个个维护之极。想到燕王进草原的原因,顾云悰也暗暗折服,只这一手,陈七的济源庄,就算归不到燕王名下也要永世交好。   “世子,如今燕王的情势并不看好,我是实在没有了商量的人,不得已求到世子。”季伟胜只看顾云悰但笑不语,心下着急,若是顾云悰这步棋走错了,他可算是暴露了。   “中书令大人不必着急,你既然熟知燕王,就应该明白燕王做事不会失了后手。”顾云悰拿起茶杯,“所以,中书令大人今日是与我论述棋道,颇有所得。京中论起棋道季中书没有敌手,对我这个刚入京的世子可结成忘年之交。”   不但是季伟胜心急要找一个商量的人,顾云悰在京中月余,除了和淮南王商议之事,他是一事无成。心中要说是不急,那可真是他自己都不信,今天季伟胜自己送上门来,便是如何也要收住。   “世子所言,也是老夫心中所想。”季伟胜见顾云悰这般态度,竟觉得心中踏实了不少,自己想来也是好笑,不由得苦笑出声。顾云悰挑眉“大人,何故发笑?”   “老夫是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又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现在看来,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也不一定能成。”季伟胜一番话,引得顾云悰也不禁。   “大人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且不说燕王之前不受重视,就是现在,何尝不是以退为进?”顾云悰心中有疑,他不知道燕王有没有将陈七的事情告诉季伟胜,“其实此番皇上训斥,燕王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徐徐图之,而是在大战之后贸然带着诚王和将士追击,直将匈奴逼退到呼伦湖,不仅会让沿途的匈奴部落对汉兵心生仇恨,更是会让伊戈尔的联盟更加团结。”   “世子有所不知,燕王的目的只是将呼伦湖以南设为缓冲地带,建立一个商贸区,就在刚刚,这折子才送到皇上的面前,只是皇上依旧怒气不减。”季伟胜将商贸区之事徐徐道来,倒是和顾云悰从陈七那知道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要快了许多,也不稳定了许多,那匈奴在北大营的驻兵,两边的主事,以及最重要的,将在外,君仍为主,建立商贸区的事如何能不予上报。想来,陈七的死,对他也是个打击吧。   “中书大人觉得,燕王此举是着急了?”从季伟胜的叙述中,顾云悰便知道了在季伟胜这里,并不知道陈七此人。   “是啊,只怕也是因为前几个月,啊,也就是世子快要回来的时候京中的传言吧,燕王虽在边关,但是京中消息还是有人给他传过去的。”季伟胜喝了一口茶,“世子这里的茶水,倒是清香的很,看来世子对茶道也颇有研究啊。”   知道季伟胜无意谈及,顾云悰也不欲深问,别引了他怀疑便是。“说来惭愧,我对于茶道可谓是一窍不通,这茶水是我身边的书童凤梧亲自冲泡,茶叶也是长桓山崖壁上的岩茶。说起来,也算是父王对我的顾念,特意让人将茶树也移栽成活。”   话里话外,顾云悰将淮南王和文渊庄早有往来之事透露给季伟胜,不是他不念恩,而是不愿,自己查出这些事。   正事说后,两人还真的对弈一局,季伟胜走文人正路,一步一步钻营亦是不违背君子之道,倒是让顾云悰觉得新鲜,两局棋后,一胜一负两人打了个平。淮南王从外面打马归来,真好见到季伟胜从门中出来,嘴角冷笑“真是稀客,怎么,中书令大人还要到我这来找点功绩吗?”   “王爷。”季伟胜冷眼看着他,保持着在朝堂上的态度,“王爷多虑了,下官是听闻世子博学奇才,觉得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是特来拜访的。”   “哈哈,怎么,可是下棋输了我那儿子?”淮南王语气中难掩自豪,季伟胜眼中不无寒意,淮南王借着认回儿子,毁了文渊庄,也毁了他在此事中的怀疑。谁人不知,那查出文渊庄地下卷宗的人,就是淮南王的人,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偏偏轻易动不得。   “王爷既然迎回世子,便共享天伦吧,也省的一把年纪了,还肆意滋生事端。”季伟胜拱手行礼“下官就不打扰了。”   “走吧走吧。”淮南王也是不耐于文人打交道,带着身后的侍从进了府。   府门关上,淮南王变了脸色“凤梧呢?叫他来给世子领春猎的东西。”   北大营,春夜依旧陡寒料峭,钟悌连夜赶到,用烈酒净手之后拆开陈陈笒身上的纱布,看见伤口,倒吸两口凉气,伤口尽管没有腐烂,但是边缘已经红肿透亮,陈笒身上已经擦拭过烈酒,稍稍降温。钟悌将缝合用的樱木针和羊肠线准备好,正要将麻沸散用水冲开,一边的齐思明连忙   “鬼医,不可用麻沸散。”知道现在自家主子神智不清,若是一剂麻沸散下去,燕王自此醒不过来,可就是天大的乱子了。   “可是,”此时耽误一刻就危险一分,见齐思明笃定,钟悌也不再坚持“备上汗巾,不能让汗进到伤口中,还有。”鬼医拿出银针,刺向陈笒人中,俞门,见陈笒稍作清醒,钟悌忙大声言语“王爷,属下钟悌,缝合之时请王爷千万放松。千万放松!”   “嗯。”头脑昏沉,耳中仿佛灌了水银一般,声音传来,却好像撞钟一般,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身体却不甚听他的使唤。   樱木针不比寻常缝合用针,就算樱木再坚硬,也毕竟是木做的,要刺入人体谈何容易,亏了鬼医功夫不俗,饶是如此,一针下去也见血如注,现在不是平常时分,陈笒的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内里全是热血,一边的宫洺彦和齐思明不住的擦拭,让钟悌便于行医。   红肿的伤口皮薄,轻刺便会出血,钟悌手下如飞,但是不过瞬息就满脸汗水,一边的齐思明用汗巾给他擦拭,却听此时一声脆响,樱木针断了一半扎在陈笒的皮肉上。钟悌刚要说话,就被齐思明的汗巾捂住嘴,“洺彦,你说话,让庄主放松,不要加称呼,就让他放松。”   一边的钟悌不明所以,齐思明扭头“换针!”钟悌点头,手上不乱,牵着线头重新挂上新的樱木针。宫洺彦轻声“缝合了一半了,放松,放松,马上就好了。”齐思明示意他大点声。   “放松,你要放松才好缝合。”宫洺彦不知道说什么,只单纯的强调了放松。齐思明见陈笒神情缓和,“鬼医,下手。”再次运针,行针果然顺利,待到缝合结束,钟悌来不及出气,手脚麻利的将药粉洒在伤口上,药粉迅速融入血肉,泛起气泡。陈笒身上再次沁出一身的冷汗,宫洺彦不用再提醒,出声安抚“上药而已,很快的。”   “鬼医你这是什么药粉?”看见陈笒伤口上的恐怖,齐思明自己也觉得汗津津的。   “这是蜀人经过矿石提炼的一种药粉,止血,化肿,杀虫有奇效。”钟悌说罢将药粉再次撒上,被血水浸染的药粉失去了原有的褐色,仿佛焦化的土地一般。“先这么晾着,等到仲宣他们把祛热解毒的药捣好,药汁混上这药粉,加两钱白芷和成药泥覆上就好。”   “几日能醒?”齐思明听闻安好,松了一口气。钟悌擦擦手上的血污,将剩下的羊肠线和樱木针放好。“如果药见效的快,不出明日午时,王爷就能醒了。”   说完又嘿嘿一笑“齐老哥,你现在能不能给我解惑了?怎么洺彦说话,比我这个一直在王爷身边跟着的人还要管用?”   齐思明苦笑,看看一边同样疑惑的宫洺彦,“鬼医,你要是见过那顾庄主,你就清楚了。洺彦的声音,和顾庄主有八分相似。”   “这……”钟悌呐呐无言。“先让王爷休息休息吧。”齐思明说话间,也变了称呼,无论如何,陈七已经死了。   第二天中午,陈笒靠坐在床上,神情已经清明。“皇上的旨意,你们如何看?”钟悌搓着手,他一向不管这些,只看着一边的宇文昌和齐思明,还有那边一直不敢再出声生怕燕王把他剐了的宫洺彦。   “皇上出言训斥,乃是情理之中。”齐思明想了想,“现在王爷就是演苦肉计的时候了,我们也已经筹备妥当。”陈笒点头,“让皇上将我一撸到底,然后,就是咱们慢慢出击的时候了。”然后转向一边的钟悌“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钟悌想了想“京中一切顺利,只除了一件。”   “什么?”陈笒知道这之前的事有一点差池都会为他回京后留下后患,故而分外看重。   “那顾启渊,这次是真的失去了踪迹。”钟悌无言,片刻又接着道“倒是有一件事挺奇怪,文渊庄上下均被淮南王带去的人杀了,只留了顾庄主的书童凤梧。”   陈笒回想,“那书童很得顾云悰的信任,想来是他用了法子将凤梧留下了。”凤梧知道陈七,也知晓他们之间的消息往来,看来以后还要小心些。“倒是可惜了我之前带过去的几株树苗,顾启渊也真是个果狠之人,连经营多年的文渊庄也能一把火烧掉。”   说着话,陈笒嘴角不由得微笑,到生出了一些早知如此的感觉。钟悌嘿嘿一笑“王爷不必可惜,那淮南王得了儿子,又表了忠心,对世子好着呢,把长桓山崖壁上的茶树,还有院子里顾庄主种下的树苗,都一一移栽到了淮南王府。”   “他倒是用心。”陈笒冷笑,“这些野物,在山上就是专人看着的,到了京城的院子里,面上一样,但是吸收的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而此时,太子府上,郎中进进出出,太子妃在一边冷眼瞧着,陈铮垂首立在一边,陈景跪在殿下。“殿下,眼瞅着那孩子是救不过来了,你要拿个主意才是啊。”幕僚神色焦急,话音落下就转身看看还在殿下跪着的陈景。   “先救着看看。”陈乾声音中带着些无力,这孩子虽说早就知道活不长,但是怎么说也在府上抚养了多年,他下面的孩子中,又属这个孩子虽是侄儿但与自己额外亲近。   “殿下,你就为了这个小童,让景儿在下面跪着吗?”太子妃尖利出声,言语间颇为讽刺,她好歹也是和太子患难夫妻竟然为了这么这个野种就让这嫡子在殿下跪着。   “你闭嘴,”陈乾挥袖“若不是他不睦兄弟,怎会让轩儿被毒蛇咬到。”   “殿下,三个孩子,独独陈轩受伤,若不是他胆小无能怎么可能惊了毒蛇让那毒蛇咬上去,日日鲜花蜜果的伺候着这么一位,便是把他以后的福气都耗尽了。”太子妃这几年被陈轩烦的够呛,言语间也分外刻薄。听见太子妃的话,陈铮嘴角暗暗勾起,又马上垂下。   “太子,”里面的太医出门请罪“轩少爷去了。”   “去了!?”陈乾惊诧。太医拱手“太子殿下,那火鹤蛇毒发迅速,加上轩少爷自幼体弱,又早年受寒,故而……老臣有罪,这便回宫向皇上请罪。”   “罢了。”太子无力的挥挥手,“好生葬了。”太子妃在一边不由得心寒,太子,便是这般筹谋吗。“太子,现在该下主意了。”幕僚急声督促,太子回头,“什么主意,父皇那边的旨意已经拟好,陈轩死了,四弟的孩子没了,那旨意只怕也下不了了。”   “便要看太子舍不舍得了。”幕僚看看一边的太子妃,再看看太子的几个孩子。“太子听我一言,若是燕王认养一个太子的孩子,那……想必皇上,也会同意的。”   “认养,你直接说过继给他一个好了。”太子冷笑,显然对于幕僚的提议很是不满。倒是一边的太子妃,眼睛中有了几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个章节不是那么欢乐。我就不祝圣诞了。。。       第32章 第 32 章   不待幕僚继续,太子妃就上前,“太子,孙先生所言可行。若想皇上将旨意下达,燕王必须有子嗣。而眼下,再等燕王的下一个孩子已经是不可能,便是他回来之后立即传出喜讯,也要十月之后,谁能知道这十个月里燕王是不是能重得父皇的欢心。而且,若是殿下的孩子,殿下何愁日后那孩子不为他亲生父王着想?”   太子停步,太子妃给孙思道使了个眼色,孙思道上前“殿下,太子妃所言正是属下所想,先不说当下的情况,就说日后,退一万步讲,燕王的继子,就算是入了宗族,这宗族归属,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的。”孙思道意有所指,太子点点头,随后在院子中的孩子身上扫了一遍。   被他看见的庶子纷纷瑟缩,侍妾的孩子太小,心智未定,嫡子倒是年长但是不可能用嫡子来做。目光所及,陈乾看见了一直沉默的陈铮,这两年,虽然暗卫不再上报陈铮的异状,但是当年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有所怀疑,这孩子心思稳定,心比天高,他必然知道利弊。何况铮儿是唯一一个和老四有接触的孩子。“铮儿,你过来。”   陈铮双手侧垂,双手握拳,牙关轻轻打颤,仿若是害怕,但是他其实难掩激动,这是他两年来最关键的一步。   一边被太子妃扶起来的陈景看见陈铮的状态,刚要说话就被母亲将嘴捂住。他刚刚跪了半日,身子虚弱,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眼中流泪,拼命摇头。   “父王。”陈铮声音轻微,远不似平日里回答功课时的底气十足。偏偏是这般状态,更让太子满意。太子蹲下来,和陈铮平视“父王对铮儿寄予厚望,铮儿可能为父王分忧?”   “铮儿愿意为父王分忧,但是铮儿不愿做他人的儿子。”陈铮眼中含泪,婉然一个九岁的幼童,有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让火鹤蛇跑到了他们玩耍的后山上。   “那是你王叔,而且,”太子凑到陈铮耳边“你王叔手握军权,你不是喜欢看兵书棋谱吗?你王叔善棋。”透露出自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意思,陈乾满意的看到陈铮眼中的喜悦和激动。“只是暂时,你要记住,你还是父王的儿子,懂吗?”   陈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面的陈景看见陈铮点头,无力的摊到在地上。口中呜咽,却也已经无计可施。   捏捏陈铮的脸蛋,说起来这孩子长得还算是像他们陈家人,和陈笒也有几分相像。“爱妃,这两日给铮儿做些时令的衣物,做的大一些,用料上不用省,老四一向没什么产业,到了那边,少不得衣食上要短上一些。”   “是。”太子妃盈盈,心中冷笑,太子未免小觑那燕王了,这孩子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妾会进宫和静母妃,母后,商量一二。”太子点头“你去吧,记得让静妃小心。”   “燕王上路了吗?”太子转头问孙思道,孙思道想了想“想来已经在路上了吧。”   皇宫,陈煜看着突厥上来的国书,看看一边的尚书令卢奇,“你说,这是天意?”卢奇拱手,“是不是天意臣不知,但这突厥公主对王爷倒是真心实意。在王爷不知生死的时候,就敢下国书来求亲。”   “只是这突厥公主,为什么要嫁诚王?而非燕王?”陈煜也不明所以,看国书上的意思,这突厥公主和诚王竟是神交已久!这个孩子竟然瞒着他和突厥公主交往!   “皇上,可否听臣一言?”卢奇微笑“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横竖现在汉邦和突厥有着十五年的互不侵犯约定,有这十五年,不愁诚王不能将这突厥公主收为己用。”   陈煜心知此事可行,而且是大善,只是对于儿子的隐瞒感到不快罢了,随即顺势而下,准了突厥来访。而圣旨刚让周成吉拟好,陈煜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压在匣子内的圣旨,上面还差了点东西。让周成吉将圣旨拿来,陈煜提笔,在上面写下‘淮南王世子顾云悰。’   偷窥见圣旨上写下的东西,周成吉心中大骇,这,这是要逼反燕王吗?陈煜看见边上内侍的反应,嘴角冷笑“如果狼崽子喂不饱,不如提前驯化来的方便。”周成吉不知道这话是什么含义,只在一边应和。卢奇看得出君王的心思,心中有了谋划“皇上,今届的春闱,士子们人才涌现,加之三年前恩科选上来的新官已经历练有成,皇上是不是该做些打算了?”   说到这个,陈煜就面带喜色,新一代的仕林,可以说就是他新朝的奠基之臣,前朝的那些旧臣也可以一个一个慢慢退下去了。“这个朕已经有了安排,只等六部将空缺统计上来,就各做分配。”   “皇上高瞻远瞩。”卢奇行礼奉承一番便告退,殿内,陈煜盘算着等朝堂稳定之后,他要看着旧朝的那些残余一点点的消失。   傍晚,太子的密折呈现到陈煜案上,大殿内半响无声,直过了两刻,才响起一声叹息“准了”。   第二天,陈笒看着已经咬合的伤口,“鬼医,你这药粉可会配?”化肿疗伤,确有奇效啊。钟悌咂咂嘴,“属下就是苗人,蜀地的药,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陈笒摇摇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絮叨了。果真是被司空带坏了。”   “嘿嘿,王爷要是看见沈侍卫,才知道什么叫被司空带坏了。”钟悌话语间意有所指,但是陈笒此时的心绪没在这上面。“不说这些,崇元帅的密折现在正在路上,咱们今日便出发,和密折前后进京,是最好的时机。”   “是,属下去给王爷准备马车。”钟悌汗毛倒竖,抬头看看陈笒“王爷伤口刚刚咬合,万不能骑马啊。”   床边卧着的赤霜低吠一声,倒像是对钟悌的说法嗤之以鼻。陈笒听见这声,也忍俊不禁,拍拍赤霜的脑袋“黑桑不比寻常马匹,不然我这一路下来早就被颠死了。”钟悌知道自己多虑了,点头应诺。然后看看这个赤霜,“王爷收的这个将犬,都快成精了,竟然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赤霜混迹狼群,却和人打交道最多,这点聪明劲都没有,如何存活。”说罢,陈笒起身下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一阵紧绷,“准备准备吧,我去和崇元帅请辞。”   元帅府,黑桑缓步前行,到了元帅府门口的时候前膝弯曲,身子平稳的卧下,出来迎接的公孙瓒看见,捻须而笑“燕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来你座下神骏都善于应对了。”陈笒下马,拍拍黑桑的颈侧,让它自行去散步。“公孙先生此言,到让我无地自容了。”   “将军是来向元帅请辞的?”公孙瓒拦住陈笒,“将军可愿听我一言?”   陈笒停下,“军师既然唤我将军,自然要听军师的。”公孙瓒为人清正,纵有心机也是恩怨分明,之前对自己有疑,待自己证实清白之后,倒是让他心生愧疚,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将军若是请辞,元帅必然不允,王爷向崇元帅请辞,也是不会答允,王爷可想到了?”公孙瓒看着眼前的燕王“若是陈笒向崇伯父请辞,方才可行。”   陈笒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公孙瓒的含义,既然他在北大营表现的没有一刻隐瞒,那他也就应该继续真实下去为好,现下用什么筹谋,也抵不上一颗心,尤其是对崇明这样至真至诚的人。“多谢先生指点,明德受教!”说罢一躬到地,公孙瓒连忙拽住他,“王爷就要上路,这伤可一定要好好注意。咱们来日方长。”   “谢过军师。”陈笒迈步进府,公孙瓒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陈笒拿着崇明的令牌出来,黑桑踏着碎步跟上,回到将军府,看着收拾妥当的钟悌,“你们不是和我一起上路,晚上两个时辰左右。”   屋里宇文昌和齐思明同样纳闷,这是什么意思?“我当先出发,你们和明瑞等崇明元帅,我估摸着,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崇元帅就会让你们拔营。”   “王爷,要是崇元帅没有动静。”宇文昌觉得此举不妥,虽然王爷对人心的把握鲜有差错但是今时不比往日王爷身上带着伤呢。   “放心,就算崇元帅没动静,诚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一边的齐思明看的倒是透彻,虽然不知道主子这么做的含义,但是这番安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那就这么定下来,你们吩咐下去,等诚王一起上路。”说罢,陈笒捂住伤口的位置,刚才一阵走动已经让伤口有些牵动。毕竟才刚刚消肿的位置,肌肉有些酸麻无力。   大军留在呼伦湖驻守,再加上这两万五千人本就是给北大营填充的兵力,故而皇上的圣旨中申斥的只有燕王,而让归京的,则是燕王诚王以及随行副将宇文昌,魏驰厚。   一路缓行是不可能的,五天后,陈笒的伤口已经不会被轻易震开,众人便开始打马狂奔,期间,宇文昌和魏驰厚的坐骑还曾有过一时脱力的时候,被跟在后面的赤霜一声酷似狼嚎的威胁吓得四蹄如飞。   当到达雁城的时候,钟悌收到了来自钟冥楼的消息,看过之后,钟悌就知道,这次,有好戏了。   “王爷,那孩子死了。”钟悌小声禀报,陈笒眼中带笑,一走将近两年,这小子下手还挺快。“配合着轩儿,按他的计划走。”   “嗯。”马蹄声再次响起,掩盖了刚才风一样的对话。   一行人到了城门的时候,陈笒看见周成吉拿着一套怀化将军的甲胄等在一边。勒住马匹,陈笒下马,周成吉捧着甲胄上前“老奴给王爷请安!”说完,带着甲胄行大礼,便是如此陈笒必然不能让他行全礼。上前搀住他,“这是作何?”   周成吉顺势起来,“王爷在边关的前因后果,皇上具已知晓,故而在宫中设下宴席为两位王爷庆功洗尘。”周成吉将手上的甲胄交给一边的小内侍,“皇上知道,王爷身上带伤不宜着甲胄赶路,特意命老奴在城门处候着,伺候王爷换上甲胄,进宫赴宴。”   一句话,将陈笒原本的拖甲请罪化为无形,而且,免了陈笒回到燕王府这一趟,周成吉言语间丝毫不提在太子府的陈轩已经死亡一事。   “如此,多谢父皇!”陈笒面露感激,冲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任由一边的内侍给自己披上甲胄。   而城内,城门正对着的一间茶楼上,季伟胜和顾云悰正在一边品茗,也是在等着燕王一行。   “世子,你看,燕王回来了。”   顾云悰扭头,正看见几人骑马前行,不用季伟胜再指认,他便认出了哪个是燕王。听说燕王在草原上重伤险些丧命,如今的面色确实略显苍白,却和陈七更多了几分相似。   而燕王坐下的黑桑,还有给在后面的白犬,更是揭示了他的身份,顾云悰心绪纷杂,便是这人,让陈七豁出性命也要助他吗。       第33章 第 33 章   宫中的宴席永远是千篇一律,不同的只有赴宴人的心境罢了。陈笒坐在侧首,听着御座上那个人的言辞,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逼反淮南王,让皇上肃清朝堂。   “赏!”周成吉的尖利的嗓子叫回了神游中的陈笒,随着几人下跪,周成吉口中念出一道道晋升,宇文昌和魏驰厚赐了上护军的勋位,尽管小些,但也是正经的勋爵。陈诚跃过郡公,直接和陈笒一起封了郡王,金银珍宝无数。陈笒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了什么,便明白了。   果然,宴席结束,陈煜开口“明德,你留一下。”说话时,陈煜注意着陈诚的表情,如若是以前,陈诚必然会出言讥讽一番,此时倒是不为所动,看来确实是长大了,也就更证明了之前两人不和确实无假。   殿中人散,陈笒在殿前跪下,陈煜面色阴沉,但是开口却没有责备,“起来,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这件事情已经定下,后面的安排也要开始筹备,你若真觉有错,就把这件事办好。”   “谢父皇,儿臣必竭尽全力。”陈笒叩首,起身,头微低,似乎是不敢直视天颜。陈煜沉吟片刻,“还有一事,轩儿在后山戏耍时遇险,被火鹤蛇咬伤,去了。”看见下面不可置信的老四,陈煜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我已做主,将太子的三子陈铮过继到你名下,族谱,宗祠,都已经改了。以后……”   “不劳父皇费心,儿臣不愿。”陈笒声音嘶哑,脸色涨红的打断陈煜说话。陈煜冷眼瞧着他“那你待如何?杀了他替你儿子偿命?还是上刑部追究太子看顾不利?”陈煜明打明的偏向让陈笒牙关紧咬,现在很明显,要是他追究,就等于将自己放在太子一党的屠刀下。想安然无事,就只能认下。“孩子还不到十岁,你接回去后细心教导,总是能养成的。”   知道这时候应该知进退,但是陈笒不准备这么快让皇上放过他“七八岁的孩子也早已会认爹娘,何况……”   “宗室间的过继稀疏平常,这也算是太子的过错,你就非要追究到底吗!”陈煜看着殿下的陈笒,虽然看好这个儿子,但是他只能是臣,不能为君。   “儿臣知错。”再次跪地,陈笒不等陈煜让起,便起身告退。周成吉在殿外看见牙关紧咬的陈笒,叹口气“王爷,您慢点。”   “谢过公公。”陈笒知道周成吉在皇上身边的地位,对于这个皇上的死忠,他还是要利用上一番的。“不敢当王爷一声谢,王爷可否听老奴一句?”   “公公请讲。”   “王爷,山高水长,别为了这件事记恨谁,也别太容下谁。”周成吉知道皇上的圣旨,只等时机,故而提醒陈笒小心。   “本王醒得。”长叹口气,陈笒离去。出了宫门,燕王府的马车等在外面,除了归京述职的将领和战报,皇城内一律不许骑马。   “王爷出来了。”车夫笑容满面,自家主子一出去就是两年,两年来燕王府就跟鬼宅一样,不时有身影晃动,就是见不着几个活人。   “回府。”上了车,陈笒第一次察觉到京城的空气,这般凝重,在这生存,比在边关要压抑的多。   燕王府,郑管家带着府内的下人,还有刚刚归府的小世子,等着陈笒回来。而刚刚回到燕王府的陈铮,不,现在应该叫陈轩了。陈轩在一边静立,心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以至于让他的身子筛糠一般的抖动。   “少爷可是凉了?”尽管府内上下已经默认这个孩子就是未来的世子,但是王爷尚未请封所以现在还只能叫少爷。徐三娘心知这孩子是激动,但是这样的状态很容易让王爷不喜。   “三娘放心,我没事。”陈轩回头微笑,嘴角上扬的大大的。对面的郑管家看看接回来的小世子,这两年,小世子和王爷长得越来越像了,要是等到十一二岁,只怕就藏不住了吧。   马蹄声传来,燕王府中门大开。陈笒在门口下了车,管家带着众人行礼,“恭迎王爷回府!”   “起吧,”陈笒扫视一周,并没有在陈轩身上停留,“这两年辛苦你们了。”   “王爷回来就好,再辛苦也过去了。”郑管家躬身,“沐浴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先洗洗,老奴让厨房备上了粥水,一会儿让府上的府医给王爷再看看伤口。”陈笒轻笑“本王回来后,就只能听管家的了。”   “这是老奴的本分。”郑管家躬身,陈笒当先进门,后面,陈轩面色如常,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一点冷落就失常了,他还有时间。   小心的避开伤口,这种破腹的伤口,最怕的就是在愈合的时候着水。小小的吸气声传来,陈笒抬头,看着屏风后面躲着的小人。挑唇,“怕了?”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红红白白的加上鬼医的药粉更是可怖。陈轩摇头,走到近前用干帕子轻轻盖在伤口上。   “人不大,懂得不少。”不用担心水会溅上,陈笒的动作快了不少,将一边的便服穿上,陈笒揉着已经长到自己腰间的儿子,这小子头发硬了不少啊。“为什么不叫我?”   陈轩抿唇,“王,王,父,”将小孩的挣扎和不知所措看了个清楚,陈笒微笑,尤其是看到那双眼底的期盼的时候,确实长大了。一个用力将陈轩抱起来,陈轩瞬间身子僵硬,“父王,你有伤!”   “诶,这不是叫的挺顺。”颠颠儿子,新朝更替之际,那两个怀孕的妾侍就成了他们兄弟第一次阴谋的对象,本来准备让太子那孩子给轩儿当盾牌,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心狠。累的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帮着他收拾。“走吧,陪我去吃饭。”   说罢也没把陈轩放下,直接走到中厅,管家已经准备好了六菜一汤,全是边关少见的蔬菜羹汤,易克化,还有补血的药膳,看的陈笒一阵头大,这个郑伯,按照什么规格准备的啊。把小孩安置好,一边的侍女便给两人盛上碧粳米粥,粥熬的很有火候,也能缓和一下陈笒这个**粮洗礼的胃。   餐桌上的两父子寂静无声,安静用餐,陈轩细细咀嚼,让这一刻的感觉融入血肉。   淮南王府,顾云悰放下手中的书卷,“王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父王?”淮南王嘴角带着笑,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也不用指望顾云悰给自己上茶。   “我只说帮你谋划,可没说要认你。”顾云悰挑眉,“有什么事?”   “燕王回来了,你怎么看?”淮南王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说正事。既然说要帮自己谋划,就发挥价值吧。   “你准备站队?”顾云悰看着这个疑心不明的淮南王,要说这人曾经想谋反,他信,要说他现在还想着这事,就有点可笑了。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是适合站队的人,就算他想站,也没人会想要这么一个大麻烦。   “怎么可能。”无视顾云悰话中的讽刺,淮南王挥手“你应该知道,燕王有个钟冥楼,在之前的时候,我对燕王不算太客气,他那个钟冥楼拿着我一些证据,压着没发,我担心他回来之后会对我不利。”   “找个由头,招惹他一下,让皇上知道你俩不合,这样他就轻易动不了你。”顾云悰重新拿起书卷,反正淮南王的计划和自己的没有什么交集,现在文渊庄还是皇上怀疑的范畴,正好借着淮南王的幌子重新开始筹备,自己想要帮燕王,总不能双手空空,不是吗?   嘴角轻挑,顾云悰看着杯中的茶水,茶中那股清香他依旧辨别不出,难道是怀疑错了?父亲,你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   “这个法子对付一般人还有效,对付燕王,是不是不太妥当?”淮南王思及这几年燕王的事迹,事事都是筹谋已久,不是像传闻中顺水推舟而成。   “回了京,燕王只能做个一般人。”说不好他正准备着挑挑你的事,让你自己暴露呢,顾云悰揉揉手腕,最近他的手腕总是酸痛。“就算他有筹谋,也要先忍着,时间有了,还有什么不能被隐藏下去的?”说起来淮南王的做事能力还是真的有点差,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江湖上的事早就处理的蛛丝马迹都没了。   “嗯,有理。”淮南王点点头,转身出门。顾云悰重新拿起书卷,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意识的看看窗外,随即轻笑,走到床铺上休息。   见顾云悰睡熟,凤梧轻轻进来,将灯吹熄,整理好书桌,又轻轻退出去。床上,顾云悰睁开眼,既然已经背叛,又何故做这些?   第二天上朝,太子和燕王在殿外争斗了几句,淮南王上前劝阻,反遭到燕王一阵威胁,气的面红耳赤。而一直和燕王不合的诚王到没说什么。这话传到陈煜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滋味,当朝,收回了燕王手中的兵符,让他暂且休息,燕王面色不佳,当场告退。临走前,凑到淮南王身边,“我动不了太子,还动不了你吗。”   朝臣纷纷议论,到底是什么事,让燕王性情大变。而被燕王威胁的淮南王,则惨白着一张脸直到下朝。跌跌撞撞的回到府里,关上门,立刻向顾云悰的房间走去。   “你和燕王是否有联系?”淮南王当头一句,问的顾云悰好笑“且不说我们尚未见过,更不相识,就算我们有过联系,你以为这是你一句话就能问出来的?”   知道自己失态的淮南王一口气噎住,回想起今晨上朝的事,他总觉得和顾云悰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这其实是顾云悰对燕王的了解所致。转身晃了一眼一边伺候的凤梧,凤梧虽然知道他家公子对陈七和燕王相当关心,但是他也知道的并不全面,尤其是一些只在顾云悰脑中转过的念头。见凤梧摇头,淮南王咬牙,难道还是没防住吗?   要说京城的人打探消息的水平堪比专业的情报人员是一点都不假,不出半日功夫,朝堂上的大臣就知道了燕王和太子的纠葛来源,杀子之仇啊,怪不得。不过这意外又有谁能说得清,何况,太子也赔了一个儿子给燕王啊。   已经站到太子这边的朝臣则多想了一节,燕王此人,有才,更能忍,他没有揪出太子的错处,而是选择让大家自己去发现,通过众人的看法来决定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不可谓不冷血。同样,这些人自以为想到了燕王的目的,纷纷出手压下了京城中还未轩起来的波动。   三日后,突厥的使团即将抵京,而接到接待任务的,正是几个皇子。大家看燕王和太子一副和睦的样子,纷纷觉得自己这步走对了。唯有知道内情的诚王,和隐藏颇深的勤王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34章 第 34 章   汉邦与草原之间的争斗本在前朝末年达到顶峰,然新朝刚定,不过数年,不论是东北边的突厥,还是正北边的匈奴,都成了友好睦邻之邦,虽说契书或有时限,或隐于字面之下,但是谁又不庆幸在这初初稳定的时候不用担心边防之忧。而司命更是直言新朝那是天命所归,天威震荡世间祥和。   只是这般奉承之言,听在陈煜心中,则颇为不是滋味,这突厥和匈奴的战事,均是燕王打下,又是燕王和谈,日后若是有人用此做文章,这天威,还指不定是说的谁。   京城门前,拓跋罗一马当先,勒马停住,“陈笒!一别经年,别来无恙!”陈笒大笑“一别经年,你的汉话可是越来越好了。”   “陈笒,你不知道,这两年我们都快被父汗烦死了。”拓跋付也跃下马来,显然很是欢快。“这两年我的进步也不小吧。”前一句还是汉话,后面就变成突厥语了,让陈笒摇头。“你还是要在练练。”突厥语带来熟悉,几个随行来的皇子也哈哈大笑。   他们这边言笑寒暄,晾着旁边的三人和随着出来迎接的几位大臣在一边,略显尴尬。太子清清嗓子,准备上前,正这时拓跋罗回身,倒显得是太子迫不及待一样。陈诚在一边心中暗笑。   “我是突厥的大皇子,你是汉邦的太子,也是长子,但我们突厥没有太子那一说,所有皇子都是平等的,用军功和比武定尊卑。据我所知,太子是一种尊称,是比你低级的人对你的尊称,我便称你姓名如何?”拓跋罗一串突厥语说的很快,但是太子自幼跟在皇后身边教导,对于突厥语并不精通。眼见着太子面色不虞,陈笒也不立刻上前解围,只等在场的聪明人都明白过来之后,方迈步上前“各国之间风俗不一,突厥以勇武为荣,我汉邦则多以礼仪文教为扬,至于这称呼,其实太子和大皇子是一个含义,我与你是朋友,互道姓名犹可,这官场上的称呼,大皇子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语气中的解释之意甚浓,周围的官员也若有所思,“也罢,”拓跋罗大手一挥“汉邦太子,久仰大名。”   陈乾拱手回礼“突厥大皇子英武之名在我汉邦也是人尽皆知。”说完,陈乾又轻笑“大皇子与我四弟兄弟相交,我们之间也属平辈,便是互称兄弟也无不可。这是我三弟陈松,六弟陈诚。”拓跋罗看着勤王陈松身形倒是符合所谓汉邦文人的形象,好像一吹就倒的样子,这陈诚就是小妹要嫁的那个王爷?嗯,看上去到算得上壮实,估计不是个短命的。   要说在场的人要是知道拓跋罗这时候的想法估计会以为这突厥公主是个什么彪悍之人,可是拓跋罗倒是真的在担心这个问题,原因无他,这远嫁之女,最让人担心的莫不是夫君是否能照顾家中女儿一生。   双方介绍结束,一行人转身进城,按照长幼为序拓跋罗和太子走在前,倒是拓跋付本以为和陈笒并列,结果发现和自己并列的是自己未来姐夫。“诚王,”   “四皇子”陈诚知道后面的马车中坐的就是那小娘皮,故而行事也拘谨了些。倒真像是第一次见大舅哥小舅子的新女婿。   “你行六,你前面便是陈笒,太子后面便是行三的勤王。你那二哥,五哥在什么地方?”拓跋付声音算不上小,但是在车马行进中旁人也听不太清。   “早年战乱,二哥和五哥丢失,还请四皇子不要在我父皇面前问起。”陈诚轻声用突厥语回答,声音直直飘进拓跋付的耳朵中,没有一丝外泄。拓跋付眼睛一亮“果然你也会,我就说,”听见后面似乎要弹冠相庆了,陈笒连忙回手给两人打个手势,拓跋付点点头,坐好。陈诚闷笑,给路人看来便是感谢燕王解围之意,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更是对燕王表示佩服,你没看那突厥的皇子对燕王也尊敬的很吗。   “诶,你说这突厥的皇子怎么看上去年纪差的这么多?”周围人渐渐开始议论,论起来大皇子拓跋罗已经四十出头,但是从三皇子往后的皇子都还不过二十,一下子就把年龄之间的差距显出来了。   有这两年去突厥抢占市场的商人开始卖弄,突厥皇室这个事情在草原上不是什么秘密,至于现任汗后的孩子,哝,燕王身边那个就是。   “看来这现任汗后真的是个大美人啊,你看三皇子多俊。”   “三皇子俊美不假,但是你看他身边的燕王,那才是完美,可文可武,长得又英俊潇洒,尤其是那一身的气势,穿上盔甲就是铁血将军,脱了盔甲就是天潢贵胄,你看他和三皇子交谈都不用汉话,用的是突厥语。”   “说的那么热闹,你听得见啊。”   “看唇语懂不懂!”   “就你懂。诶呀,光顾跟你说话了,燕王都过去了。诶,你说这突厥公主是不是长得和他的几个哥哥一样?”   “……”   周围的谈论声传到中间的人耳朵中,个人听出了个人的滋味。陈笒和拓跋过轻声交代着礼节习俗,免得到了朝堂上出什么岔子。这个三皇子显然是被汗后吩咐过了,对陈笒的能力很是信任。   到了皇城,按照规矩,要一律下马,女眷可以乘车,男子应该步行。但是一路上一直安静的突厥公主拓跋瑛突然掀开车帘“既然哥哥们都要步行,我也不应该例外。”出口竟然是流利的汉话,这拓跋瑛确实不像她的几个哥哥一般人高马大,但是跳下车来之后也能看出比起中原女子还是要高挑上一些,长得高眉大眼,眸如点墨,肤若凝脂,鼻翼小巧,下巴尖尖,陈笒看看一边的陈诚“好眼光啊。”陈诚挑眉,意思是那还用说。这时候就不提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面了。   一身突厥礼服,在拓跋瑛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风情。凤眸打量一番,看向陈笒和陈诚的方向,陈笒倒觉得颇为有趣,并没有后退,而是任她打量,分辨了片刻,拓跋瑛走到陈诚身边“陈明瑞!”   一句话出,陈笒忍不住呛咳,连忙转身掩饰。向来大大咧咧的陈诚此时恨不得把这小娘皮的嘴给捂住,这字是亲近之人才叫得,要是让皇城里面的眼线知道她这般称呼,不得给自己按上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啊。“公主唤我陈诚就好。”   “怕什么,我父汗给你们汉邦皇帝的国书上已经说明了,我非你不嫁。”拓跋瑛看着心上人的面貌,非常满意,不觉脸上映上红霞。   “得,你这个小娘皮,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吧。”陈诚听见这话那里有不欢喜的道理,捏捏拓跋瑛的鼻尖,从文字到真人,一种大圆满的感觉,比他练功有成还要舒坦。   一边随行的官员看见这般景象,纷纷捻须,陈笒看上大夫正要开口,便当先打断他的话头“拓跋公主不但有草原儿女的飒爽,还有雄鹰一般的眼光,言行活泼真实,另我等佩服!”皇子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没有人去讨没趣。“哈哈,小女儿家,仗着父汗宠她,都无法无天了。如今到了你夫家你也这般,小心让你汉邦公公笑话。”拓跋罗也随着陈笒的话往后说,拓跋瑛正要开口,陈诚连忙拉住她“父皇还在大殿等着我们,咱们先到殿内再详谈。”   陈笒看看陈诚,知道这家伙应该是和这个突厥公主说了什么,心中无奈,这俩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大殿内,陈煜坐在上首,城门处的一幕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老四有意让太子出丑,面色更加阴沉,但是当内侍来报时,他脸上已经恢复正常。   拓跋家的这次来的五个儿子和公主一共六人,在殿下给陈煜行礼后落座。陈煜和大皇子说话便是用的汉话,因为大皇子毕竟比陈煜低上一辈,虽然他们相差不过十岁。   大殿上的机锋显然有意避开了陈笒,陈笒只在一边陪坐,嘴角上挑,也不在意的模样,倒是让等着看燕王难堪的太子一党有些失望。御座上陈煜不时和几位皇子交谈,只字不提燕王和突厥的交情,饶是一时半会儿突厥皇子没有反应过来,渐渐也察觉到不对。   正当拓跋付想要给朋友说两句的时候,陈煜适时赐宴,在花厅宴请拓跋一行,也让后宫的人见见这个拓跋公主,听说诚王的母妃会出席,拓跋家的兄弟也不好推辞便顺势应了下来。拓跋瑛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因为这几年和陈诚的交往,她知道的比她的哥哥还要多一些,见到今天大殿上的样子,她便明白了兄弟俩的处境,真的是表面风光实则一步踏错就有可能让他们翻身无力。但是今天燕王为什么会失了传说中的分寸?   花厅,惠妃心急的往殿外望着,不知道的以为她在期待皇上,知道的却纷纷可怜这个女人,身为后妃,没有圣上的宠爱也就罢了,还失了儿子的心,燕王两次征伐回京,都没有主动来看过她也是着实可怜。   在旁边摇着羽扇的纯妃晃过来,“惠姐姐,你这么看着,就不怕他远远的看见你,转身就走了吗?”惠妃扭头,怒视着纯妃。纯妃画眉入鬓,妆容华丽,惠妃则淡妆清冷,但气势不输纯妃,眼看着这两人一触即发,周围的后妃无不退让且不说二人都是妃位一般人不敢上前劝阻,就说这后宫之中,有哪个不是希望她们两个死一个空出个位置呢。   纯妃羽扇轻摇朱唇微启,声音压低“你与其在这看着,还不如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菜式,听说燕王在边关受伤未愈,宫中盛宴必不利于伤口愈合。”惠妃眼眶微红,倒像是被纯妃这几句话给气的。纯妃掩唇轻笑,一副轻蔑的样子转身回去了。惠妃手扶着门框,不过片刻也离开了。   见两边没打起来,后宫众人纷纷失望。   周成吉的宣声传来,众嫔妃起身拜迎。陈煜挥手,“起吧。”拓跋家的儿女行半礼,嫔妃还礼。各皇子上前请安,陈笒看着眼前分外激动的女人,嘴角冷笑,若是他被一撸到底之后,她还能这般样貌倒还算是有几分真心。   各自落座之后,陈煜宣布开宴,因是家宴,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何况这次的主角本就是纯妃母子,故而拓跋瑛被纯妃拉到身边坐着,准婆媳谈笑嫣嫣,倒也和睦。陈笒看着一边红光满面的陈诚,遥遥相祝表示祝贺。陈诚回敬,面带喜色。   而一边的拓跋付和老五拓跋戚更是直接跑到陈笒的案几前,拓跋付看着陈笒桌上清淡的菜色,面露不满“陈笒,怎么汉邦皇帝给你准备的菜色不同。”还算是拓跋付有点分寸,这话是用突厥语问的。陈笒则示意他看自己的酒杯,里面是初酿的米酒,一桌菜色着实说的上寡淡,倒是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没有伤害。“我在匈奴那边被伊戈尔所伤,还未痊愈。故而菜色寡淡些。”   “我们回去的时候要经过回鹘和匈奴,汉家哥哥跟我们说说匈奴那边是什么情况吧。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拓跋戚长得略圆,加上年岁尚小倒是有几分可爱的样子。陈笒也乐的看到这样的情况,便和两人细说开现在匈奴的情形,对面的三皇子看看那边,也拿着酒杯过来了。唯剩下大皇子拓跋罗二皇子拓跋燕和陈煜与太子交互,任谁也没看见,陈煜眼神中的坚决。   宴席过半,拓跋罗和太子已经讨论起骑术箭术了,言语间说道上次在突厥那里围猎,陈笒的箭术过人,言语间的欣赏让太子面色不太好。突兀的好像想起什么拓跋罗对着还在谈笑的那边喊了一声“陈笒,上次我父汗赠与你的黑牛角弓你可用过?”   “我用那张弓在伊戈尔肩上留了个洞!”陈笒话落,两人哈哈大笑。惠妃晃见了陈煜的脸色,心中突然觉得不安。       第35章 第 35 章   深夜,陈笒从宫门出来,马车依旧在原地等待。看看等待的马夫,陈笒挑眉“沈侍卫还没回来?”   马夫摇头,“元帅说了,除非王爷亲自去,否则绝对不可能让沈侍卫回来。”陈笒摇摇头“还是再等几天吧。省的司空那家伙嫌我把沈青夺走。”说罢上车,回想起宴席最后皇上让他和陈诚陪这几个突厥皇子体察民风,心中便一阵冷笑,若是日后出点什么事,还不是都要怪到他头上。那他就让皇上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皇宫,皇后的寝宫,皇后伺候陈煜洗漱,更衣。陈煜回身“你也累了一天了,这些事让宫人做不就好了。”   “妾是皇后,也是您的妻子,若是回到寝宫,妾还一副皇后的架子,那得多累啊。您说是不是?”皇后面容娇俏,一颦一笑甚是灵动。陈煜摇摇头,默许了皇后的举动。“今天那柳美人怎么没出来?”   “皇上,柳妹妹失了孩子之后,日夜悲泣,妾去看过,她在寝宫的佛堂给那孩子念经祈福,着实可怜。但是,妾知道身为母亲,要是失了孩子是多大的痛苦,劝阻了几次,便由她去了,只嘱咐了太医随时照料着,希望妹妹能早日恢复过来。”皇后说着,眼角带上了水汽。   “好了,也是柳氏太过小气,她既然没有恢复,就不要强求了。”陈煜拍着皇后安慰。   “是。”皇后浅浅行礼,掩藏嘴角的笑意,伺候陈煜休息。   纯妃处,纯妃摇着羽扇,深夜也不曾休息,她脑海中在盘算着,若是明瑞娶了那突厥的公主,是不是就成了皇上防范的对象了?还有那燕王,最近的做派究竟是他盘算好的还是真的得意忘形了?   和纯妃一样睡不着的人,还有很多,深宫之中,永远不缺的就是欣赏京城夜色的人,不论寒暑春秋。   回到燕王府,陈笒看见等在门口的郑管家,就知道今天晚上没的睡了。“出什么事了?”郑管家先关上大门,然后走过来“王爷,今天小世子去处理那几个抓蛇的人了,老奴跟去看了看,小世子的手段挺狠。”   “那还要感谢太子这些年的教导,说正事。”陈笒嘴角带着笑意,这孩子,倒是有几分狠劲。   “正事,正事,”郑管家有些踌躇,“还有就是,听说,惠妃娘娘,”   “她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会是马姑姑解决不了的?”陈笒不耐,他知道自己外公不理外事但是那个马姑姑可是经年的老姑姑了。   “不是,不是,是惠妃娘娘在征集给王爷的王妃人选,”郑管事低头,陈笒的眼神如刀,随即有轻笑一声“不用担心,她过不了多久就没这个功夫操心了。”   “王爷另有打算,需不需要和娘娘说一声?”郑管事头还低着,快速继续“王爷,这毕竟是王爷的家事所以,再加上小世子也回来了,总要有个人照顾府上。”话落,郑管家就知道自己惹事了,看在他服务多年的份上总不会罚的太狠吧。   “要是有人照料,你也就不是我的管家了。”陈笒冷笑“郑伯,我记得你年纪不大啊,怎么心肠软了?”   话落,陈笒看着郑管家“还有别的事吗?”   “今天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就这些,还有钟冥楼的消息在书房。”郑管事暗叹逃过一劫,“还有今天小世子找老奴,想问问,学业。”郑管事知道,小世子肯定还想要王爷亲自教导,就是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同意。   “明日卯时一刻叫他在书房等我。”陈笒揉揉眉头,“西边那个。”   “是,王爷。”   回到书房,钟冥楼的几个竹筒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陈笒觉得有些恍惚,他应该看不见那样的蜡封了吧。看不见是好事,对,看不见是好事。   拆开纸条,左不过是江湖上关于济源庄的一些消息,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消息也平静了。“三娘。”留守在书房的徐三娘出现,“王爷,什么事?”   “那只鸽子,处理了吗?”   徐三娘知道王爷问的是那只翅膀上写着字的鸽子,点点头“已经处理了。剩下的两只还在,王爷可是要用?”陈笒摇头,“好生驯养,这种灰鸽灵敏不易得。淮南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虽然知道要是有动作刚才郑管家就会告诉自己了,但是陈笒还是想再问一遍。   “最近的动作,就是中书令大人和淮南王世子经常打交道。”徐三娘看看陈笒,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告退了。陈笒看着眼前的消息,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季伟胜,他是怎么会找到顾云悰的,还是顾云悰主动找的他?要是后者,顾云悰是想做什么?   清晨,卯时,徐三娘推醒还在熟睡的陈轩。“少爷醒醒,王爷说要您在小书房等他呢。”一句话,陈轩立刻蹦起来,“什么时候?”   “卯时一刻,少爷不用着急,现在刚刚卯时。”徐三娘转身拿过衣服鞋袜,陈轩快速的穿戴妥当,用一边的凉水竹盐洗漱。赶到西边的小书房的时候堪堪卯时一刻。   陈笒已经在里面了,看着正在急喘的儿子,“下次要早半刻到,这是对老师的尊重。”陈轩低声应是。小书房里只有一张小案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旁边的书架上各类书籍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古时候的竹简留着。   “我之前教导过你,本来我应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但是现在。我有件事要问你。”陈笒看着儿子,试图从这张小脸上看出点什么。“火鹤蛇这种毒物呢,在京中是不容易找到的,怎么会在你们上山玩的那天突然出现?”   “山野之间,有些野物偶然出现也实属正常。”陈轩垂首,“而且,现在正是蛇虫活动的季节,下面的人看管不利,已经被太子大伯处理了。”   “说实话。”陈笒盯着儿子的眼睛,他不想让轩儿和他一样,对每一个亲人失望。“说实话,不然让我查出来,后果和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王叔,我”陈轩心脏仿佛被攥紧,今天早上的愉悦已经消失殆尽,他脑中不停的回溯自己的计划是不是有什么出了岔子的地方。   “叫我什么?”陈笒嘴角上扬,“还是说,你想杀的,是陈景。你想做太子的嫡子?而不是,顶替陈轩来做太子的线人。”   “不是的,父王,不是的。”陈轩真的害怕了,他这两年支撑他的就是这个,但是现在却被父王怀疑,不,这是他不能接受的。“陈轩,才是太子的孩子,我是父王的孩子,我,我,我找的火鹤蛇,我不想让陈轩回来,他不是父王的孩子,我们出生的时候,两个姨娘在一个房间里生产,太子忙着处理前朝,父王在边关筹建,两个孩子被抱错了,知道这件事的奶娘,被一个神秘人杀死了,我不敢告诉父王,我,”陈轩眼睛中全是泪水,但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硬是不让眼泪落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陈笒并没有管他,眼角眉梢依旧透露出冷淡的气息。   “三岁,”陈轩知道这个年龄很不让人信服,但是,他真的是三岁就知道了,而之后的时间里,他靠着对父王认回他的信念才没有被太子妃琢磨死。   “三岁?”陈笒轻笑,眼底却是狠戾,那个奶娘,还真是死的太轻松了。“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你的姨娘在你一岁多的时候就不在了吧,太子妃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太子能选中你过继,只怕你在太子府的表现,定是非常好啊。”   陈笒的怀疑这时候反倒让陈轩镇定下来,“父王身在边关,对京中之事亦是洞若观火,孩儿请父王彻查当年之事,当年知道实情的必然不止奶娘一人,还有当年奶娘死后出现的那个替身。若父王查出孩儿所言是假,孩儿自己也被火鹤蛇咬一次也便是了。”   “好,”陈笒微笑,此时若是陈轩抬头,定会看见他眼底的赞赏,“若我查明,你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就向父皇请封你的世子之位。”   “孩儿只想证明清白。”陈轩眼中泪水已干,身子挺直,他相信父王,也相信,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能证明他说的话。   “如果你真是我的孩子,记住一点,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陈笒转身离去,并没有回头。   同样的清晨,淮南王看着清晨下了朝就跟着自己过来的季伟胜,心中无限烦闷,这顾云悰是怎么和季伟胜搭上的,竟然隔三差五就过来对弈论书。“中书令大人,悰儿的身子向来孱弱,你这隔三差五的来一趟,他受不住啊。”   季伟胜一届文人,听不出淮南王话中的腌臜,“只是下棋论书,何累之有。何况我与世子是忘年之交,对王爷你的清白,也是一个力证不是。”说罢,也不管淮南王,径自走到顾云悰的书房。   “世子,你看看这个残局,难为老夫好久了。”季伟胜看看书房周围并没有他人,神色中的焦急显而易见。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画,   ‘今日上朝,皇上当朝收了燕王的兵符,这本是元帅归京才需要上交的东西,想来是因为日前的酒宴上燕王和突厥皇子交好所致。’   顾云悰点点头,在棋盘上布局,双手齐动。   ‘燕王回来后,还没有找过你’   ‘没有,他回来第二天突厥的皇子就来了。’季伟胜持白子,看似是在将棋局还原,实际上,两人是在下自己的棋。   ‘燕王是故意的。’顾云悰掐算着时间,‘突厥公主随行,进程必然缓慢。他早便知道突厥要过来,想必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要让燕王进朝堂了。’   ‘你怎么知道?’   顾云悰浅笑,示意季伟胜看棋盘,棋盘上白子虽然星罗散步,但是气势如虹,黑子则看似龟居一隅实则有一条奇路带着黑棋进驻白棋,冲破了白棋的围合之势。   “好棋,便是老夫输了,哈哈!”季伟胜的声音中一点都听不出输棋的颓意,顾云悰淡笑,“季夫子承让。”   整理棋盘,季伟胜将燕王之子的事情写下,顾云悰眼神一缩,若是这样,只怕皇上在逼着燕王不得不反啊。‘当今是什么想法,怎么能让孩子这么过继过去。’   ‘当今偏宠太子,何况太子继位有利于朝堂安稳,而且,这些年燕王风头不弱于太子。’季伟胜有些唏嘘,这孩子天资品性不比太子差,就是差了个底蕴,只怕他到时候控制不住朝堂啊。   ‘大人可进宫,向惠妃言传,燕王乃诚王兄长,怎么也不能在诚王之后大婚。’顾云悰看见季伟胜摇头,面露不解。   ‘燕王与其母不和。也是陈年旧事。这件事其实惠妃已经在做了只是见效与否的问题。’落下一子,季伟胜看着眼前的初局,嗯,这次应该是他赢了。   ‘此事着急不得。’顾云悰看看渐空的茶杯,“凤梧,进来续茶!”掌风一扫,桌上痕迹全无。   新茶续上,凤梧看看两人的棋盘,心中不无鄙夷,这季中书的棋路比起老爷的要差得远了。   书房门关上,顾云悰落下一子。‘上次托大人之事,不知可行否?’   ‘自然,金陵诗会本就是老夫所辖,带世子出去绝无问题。’   ‘如此,多谢大人了。’顾云悰将白子一个个拿起,季伟胜捻着胡须,自己什么时候输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几局棋结束,季伟胜算算时间,“世子,现在街上八成热闹,可有兴趣随老夫去清源茶楼坐坐?他们那的君山青芽是新到的好货。”   “既然中书大人相邀,我却之不恭了。”顾云悰放下指尖的棋子,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街上,陈笒和陈诚正在带着几位皇子参观,突厥方面虽然也对这个中原腹地有所了解,但是置身其中却是第一次,拓跋罗和陈笒本就是在猎场上打下的交道,说话就多了三分亲近,加上陈笒这个向导也十分称职,一个时辰逛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   看看身后跟着的探子,陈笒嘴角轻笑,“拓跋,你们可愿尝尝我们汉邦的茶点?”话是问的拓跋罗,但是回话的却是已经饿了的拓跋戚,“要的要的。早上就没有吃饱,哥哥不让我吃了。”话说一半,拓跋过就瞪了他一眼,周围人无不微笑。这小子也却是憨厚,真亏了这个汗后不是真心对他们大汗,不然那长得出这般样子的孩子。   “汉邦的早膳讲究清淡,是为了养生所需,在晨起吃的过于油腻,对我们来说是不合适的。”陈笒环视四周“这附近最有名的茶楼莫过于清源,日前听说他们那新来了一个教坊,弹筝鼓瑟,清歌淡雅很适合夏季消暑。”   拓跋过点点头“早便听说你们汉邦人一个个乐于享受,这夏季消暑,在河中畅游,饮冰,非要听什么乐曲。”   “哈哈,三皇子听过就知道了。”陈诚当先带路,一边跟拓跋过讲解那是怎样一种心境。后面的探子见他们上了清源,眉头紧皱,这在街上还可以跟随,进了茶楼,以这几位的身份是不可能坐在大堂的,这进了雅阁,该如何窃探。   清源的二层雅间,顾云悰听到下面的动静,挑眉“季先生好算计啊。”   季伟胜品茶,闻言啧啧有声“这那里还需要算计,燕王诚王带着突厥皇子出行,便是太子不派上几个探子尾随,皇上也放心不下,若是他们进了寻常茶楼,只这密会一条就够燕王百口莫辩。这清源不同,清源是京城中最大最好的,也是最雅致的一个,燕王要是选了此处,才有几分道理啊。”   “都说文人刚正,清风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我怎么觉得季大人对这些事,乐在其中呢。”顾云悰品着新茶,自从他暗示季伟胜自己的茶水有问题之后,季伟胜便三五不时的将他带到京中的茶楼,渐渐地他也算是对这茶水有了研究。“燕王等人上来,季大人可要出门迎接一下?”   “世子拿老夫取笑。”季伟胜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燕王是想将他排除在外,但是,总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是她的孩子,怎么也放心不下啊。   而在此时,另一边的雅阁中,陈笒兄弟俩正和拓跋家的几兄弟讨论匈奴的问题,拓跋弧给陈笒的信中曾经说过,十五年的和平并不算短,这段时间若是闲散养兵莫过于浪费,两边不如将匈奴当做练手的,一南一东若是能将匈奴长久的赶到寒冷的西塞便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陈笒觉得这事急不得,最好一步步稳着来,此次拓跋兄弟进京,也有着商量的一层含义。   楼下的雅乐传来,掩盖了雅阁中急速的交谈,何况突厥语在汉邦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的,门外停留的探子只从里面不时传出的笑声和鬼祟的声音中判断里面大概是在谈论风流韵事。毕竟在茶楼的文人虽然不少,但是也不乏专门为了这教坊女子而来的风流之士。   陈诚不时看看一边专心对付点心的拓跋戚,这个算起来是他的正经小舅子来着,怎么和他姐姐的心机差了这么多。   过了三刻,教坊一曲弹完,是像众客人讨赏的时候了,茶楼的小二端着托盘跑到二楼的雅阁,挨个敲门,愿意给点的就进去,不愿意给的就顺手再关上。但是能到这来的人,多少都要个面子,毕竟这小二的一嗓子喊赏也不是白喊的。   到了陈笒他们的雅阁,进门的小二瞅瞅桌上干净的碗碟面色如常,“几位爷,小的来替下面的教坊讨个赏钱。”   拓跋家的兄弟出手倒是大方,两个明晃晃的金镏子直接就扔到了小二的托盘上,小二身子一低,稳当当的接住,随即报赏“雅阁四房赏金十两!”一个包间只报给的最多的那个人的,也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小二这一嗓子倒是让两个房间之后的顾云悰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突厥皇子,跟着燕王学了点什么啊。”   一边的季伟胜也哭笑不得,这汉邦的币制中,一两金等于二十两银,往日里这小二跑一圈能得个一百两银子已经算是奇迹了,这手一出,少不了惹麻烦啊。   殊不知,陈笒这边也是苦笑连连,“拓跋过,你这出手,可是惹了麻烦了。”拓跋罗和刚才扔钱的老三面露不解。陈笒看看一边晃着手腕的陈诚,“且等等吧,一会儿那教坊的坊主会上来谢赏的。”眼瞅着一边面面相觑的几兄弟,陈笒举杯品茶。一边的陈诚给几个突厥家的爽快人讲解这教坊的规矩。   果然,不过一刻,敲门声再次传来,坊主带着一个漂亮姑娘上来谢赏,那姑娘带着乐器,显然是准备着单独演奏的。拓跋过点点头,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那女子素手轻拨,琵琶声如珠落玉盘倾泻而出,曲声渐起,陈笒也赞叹不已,这女子的歌声确实出挑,怕是在这茶楼中有不少常年捧着的恩客。   果然,曲未过半,雅阁的门就被踹开,当头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看看屋内的情形,瞬间瘫软在地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红玉可在里面?”声音的主人现身,陈笒一时还认不出是哪个,倒是陈诚喷笑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母后家的外甥,王公子,小王这厢有礼了。”   那王公子看清屋里的人之后一脚踹向那个趴在地上的家丁,“不长眼的东西,王爷在这你也敢踹门!”将家丁踹跑之后王公子满脸大汗的给屋里的人鞠躬,正打算请安,陈诚就一眼给他瞪了回去“滚。”   王公子如蒙大赦,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还没忘了把门给关上。一场闹剧因为来人是个有见识的故而没闹起来,陈诚倒觉得颇为扫兴。一边的教坊主和红玉听闻屋里几人是王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的给王爷请安了。”   陈笒轻笑“罢了,你们起来吧,红玉姑娘将刚才的曲子唱完可好?”红玉抬起头扫了一眼陈笒,点点头,坐回刚才的位置,又接着刚才被打断的地方接着唱。陈笒点头,心性倒是不错,怪不得能在清源有一席之地。   而不远处看热闹的季伟胜看见那王公子就差没爬出来了,也是忍不住的大笑。“真不知道燕王这次是什么运气。”   顾云悰听着那边传过来的曲子,颇为享受。“此女心性不错,怪不得教坊主带着她来谢赏。”   季伟胜点头“这红玉是前朝罪臣之女,也算是大家出身,所以心性比一般的小门女子要好很多。”   “听曲,听曲。”顾云悰抿一口茶水,剑眉微皱,他手腕处的酸痛已经变为刺痛,难道是因为那茶?   红玉谢过几人之后,起身随着教坊主离开。屋子里的人也没做挽留,倒是让教坊主好生可惜了一番,转念又想要是他把红玉卖了,到哪再去找个台柱子啊。   过了片刻,陈笒等人也起身,“拓跋兄,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是我老师的住处,咱们可以在那里用午膳,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自然是听你的安排。”拓跋罗语罢哈哈一笑,显然还在为刚才那个狼狈的贵公子感到可笑。   “那咱们便走吧。”陈笒微笑,出茶楼前,陈笒看看重新开始弹唱的教坊,里面并没有那个叫红玉的女子,显然是被带到那个王公子的雅阁去了。   探子见一行人出了茶楼心下送了一口气,却又看着几人向城门处走去。   陈笒一行在城门口的守卫处要了七匹快马,虽然比不上各自的坐骑,但是比起一般的马匹也好上许多。众人骑马前进,后面城门处,皇上的坐探拿着皇宫的令牌要了马匹缓行跟上。   京郊的一处宅院,早便有小童通报给朱夫子,故而陈笒他们到的时候,朱夫子正在正厅等待。下马步行,陈笒当前行礼“弟子明德,拜见夫子。”   “起吧。”朱夫子今年六十往上,但是精神尚好,红光满面,显然兴致不错。“夫子,这是我六弟陈诚,这是突厥的大皇子拓跋罗,二皇子拓跋燕,三皇子拓跋过,四皇子拓跋付,还有五皇子拓跋戚。”   “见过朱夫子。”陈诚和诸皇子行礼,朱夫子起身回礼,“诸位贵客有礼。”众人复又坐下后,朱夫子吩咐童子上茶,“老夫早年曾经去过突厥那边游学,曾经和几位好友一起相约在有生之年要将汉邦文化和草原文化相融合,已达成天下共学的理念,奈何时事逼人,几位好友相继被前朝残害,唯余老夫一人在这残喘。实在是人生憾事,今日见到诸位皇子,老夫深觉荣幸。”   朱夫子一番话,竟是用突厥语讲述,让拓跋家的几兄弟赞佩不已,陈笒但笑不语,研磨着手中茶杯,老师的毕生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天下大同,但是天下大同之前,必须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朱夫子自然留几人用午膳,乡野间的小菜清淡,考虑到突厥的饮食习惯,朱夫子让家中厨师宰了一只羊,三只鹅,做了清炖羊肉,红焖羊排和京城烧鹅。厨子本是京中的好手,做菜上面讲究精致多一些,味道却略有差别。这点被提及的时候朱夫子大笑,倒是想起了早年他们去突厥的时候,因为饮食习惯的不同而闹的身体不适。   下午时分,一行人参观朱夫子举办的义学,拓跋罗和拓跋付眼中闪烁,陈笒暗笑,应该说是天赋吗?还是说,其他人隐藏的太深。   这边言笑晏晏,跟着过来的坐探却心惊不已,当他打探出这里住的是什么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可以像皇上回报了。回到城门处,看见太子家的探子,他并不打算理会,连城门都出不去,太子爷用人也太不地道了。   皇宫,陈煜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朱夫子,可是前朝那个学圣?”   “正是。属下打探出,那朱夫子是在新朝稳定后,就在京郊定居的,属下推测,是燕王将朱夫子迁过来的。”   “推测,去查清楚。”陈煜皱眉,随即改了主意“不必了。你下去吧。”   “是。”坐探离开殿内,陈煜坐在龙椅上,“成吉,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意要给我看的?”   “奴才以为,应当不是吧。”周成吉不知皇上心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上对燕王防备越深,以后燕王也就越危险。       第37章 第 37 章   夜色低沉,盛平阁内,陈笒和突厥皇子欣赏歌舞,然而真正有心在眼前歌舞上的人,只有周围的侍从。探子已经撤退,这盛平阁是皇家教坊,说好听点是皇家乐坊,说的直白点,就是皇室成员专享的妓/院但凡能跟着主子进去的,不是亲信就是死士。像太子派出的那种连出门凭证都没有的非善民,就更别说进去了。   突厥方面的情报交互虽然一直没断过,但是文字上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面对面的时候得到的信息多。从盛平阁出来的时候,陈笒瞅瞅后面,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阁主凑过来“王爷,阁中有几个新上的清倌。”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陈笒笑着给推了回去。   “家中尚有幼子,不宜太晚回去,再说”陈笒凑近,淡淡的酒气随着呼吸传出“这诚王可是要大婚的人,这档口,大舅哥快活快活成,他这个,我可得给他拎回去。”阁主嘿嘿一笑,悄没声的又回去了。   从房间出来的陈诚看看自家哥哥,“我怎么觉得我又被你卖了?”   陈笒摇头“非也非也,这突厥公主的事,我之前可一点都不知道。”一句话把陈诚给堵了个大红脸,挠挠头,他刚才也喝了酒,现在更显得红光满面。   “走吧,回府,我估摸着,你那外公这时候还在你府上等着呢。还有再过两天,你那丈人的信也要到了。嫁妆都已经在路上……”话没说完,陈笒就看见陈诚一张红脸慢慢变得煞白,心中暗笑,拍拍他也不再多说。   到了门口,兄弟俩一南一北,相背而行。刚回到燕王府,郑管事就出来迎接,“王爷,今天你们从清源出去后,季大人带着顾庄主也出来了。”   陈笒扭头,“你就看见他们出来,难道没看见他们进去?”   郑管事嘿嘿笑,“属下派的人一直跟着王爷,并未提前注意到。”   “你个老东西。”陈笒将沾着酒气的外袍扔给郑管事,“你莫要担心了,我也不想季叔叔这次被我牵连。更何况,有季叔叔在朝堂,咱们行事也稳当些。”   郑管事将衣服整理好“那王爷还不告诉季大人,不就是因为季大人私自找到了顾庄主吗。”   “他既然已经找了,那就更不能说了。”陈笒进了书房,看着桌上并没有其他的消息,倒觉得这日子过的有些清闲。“那顾云悰何等精明,一旦我们和季叔叔联系,那顾云悰能不怀疑?轩儿今天没消息?”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陈笒没有发现,自从陈七死后,他对顾云悰就有些躲避。   “没有,今天小世子一直在小书房学习,下午练了一会儿武。”郑管事看看王爷“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小世子?”   “告诉他什么?”陈笒喝着管家沏好的茶,觉得鼻息间那股子香气脂粉味淡了不少。“他自己查出来的就够了。”   闻言郑管事就知道了,小世子的身份,永远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其他人一概不知。“王爷可要休息?”   “自然,明天还有的累呢。”陈笒嘴角带着笑,他要是睡得安稳了,宫里只怕就有人睡不安稳了。   第二天清晨,相约到皇家猎场的几人一身骑装在东门处集合,此时他们的坐骑,都是各自的爱驹。甚至原本被纯妃留在宫中的突厥公主拓跋瑛也骑着一匹宫中的御马等在东门处。陈笒两人和几位皇子到的时间不分前后,黑桑见到拓跋罗的坐骑立刻打了几个响鼻,而对面的骏马也不耐的踢踏着前蹄。两人哈哈大笑,分别安抚一下自己的坐骑。   拓跋付看见跟在陈笒身后的赤霜,“燕王,你这猎犬,身形未免太瘦小了一些。”话音刚落,一边的拓跋瑛就反驳“三哥,你别小看它,母妃的红狐就是它抓的,而且连爪子都没伸一下。”   听见拓跋瑛的话,拓跋的几个哥哥纷纷摇头,“你们不相信?”还未知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的拓跋瑛柳眉一竖,看看自己弟弟“小弟,你也不信?”   一边的陈诚憋笑憋到面色赤红,都快和他座下的火风一个颜色了。陈笒轻咳两声“弟妹,你哥哥们是在感叹,女大不中留啊。”说完勒了勒缰绳,黑桑前蹄上扬长嘶一声,当先起跑。眼见小妹要发怒的几个哥哥们也不甘示弱,拓跋过还顺带着给拓跋戚的坐骑上来了一鞭子,几人刻意将陈诚和拓跋瑛留在了后面。   行至东郊,此时正是盛夏,东郊的林子里尽管比之一般的地方凉爽也有限,但是总会有人让热烈的气氛变得冰凉,比如说,眼前的太子。   “见过太子。”陈笒并没有下马,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当朝理事的皇子,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是还没有监国之权。陈乾点点头,遂与拓跋家的兄弟们问好,“怎么不见公主殿下?还有诚王去哪里了?”   “哈哈,小儿女即将新婚,这一大早的,诚王就被纯母妃给叫进宫中去了。怎的太子在宫中没有看见吗?”陈笒给拓跋罗使个眼色,若是让太子在婚前抓住什么不捡的把柄可就不能善了了。拓跋罗尽管不是很明白陈笒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也看明白了陈笒的意思,不能泄露出陈诚和小妹的位置便是。   “如此想来应是走差了,啊,我约了京中的学子们在前面流水曲觞,不知几位皇子可有兴趣?”太子此话一出,陈笒便明白过来,太子这是经人指点了,至于这指点的人,除了大殿上那位不作他想。   “太子盛情,我等自然不胜荣幸。”拓跋付拱手示意,这是他们昨天商议的,这之前拓跋罗在城门前给太子下过脸色,为了不让太子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大皇子身上,之后和太子打交道的事就落到了这个汉邦所谓嫡子的身上。陈笒的意思是,让太子看见他们也是有野心的,但是话当然不能如此说,陈笒只是提醒突厥皇子,太子这个人瑕疵必报。   “好,那诸位请随我来吧。”太子调转马头,领先半个马身在前面带路。不过片刻,陈笒等人就看见了那些京中学子,当他看见其中的一袭白衣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顾云悰,他怎么会到这来。   殊不知顾云悰在看见陈笒的时候心中倒是一片了然,今日晨起的时候太子相邀的原因也就说的清了。向后看那边亭子中的季伟胜,显然,这个被请来给众学子评判高低的人也没有想到,无论之前如何,此时随机应变就好。   “众位,今天有缘相聚,大家不必拘束,突厥的皇子们也颇为了解汉邦的文化所以,咱们还是一切如常。”太子言语中的暗示学子们听了个明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要让这些草原的莽人来参加诗会,但是人家已经到了,总不好说什么。   到了太子的地盘,陈笒便不再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一时还想不出对策吧。几人将马匹放开,在学子中错落而坐,中间一条人工开凿的清溪九曲回环,是从猎场的泫水湖中引来了一小条,转为春夏之季皇室举行诗会准备的。用于传递的木盘和酒盅纸笔等物已经在溪中漂流,显然这里也是刚刚开始。   似是有意,陈笒坐的位置正是顾云悰的上手,他一边给身边的拓跋付两小解释流觞曲水,一边注意着木托盘上的诗题。拓跋家的两个小的并不是笨人,对这个新鲜物事很快起了兴趣,不一会儿便自己拿起诗题思考起来。   而这时,陈笒却注意到顾云悰的手臂似乎行动上有些迟缓,难不成是受伤了?他自到了京城之后就再没出去过,是何人伤了他?一个晃神的功夫,水上的诗题已经过了一番,“明德。怎不取诗题?”太子见陈笒这边没动静,出言提醒。   “被这边塞的风吹了几年,我这行文颂句之事已经生疏了,还需要回顾片刻。”陈笒轻笑“倒是不知道这次诗会可有彩头?”   “哦?”太子倒是颇为不解,“什么彩头?可是奖银?”太子意欲将陈笒的话意带到黄白之物上。听见此话的顾云悰嘴角轻轻上挑,这太子的心机,怕是比不上燕王十分之一。   陈笒了然的摇摇头“我在金陵老家的时候,参加夫子举办的诗会,拔得头筹者或能得到夫子的孤本一本,或能得名家字画一件,文房四宝一件,并非**之物。”   如此彩头一出,在场的学子们也纷纷竖起耳朵,文人墨客最喜欢的莫过于孤本和文房,若是有欣赏的名家字画,那更是会引起一番争夺之物。   一声低笑传来,陈笒扭头,正看见顾云悰嘴角笑意未散,“世子因何发笑?”这话问的声音极低,别说太子,就是隔了两个人的拓跋罗都没有听见。   顾云悰抬眼,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但是胸口中却好像被攥紧了一样,轻轻出气,“这南北两方的习俗差异甚大,金陵富庶,故而游乐多有彩头,京师乃是皇室中心,整个汉邦有三成的官员集中在此地,其中清高者不胜枚举,故而,这游乐间多纵情为上,彩头什么的,倒是少有。”   “世子果然博学。”陈笒听出了顾云悰在有意点出他和陈七的合作,而作为燕王,作为钟冥楼的幕后人,他对顾云悰应当也是不陌生才算合理。“久闻世子奇才之名,今日得见,才知道什么是闻名不如见面。”   顾云悰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了一半,正此时太子又再出声“既然燕王说了这个彩头,那咱们这次诗会也带上个彩头。至于这是什么,孤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不如请季中书大人说一个如何?”   此话一出,顾云悰电光火石间便拿了主意,在众人都看向季伟胜的时候头稍稍向燕王的方向歪了一下,季伟胜领会的微笑,捻捻胡子“老夫一生清廉,身无长物,不若这样,一个月之后的金陵诗会,皇上命老夫前去协理参判,若是今日能拔得头筹者,老夫便携他同去如何?”   “季中书一句话,把我们在坐的人,心都勾起来了。若是因为心绪不宁而得不到佳句季中书可要负责才行啊。”学子中不乏有惯于玩闹者,此话引起了一片笑声。   陈笒暗自思衬,这个彩头未免过大了些,但是看看周围的学子,均是今朝春闱的进士,想来是准备着秋季的殿试,若要论起行文道句,他们或许能胜一筹,但要论作诗,只怕是无人能比肩自己身边这人。转瞬之间,陈笒便明白了季伟胜的用意,心中不禁暗笑,季叔叔以为他真的想去金陵诗会?殊不知这济源庄的本部就在金陵,而陈七的墓,也在金陵。   有了彩头,大家也就更加上心了些,这新的题目为赏秋之句,一时间众人或议论或沉思。倒是肃穆了许多。   陈笒拿起纸笔,笔落银划,他的字气势沉淀,落笔心中自有千秋,赏秋之句,作为一个刚从边关回来的将军来说自然不能风花雪月了。身边,顾云悰看看纸上的诗句,却是再也没有那种闲适时光了。   诗稿交上,季伟胜看着手边两个诗稿,心中五味杂陈,论实力,两个不分上下,论意境也各有千秋,若是他再不知道自己和顾云悰的交互已经被王爷发现了,他也就不用做这个中书令了。   “老夫看到两份佳作,实难判定,不如大家一起鉴赏一番。”季伟胜瞅瞅燕王那边,胡子翘了翘,他推出去了,结局自看天意吧。   “淮南王世子这首,当属头筹,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薪童,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自有一番闲适自在之意! ”   “燕王这首词也不遑多让,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金陵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济源池馆,应待人来。 ”另一学子反驳,“燕王殿下刚从边关回来,此首词额外符合心境,应是定心之作!”   而这两首佳作的作者,则被对方语句中的含义弄得心神振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用诗有改动。       第38章 第 38 章   赏秋之句任谁也没能评出两人的胜负,太子提议再次出题,然而这次出的夏荷之句拔得头筹的是此次春闱的头名,晋城学子穆康强,季伟胜看看两人的作品,不知为何两人的诗句均不在状态,堪称佳作但还算不上上佳。这彩头已经说出,自然金陵诗会的名额归了那个头名,但是世子是为什么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王爷词中的金陵?   突厥皇子见题目越来越无趣,也就失了兴致,陈笒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看看顾云悰“世子果然才绝,陈某佩服。”一句话出,竟是透出平等相交的意味,太子倒是对这个四弟多了一些佩服,淮南王前一阵可是对他不算客气,尽管那阵风波已经过去了,但是父皇心中终究是存了疑虑,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出了那道圣旨。此时他却能试图拉拢淮南王世子,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城府太深?亦或是,求贤若渴啊?   太子嘴角挂起微笑“四弟说的是,若不是淮南王世子早年不在京都,只怕你当年的三元也要少上一两个了。”   “太子谬赞了,云悰智浅,诗词论酒还好,说道策论行文,一介草莽实在是难拿出手。”顾云悰起身回话,陈笒眼角微亮“世子于好酒可有研究?”   “略懂一二。”顾云悰谦和有礼,倒是一番世家子风度。拓跋罗哈哈大笑“正好,我等准备午后去京城的琼露楼尝尝那里的奇酒,世子可愿同行?”若是陈笒相邀,不说季伟胜,便是太子也会阻拦一二,但是拓跋罗看的出陈笒对这个世子似乎很感兴趣,索性替他开口,反正他们会去那琼露楼的事也是不假。   “琼露楼的奇酒,顾某回京数月总也没机会一品,既然大皇子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顾云悰显然对酒非常感兴趣,否则怎会脱口而出的是顾某而不是淮南王的姓氏杨。太子见状,也就不做阻拦,准他们同去。   顾云悰从淮南王府牵过来的马并算不上神骏,陈笒看着有些别扭,拍拍黑桑。顾云悰看着眼前的黑马和那边无奈的燕王,有些不明所以。“你且骑它吧,黑桑很少主动让别人骑的。”陈笒打个马哨,将顾云悰带来的那匹马呼过来。翻身上马,呼喝两声那马便乖乖听话。   “燕王这驯马的手段到像是和我父王学的。”拓跋付歪头,“有两分水平。”一边的拓跋过拍拍他脑袋,调转马头。   “学艺不精,但是在这京城,两分也足够用了。”陈笒夹夹马腹头前带路,黑桑扬扬脖子跟在后面。“世子不介意我们把你带出来吧。”陈笒明知故问,看见顾云悰摇头,便继续道“诚王在猎场处等着咱们,咱们先去和他们汇合。”   “诚王刚才,”顾云悰眼神一转“莫不是那突厥公主也出来了?”此话一出,拓跋家的几个兄弟纷纷大笑,拓跋戚走到顾云悰近前,伸手摸摸黑桑的马头“顾世子,幸亏今天有你,不然我还摸不到这黑桑呢。”   “为什么?”顾云悰看看分外温顺的黑桑,嘴角微笑。   “你不知道,在突厥的时候,黑桑可是高傲的很,碰都碰不得。”拓跋戚的刻意交好并不隐蔽,但是在这种双方都有心的情况下,消除隔阂就变成了水到渠成。   一行人刚刚到了猎场,之前被陈笒派出报信的赤霜就看见主子座下那匹陌生的坐骑,加上黑桑身上骑着一个陌生人,赤霜喉咙中低吠,陈笒座下那匹马瞬间就被惊倒,原地打着转怎么也不敢往前。看见这一幕,拓跋罗啧啧称奇,正待上前,就见赤霜猛地吠叫一声陈笒轻笑,微转马头躲过赤霜的攻击。一击不成,赤霜明白是主子的动作,呜呜低叫,倒是显出了几分委屈。“跟上。”陈笒用马鞭敲敲赤霜,略作安抚。赤霜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只是尾巴摇摇晃晃的,显然不太情愿。   顾云悰看着燕王这一举一动,眼中闪过趣味。早就等在这边的陈诚和拓跋瑛看见赤霜竟然意欲袭击而后看见陈笒座下的那匹快被吓失禁的马,便明白了。   而陈诚看到顾云悰骑得却是黑桑,眼中闪过惊奇,“世子和这个,这黑桑还真是罕见会让别人骑啊。”陈笒随即笑笑“可不是,还是这家伙主动过去的。”   “出了什么事?刚才赤霜过来拦住火风的时候还差点把我这匹御马给吓到呢。”拓跋瑛看看几个哥哥还有小弟,好在,一个没少,至于多出来的那个世子,女人家不要多问咯。   “前面有人等着找事,我让赤霜提醒你们一下。”陈笒点点头,陈诚一阵咬牙,“他是不是等咱们都死了才安心?”陈笒摇摇头,这里并不是谈论这些的好地点。   “呵呵,猎场看守那里有野味烧烤,咱们这个时节出来,横竖也是猎不到什么猎物,要不要尝尝我们汉人的烧烤?”陈笒环顾四周,似乎在辨别方向。一边的赤霜嗅嗅鼻子,冲一个方向叫两声,转过头来摇摇尾巴,倒是有些将功赎罪的感觉。陈诚豪不给面子的大笑,陈笒摸摸鼻子,这京城猎场他并不经常来,加上夏季周围林草茂盛。   看出燕王的尴尬,顾云悰浅笑拍拍黑桑的脖子,希望黑桑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黑桑动动前蹄,打个响鼻,前面陈笒骑得那匹马自动开始往前走。顾云悰嘴角上扬,这马真的太聪明了。   时间尚有富裕,一行人行进期间赤霜甚至叼了两只肥兔子回来。陈笒将猎物递给唯一带着弓箭的陈诚,他们这一群人还没到猎场就被太子拦了去,身上带着猎物总不太合适吧。   陈诚看看毫发无伤的兔子,“这不会是被赤霜吓死的吧?”   等到到了猎场看守那里,看守接过陈诚的兔子往厨师手上一放,厨师看看兔子身上并没有伤口,掰开兔嘴,闻到了一股子胆汁的味道。“王爷,这,这兔子是吓死的,这肉都苦了。”   “你还真实在,谁让你做它了,去弄些别的吃食。”陈诚哭笑不得,看看在一边看护的赤霜,“看见没,就那位吓死的,备点上好的骨头,去!”   其他人淡笑不语,陈笒看看面色如常的顾云悰,“世子可要先饮茶?”其实不用他说,已经有侍从给几人引路到一边休息的地方,汉邦可没有让王爷坐在饭桌上等饭的规矩。   “陈笒,那把弓是谁的?”拓跋付从一边拽过陈笒指着旁边鹿台上供着的那把做工精美的弓。陈笒看看“那是皇上的。每年到了深秋,汉邦皇室会在这举行秋猎,皇上会射/出第一支箭,并且这支箭一定会射/在一头鹿上,取逐鹿之意。”   “为什么那么一定?”拓跋戚皱着眉头“这猎场中那么多的猎物,怎么就能那么准确。”听闻这话,顾云悰微笑“五皇子有所不知,这秋猎之前,猎场的人会弄好一群鹿在这鹿台之下,所以无论如何,这支箭也是一定会射到一头鹿的。”   此话一出,未尝没有试探之意,但是陈笒却察觉到了顾云悰没有说出来的话之后,还隐藏着一个势力的迹象,若是孤身一个世子,就是淮南王再护着他,也不会让他有这般自信,何况淮南王对他也不过如此。嘴角上扬,他对这个顾云悰越来越感兴趣了。   “说的不错,这就是汉邦的皇权。”陈笒一句话,影响已经盖过刚才顾云悰的一番讽刺。果然,拓跋家的兄弟眼中闪过可惜,但是想到他们日后的对手是眼前这个人的话,一定会更有趣。   “啊,有蛇!”拓跋瑛一声尖叫,陈笒立刻转身,却见陈诚就在一边抱臂看着,有些奇怪,待看见拓跋瑛的动作之后,陈笒只觉得这姑娘嫁给陈诚算是嫁对了。   拓跋瑛一手头一手尾,掐住那蛇的七寸,轻轻一摁,那蛇当即毙命,甚至都没有张开毒牙的机会。   “姐夫,日后保重啊。”拓跋戚以为陈诚是第一次见识拓跋瑛这般模样,说起话来颇为语重心长。屋内人微笑不语,倒是把刚刚杀了蛇的拓跋瑛弄了个大红脸。   陈笒扭身,看看司厨那边的动静。“大家入座吧,那边的手脚倒是快。”拓跋罗点头“快了好,快了咱们能早些去喝那奇酒。”   “对对,那就请吧?”陈笒轻笑,看着的却是顾云悰。   汉邦的烧烤按照突厥的说法,就是过于注重调味了。陈笒但笑不语,顾云悰摇摇头“汉邦的烧烤本是宫廷宴席的一种,用料选材无不精致,与草原上自然不同。”   “说的也是,这些,毕竟不是野物啊。”拓跋过搭话,一个浅浅的交锋,两边谁也没有落了下风。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一行人又去了那号称京城第一的琼露楼,其实所谓奇酒不过是果酒,花酒,药酒,陈酿黄酒,初酿米酒,烧酒,取其极致,兑入一个大杯中,杯底颜色分明,米酒乃众味之中最薄,故而浮于上方,也是最初入口。   有人初初品味觉得没什么,但是一杯入口层次,劲道各有不同,尤其是最下面的陈酿黄酒竟然有一种难以下咽的紧迫感。往往一杯酒还没下肚就已经闹出了一个大红脸。   拓跋罗和陈诚第一个尝试,拓跋罗还好,陈诚当即红了脸,眼角都有些血丝,长出一口气,“就这一杯。”适可而止,拓跋瑛看见他的脸色也放下心来,这要是再来一杯,估计陈诚就交代在这了。   两个小的被拓跋瑛这个姐姐拦住不许碰,只一人得了一杯果酒慢慢喝,两小本想抗议,却看见刚才一直没事的大哥忽然趴伏在桌子上,竟是醉晕了过去。顿时抗议的气势就消了。   琼露楼的人自有解酒的果水,也不惊奇,只默默的端上。陈笒看看一边的突厥皇子,嘴角挂着坏笑“诸位请自便。”说罢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看着杯中颜色,“这酒要是被琉璃杯装,会更好看些。顾世子,请。”   他知道,顾云悰并不是喝不得酒的,以前给陈七带的好酒,顾云悰喝的也不少。果然,顾云悰和他一起举杯,一杯下肚除了眼角飞红之外毫无变化。陈笒微笑“咱们也只此一杯。”   纵使犹有余力,也要自保为上。顾云悰点点头,复又端起杯子细细端详,“若是用极薄的玉杯,初始不显,倒入酒水后慢慢浸润,也是不差。”   “是极,这世间能做这杯子的玉,非昆山玉莫属,玉质细腻,触手沁凉,偏这杯中酒极烈,倒也是个妙宗。”   两人研讨酒杯,殊不知这般情景看在桌上其他几个人眼中却只有一个想法‘此子非人!’   将醉倒的几个皇子喂了果水,待几人稍稍清醒,纷纷赞叹不已。琼露楼的老板也是刚知道几人的身份,暗暗叫天,这亏了这几位爷都是酒量不错的,这要是和平常人要是醉死一个就够他一家老小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诚还算清醒,叫了马车将几位皇子送回驿馆,又遣人给宫中送信让他们来接拓跋瑛,随后便醉倒,拓跋瑛无奈,又要了一份解酒的果水给他灌下。陈笒给顾云悰示意,两人悄然退出。   直到将顾云悰送回淮南王府,陈笒也没有问任何关于那首诗的事,回到他身边的黑桑蹭蹭主子,陈笒拍拍它“干得不错,走吧。”身后一直潜行的赤霜也现身,直向燕王府走去。   到了门口,陈笒看见徐三娘正在门口候着,徐三娘在门口等着,那便是有人来访。   “王爷,季大人来了。在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欣赏一下陈笒的别扭爱~元旦快乐~呜呜,写虐文的我终于敢说快乐了。今天晋江抽了,所有的作者后台都变成了一个文,,叫后来居上,,此文要火~~       第39章 第 39 章   书房内并没有人,陈笒转身从书架侧面下了地道,徐三娘侧身站在书桌旁,椅子上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人影。   见到季伟胜,陈笒微笑“季大人来此,必有要事。”语气肯定却让季伟胜觉得心惊,颇为无力的摆摆手,“明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天到这来,就是求个心安,我不想知道你的计划,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我一样会支持,不光是因为你母妃,也是因为我要自保。”季伟胜捻捻胡子,他真的没想到有一日他要用顾世子教他的方法和这孩子相处。   闻言,陈笒挑眉,“既然如此,请季叔叔,以不变应万变。不论今年我如何作为,不闻,不问,不劝。若是季叔叔都对我失望的话,我的计划会更顺利的。”   季伟胜点头“不过是忠君,这件事本就是书生的擅长。”如果说季伟胜还在期待着什么,那就是看着这孩子实现他的志向,也能让他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惊恐的样子,那样子一定很值得欣赏。   “如此,还希望季叔叔最近的时日,不要和燕王府有什么往来。”尽管每次季伟胜过来的时候都是走密道,但是一旦自己遭到怀疑,季伟胜也不是那么安全。   “这个自然。”季伟胜应下,随即有些犹豫的开口,“你和顾云悰,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并无,季叔叔为什么这么问?”陈笒神色如常,并无可疑,季伟胜呐呐,片刻后答道“我这几日和顾世子相交,发现这个顾世子心智并非常人,看人,待事比之前朝公孙瓒还要胜之一二。若是能归到王爷麾下,定是一大助力。可就是这淮南王对世子也颇为看重,当时世子回来的时候,王爷闹的一阵风波怕就是淮南王为了转移世人的注意才散播出去的。更何况,淮南王和文渊庄的顾启渊怕没那么简单,文渊庄被毁,顾世子本应该恨透了王爷,怎么还会回来相认,说不通啊。”   眼见着季伟胜自己钻进死胡同,陈笒揉揉眉间,“这件事季叔叔就不用担心了,那顾世子确实智非常人,我也在拉拢中,还望季叔叔和他继续交好。务必不要让他知道我之前对他有过调查。”其实这件事也不用嘱咐,就算季伟胜不说,当他出现在顾云悰眼前的时候,只要顾云悰没有被顾启渊药傻,就会明白。   但是看眼前的情形,顾云悰倒是个重情之人,既然两边都有心相近,那行动起来就会顺利的多,陈七用了两年取得顾云悰的信任,燕王则站在这个基础上,理应比陈七当年要容易的多。   加上季伟胜这样的文人维护,燕王的基础,又会再高上一些。   送走了季伟胜,陈笒目光闪烁,顾云悰,刚才的话绝不是季伟胜这种人说得出来的,他知道最初季伟胜帮他是因为他母妃,但是这之后呢?在他对母妃完全失望之后,他本以为季伟胜会不在选择他,但是从突厥回来后他发现季伟胜并没有放弃。饶是如此,季伟胜也没有将两人之间的交易说的如此明显过,这番话,少不得就是顾云悰说的了。   转念,陈笒轻笑,他在给自己提升筹码,顾云悰岂不也是,和聪明人交易,就会变得容易的多了。   上面传来敲击声,陈笒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从一边的台阶处上去,徐三娘正在上面等着。“王爷,小世子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他可以来这间书房了?”陈笒关上暗门,书架恢复原状,徐三娘躬身“没有,王爷,小世子在书房外,并没有进来。”   “他身边跟着的人呢?”竟然让他大晚上跑出来了,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   “回王爷,您说要配合小世子的动作,那些人,被小世子用迷烟给迷过去了,但是暗卫还在。”徐三娘低声禀报,她不确定,王爷会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嗬,”陈笒轻笑,“敢对他父王的人下手了,谁给他的迷香?”   “是小世子之前认识的朋友,上次也是这些孩子帮忙找到的那个弄来火鹤蛇的人。”徐三娘回想,“这些孩子属下都调查过了,虽然不是什么官宦出身,但是在义学和官学里都是聪明伶俐的,王爷去北大营的两年,小世子被太子妃送到了官学,这些人也是在那认识的。”   “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没有的话就让他们做个跑腿的便是。”说话间,陈笒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看见眼前静立的陈轩,陈笒还真是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这孩子能成长到这般地步。   “你此刻应该在休息,而不是站在我的书房前。”陈笒摆出僵硬的脸色,示意徐三娘将陈轩带下去。   “父王,父王可有查清?”陈轩单膝跪地,言语之间不见急切,只余期待。陈笒嘴角勾起,这孩子的胆子倒是和他一样只是行动上还是冲动了些。   “我若是没有查清,你以为你还能在这跪着问我?”陈笒蹲下/身拉起小孩,“我这两日接待突厥皇子,你可是觉得我冷落你了?”点破小孩的心思,陈笒捏捏儿子的鼻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轩刚刚从嗓子眼放回肚子的心一下子提到原位,这时候父王若是看见他院中的人都在不正常的熟睡,不行,陈轩咬着下唇,抱住陈笒的双腿。   被这一下弄得不知所措的陈笒看看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你这是干什么?”将小孩拉开,看见小孩鼻尖上挂着的泪珠,陈笒一阵叹息,“要不然,今晚父王和你一起睡?”   陈轩抬起头,快速的点头,陈笒面色僵硬,他怎么觉得看见了儿子身后的尾巴,但是看着小孩这张脸,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只这一次。”   “嗯嗯!”陈轩嘴角咧的大大的,揉揉小孩的发顶,陈笒想了想“明日带你去见见突厥的皇子,别给我丢人。”   “嗯嗯!”如果徐三娘在这,就会发现陈轩的嘴角已经有些呆滞的样子,活脱一副小傻儿的模样。   早些时候喝的酒水已经散到了衣物上,幸而琼露楼不负盛名,所用的酒都是最好的,故而衣物上的酒气还没有令人作呕。沐浴净身后看着在床上静坐的儿子,陈笒轻笑“若是睡不着,就让三娘送你回去。”陈轩立刻倒下,闭着眼,然后睁开一条小缝看着父王的动作。   被儿子的装睡逗笑,陈笒轻轻摇摇头,从床尾坐上床,外面等着伺候的小厮快速的将需要浣洗的衣物和浴桶搬出。陈笒挥手打灭一边的蜡烛,刚刚躺下就发现小孩蹭了过来,挑眉,没有将他推开。半个时辰后,陈笒睁开眼,心中自嘲,复又阖上,鼻息轻浅,竟然开始练功。   清晨,卯时,陈笒从外面练剑归来,见陈轩已经自己穿戴整齐,点点头“今天在宫中活动,穿的正统一些吧。”话落,徐三娘带着人进来,给陈轩换上了正装,一应挂件佩戴齐全,陈轩愣了愣“父王,今日是要入宫?”   “对啊,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帮你六叔核对一下聘礼的单子还有宴饮,并无其他。”陈笒看看一边托盘里的挂件,选了一个儒玉挂在腰带上,然后再带上钱袋,浑身上下并无其他装饰。   穿戴整齐,父子俩从门口登上马车,陈轩看见后面跟着的黑桑,“父王为何不骑马?”陈笒指指身上的玉佩,“黑桑是战马,若是文人骑上去,岂不是不合。”   “那,父王为何带着黑桑?”陈轩看看黑桑浑身的精神,点点头同意他父王的说法。   “方便逃命啊。”陈笒说的半真半假,给小孩正正发冠,“今天过去,太子也会在,到时候我会向你皇爷爷请旨,封你为世子,你准备如何,不用跟我说,也不用问我该如何,就凭自己的想法去做。只要你不把你父王我扔到火坑里,做什么都不必顾虑,明白吗?”   陈轩微笑“明白,明白父王很厉害。”从未有过的轻松,以及满腔盈满的幸福感,并非是幻想中的那般单薄,陈轩坐在马车上看着朗笑的父王,嘴角上扬。   到了皇宫,陈笒看见门口停着的几辆马车,心中冷笑,来的还挺全,大小王爷都来了。   陈轩下车后,看看宫门,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陈笒行至门前,看看守卫“王爷们都到了?”守卫回禀“回王爷,王爷们,都来了。”   “行,知道了。”随手抛出一钱碎银,守卫接过,退回位置。陈笒拉过儿子,“今天可就有的忙了。小子,倒时候可别叫累。”   “放心吧父王,不会的。”   随着宫人到了长春殿,陈笒父子的出现让太子嘴角瞬间有些僵硬,他不知道这时候陈笒带着这个不是他亲生的儿子过来做什么。之前甚至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说陈笒会带着孩子过来。   “小王来晚了,纯母妃不要见怪。”这殿里的人,他唯一需要行礼的就是纯妃,至于还在这等着皇上的太子,他巴不得让太子对他心生怨恨呢。   “怎会见怪,这小人儿长得真是精致,像你父王。”纯妃看看两人的相貌,心中有些怀疑,现在宗室已经承认陈铮就是陈轩,那之前的事就是任谁也不会再提了。   “轩儿见过纯祖母。”陈轩跪地请安,语气中的欣喜不容作假,纯妃笑笑“眼瞅着我都成了做祖母的人了。来人,把本宫那个镶金的玉坠子拿来,小孩子带上最是贵气了。”   “谢过纯祖母,祖母一点都不老,风华正茂,是轩儿出生的太早了。”陈轩俏皮话张嘴就来,偏偏纯妃很吃这一套,“这张嘴伶俐的,比你父王小时候满嘴的之乎者也好多了。”   “好了轩儿。”眼见纯妃一高兴什么话都准备往外说,陈笒连忙打断“纯母妃,我带着轩儿去后面了。”   “嗯,去吧去吧。”纯妃挥挥手,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个小宫女快速的消失。   到了后院,拓跋家的兄弟和陈诚正在点算聘礼的单子,说实话要不是两个小的新鲜,这几个做哥哥的是怎么也不会在这点验聘礼的。“几位的手脚倒是迅速,看来我还真是来晚了。”   拓跋付看见陈笒,再看见他拉着的小孩,自从七弟长大后他还没见过小孩,顿时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陈笒,这是你的儿子吗?”   “正是,轩儿,这是拓跋家的四皇子。你”   “小轩儿,我是你拓跋四叔叔。”陈笒还没有讲完,拓跋付就自己给自己按了一个叔叔的名头。陈轩左右看看,右手放在左肩上,竟是行了一个突厥的礼仪。“陈轩见过四叔叔。”然后冲拓跋付挤挤眼,一副精怪的样子。   “哈哈,这个……”拓跋付还没说完,就被一边一直防着他说错话的拓跋过给拽住。拓跋过笑笑“我看四弟也累了,不如燕王代劳可否?让四弟带着小侄子去花园里玩吧。”   说是花园,现在都被各式礼箱堆满了,倒是什么景色都被挡住了。陈轩看看父王,见到父王竖起三根手指,向下指了指,了然一笑“三叔叔,轩儿也能帮忙的。”   拓跋罗走过来,看看陈轩,只笑,不说话。陈笒正好站在拓跋罗对面,要是再用手势指点就太明显了。陈轩环顾四周,“大伯伯安好!”   “哈哈哈哈哈!”拓跋罗和过来凑热闹的拓跋燕大笑“燕王,你这个儿子,聪明!是个人才。”   “哈哈,我这次带这孩子进宫,就是想请父皇封为世子,我在边关征战的时候,错过了这孩子所有的成长,算是一种补救吧。”陈笒说的实在,但是在场的人都对换子的事知道一二,便也明白了陈笒的意思,点点头。   “老四!大状元!过来帮忙吧~”陈诚一个人在聘礼的清单中埋头,他实在是对这些规制没什么兴趣,这些东西是在宫中礼制之外另添的东西要是按他的想法,什么好东西堆上去不就成了,结果却被外祖加母妃好一阵念叨。   后院的笑声传到前殿,纯妃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多亏了老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赐婚!       第40章 第 40 章   有了陈笒父子的加入,后面整理的速度明显加快,而在整理之后,一些见不得光的铁器也加入了聘礼的箱子,这些是之前汉邦对付匈奴的利器,上次用护甲暗害了一回匈奴的军马之后,匈奴对这些兵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拓跋过看看四周,将陈笒拽到一边“燕王,我母后,她,”   “三皇子,你母后可是身体不适吗?”陈笒知道拓跋过怀疑到了汗后的态度,将话题岔开。“不是,我是想问我母后她是不是和呼延……”   “三皇子,此话可不是你该说的。”陈笒轻笑,“且不说呼延将军已经身亡,便是他没有死,你母后也已经是汗后,若你想你母亲安好,就忘了这回事。”说罢,陈笒拍拍拓跋过“横竖你母后也没有给你添个弟弟不是。”   拓跋过拱手,如此,他也好放下心来。前殿传来喧哗,陈诚伸伸懒腰,“走吧,父皇来了。”剩下的点算,交给内侍和宫女就好,他们要放上去的东西,已经放上了。   拉过一边突然有些紧张的小孩,陈笒拍拍他的脑门,“敢给你父王的人下迷香,不敢见你皇爷爷?”陈轩挠挠头,瞬间放松下来。   前殿,纯妃看着意外的和皇上皇后一起来的惠妃,暗叹姐妹的运气也实在是差了点。陈煜端坐在主位,这些日子以来,燕王的动作已经放在他的案桌上,从辖管丘林氏的理事,到京城护卫的禀告,还有就是这几日,京城之中人人皆得以见证的燕王和众皇子言谈甚欢,就连留守京中的言官也找不到燕王的一点错处。如今听说燕王带着陈轩进宫,难不成是想把孩子送回去吗?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陈笒陈诚跪地请安,陈轩在陈笒身后下跪,突厥皇子们躬身行礼“见过汉邦皇帝陛下。”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陈煜抬手示意,陈笒两人站起后,冲太子躬身“太子”   “嗯。”陈乾此时时刻注意着那个孩子的动作,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自己也好周旋一二,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就应该把这孩子在府中的人都送过去而不是遣散。自己现在倒是和这个孩子失了联系。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现在众人应是准备出去迎嫁妆的,此时陈煜在这,就少不得要请示一句。陈煜挥手“你们去吧,轩儿留下陪朕待一会儿。”   “是,皇爷爷。”陈轩还在做陈铮的时候每每跟着太子妃进宫也没有他上前的份,故而,这次还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爷爷亲近。   陈笒似要阻止,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和众人一起退下。出了长春宫,太子看看陈笒,想要开口问但现在最不能问的人就是他。太子一时无法,心中有些焦急。   直到和外面等着的宗室亲族王爷汇合后,太子看见被燕王厌恶的淮南王,有了主意。   一行人慢慢往城门处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有探子来禀报突厥车马的位置,以确保两边的到达时间一致。   淮南王的车在后面,听着一边的侍从跟他通报,轻笑两声,太子想让他去当这个出头鸟,他又不是傻子。随即点点头“去回禀太子,就说我知道了。”只可惜,这个傻子他不当也得当。   一行人行进缓慢,到了城门处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突厥旗帜。陈笒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前来的淮南王,眼里豪不避讳的轻蔑,“淮南王似乎站错了位置。”   “本王是两朝的王爷,自然知道该站在那。”淮南王努努嘴,“怕是燕王爷对自己现在的位置不满意吧。”   “淮南王慎言,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想让言官告你一个肆意诽谤的罪名吧。”陈笒冷笑,回过身不准备理会淮南王。   “不服就是不服,有什么好遮掩的,本王有一事不明,希望燕王爷能给我解惑一下,不然老夫这心里痒痒的很。”淮南王猥琐一笑,若不是陈笒知道这张脸底下包藏的祸心,只怕是会觉得恶心。“不知是何事啊?”   “燕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让陈铮离开?”说话时,淮南王眼中的算计没有隐藏,双方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怀疑,有时候在两边正式开战之前,总要先清除共同的对手。只是淮南王有些高看他自己了,他对面的对手,才是准备联手清除他的。   “陈铮?陈铮不是已经被火鹤蛇咬死了吗,为此太子还让陈景在祠堂跪了一夜。”陈笒面无表情的说着大家都知道的说法。淮南王耸耸鼻子,发出一声嗤笑,摇摇头转身,似乎觉得燕王孺子不可教也。   回到自己的位置,淮南王看看等在一边的内侍,心中冷笑,这太子是不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一点手段耍的如此明显,真是全亏了他那个显赫的外祖。“告诉你家主子,燕王准备拉拢人心。”   此时突厥的使臣已经到了近前,而作为右相,接到任务的毕木池在顺利交接之后就开始秉承着我听我家主子的态度,拓跋罗和太子的交谈他完全没有参与,但是太子提出的疑问他知无不言,偏偏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让找了两回事儿的太子有些失望。   而另一边,无事可干的拓跋付两小在陈笒身边叽叽咕咕,突厥语讨论的又快又长,谁也不知道在三人谈笑的脸上谈论的是怎么让太子在突厥的问题上出点岔子,比如,以后太子可以出使一下突厥以表两邦交好之意。   交接完成,右相带着送嫁妆的队伍随着大部队进宫,下午,他们还要送送聘礼的出门,一趟流程下来,晚上的宴席就要算得上是重头戏了。   回到宫中,陈笒看见在皇上身边说笑的儿子,嘴角闪过一丝的嘲讽被太子看到。太子已经得了淮南王的消息,眼角微微上扬,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父皇,突厥右相已经在崇明殿等候。”太子上前回报,陈轩趁机跑回了他父王身边,陈笒低头轻笑,随即恢复正常。陈煜起身“走吧。”周成吉到前面宣驾。皇后在侧,太子随后,陈笒和陈诚在三,纯妃,惠妃,静妃在四,宫人和其他宫嫔再更后。自始至终陈笒也没有和惠妃说过一句话,交流过一个眼神。   崇明殿,堪比大朝会的人声鼎沸,众位亲族和突厥皇子,使臣,朝内大臣都等在殿内。周成吉宣驾,朝臣亲族跪迎,太子带着兄弟们从侧面进殿,并不受众臣的礼节。   早便有人将众人引到座位上,陈笒落座后,陈轩安安生生的坐在旁边椅子上。简单的寒暄之后,陈煜扫视下面,开始和右相闲话家常起来,说道这几日皇子们的参观,拓跋罗表示燕王文武双全,不光打猎带兵让人佩服,世风习俗,行文论诗也堪称佼楚。说到最后拓跋罗加了一句“而且,燕王这些几日的安排,让我们完全忘了之前本打算参观一下京城的守卫的想法,我三弟说,倒不如让太子陪我们游览一番。”言下之意是太子对他们不熟悉,也好哄骗。虽是玩笑之言,但是在已经积累了多时的陈煜看来,这根稻草,已经摇摇欲坠。   “大皇子谬赞了,小王不过是尽责而已。”陈笒拱手“大皇子觉得尽兴,小王也算是没有渎职。”   突厥右相看看陈笒“之前听说,呼延庆将军就是败在了燕王的手下,如今左相还在那大营中不得自由,毕木池在此,谢过燕王了。”现场能听得懂突厥语的人脸色齐变,只不过变得不是什么坏脸色。陈诚轻笑,“四哥,这毕木池倒是对你感恩戴德啊。”陈诚侧身的动作不小,而这四哥的称呼是陈诚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说出。   “左相和右相不和,但是至今右相都没有独揽大权。”陈笒话未全说,加大声音“六弟说笑了。右相大人不过是一句玩笑。”   “哈哈。”陈诚大笑,御座上,陈煜脸色不太好。而比他脸色更不好的,是皇后。周成吉看看两位大佬的面色给一边的女官打个手势,女官上前在皇后耳边低声请示。皇后点点头拍拍陈煜的手背,“突厥使臣远道而来,今日本宫特意准备了新编排的歌舞,此刻便献上给大家欣赏如何?”   “甚好。”陈煜点点头,拓跋罗和右相也表示接受,丝竹声起宫中的舞姬快步登殿,行礼后扭动腰肢开始舞蹈。宫中舞姬的**都是经年的习舞嬷嬷这些宫中技艺的教习嬷嬷是不会随着王朝的更替而失去这份活计的。   随着丝竹声的伴奏,陈煜和右相以及拓跋家的孩子不时交谈,太子和皇后在侧也不时插言,纯妃专心欣赏歌舞,并不觉得皇后母子夺去了自己这个主角的风头,而正是这份不屑,让皇后此时的举动倒像是被纯妃施舍的一样。   歌舞撤去,陈笒迈步上前,“父皇,今日是六弟的好日子,儿臣想借着六弟的喜气讨个福气。”   陈煜纳罕,这老四想在这时候做什么?“哦?你想讨什么?”   “儿臣想请封长子陈轩为世子。”话落,陈轩从座位上跪到他身边,跪下的时候还看了看太子,显得颇为期待。如此一来,太子便放了心。   “你尚未有嫡子,此时请封世子,日后你的嫡子该如何?”陈煜倒是对此乐见其成,但是怎么也要询问一下。   “儿臣早年在外,轩儿一直交由太子照料,多年来太子亲身辅导加上轩儿心智坚定故学有所成,而且,这也算是儿臣对轩儿的一个补偿,父皇也知道,轩儿的经历坎坷。”陈笒故意在朝臣面前捅陈煜的心窝子,说完叩首,丝毫不顾及御座上陈煜低沉的快要滴墨的脸色。“既如此,朕便许了你,册封陈轩……”   “不可!”一边的惠妃眼看事情要定下刷的站起来。行至中央行礼,“明德年少,做事欠妥,还请皇上三思。”   “做事欠妥?爱妃未免要求太高了吧,明德若还是做事欠妥,这朝中的皇子,只怕连太子都算不上行事妥当了。”陈煜冷声冷色,看着下面的惠妃,看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心中一阵可笑,别以为他不知道前一阵惠妃在后宫上下活动,准备着给她这个儿子娶个好王妃呢。如今看来,这个儿子不太领情啊。   “皇上,妾没有这个意思,妾只是觉得明德还未娶王妃,这件事,对以后的王妃未免不太公平。”惠妃扭头看看毫无反应的儿子,心中一阵阵寒冷。   “爱妃若不提,朕还忘了,如今明瑞都已经定亲,明德这个哥哥也不好落下。朕前些时日听说爱妃在给明德寻王妃人选,朕这里也有一个,爱妃不妨听听。”陈笒示意周成吉下去那圣旨,周成吉看看下面跪着的燕王,暗自摇头,本来这事都快有转机了,燕王此举明明是向太子示好,让惠妃娘娘这么一搅和。   说是让他取,但是也不用他自己去,早就有内侍一溜小跑着去请圣旨了。接过圣旨周成吉拿到大殿上宣布。   圣旨一出,殿内一片寂静,就连陈笒也没有丝毫准备。明明是正常的赐婚圣旨,但是赐婚的人,是顾云悰……陈笒没有反应过来,到现在他对这个圣旨都没有起抗旨的心思。   “接旨吧,燕王殿下,”周成吉走下高台,将圣旨递到陈笒面前。惠妃蓦然起身“皇后,你杀了我一个儿子,还要毁了另一个吗!”   她知道,陈笒脑中瞬间炸开,她知道,她知道但是她还是那么做了。“惠妃言行无状!有辱皇室,来人!”皇后柳眉倒竖,手指着惠妃。眼见皇后要借此生事,陈笒伸手接过圣旨口中念道“儿臣,领旨谢恩!”随即叩首“父皇,儿臣母妃身体孱弱,儿臣已经开府,请求将母妃接到府中休养。”皇后正欲开口,听见陈笒这话,眼中闪过精光,等着皇上下命令。反正,无论如何,这燕王对她的明启是没有威胁了。   皇子开府,将母妃接到府中恩养本是当今薨后,新君继位,那些没有得到皇位的兄弟们才会做的,但是自前朝万历帝后,一些被当今厌弃的皇子和他的生母也会被恩赐,将生母接回府中恩养。陈笒便是要看看,这个母亲是否还将希望抱在御座上的那个人身上,尤其是在今天的事后,他意识到,留她在宫中,对自己只会有害而无利。   惠妃颓然,缓缓跪地,“妾身失德,请恩准随皇儿回府。”   “既如此,朕便一并赏了你们,封陈轩为世子,准惠妃回府休养,燕王和淮南王世子的婚期,便和诚王在一天就好了。兄弟同娶,也是一桩美事。”一桩桩恩赐,砸在殿下的三人身上。在场的朝臣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转变的太快,尤其是,还在突厥皇子面前。   拓跋过想要说话,被右相死死拉住,旁边的拓跋罗摁住想要上前的拓跋付,脸色一样的不好看。陈诚看着手中的杯子,只觉得这御酒滴滴答答的落下,着实可惜。   “儿臣,领旨谢恩。”       第41章 第 41 章   三叩首,陈笒起身,搀起惠妃,陈轩连忙扶住祖母的另一边。惠妃看见这个明知不善却还被封为世子的孙儿,就想起那个被蛇咬死的亲生孙儿,心中顿时升起怒意,一把将陈轩拂开。陈笒握紧惠妃的手臂“母妃身体不适,还是让轩儿扶您坐下休息吧。下午,还有的忙呢。”   殿下的动静并没有影响整个大殿的气氛,拓跋家的兄弟面面相觑,一脸凝重,倒是演的一手好戏。陈诚面色阴沉了一会儿,拂袖离开。纯妃掩唇轻笑“明瑞这孩子怕是等不及要送聘礼出宫呢。如意,把聘礼的单子给右相,别等最后再出了什么岔子。”   “纯妃未免心急了点吧?”皇后也不复往日的平和,言语间凌厉了不少。陈煜看了看皇后,想来是被气很了吧。“娘娘,这明瑞可是妾的独子,亲生的,怎么能不上心。”纯妃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向的是太子和皇后,言语间的讽刺和不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够了。”陈煜喝止纯妃,纯妃翻翻白眼,“臣妾失礼了。皇上,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陈煜说话,起身离席,陈煜脸色铁青,手掌颤抖,皇后见状急忙安抚,然后给一边的季伟胜打眼色。季伟胜迈步上前“右相,大皇子,聘礼的礼单和仪仗已经准备好了,请跟微臣来。”拓跋兄弟也明白这时候他们再在这待着不太合适,左右需要他们存在的戏份已经完了,便起身告退。   外人走了,朝臣们却不能走,一是这殿内明显形势未明,二是,现在谁说话谁死。陈煜见突厥的使臣已经离开,挥手将御案上的东西扫落。“把……”皇后的父亲陆国忠急忙上前,在皇上说完之前下跪“请皇上保重龙体,今日是诚王定亲之礼,陛下不宜动怒。”陆国忠知道,此时皇上要是再处罚了纯妃固然是给了自己女儿脸面但是也将彻底得罪老忠信候一派,何况纯妃这样做,少不得会被一些摇摆不定的人拿来当做筹码,再者说,当下的情况也不适宜发落纯妃,还是等事情积累到一定地步之后再说。   陈煜本就是做样,即便真的把纯妃叫回来,也不过是高拿低放,如今让自己的岳丈,陆国公一劝,也就顺势下了台阶。“也罢,都散了吧。”周成吉立刻上前宣驾,群臣起身恭送。陈笒也礼数周到,但是此刻任谁也没有和燕王多说一句,当下的情景,还是自保为上啊。   至于根本没有被询问过意思的淮南王,嘴角倒是浮现一抹淡笑,如此倒是更合适他们的动作了,只是可惜了云悰那副好身板,男妻,哈哈,皇帝啊,你这是自寻死路。   陈笒让陈轩送惠妃回宫,他自然要跟从,在这之前,陈笒没有踏入过他母妃的宫殿一次。此话一出,惠妃身边的宫女立即回到宫内通报,陈笒看着眼前的母妃,她没有选择上面那个人,很好,但是也不代表能抵消,这些年来她身为母亲的失责,以及,那种童年的恐惧。“晚上宫中夜宴之后,儿臣接母妃回府,还请母妃好好休息。”景华宫前,陈笒和惠妃道别,转身离去,终究还是没有踏入。   出宫的路上,陈笒脑中满是皇上那道圣旨,这道圣旨明显是针对他下的,也是他之前一直动作的目的,但是他没想到,没想到什么?陈笒不知道他心中的抗拒是从何而来,那种侮辱的感觉,但是这个圣旨可谓一箭双雕,即达到了他淡出人群的目的,也能让顾云悰名正言顺的辅佐自己。他在抗拒什么?一时间抓不到头绪,让陈笒总觉得这件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父王,你没事吧?”陈轩看着父王脸上忽变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心。就算他还小,也知道这男妻代表了什么,穷苦人家娶男妻是为了生计还有免兵役,但凡有点脸面的家庭都不会娶男妻,只会纳小倌馆出来的清倌为男妾。   “没事。”陈笒无意识的回答,他现在还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后续,却发现他想的竟然是婚礼上的事情。“今天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说,让我好好做父王的儿子。不要想其他。”顿了顿,陈轩继续“皇上还说,等我长大了,给我指一门好亲事,让我用功跟父王学习,征战沙场,以后做国之栋梁。”   听见儿子说的,陈笒点头“你回答什么?”   “我说,男儿自当征战浴血,但是我更喜欢不费一兵一卒让对方降服。皇上问我这是跟谁学的,我说,是从大伯处看来的。”陈轩语带笑意,显然是为自己的回答颇为满意。陈笒扭头,“你回答的时候,是说的大伯,还是父王?”   陈轩嘿嘿笑“自然是说的父王,还被皇上训导了一番。倒也没有罚孩儿什么。”陈笒点头,“好小子。”   走出宫门,陈笒看着从侧面行出到淮南王府宣旨的内侍,皇上当真是好筹谋啊,若是淮南王真的在乎这个世子,他逼反了淮南王的同时,也能毁掉文渊庄最后的一个隐患,至少是明面上。若是淮南王不在乎这个世子,不仅斩了淮南王一条臂膀,还能让淮南王手下的人失了对主子的信心。若是淮南王忍了,嗬,那可就是拉起警报了,只怕往后淮南王的一举一动都要在监视中了。   不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安排五日后的婚礼,他既然要娶男妻,就要正大光明。   淮南王府,顾云悰木然的听着圣旨,有时候命运确实会给人开玩笑啊,传旨的内侍正是周成吉的徒弟,见世子失神的样子心中叹息,将圣旨放在供案上,行礼离去。一边的凤梧眼神微转,“公子,我去找那淮南王去。”说罢便跑出大门,此时淮南王还未回府,意在何为不言而喻。   冷眼看着凤梧的背影,顾云悰起身回房,拿出一张信纸,将自己要见燕王的信息写上,从后院出门。当初钟冥楼传给顾启渊的消息,就是钟冥楼的联系方式。也是由此,他知道钟冥楼的态度,燕王,但愿你能成功,否则,便是地狱。   此时正是午后,烈日炎炎,顾云悰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请问公子有什么事吗?”开门的老翁看上去平凡无奇,但是内息悠长,看来燕王手下还是有些能耐的。“不知老伯的房檐下可有一只堂前燕?”顾云悰见那老者眼露精光,便知道自己寻对了。   “可巧了,老朽家中确有一只堂前燕,公子请跟我来。”老翁领着顾云悰进到小院内,顾云悰能感觉到,这个小院里至少埋伏了不下五人。进到屋内,老翁拿出一个坛子,“公子,这坛子里,就是堂前燕。”顾云悰知道,下一步才是确认身份,将手心翻出,示意手中无物,伸入坛中,里面有五枚令牌,而他要找的,是那枚刻着燕字的。手指摸索,将燕字牌拿出,老翁点点头,知道这坛中秘密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燕王信任的,一种,是燕王要杀的。   老翁伸出手,顾云悰将袖中书信递上,“请尽快交到燕王手里。”见老翁点头,顾云悰不再耽搁马上准备离去。然而起身的一瞬,他的四肢关节发出剧痛,瞬间倒地。老翁一惊“公子。”此人身份未定,老翁不好擅自处理,打开内门,“去找钟楼主。快。”   趁老翁转身的功夫,顾云悰挣扎起来,四肢关节传来的痛楚一阵阵的刺激着他的头。“不必,我这就离去。”   老翁回身,顾云悰已然轻身出门,从院中那棵巨大的古槐上消失。看看手中的书信,老翁将信投入院中的井下,下面自然有人将信送入燕王手中,但愿还能来得及。毕竟看那公子的样子,应当是中了毒了。   行至一处暗巷,顾云悰四肢痛麻运气不得,摊倒在地上。不消片刻功夫,一个浑身金黑相间的小虫行至他身边,小虫只有半个指甲大小,但是如此奇异必有剧毒。顾云悰扶着地面起身,耳边却听到了一声声笛音,不是竹笛,是一种短笛,疼痛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但是掌心中已经扣上了一个药香,手指将药香按揉,只要运气一催药力立时发作。笛音渐近如果之前他还不能肯定,那么,看见眼前出现的人,他就确信无疑了。   “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凤梧放下口中短笛,那笛子十分精巧,只有手指粗细,半个手掌长短。笛音停止,顾云悰觉得四肢的痛楚渐渐消退,而原本在地上的小虫则旋转着攀上凤梧,钻进他的发间,从凤梧痛苦的表情和脖颈上残留的鲜血可以判断出,这虫子是钻到他的脑袋里面去了。凤梧蹲下/身“看来公子不听话好久了,不然不会发作的这般严重的。看看这四周的环境,公子是要去找燕王吗?燕王府可不在这啊,还是说,公子是来找钟冥楼?是还没找到?还是已经回来了?”   顾云悰嘴角勾起“凤梧,你就不怕我毒死你?”顾云悰知道,凤梧这般有恃无恐必然有退路,或者说,他必然有自己不能动手杀了他的原因,但是那虫子,倒像是书上记载的蛊虫。可是蛊虫不是早在前朝初期的时候就被消灭了吗。   “怕,怎么不怕,但是公子,我要是死了,谁给你泡茶啊?”凤梧上前将顾云悰搀起来,他走进,顾云悰才发现凤梧的发间已经被鲜血染透,心中阵阵寒意升起,“既然公子已经见过那母蛊了,我就不瞒公子了,我若是死了,立时三刻,你也会浑身关节断裂而死。是不是很厉害?至于这蛊虫是什么我不能告诉公子,还望公子原谅,凤梧能保证的是,只要公子每日饮茶喝药,这蛊虫定会安安生生的,到死也不会出现。”凤梧此时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以前那种天真无邪的语气。从前听了颇为好笑的语气,此时顾云悰却觉得阵阵恶心。   “云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淮南王从拐角处出现,面带微笑,显得很是慈爱“本王知道,皇上的赐婚圣旨让你不舒服,但那是皇上的旨意,岂是你我可以违抗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真真是无趣。”顾云悰四肢恢复力气,挣开凤梧的挟制。嘴角勾起“我顾云悰也不是想死之人,说开了,就按照开着来。”手掌轻动,周围的空气中暗香浮动。凤梧第一时间捂住口鼻,手往那笛子的位置摸去但是依旧晚了一步,手上的皮肤溃烂而且已经迅速化脓裂开。顾云悰摇摇头“你还真是听话。你家公子的毒怎么能是用寻常方法挡住的,而且,你这运功挡毒的习惯,保持的很好,没有辱没我这些年的教导。”   听见这话,正想运功的淮南王立时压住,但是**在外的肌肤也已经开始发痒红肿。“你做了什么?!”   顾云悰靠着墙壁,啧啧有声“下毒啊,这么明显,还要问吗?”看着抓狂却不敢动弹的凤梧,顾云悰嗤笑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毒每日只发作两个时辰,就是在午时到未时,过了未时之后,用清水洗净破口,敷上金疮药,不出五个时辰就能恢复。放心,死不了人的。像凤梧这么听话的书童,我上哪去捡第二个啊。”   “解药。”淮南王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作的更快的伤口,站到了一边的阴凉处。顾云悰点点头,“不错,看来淮南王确实深藏不露。”   “解药。”淮南王又说了一遍,看着顾云悰的样子恨不得要吃了他。顾云悰歪头,“可笑。”   “你说什么!”淮南王恨不得挠遍全身,但是他忍住了。   “我说,可,笑。”顾云悰探身上前,晃晃刚才施毒的手掌“为什么总有人问这种没有意义的话?还是说,你们的智慧就仅限于这个?”   “你们觉得,我会给你们解药?”顾云悰好笑的看着两人,负手而去。“既然父王和忠仆出来寻我,那本世子还是听话的回府吧。”说完,停了一下“对了,父王,我走了之后,可立三弟为世子,那孩子中庸背的不错,习武尚可。适合做,淮南王。”       第42章 第 42 章   燕王府,陈笒看着手中的信,顾云悰承认了和陈七早便相识,对燕王的志向也十分清楚,只要燕王答应帮他解决掉淮南王和当今,他就愿意协助,顾云悰早便知道陈七是为了拉拢他才出现的?陈笒微笑,只怕是不尽然,顾云悰要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陈七定然活不过两日。   “那人可还有别的话?”这人自己都没见过,陈笒对钟悌和司空翔两人招人的水平还是比较信任的,就好比这家伙突然从王府的花坛中出现。眼前人比划了一番,示意自己并不能说话,陈笒指指纸笔,那人摇摇头,不识字。   陈笒叹气,挥手让他下去,那人并不走,表情有些着急,抓耳挠腮了一阵,双手舞动。“可还有事?”那人指指信纸,然后在自己头上和衣服上比划了一下。很快陈笒就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因为他突然很痛苦的倒地,四肢不能自己的样子,转瞬恢复。   “你是说,他有伤?”陈笒一下子站起,就见那人摇头,手指沾取书桌上的墨汁涂抹在嘴上,“中毒?”那人点点头,陈笒轻笑,“好了,你下去吧。”这个顾云悰,定是派了个什么杂侍过去了,用完之后就毒死了。不过他最近的**是不是又厉害了?自己要想和他合作,是不是该把陈七墓中的辟毒珠拿回来?还是算了吧,省的让顾云悰发现。   “郑伯。”陈笒将书信震碎,整理一下仪容,“走吧,咱们去司徒元帅府上。”郑管家眼神转转,点头应诺。   从燕王府到司徒元帅府,若是步行需要半个时辰,而且,无论走那条路,都要经过一个地方,淮南王府。既然顾云悰想要尽快见到燕王,那燕王就出现好了。   但是陈笒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达到目的,而显然顾云悰也有些没想到,从那有些尴尬的笑意上陈笒看到了无奈。“世子。”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陈笒脑筋急转,如果说他现在光明正大的出府身后没几个探子那是不可能的,顾云悰找自己要是有事,现在如何处理能够不引起怀疑。   还没等到回应,陈笒就见顾云悰软倒在地。迈步上前,“世子,世子?”本以为顾云悰会给自己个眼色,但那合紧的双眸没有一点有动静的意思。抚上顾云悰的脉,陈笒一惊,这人的脉息怎么如此杂乱虚浮,到像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什么人能够伤到他?此刻他眼底的阴霾连陈笒自己都没察觉。   “王爷,世子八成是中暑了,看见王爷,有些急怒才晕过去了。”郑管家三言两语给这件事编出了一个合适的解释。“回府,叫刘太医。还有钟悌。”   说完,陈笒打横将人抱起,身形展开在街上留下残影,郑管家愣住了,这,这,送医馆不行吗。“王爷,这”眼前王爷已经消失了。这里离燕王府不过一刻钟的路,以王爷的速度,此时已经进府了吧。郑管家认命了,好在自己出门都带着进宫的令牌,至于钟悌,自有人去通知了。   回到王府,陈笒将人安置在书房的榻上,眼前晃过人影的时候让徐三娘一愣,待看清是王爷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至于王爷往书房里带的人,没关系,带进来了就早晚是自己人了。   “顾云悰,醒醒。”陈笒拍拍脸色苍白的人,刚才在阳光下还看不太清楚,现在才发现这人脸上毫无血色,想起那个报信的人说的,他真的中毒了。而且,这人是亲自去送的信,陈笒嘴角轻笑,难道说嫁给燕王就这么让他心神不宁吗,他身边那个书童呢,还是说真的没人可用了?   从袖中取出之前易容的时候备着的银针,在顾云悰的人中上刺了一下,却丝毫不见醒转。陈笒眉头皱起,“三娘!”看来真的要把沈青找回来,没有沈青在身边用人都不方便。要不然再提拔一个暗卫?   “王爷。”徐三娘看看榻上的人,这不是淮南王世子吗,王爷,难道是等不到成亲将人抢回来了?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徐三娘默默念佛,这段时间跟着小世子,都有点被影响到了。   “钟悌呢,怎么还不过来。”陈笒从一边书桌里拿出一瓶嗅丹,放在顾云悰鼻下晃晃,看见人没有反应将嗅丹阖上,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刺鼻。   “属下去看看。”徐三娘看看王爷的反应,不是说,王爷对顾庄主是拉拢吗?但是眼下已经不需多言,徐三娘转身出门。等了一刻,郑管家带着刘太医出现,郑管家给宫里的备案说是王爷旧伤复发,但是任谁都清楚,王爷在大街上把世子抱回王府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御案上。就算皇上追究下来,也是他这个小小管家的问题,和王爷无关。   看见榻上的人,刘太医呐呐,什么都没说,自然的上前把脉。再检查一下世子的舌苔,颈脖处的脉动。完全没有问题啊。“回王爷,世子身体无恙,只是胎里带出来的体虚,应该是今日午后,在室外待了不少时间。”   无恙?陈笒从书上抬头,“嗯,无恙你就回去吧。”刘太医想了想,“王爷,这世子虽然内力不弱,但是脾胃虚弱,是常年服药的原因,而且……”   “你想说什么?”刘太医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陈笒烦闷,“要是这些废话就闭嘴,出去。”   “微臣是想……”刘太医刚准备开口,就见郑管家给自己打手势。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惹祸的刘太医连忙改口“想让王爷日后留意一下世子的饮食。好生调理。微臣告退。”   两人出去后,陈笒看向榻上的人“可是醒了?”钟悌看来是赶不过来了,钟冥楼出什么事了吗?这个钟冥楼自己从未管过,但是也不至于惹上什么大事吧?   “你准备如何?”见顾云悰没有反应,陈笒轻笑“放心,我这书房没有什么见了就不能走的东西。”只要人进来,除非服从,否则就只有死人才能出去。   顾云悰睁眼,从榻上坐起来,“燕王还真是好大胆子,就不怕皇上怀疑你?”   “怀疑我?怀疑我什么?”陈笒放下书本,起身靠在书桌上。“怀疑我和你密谋?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我又何必自寻死路,天下人都知道,娶了你,我就和大位彻底无缘了。”   “这点确实出乎你的意料是吧。”顾云悰有些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和陈七,真的没有半点相同。这番话要是陈七说出来,必是一番闲适,可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是有着说不出的轻蔑。天不让行,我偏登。   “确实,但是那又如何,如果我拒婚,只怕不出十日,我手下的东西就会被各大世家瓜分。”陈笒嘴角上扬,“到时候,我和他一番努力,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除了陈七还能有谁人,顾云悰知道此时才是重点,随即轻笑“是啊,总不能让你们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何况,这里面还少不了有我那一份儿。”   既不能让燕王通过陈七拿捏住他,也不能让燕王对自己有所怀疑,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益相通。顾云悰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在见到燕王的时候晕过去,可能真的是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也可能是相信燕王不会趁机将自己杀掉。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可笑,自己的价值,只怕也只有这个脑子了吧。   “早便听说文渊庄不涉朝堂,如今看来,不管是你父亲顾启渊,还是你这个现任庄主,都和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陈笒本以为他会对顾云悰的话联想到千万,但是两人的交谈就和当年顾云悰和陈七论智辩文时的感觉一样。   “等你我二人合作,我在朝堂中的一些人脉自然可以给你使用。”顾云悰抿唇,口中的干渴和烈日带来的眩晕感袭来,“自然,你也要助我,把淮南王和灭了我文渊庄的人一一铲除。”   “我听闻,文渊庄被烧之后,兵士们并没有发现太多的尸体,而文渊庄的情报点在一夜之间全部人去楼空,还有以前的老庄主,顾启渊。也不知所踪。”陈笒看着他,难道是力度大了让顾云悰不愿意相信现实了还是顾启渊和顾云悰联系上了?“文渊庄可以说是实力犹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吧?”   “王爷说笑了。文渊庄一场大火少了半座长桓山,就算是人,也要烧成灰烬了。至于情报点,王爷从我的处境就可以看出来,如果这些人还在,我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父亲从朝廷有所怀疑就开始筹谋,从淮南王,到我,再到文渊庄的人员,一夜之间消失只能说明他们早有准备。”顾云悰顿了顿,运气调息一周稍作调息。   “而且,文渊庄本部被烧,多少年的资料销毁殆尽,就算有人,没有以前的资料也是无法将文渊庄再整合起来的。至于父亲,他从半年前就开始行踪不定,当下不知所踪,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当今的注意力,只要当今不在了,我父亲自然会出现,只是希望到时候燕王不要重蹈覆辙。”   顾云悰状态不对,陈笒早便看出来了,但是他的心绪都在顾云悰所说的那些事上,如此看来顾云悰在文渊庄被毁,消失之后,并没有得到顾启渊的任何消息,甚至,顾启渊不知所踪,他也是措手不及。“照你所说,顾启渊岂不是早就有了放弃文渊庄的念头?”   “应当说是,父亲根本就没有要文渊庄的想法,何来放弃。”顾云悰轻叹,顾启渊,他身后藏着的前朝势力,加上凤梧手中的蛊虫,他何必要这个文渊庄,文渊庄只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但是对于他来说,文渊庄不仅是他自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更是他的家。如今文渊庄里面的人背叛了,但是文渊庄不会,他要把他的家重新建起来,让她安然无恙的好好的待在长桓山上。   “照你所说,顾启渊是不会轻易出现了?”陈笒话中有话,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明说,就好像是把这个问题寄托于两人之间的默契,可是两人之间何来默契可言?说来真是可笑。   “父亲的手法我十分熟悉,要是他出现我定会察觉。”习惯性的揉揉手腕,却发现手腕处的刺痛消失了,看来这蛊虫发作一次就会安省一会儿。“到时候你就可以找到他。”   “如此甚好。”陈笒微笑,有了这个话,他就可以不用担心顾启渊在背后搞什么手脚了。敲门声传来,看门外的人影是钟悌,陈笒嘴角恢复平板,这钟悌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   “王爷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顾云悰起身,脑中一片白光,定了定神,从门口出去。开门时,看见敲门的人正是钟冥楼的楼主,微微点头。   钟悌进门,“王爷唤我何事?”   “无事。”陈笒看着钟悌“因何事耽误?”钟悌知道自己耽误了王爷的事,低头请罪“王爷,司空元帅找到钟冥楼了。要,要我们把司空翔交出来。”   “司空翔难道不是和沈青在元帅府?”陈笒挑眉,这俩人还真是会给他找事。   “前日司空翔带着沈侍卫,私,私,私奔了。”       第43章 第 43 章   “胡闹!”陈笒第一次生出当初真不如直接杀了司空翔的念头。真是不知道怎么给他找事了吗,这个时候胡闹。   转念,陈笒冷静下来“仔细说说,怎么回事?”钟悌嘿嘿一笑“沈侍卫并没有和司空翔私奔,只是两人准备去回鹘。”陈笒只觉得头上蹭蹭的生火,回鹘,那是和匈奴汉邦周旋的中间之邦,对两边的交互视而不见但是也不代表这两人自己去也能让回鹘的王不动心思。“去回鹘?嗬,他们这不是私奔又是什么!”   “王爷息怒,他们还没走呢,就让司徒老元帅他给堵在了钟冥楼。”钟悌拱手,“现在老元帅还在钟冥楼的大厅坐着,这,属下已经将钟冥楼的大门关上了,那两人也被属下留在阁楼内。王爷可要去看看?”   “走。”陈笒叹气,知道此事定是司空翔的主意,意在为他的祖父定心,但是如今的情势下,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皇宫,陈煜微笑,“如此说来,朕这个旨意,还真是合了他的心思了?那顾云悰身在江湖,如何和明德认识的?”   “皇上,前些时日边城传来的消息说,燕王在战场上的一批江湖人士的帮助,那些江湖人士是金陵人士。属于一个叫济源庄的势力,但是那些人并不是江湖门派到更像是商人。”   “江湖商人?可是文渊庄的所属?”陈煜觉得他以前将这个四儿子看的太轻了,从老家经营了这许多吗?朱夫子,还有那济源庄。   “并非文渊庄所属,据属下探听,那济源庄的主子原是叫陈七。是个少有的少年英才,燕王和匈奴一战之后,陈七因为替代宇文昌领兵而战死。属下等推测,这也就是燕王冒险深入草原的原因。”   “陈七?”陈煜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并没有说别的“陈七死后,那济源庄的势力归谁所有?”   “听闻,济源庄因为对燕王的态度不统一,已经分化,具体的消息还需要等金陵那边的消息传来。”   “也罢,你下去吧。”陈煜挥退暗探,脑中却是在不断循环陈笒和各帮势力的关系,从当年的夏侯因,到司空,尽管表面上他一直在军中,但是两次和谈,还有招待突厥皇子,加上那个朱夫子,无不显示出老四在政权上的野心和手段。思念至此,陈煜万分庆幸他没有在突厥使臣离开后才颁下旨意,若是让老四继续经营下去,只怕他这个父皇都要退让一二了。   钟冥楼,陈笒看着正当中坐着的司空老元帅,还有钟冥楼紧闭的大门,以及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一些送消息的鸽子。“我就知道是你。”司空胜看见陈笒,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平时自己家孙子就算混账点也不会想这次这样,陈笒闪身躲过司空胜的茶杯,眼神凌厉。   “元帅,不问青红,不是明智之举啊。”陈笒拿起另一个桌上的茶杯,手腕使巧劲,茶杯旋转者飞到司空胜的桌上,连水都没有洒出来一滴。“喝杯茶,冷静一下。”   “沈青,司空翔,出来。”凝声低喝,三楼的一个隔间打开,沈青和司空翔从里面出来,司空翔看看正中的爷爷,再看看眼露杀意的王爷,知道这时候应该是表明态度的时候,正准备开口,就见沈青当先一步跪下,“王爷,属下知罪。”   “哦?那你说,你罪当如何?”陈笒挑眉,看着开始跟自己玩心眼的侍卫,是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   “罪当死。”沈青熟悉陈笒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自己是在挑战王爷的底限,但是为了身后的这个人,他必须争上一争。   “好,明知故犯,你罪该九死。”陈笒甩手,袖中一枚边缘锋利的铜钱随着动作甩出,跪地的沈青不闪不避身后司空翔却不知其中缘故竟伸手挡住那枚铜钱,铜钱穿过他的手掌掉落,削断了他三根掌骨。   陈笒不理,银针随即直刺沈青心口,司空翔此时在沈青身前,转瞬到了沈青身后,银针入体,直刺入肺。沈青嘴角登时出现血沫。“跪下!”掌风袭来,沈青膝盖骨碎。   司空胜看着转瞬之间两人便以重伤,不再怀疑燕王做戏,刚起身想要开口就看见燕王袖中出现了一阵白烟,掌风横扫将白烟打偏。“王爷,”   “怎么,司空元帅心甘情愿上当吗?”陈笒语气嘲讽,丝毫不顾及司空胜这个前朝老臣的面子,若是冷静相商,他自然会顾忌几分,若是蛮横动手,他还真不怕再加上一条罪名。   司空胜此时火气已下,他自然知道此时两人闹出这种事于刚刚被赐婚男妻的燕王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而且,现在看自己孙子的情况,就是让他强行带回,只怕也只能带回去一具行尸走肉。   “本王心知元帅担心司空家无后,但是司空元帅不妨想想,自古将门,谁家子弟能代代相传?谁家的后人不是那分支旁出?你们用生命挣回的荣誉,最终享受的却是旁支亲属,说句诛心的话,元帅甘心?”陈笒看着地上的沈青,“站起来。”沈青低头,双手撑地抬起上身,运气在地上借力,“不可!”司空翔自是知道此时沈青双膝已碎,纵使钟悌鬼斧之功也不能保证完全复原,何况站立,但是此时已经阻挡不及。沈青身体直立,额上立刻滚出黄豆大的汗珠。司空翔缠住沈青,手臂在他的腰上将沈青整个人悬空。“你若想他双腿废掉,就继续。”陈笒冷笑,沈青拂开司空翔,双腿站立,碎裂的骨骼受不住压力蹦出体外。   眼前的场景和刚才的话分明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落在司空胜眼中却是额外的刺目,他不敢抱着之前的希望,他看出来了,燕王就算是毁了这个侍卫也不会允许他带走这个侍卫。   “元帅何不想想,难道你想让司空翔老了以后还要像你现在一样担心着自家的孙子,玄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当权者抹杀,宁愿养废他也不愿意让他顶门立户。”陈笒背转过身,看向司空胜“一般是家族门楣,一边是后代传承,若是司空家的后人两代之后沦为京城中的笑柄,纨绔,败坏了司空家代代忠烈的门楣,那时候,再出现一个惊艳才绝的后代的可能性有多大?那个后代能重振你司空家的光耀的可能性有多大?”   “元帅是想光耀门楣,还是想留下一个,败家之祖?”陈笒所说正是司空胜多年来踌躇一直在挣扎的事,也就是因为担心这个,他才决议和陈煜造反,意图用新朝来稳定自家的地位和君主的信任,但是儿子在乱箭中死去之后他就不得不担心孙子能不能顶起这个家。   “不妨本王再给元帅一条路,司空翔若是在今朝踏上朝堂,从旁系之间过继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有本王协助,保此子三代安全,如何?”陈笒低声“元帅要是不放心,不妨告诉元帅,如今我养在身边的陈轩,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死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太子的庶子。”   “你……”司空胜结舌,陈笒轻笑“我既要顺顺利利的登上大位,也要名正言顺,无人置喙。”   “好!老夫信你。”如此,燕王给那个陈轩请封世子的事也就说的清楚了,这几日他借口身体不适不参与朝会和迎接突厥皇子一事但是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元帅不知是否愿意移步?”陈笒看看一边的酒楼,示意钟悌将司空胜带出去。司空翔离开沈青,跪送爷爷。司空胜长叹一声,离开钟冥楼。   陈笒回身,将沈青放倒,双手齐动,将沈青碎裂的骨骼复位,后面自有钟冥楼的人拿上来一应所需。沈青面如金纸,陈笒脸上也同样有汗珠滚下,将裂骨复位,淤血逼出,上夹板,一应动作行云流水。   司空翔目瞪口呆的看着给自己绑上竹手套的仲宣,“什么时候王爷也会这个了?”眼前人撇嘴“不然你以为我们鬼医干什么跟着王爷。”直到将银针引出,陈笒才松了一口气,“你们胆子不小。”   司空翔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和沈青知道燕王回来多日,但也没见燕王对两人有所动作,心中忐忑。知道这次是他想错了燕王,也想错了形势,若不是因为沈青,此刻自己早就被燕王杀了。   “司空翔,如若再有一次,哪怕你只有这个念头,我也会杀了你。”陈笒扔下擦脸的帕子,留下司空翔苦笑。半响,司空翔问回来的钟悌“你说,王爷对那顾庄主真的无情?”   钟悌一口气闷住,“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条舌头了,你就接着问。”司空翔摇摇头,“我看王爷不像想象中那么没有人情。”   “滚回去照顾你家沈侍卫去。少在我这碍眼,你们祖孙俩耽误我多少事儿。”   燕王府,和司空胜说开了之后,陈笒只觉得在他这艘船上已经拉了很多船工,但是缺少一个得力的副手,而这个副手,五日后也就要过来了。   “郑伯。”陈笒叫来管家,“我让你筹备的东西三日之内就要备好。”郑管家点头,“放心吧王爷,基本的东西咱们府上早就有准备,剩下的东西两日之内就能办好。”   淮南王府,顾云悰看着手脸都已经变形的淮南王和凤梧,抿唇轻笑,“看来两位恢复的挺快,凤梧,记得给我沏茶。另外,父王,本世子要待嫁了,这几日,就不打扰了。”   回到房内,顾云悰脑中思绪齐飞,就算是如此,两人也没说出给自己下蛊的原因,如此看来,下蛊的只能是父亲,顾启渊,你又是为何?凤梧知道燕王,知道陈七,但是他不知道燕王和陈七的关系,也不知道两人的盘算,不,不用知道,凤梧只要将这些事告诉顾启渊,以他的智谋,不会联想不到里面的意思。前朝,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的,是什么。   如此看来,自己的赐婚是不是他们引导的结果?他们想要让他做什么?如果没有陈煜的起义,顾启渊又为何要给自己下蛊?淮南王纵使有心叛变,但是他现在的实力也不足以颠覆前朝,还是说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推门的声音,凤梧端着茶杯进来,眼神不复以前的清纯,而是充满了恶毒,但是他依然在忍,他在忍什么?“你们这么早让我知道了蛊虫之事,就不怕我坏了你们的计划?”   凤梧默不作声,放下茶碗便出去了,顾云悰却依旧从他的动作中推测出了答案。看来就算不是今天,也是几日后大婚的时候,早几日晚几日在他们看来没有差别,但是于他,却是转机。   淮南王看着手下的坐探“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坐探屏气,“回王爷,发现世子的地方,方圆三十里,属下一一调查了,那里的人都是有户籍登记在册,税收和徭役也一切正常。王爷说了,那笛音的影响范围是一百里,一旦发作,想来世子也不会有力气移动一百里。”   “我说了你就自作主张了?”淮南王挥掌,坐探口吐鲜血倒地。立刻有人将他的尸体拖出去,“查查他,是谁的人。”   “是。”空气中一个声音传来,淮南王眼中闪现怒火,若不是因为人手不足,他早就将这些暗桩一一拔除,何苦坏了他的事。       第44章 第 44 章   燕王府,西苑的书房门前,陈笒指点着陈轩练功,徐三娘在一边跟着,“天行健”陈笒突然出口,陈轩眨眼“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继续。”手臂前伸,引着陈轩右手上前。一个跨步,陈轩便到了他身后,只可惜人矮腿短,不能够到陈笒的冠帽只得下移改擒肩头,陈笒自是不会让他擒住,旋身后退。   “王爷,老夫人来了。”郑管家上前禀报,陈笒皱眉,陈轩一见这架势也不敢说话,祖母不喜欢自己陈轩还是知道的。   “谁让她过来的?”陈笒拿过一边的汗巾扔给儿子,郑管家面露苦色,这娘娘是王爷的亲娘啊,再者说皇上也没有把惠妃娘娘的位份收回去,他那拦得住。“王爷,这府内除了书房和您的卧室老奴还能拦住娘娘,这其他地方。”   “以后轩儿去大书房。”撂下一句,陈笒就看见了那个脸上带笑的母亲。“见过母妃。儿子还要早朝,就不陪母妃用早膳了。”说罢,给跟着惠妃的宫女打个手势,宫女忙上前准备搀着惠妃。   “明德等等。”惠妃叫住陈笒,“母妃有何吩咐?”陈笒转身,并不去看这个女人,她能为了一个不信她不爱她的人伤害自己的孩子,如何能成为一个母亲。   “你后日便要大婚,我看这府中还没有准备,我想替你操办一下,不知道……”惠妃言语之间全是恳切,但是这份真心来的晚了些。陈笒抬头,看着惠妃“儿子还不知道,这娶男妻原来还需要布置一番。”其实该准备的东西他都已经备好,只等大婚前夜再布置,便是要给这京城中一个措手不及。   “明德不可任性,如今你父皇已经对你有了忌讳,你若是不韬光养晦必会招来事端。”惠妃心急之下忘了她儿子的脾气,或许说她一直就不曾知道。陈笒抬眸“多谢母妃关心,只是我那哥哥还不知道弟弟要大婚,请母妃去祠堂上柱香可好?总不能让哥哥觉得,母妃厚此薄彼。”说完,陈笒接过郑管家递过来的朝服,一边穿一边往门外走去。   “明德,”惠妃捂住胸口,只觉得陈笒字字都扎在自己的心口上。她竟从没想到,这孩子对她的怨恨竟然这么深。   郑管家示意徐三娘赶紧把陈轩带走,自己也要去忙活了,王爷的安排还有些事没做完。   朝堂上,陈笒静静的侧立在勤王之后,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很少参言,参言也只是附议太子,季伟胜看见燕王的样子,颇为遗憾的样子。   下了朝后,陈煜任由周成吉将自己的冠帽和朝服卸下。“这几日燕王去了什么地方?”   “回皇上,哪也没去,这几日都在府中,应该是在筹备大婚。”周成吉小心翼翼,最近不光是燕王,就连淮南王都一片死水,皇上招来淮南王的时候淮南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想来也是形势所迫,只是请封了现王妃生的五子为世子,便没有他言。   “哼,只怕是在心里恨我呢吧。”陈煜冷哼,走到御案上拿起茶杯。“你看看他这几日在朝上的样子。丧气。”   周成吉心中有些为燕王抱屈,要是燕王一如往常,只怕又会被皇上猜忌,这稍微垂头丧气,又招了皇上的不待见。   “皇上,”一个内侍跑来报信,“皇上,倚竹园传来消息,甄美人有喜了。”   “好!带朕去看看。”陈煜脚下不停,周成吉一路小跑到前面宣驾。   大殿外,陈笒目光从容,身边的朝臣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匆匆行礼。一个小内侍跑过来,“燕王爷,纯妃请您去长春宫坐坐。”   “烦劳公公替本王谢过纯母妃,只是本王府中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了。”陈笒说的温和有礼,语气却是不容反驳。那小内侍愣了愣,低头应诺。   纯妃听见内侍的回报,幽幽一叹。   次日,纯妃的长春宫成了宫中最热闹的地方,而淮南王府,则是京中最死寂的地方,如果不是出门采买的人陆续往里面搬大婚用的东西,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即将要举行婚礼。至于燕王府,一切如常。   入夜,顾云悰看着窗棂上的人影,心中一动,推开窗户,神情立刻转换。“燕王来此何事?”   看着眼前人从惊喜转换为冷漠,陈笒歉然微笑“没有吓到你吧?我给你送明日的礼服。”顾云悰回身,让开窗口,陈笒跃入。看见一边的圈椅上已经搭着一件礼服,是女装式样,只是少了飞针刺绣。陈笒皱眉,将自己带来的包裹递给顾云悰。“明日吉时,我让黑桑前来接你,你只需上马即可,不用理会其他。”   “我总要知道,燕王殿下,做了什么安排吧?”顾云悰心念转换间,已然恢复正常。   “明日是突厥公主和诚王,你与我同时大婚,在这之前,太子府会出点意外,我会把撤离的人手插/进送亲的队伍,与你没有半点妨碍。”陈笒顿了顿,将安排说了一半,明天他确实要安排些人手,但是这些人不是从太子府撤出,而是济源庄。   “嗯。”顾云悰在脑中将话过了一边,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便开口“我听说司空元帅前日外出,并未在府中,那日也是你带我回府,不知是否耽误了你们的事。”   陈笒心中略为诧异,脸上微笑“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事只怕连皇上都不知道。无碍,那日晚些时候已经解决。”   “并非我消息灵通,司空元帅每日用晚膳前都要遣厨娘去杏花坊取酒,路过淮南王府的后院之时,厨娘总要偷饮上一些,杏花坊酒香韵长,经久不散。我回府之时并未发现酒气,故而猜测司空元帅不在府中。”顾云悰语气淡淡,却将自己掌握的些许情报交付。   “这杏花坊的酒水把司空家的一老一少给勾/引的一日不见,茶饭不思。”陈笒语音轻松,但是心中已经起疑,司空家的厨娘,怎么会总在淮南王府之后偷饮?而且顾云悰的房间并不在靠近后院的地方,他是如何发现的?还是说。“多谢世子。”陈笒心中有了猜测,对顾云悰一躬到底。   顾云悰并不闪躲,“王爷信我?”   “陈七信你,我就信你。”陈笒眼神灼灼,顾云悰抿唇,双手交握于胸前行礼,却是江湖礼节。陈笒一愣,似乎比想象中要容易的多,“庄主无须多礼。你我二人虽见面不多,但也算相知许久了。”   顾云悰轻笑,微微点头。陈笒拱手,“陈某告辞。”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在顾云悰脑海中回荡,两个不同的音色重合,两张相似的样貌在脑中浮现,“在下不送。”和当年一样的回答,但是终究不是一个人。   陈笒从淮南王府离开,用的却不是他擅长的游龙之术,而是双臂平展,似雄鹰掠过草地。顾云悰关上窗户,打开燕王带来的包裹。是一件红缎锦衣,儒生样式,暗纹锦线绣制,在烛光下丝丝折射,黑色压纹点缀其间,简单却不失华贵,样式也大方。   将衣物叠好,顾云悰并未对明日的仪式有什么期待。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只要静观其变便可顺势而为。   第二日清晨,期待着两位皇子大婚的京城百姓打开自家屋门的时候发现,不少店家门前都挂上了红色的绸缎,而从燕王府到淮南王府的路上更是红布铺就,绵延数里。比邻燕王府的民众看见一夜之间燕王府似乎焕然一新不仅结婚的喜字已经贴上,更是将流水宴席准备妥当。竟是比诚王府门前的热闹程度不差,甚至有些人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被搬家了。   淮南王府门前,黑桑并没有装点红花,只一匹骏马站在门前便以足显神气。眼见吉时已到,淮南王府的大门却丝毫动静都没有,门口的司仪心中叫苦,这娶男妻的礼仪该是如何?若是按正常大婚仪仗这燕王只派了一匹黑马前来可是对淮南王府极大的羞辱,但是这淮南王府若是吉时到了还不开门,就是抗旨不尊。这两下里都不情愿的事怎么就让他摊上了。   时辰已到,司仪咬牙,侍从立刻点燃鞭炮,按理说这鞭炮一响,新娘起轿,锣鼓声起,但是眼前这情景,连黑桑都没有动静。   “你看!”周围围观的百姓发现淮南王府内院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仿若游龙一般旋身,顾云悰落在黑桑背上,此时鞭炮还没有响完,顾云悰拍拍黑桑,骏马扬蹄,沿着红布铺就的道路稳步前进。   “淮南世子,好生俊俏。”京城中人对这个深居简出的世子不算认识,今日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顾云悰五官不是阴柔而是温润,看似毫无棱角却气势凌人,骑在战马上也不显弱势,偏偏身上自带一股文人的风流,让第一次见到他真容的人惊叹不已。   一些之前对燕王此次大婚竟然娶一个男妻的人也纷纷闭了嘴,只要对燕王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燕王坐骑黑桑的骄傲,如今却服服帖帖的在顾云悰坐下,此人若不是和燕王气势相当,如何能驯服黑桑。   在经过第一家商家的时候,店铺中突然响起礼乐的声音,同时大门打开,两个乐手出现,跟着黑桑前行。这一现象让周围人啧啧称奇,如此看来,这燕王对淮南王世子并不像众人臆测中的那样啊。随着乐手和仪仗的不断出现众人心中的赞叹越来越膨胀,不少尚未出阁的女子看着前面任马前行的人,竟有一种代替他的感觉。   等黑桑停在燕王府门前的时候,顾云悰身后已经是整队的礼乐仪仗,甚至最后的几人就站在离淮南王府不远处。司仪点点人数,心中一个突突,这燕王竟然用了亲王的仪仗!这,这可是僭越了。但是,司仪看看周围的百姓和仪仗队中明显带着军人气息的一些人,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公主成亲的时候还会给她提一个等级的仪仗呢。   站在燕王府门前,顾云悰看见和他身上礼服相似的陈笒,心中毫无涟漪。陈笒站在府门口,眼神扫过后面的仪仗,然后向顾云悰伸手。顾云悰翻身下马,陈笒看看顾云悰身后,“你那个书童呢?没有陪你过来吗?”   “他没见过世面,我怕他出什么岔子,午后他从淮南王府过来。”两人的交谈声音极小,连跟在身后的司仪都没有听见。   “你对你那书童倒是上心,往日也听他提起过,说你那书童颇为唠叨。”陈笒轻声,言语中却是在试探。顾云悰淡笑“唠叨的是青桐,是跟在我父亲身边的,我身边的是凤梧。”   “便是我记错了。”陈笒和顾云悰携手前行,燕王府的礼堂就布置在正厅。由于是娶男妻,两人甚至连进宫请安的步骤都省了,说起来也是可笑。这燕王娶男妻的风头,硬是压过了诚王的两国联姻。这其中也有纯妃和诚王以及那突厥公主特意操作的结果。   惠妃端坐在主位,看着自己的孩子拉着一个男子进门,指节发白。一边的司仪再次为这个差事叫苦,这惠妃娘娘虽说被接回王府恩养,但是宫中位份未去,这男妻进门,婆母是宫妃,天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淮南王不出席,高堂之上缺位一人。陈笒挑唇,就算淮南王怕给皇帝落下话柄,他也不敢进他这燕王府。   “新人对拜!”这司仪也算是有些急智,陈笒莫名的觉得欢喜,看着对面的顾云悰,两人正过身。剩下的本该是司仪喊送入洞房,但是,陈笒的管家可不是吃素的,当先冲外面喊“礼成!王爷赐宴!”   陈笒看向顾云悰,两人都知道是做戏的时候到了。外面坐在流水宴席上的百姓见到两人亲自出来敬酒,纷纷起身回敬,其中别有动机之人此时却摸不到头脑,若说两人是商量好的,这两人直接看不见一点默契,若说两人心有不甘,又怎么也看不出。唯有一个解释,逆来顺受。   皇宫,陈煜时刻注意着两边的动静,等到燕王府礼成之时,他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整场婚宴的细节。从亲王仪仗到两人的礼服,甚至是顾云悰骑的那匹马。陈煜心中的忌讳越来越深,他此刻突然觉得,放惠妃回去恩养,让自己失去了唯一能控制燕王的桎梏。   作者有话要说:   额,明天我有事外出,,更新可能会很晚,,请亲们谅解~鞠躬       第45章 第 45 章   入夜,王府中的喜宴已经撤下,燕王府恢复一片肃静。府中人甚至连做戏都不用,因为就在今日早些时候,他们已经把太子和陆家送来的暗桩毁了身份印记和容貌扔到了太子府的鱼塘中。就算是除掉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察觉是谁家发觉的。   陈笒换下喜服,穿上便装,一边早有人将晚膳准备妥当,“这府中记着这些琐事的除了郑管家,也就是惠妃娘娘了吧?”顾云悰坐在桌边,手中把玩这一个玉质的酒盅,整桌的膳食,竟然都是清单寡味的,惠妃是有多不想让他们出点什么事?   听得出顾云悰语气中的调笑,陈笒从屏风后走出,“她的事你不用管,横竖也影响不了什么。”   “你那日暗示,司空元帅府上有淮南王的人,他们已经抓到了踪迹,并没有动手。”陈笒坐在另一边,看看桌上精美的素斋,嘴角冷笑。也不动筷只取了一杯酒慢饮“你是不是有些怀疑,司空家的儿子,死的蹊跷?”   “难道燕王就不觉得吗?”顾云悰将酒杯放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复又摇头“燕王能从我只言片语中得出结论,又何必我多言。”   “不,”陈笒下意识的否认,但是语落极轻,点点头“明日我让人将府中事务交给你,顺便,咱们要去一趟金陵。”   “金陵。”顾云悰轻轻咀嚼这两个字,随即反应过来“去金陵参加诗会,不能忘了取两把火画绫绢的扇子,顺便绕道陕川,那里的世风俗话质朴真实,若要游玩,少不得去一趟云州。当下的时节,从云州回来就要过年了。”   一点即通,陈笒点头,“准备一下,两日后咱们出发,快马加鞭,还能赶得上金陵的诗会。”季伟胜等人虽然已经提前一日离开,但是文人官队骑马行车的速度,比起单纯骑马要慢上许多,或许,还能在大会之前把事情办完。   第二天清晨,顾云悰看着郑管家送上来的府内账册,说是账册,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这些年燕王在金陵做的调查,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燕王何故如此信任他?若不是那在济源庄埋着的人,燕王怎会轻易将信任交托。   府门口,陈笒看着送来的贺礼,让徐三娘一一登记造册,这些东西,以后只怕是惹祸的来源。门口传来车马声,陈笒觉得他听见了此刻他最怕见到的人的声音,看看两边,似乎一时没有可用之人啊。   思虑间,马车已经到了门前,纯妃从上面缓缓下来,表情厌弃。身后的侍女抱了两匹锦缎,脸上的表情和她家主子一样。   陈笒出门相迎,“儿臣见过纯母妃。”   “本宫昨日无暇,故而今日过来看看。”纯妃嘴上冒着酸气,她的明瑞大婚,次日晨起敬茶是要敬给皇后和皇上,却没有她这个母妃什么事。   “母妃操劳六弟大婚,想来甚是辛苦,还请府内休息。”陈笒一副文人腔调,然后侧身请纯妃进府。纯妃低声嗯了一声“本宫自然没有惠妃姐姐清闲。”迈步进府。身后的宫女随即跟上,陈笒轻笑,身后府门慢慢关上。   正厅内,陈笒脸上带着苦笑,看着眼前一脸怒意的纯妃。“你,你,跪下。”纯妃气的鼻眼都有些歪了。陈笒撩起袍子下跪“纯姨息怒,这一切都是措手不及啊。”   “措手不及?”纯妃撇嘴“那你说,昨天早上太子府中的事和你无关?”今早听见明瑞派来的人说燕王给了太子好一个反击,她就火上心头,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忍不住了。   “确实是措手不及,要是早有准备明瑞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陈笒微笑,他知道纯妃这是为了他在娶男妻这件事上大张旗鼓惹人怀疑的事。但是有些事不能总忍,便是让皇上猜到了他和顾云悰联手又如何,在皇上眼里,他们已经是夫夫,在朝臣眼中他已经是与大位无缘的人了。纯妃面色纷杂,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若是这孩子不被怀疑,只怕他父皇也看不见他。   “纯姨,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笒从地上起来将纯妃的茶杯续满。   “是皇后,还有新册封的静妃,我查不出她们说了什么,但是我从周公公那打听到,给你和顾云悰赐婚的圣旨是早就拟好了的。”纯妃缓声“便是如此也好,你也是时候回归朝堂了。”   “如今心急的是皇上和郑家,咱们还需要缓缓而行。”陈笒眼中闪过一丝趣味,静妃?“纯姨可知那静妃是什么来头?”   “这个我倒是不甚清楚,左不过是选秀上来的。听说以前的名字叫徐若兰,也不知如何改了名字叫徐静。”纯妃深居后宫,要是为她儿子打掩护就不能表现的对这些太过在意,故而她打探到的消息也不算很多。   “有个名字就好查了。说起来,这两年不在京中,我倒是添了不少弟妹啊。”那日朝会,陈笒看见了后宫嫔妃中多了两个带着幼子的身影。想来其中一个就是静妃吧。   “可不是,倚竹园的甄美人又怀孕了,这皇后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大度……”纯妃一时口快,陈笒眼底却已然布上阴霾好在转瞬之间已经恢复。   “孩子再多,该成年也也已经成年,她自然不用再担心。”陈笒轻笑,“纯姨过来,也该让他见见,给您问个安。”纯妃哑然,却也知道陈笒的脾气,便点头应下。郑管家早便吩咐人去请顾云悰,或者叫王君过来。   前院的动静顾云悰早已知晓,此刻他正握着茶杯看着浑身抽搐的凤梧,“真是可惜了,如此也没能让这茶香减淡一分。”凤梧杀不得,也不能杀了他,将茶水饮尽,掰开凤梧的下颚将药丸塞进去,“我父亲给了你什么好处?便是如此你也不说?”   凤梧不出声,待身体恢复后收拾好茶具出去,门外,郑管家的敲门声已响起。顾云悰对这燕王府人人都会一手已经习惯,比起文渊庄不时还会出现几个不会武艺的杂役来说,燕王府这些人可算得上是精英。   行至大殿,陈笒冲顾云悰点头示意,待看见主座上坐的是纯妃,顾云悰还是稍许有些惊讶的。随即行礼,“顾云悰,见过纯妃娘娘。”   纯妃看顾云悰行走如常,便知道陈笒所谓的见见是什么意思了,点头“如今你二人成婚,在外人面前你是燕王君,行事应当多小心一些,我知道你曾经是文渊庄的庄主,但此时文渊庄是当今忌讳莫深的地方,你们就算要动淮南王也不可急在一时。”   “纯妃娘娘放心,我若是没有这点耐性,只怕淮南王早就暴毙了。”顾云悰浅笑,当真是君子如玉。   陈笒知道顾云悰心中仇人不只是淮南王,还有当今,以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操纵这件事的自己。   “顾庄主用毒堪称一绝。”陈笒言罢,顾云悰歉然,“天外有人,云悰拙技,只可防身,若想制敌于千里还需要一个善于分析的头脑。”点明自己的作用,顾云悰侧立。纯妃明了,点头赞许。   郑管家神出鬼没的出现,“王爷,惠妃娘娘来了。”陈笒的脸色让顾云悰看在眼里,心中存了疑惑。   “怎么?”纯妃看看脸色不虞的陈笒,“你们娘俩还没谈开?”   “诸事繁杂,保命尚且堪堪而为,何来闲话的时间。”陈笒轻声,却并未离开。在一个府中,早晚是要碰到的,何况,这是他的府邸。   清楚当年惠妃的所为确实伤了这孩子,纯妃也不做多劝,“我想看看轩儿这孩子,明德,云悰,你们将他带来可好?”陈笒抿唇,转身离去。顾云悰向纯妃行礼,随即离开。   至于这陈轩到底会不会过来,已经不再重要。   回到后院,陈笒看着顾云悰,这个样子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啊,“可有什么想问的?”顾云悰摇头“和我无关的事,不必问。”   “你预备如何?”顾云悰突然的问话让陈笒诧异,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便已将事务看完了,当真是厉害。   “我在那周边有安插人手,等到时机合适,就可以动手。咱们这次去,是检查一下有什么地方会有纰漏,顺便,我早年间丢失的一个弟弟,应该也能找回来了。”陈笒嘴角勾起,当年那刘氏的孩子,让皇后派人窃了去,只怕早已没了命在,这时候只要出来一个和当年那个孩子特征一致,又清楚小时候那些事的人。只是传些消息进京,就已经足够让皇后乱了阵脚。   “我听闻早年间,皇后也丢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应该不是你的弟弟吧?”顾云悰轻笑,这郑后只怕是知道当今准备起事的时候,就做好了成功的准备了,不得不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也给她的孩子留下了后患。   “自然不是。”陈笒摇摇头“那孩子丢失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至今,也没能查清当年那个孩子到底为什么突然消失。”   “莫不是皇后自己藏起来了?”顾云悰说完,自己也摇头暗叹不可能,要是皇后手中有两子,两子,“却也并非不可能。”陈笒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若是皇后手中有两子,且不说这两子共存的危险翻倍,便是到了最后,难说没有同母相争的情况出现。   “但是可能性极小。”顾云悰细想了他这两年查过的有关于当今的资料,如果说有什么消息比他知道的还全,那便是顾启渊的书库。“当年金陵陈家,京城郑家,相距遥远,联手的可能性不大,皇后要是将孩子单独放到某地抚养,这孩子成长必然会和你们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若是如此说来,倒是我那几个童年伙伴嫌疑最大了。”陈笒轻笑,“若是说皇后将孩子送到京城动作未免过大,咱们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也许是疏忽了。”顾云悰从脑海中抽丝剥茧,却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当年陈七与他讨论江湖上的秘/闻时异常相似。   顾云悰没有反应过来,陈笒倒是明了,将思绪移开,并不做声。   两日后,燕王府大门再次紧闭,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车内是顾云悰和陈轩,外面,陈笒骑着黑桑前进。“世子叔叔,父王为什么要去金陵?”   顾云悰想了想“你父王想带你去见见世面,顺便祭拜一下你们陈家的祖先。”   “难道不是为了躲开京中的是非,到金陵避一避吗?”陈轩挑眉,顾云悰摇头“你父王永远不会避开是非,也不会怕了什么。”   陈轩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作声。   郑府,郑国忠点着桌面,“国公爷,要顾及着那孩子。”郑夫人试图劝阻,但是郑国忠一眼瞪过来“顾忌,那陈笒就是吃准了我们会顾忌才带着铮儿上路,何况,那孩子在宗室上已经是燕王的孩子了。”   皇宫,陈煜终于放下心来,他就知道,喂饱了的虎崽子就会不知天高地厚。果然,若是明德自此做个闲王,待到太子地位稳固,他再提拔他两下,便可磨了这孩子的心性。到时候天下必将一片和谐。       第46章 第 46 章   从京城到金陵是多远?起义军会告诉你,他们打了两年。文人墨客会说从桃树下出发,顺着琼州的细雨到达逐鹿之处而后趁着江陵白炼进入金陵正好可以看到采莲女戏水捕鱼。前往京城的八百里加急也只需二十日的功夫。   至于从出了京城就开始骑马前进的陈笒一行,当陈轩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陈笒下意识的回复,“大约半月的功夫吧。”顾云悰诧异,“金陵到京城走水路还需二十五日,骑马更是少说一月,你这半月是怎么得来的?”   陈笒回想了一下,嘴角浅笑“往年来往,都是轻身前进,日以继夜,赶路的时候什么都是快的。”   “如今你可是清闲了。”顾云悰点点头,他们现在到金陵,正当金秋。等到从金陵回京,也到了年下,这时候正是各地官员考评的时候。   “是清闲。”陈笒所说的清闲是指得顾云悰相助,而不是顾云悰所指的清闲。一边的山坡上传来犬吠,陈轩从他的小马驹子上跃起,尚不熟练的轻身功夫在山坡上展开,回来的时候,带着赤霜咬下来的一条手臂。   “人呢?”陈笒将手臂丢到另一边的悬崖。陈轩笑笑“有世子叔叔的药粉,死的很干净。”   “轩儿小小年纪,心性可嘉。”顾云悰轻笑,将另一包药粉扔给陈轩“下次不用将手臂带回来,直接将药粉洒在身上。”   陈笒拍拍黑桑,“这是出京后的第一批,以后会越来越多。”说话间到不像是担心,只是些许的无趣,这些人竟然能被赤霜找到,证明不是正主派来的,只怕是哪家的狗腿子想要邀功,不自量力。   “这些人就算不堪一击,也总是消耗咱们的。”顾云悰坐下是一匹棕马,甚是温顺,耐力也好。“不过我看这赤霜倒是挺乐在其中。”   “赤霜在草原统领狼群,此番跟了我,这还是头一次放开了撒野。”三人说话,但是行进都不慢,还未入夜便到了前面的一个小镇。   寻得一家客栈,陈笒将马匹交给黑桑,并不让小二接手。“可有什么想吃的?”   “寻常茶饭,出门在外没什么要求。”顾云悰晃晃手腕,这已经成了他的小动作了。陈笒挑眉,顾云悰以前可是挑剔的很来着。   “小二,三间上房,另外备些吃食和浴桶送到房里。”陈笒从荷包里拿出碎银,目光瞥见了账台下面的印记,暗自感叹,想不到这涿州的一家小小客栈,和江湖上的人也有联系。将袖箭掩掩拿好钥匙上楼。   入夜,凤梧突兀的出现,顾云悰轻笑“你还真是一天不受点罪就难受。”他却是没想到凤梧的功夫隐藏的这么好,还是说这一路上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公子切莫忘了,要是蛊虫发作,痛苦的是您自己。”凤梧收拾好茶具,这套以前顾云悰专门让人给他打造的茶具可以装在行马的褡裢中。“什么时候公子不愿意饮茶了,凤梧给您换了酒水来。”   “你就这么自信这茶中的东西不会被我分辨出来?”摩擦着刚刚沾上茶水的手指,和普通的茶水并无分别,矿石一项是早便被排除在外的,但这茶中究竟是什么?   “公子的毒术虽精,但是那蛊虫却是几百年间只有朝廷才能保有的。”说完,凤梧嘴角流下鲜血,但是他面色不变,转身离去。   “都是些疯子。”顾云悰说完轻笑,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   次日清晨,陈笒面色凝重,昨天传来的消息,京中已经有人对宇文他们动手了。看来自己的动作还是要快些。   “父亲,昨天有人来轩儿的房间,放了迷烟,检查了我的左臂。”陈轩坐在马上,若非那人只是检查,并没有杀人,只怕昨晚他就要用毒了。   “无碍。”陈笒盘算着下一站的时候和钟悌他们联系一下,是不是谁家又丢了个年岁相当的孩子。“咱们的脚程要加快了,昨天有消息传来,京中有人参奏宇文昌。”   “嗯。”顾云悰沉思“参奏只是试探,宇文昌毕竟是你的副将,虽然现在你不在军中,但是手下的副将把持着他们想插人也插不进去。”   陈笒觉得颇为好笑“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把我的人参下去也就罢了,要是没那个本事,难道我要把人挪开给他们腾地方,他们才能将人放进去不成。”   “便是此理。”顾云悰想了想“要是腾挪的恰当,人走,势不灭,他们就算是把人放上去了也没用,那就会变成一步废棋。”   “你说的是江湖上的手段,这军中要是将领更换,就算是再没势力的人也会带着一批亲兵,”说了一半,陈笒反应过来,“可行,便是让他们带着人过去也只是送羊入虎口,到时候只要假意离间,不仅能让他们成为废棋,还能堵死这条路。”   “徐徐图之。”顾云悰心中惊叹,他只是想到将领的更替可以缓和一下那些人的神经,只要稍稍放松,他们就会有可趁之机,但是没想到燕王的想法便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抓住对方的脚踝。“只要在你回京前弄好就行。”   “便是我回京后也无碍。”陈笒心念转动,“我回京后便更方便行事,若我这个做主将的不为副将说话才是不恰当。”   “见你思虑,为何之前显得颇为冲动?”若是燕王不是思虑周全的人,他也做不到这步,但是看燕王刚才的样子,似乎是对这件事不是那么看好。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打算让参奏的那些人得逞。   “这便是我的缺陷。”陈笒洒然,“我之前能力低微,背景也是寒酸,在府中若是冲动行事便会招来训斥,但是若是我的东西,我便有自信别人抢不去。却总也失去,终究还是弱者的悲哀。到了现在,我也有些小时候的脾气,只要再三思索便会想出主意,却总在当时行事冲动。之前我不受重视,所以时间充裕,但是眼下,或者说这几年,慢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招揽我的原因?”顾云悰脱口而出,即使两边早已明了,但是这件事谁也没有主动说破。   “是。”陈笒点点头“他说你是天下智绝,我虽不信,但也让人前去相邀,只是你文渊庄不涉朝堂。故而,便是谁也没想到,本以为不会成功的事却成了。也毁了一个人,一个庄。”将顾云悰带歪,隐藏他和陈七的那段私情,是陈笒刚刚想到的,他知道顾云悰此番固然有帮陈七完成夙愿的心思,但是更主要的应是为了报仇。他要让陈七这个人的影响淡去是不妥,却可以让顾云悰将这份夙愿变成自己的。   “毁去的何止是一个庄。”顾云悰轻笑,“固然我智绝,但是人生在世又怎能只靠智谋存活。”   “若是痴儿,则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陈笒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完全反驳,燕王不是陈七,他没有必要和顾云悰辩出个谁是谁非。   “那陈铮,便是痴儿。”陈轩听着两人的话,想到了自己在太子府见到的陈铮。当时那个人还叫陈轩。   “他是被他自己的亲父养痴的,倒是可怜。”顾云悰知晓陈轩的来历,倒是让陈笒颇为诧异“是啊,谁又能想到呢。”想,便是隐藏,顾云悰抿唇,怎么燕王竟然没让这孩子知道吗?   见顾云悰懂了自己的意思,陈笒微笑,心中却是在回想当年的事有谁会散出去,还是说这段时间有谁将事情透露?怎么会让顾云悰知道。   一路无言,陈笒将消息传出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让钟悌查查顾云悰为什么会知道陈轩的事情。   而一直到了秦淮一带,钟悌的消息才传回,得出的结论让陈笒拧着眉头看了良久,终究还是烧了。现在再追究本就为时晚矣,何况,现在陈轩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便是当年沈青的举动再如何,此时也不必再提。   此时已经是初秋,陈笒一路上收集的东西越多,反馈回去的消息也就越具体,慢慢的,几个官员开始露出马脚。   “江州盐政的事,可是你的手笔?”顾云悰看着大大方方停在自己胳膊上的鸽子,差点将毒粉掏出,但是想到这时候的鸽子已经不是文渊庄的便住手。   “不错,”陈笒将鸽子招来,“各地的盐政都是重中之重,所以先出问题的也是他们。”解下信筒,京中已经将江州的事压下,意料之中,此时正是他们要换人的时候,怎么可能让自己麾下出这种事情。   “但是江州的百姓已经写好万民书了。”顾云悰想想他们离开江州的时候那些在夜间宵禁时刻还在亮起的灯盏,早就有人将江州盐政的事情报上去,但是效果甚微。   “万民书,”陈笒冷笑“能交到皇上手上的才叫万民书。交不上去就是废纸一张。”   “交上去,还是交不上去,主要是看背后推动的人是谁。”顾云悰也并非忧国忧民,相反,他对这种搅浑一池水的事情十分热衷,只是这时候没了那个心情罢了。   “明日就进了金陵了。”陈笒放走鸽子,将纸条震碎。他知道,到了金陵自己会轻松许多。殊不知,到了金陵,对他,对顾云悰都是一场考验。   太子府,陈乾看着眼前的外公,“外公,这件事真的和老四没有关系吗?”从老四下了金陵,朝堂上就开始有人趁机参奏宇文昌,司空翔,钟悌等人。而他们这边刚刚有些起色,就有江州的急报传来,说是什么百姓写好了万民书,这档口,偏偏探子传回来的话说,百姓写万民书的时候燕王还没有到江州,那江州盐政闹出来事的时候就应该更早了。   “便是有关系,此时就更动他不得。”郑国忠咬牙,若非是下面那些所谓降臣的能力浅薄,甚至连陈笒的面都没有见上,他也不至于派出自己的精卫却被这个消息给挡在了半路上。就好像一拳打出却因为面前突然换人而生生转弯。“不论如何,现在皇上也盯着那边呢,要是他现在出点什么事,得不偿失。”   太子拂袖“早知道就在他回京的时候一壶霜花酒给他毒死。”   “你以为,那壶霜花酒有效?”郑国忠看着还在天真的太子,微微冷嘲“若不是提前知晓,怎会当即毒发?那霜花冰寒彻骨,加上少许可增加酒中滋味,加多了,却分外明显。”   “就算是提前知晓,他为了害我也是真真的中毒,要是当初的量再大一点,”太子言语间带着险恶。郑国忠点点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其实他知道,经过霜花酒一事之后,要是想在**饮食上对燕王做些手脚,已经是难上加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作者搬家,,,其实是为了上课找了个临时的出租房,,全天的课,,,哭       第47章 第 47 章   金陵,最美不过秦淮河,而最富,莫过于济源庄。秦淮河的美,人尽皆知是妖娆动人,暗香浮动,而济源庄的富,则是隐之于市,表彰于外。   当陈笒和顾云悰一行真的到了济源庄门前的时候,顾云悰脸上的微笑再也无法维持。翻身下马,陈笒拉住一边想要说什么的陈轩,领着他进入庄中。陈笒不是不知,现在陈七,济源庄,还有他和济源庄的关系都已经在皇上的御案之上,但是他依然要来,不仅是给江湖上的人做戏,更是要确认一些事情依然在自己掌握之中,比如,陈七的死。   齐思明带着三人进了内室,现在来的是燕王,也是他的主子,但是身边的顾庄主却是他们前主子陈七挂念的人。“王爷请坐,我让人给您上茶。”   淡漠,生疏,顾云悰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济源庄的大掌事,但是并没有将疑惑问出。陈笒摆手,“不必了,这位是顾云悰顾庄主,他来,给陈七上柱香。”   顾云悰抬眼,他并没有说过他来金陵的目的,但是他知道燕王清楚,却也没想到燕王如今和济源庄似乎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关系。   “在下知晓,请顾庄主随我来。”齐思明伸手“庄主的墓,就在后面。”   “多谢。”纵使语气平静,陈笒还是发现了顾云悰那发白的指尖和瞬间煞白的脸色。“请王爷在此稍候。”齐思明语气中并无恭敬之意,只带了顾云悰出门。   两人出门后,陈笒抬眼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陈轩“怎么,进了金陵是不是和京城大不相同?”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京城和金陵风土人情不同是必然,但是没想到就连父王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陈轩指指陈笒的胸口“父王一进金陵,这里是不是特别平静?”   陈笒轻笑“这里是父王的家。回家了自然平静。”   “但是一路上,父王和世子叔叔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平静。”陈轩歪头“父王信任世子叔叔,为什么?”   陈笒凝神,正待回话,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宫洺彦在外面,“进。”   “王爷,少爷。”宫洺彦拱手,“王爷,属下有事禀报。”陈笒挑眉“你应该知道我此行并不是为了处理庄中事务。”   “但是此事必须要王爷亲自处理,寻常人插手不得。”宫洺彦显然很是坚持,陈笒心中一阵奇怪是什么事情?“三刻之内,轩儿,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出去随意找个人带你到后院。”   陈轩点点头,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但是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宫洺彦转身出门,并没有给陈笒细问的时间,到让陈笒更是觉得意外,这宫洺彦平时话不算少啊。怎么这几次禀报事情的时候话越来越少。   “王爷请看。”宫洺彦将一卷帛书交给陈笒,这帛书是早年间的产物,现在一般人很少使用,毕竟现在书写所用的工具不是早年间的硬签和乌墨。这帛书是为了传递情报使用,将它藏于衣物内,能躲过一般的入城搜查和意外。同时也就代表了帛书上所记载的事情非常重要,不但丢失不得,就连送信人有时候都有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份信件。   接过帛书,陈笒将上面的内容细细扫看,“这么说,是本王的二哥突然出现了?”将帛书攥紧,前几日他刚刚和顾云悰讨论过的人,这时候就冒出来了,还是在他即将要成事的时候,说不得有些巧合。   “是,此次金陵诗会,这人是代表徽州参加的士子,坊间已有传闻,只是属下等暂时压住,没有任其扩散。”宫洺彦心中惴惴,有些时候王爷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喜怒无常,现在这个消息说实话来的不是那么合适,但事出紧急,他也是无奈。   “他想要借着徽州上位?还是想要拔得这次金陵诗会的头筹入宫觐见?”陈笒淡笑,刚才他想要将这人抹杀的念头已经消散,现在,他倒是想看看这两边如何自相残杀。   “他和徽州的养父母并不十分和睦,也不知为何这次会忽然出现。”宫洺彦表示因为济源庄现在不能和钟冥楼有什么明面上的合作,而且,钟冥楼毕竟在京城不在金陵有些事只怕他们也不知道。   “若他是真的,那这次出现就可能是皇后的手笔,若他是假的,那这次出现就会是幕后另有人操纵,至于这个操纵之人,无非是对于当年事十分清楚的几个。”陈笒拧眉“我记得当年的事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近几年旧事重提的也就只有文渊庄那次。”   顿了顿,陈笒猛然想到了一个人“顾启渊可还未寻到?”   “尚未,王爷是以为,这幕后是顾启渊的手段?”宫洺彦有些不信,“那顾启渊虽然行踪全无,但是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个人来。”   “我只是怀疑,毕竟当年淮南王世子就是他的手笔,只是这淮南王世子被他秘密培养多年此时竟然沦为废棋未免可疑。”陈笒脑中思绪杂乱,他为什么会想到顾启渊?他也不甚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除了顾启渊,再找出这么一个能在短时间内将事情完善的人难上加难。但是顾启渊哪来的势力,哪来的人手帮他做这些?还是说,这件事要让顾云悰判断一下?   后院,顾云悰看着眼前的墓碑,手指抚上上面的字迹“这墓碑,可是燕王手书?”   “正是。”齐思明在一旁侧立,既是为了方便顾云悰的问询,也是为了防止顾云悰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你们似乎并不想归于燕王麾下?”顾云悰执起酒杯,里面放的是金陵最有名的血酒。取蛇血,蛇胆,加上辣狼草,百合,加上一种金陵的味道,酿造而成。口味腥辣,却分外刺激,曾经陈七也给他带过一壶,仿佛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又仿佛自己一点都没饮到。   “我们,只是为了完成庄主的心愿,待燕王成事,我们自然会消失。”齐思明有些愤愤的感觉,但是不甚明显。顾云悰轻笑“想不到,陈七生前最爱的却是这腥烈刺激的血酒。我本以为他墓前摆的会是金陵流云阁的竹叶酒。”   “庄主并非最爱此酒,只是它曾救过庄主一命。”齐思明挑唇“这酒,却是燕王最爱饮之物。”顾云悰将杯中酒抛洒于地面,“陈七一生,除了燕王,可有其他?”   话语间颇为讽刺,却也蕴含着无尽的神思。齐思明一时语结,半响回复“有,庄主曾说,在天下大同之时,与知己把臂同游,共享人间洞天。”此话也确实是陈七所言,只是原话中乃是待到天下一统,寻得知己一人,巡游天下,攻占乾坤。想到王爷在重伤是的种种,齐思明觉得,他说这话也算不上欺骗。   “人间洞天。终究比不上这骨肉亲情。”顾云悰本以为自己到了陈七墓前会怆然泪下,却没想到自己真的到了这里却一滴泪都流不出,只回溯到心中,灼烧着自己体内的一切。   “庄主前半生漂泊,在此处无亲无故,便是燕王,也是在和庄主相识多年后才知晓,故而看待燕王与其他人自然不同。”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无视顾云悰,只看像墓碑,眼眸中却有着拳拳爱意。“为了燕王,他什么都不要了,竟然想着在燕王成事之后将这济源庄解散,只为了让燕王不怀疑于他,重用于他,庄主本该纵情山水,又如何是那贪恋权势之人,若不是为了抹掉燕王那莫须有的怀疑,庄主何故如此。又何故身亡之后还牵挂着那人。”   “静云,莫要失言。”齐思明急急阻止,却见那静云挥袖将齐思明扫到一边,而就在她身边的顾云悰却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你莫要担心,我怎会在淮南王世子面前失言。”静云看向顾云悰,这人,在庄主还在的时候让庄主百般为难,如今庄主死了,只剩下王爷了,他竟然还能名正言顺的由皇上赐婚给王爷。不过一介男儿,倒是比那妲己还妖媚三分。   “你说是不是。世子?”静云眼眶还在泛红,脸上未经修饰但是泪痕犹在“世子不必多虑,我不过是济源庄名下的一个妓/子,上不得台面。何况,现在又有谁,能比……”   静云的戛然而止让顾云悰转身,看见后面的齐思明一脸的怒意,再回身的时候,静云已经消失。   “顾庄主不必多心,静云本是庄主亲自教导的一届花魁,现在在秦淮河管理一家画舫,庄主去了之后,她心怀感恩,故而时常会在庄主墓前徘徊,以至于心智有些混乱。”齐思明的解释并不能说服顾云悰,因为他看见了那女子眼中的恨,她恨他。   “掌事不必如此,我理解。”顾云悰淡笑“可否让我自己待会儿?”   “在下不打扰了。”齐思明躬身,转身离开,片刻后消失在后院。顾云悰在墓碑旁坐在,靠在墓碑上,和陈七讲述,在他死后发生的一切,还有,自己身边的背叛。   东里间,陈笒匆匆而回,见里面还是只有陈轩一人便放下心“顾庄主还未归来?”   陈轩摇头“父王,您和济源庄的庄主,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怎么他死了,他手下的人对您的态度,那么奇怪?”陈笒揉揉儿子的脑袋“济源庄的庄主因为父王而死,底下人对我的态度奇怪也实属正常。”   “对了父王,刚才进来的那人,说话的声音和世子叔叔好像。”陈轩想要转移父王的注意,却不想将事情转到了一个更危险的方向。陈笒脑中如同醍醐灌顶,自从戍北回来之后,宫洺彦那奇怪的态度和越来越少的话,齐思明在路上的时候数次欲言又止。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这个。   敲敲旁边的墙壁,片刻就有一个侍从从门口进入“王爷有何事吩咐?”   “看看齐掌事离开了没有。如果不在后院,就把他叫过来。”陈笒吩咐之后,那侍从又消失了。陈轩摸摸后面的墙壁,学着父王的节奏敲击,却并没有反应,陈笒摇头“运上内息,声音才能传过去。”陈轩颓然,他现在没有练出内息。   陈笒轻笑“不妨事,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可成。”正此时齐思明已经到了门前,陈笒挥手将房门吸开,看着一脸无措的齐思明,挑眉“我在边关,高烧昏迷之时可是除了什么事?”   齐思明心中一颤,摇头“一切安好。”陈笒起身,走到齐思明近前,“若是一切安好,为何宫洺彦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为何你,又多次自作主张查询文渊庄人的下落?”若不是刚才在书房见到齐思明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书本,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大掌事现在竟然如此的清闲。   “庄主,你是燕王,不是庄主。”齐思明头尾不接的一句话可以算得上是不敬,但是陈笒却明白了,齐思明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着陈七说的,更是要告诉燕王,如今,你已经不是陈七。       第48章 第 48 章   齐思明的话陈轩并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看到了父王眼底的怔然,半响,陈笒开口“可有其他人知道?”   “并无。”齐思明躬身退出,他知道此时不宜再说什么,至于文渊庄的人,其实是王爷自己吩咐的,不过吩咐的人不是燕王,而是陈七罢了。   “父亲,”陈轩抬头“齐掌事叫了两个庄主,哪个是你?”陈笒微笑,小小年纪却也能分辨出齐思明话中的不同,便是在武学一道上稍稍逊色又如何。“第一个是我,其二个,是这里埋葬的人。”   “哦,轩儿明白了。”陈轩点点头,然后勾上他父王的脖子“这里埋葬的庄主,一定是因为父亲而死。”   陈笒拍拍他,没有说话。又等了两刻,陈笒才听见门外人的脚步。顾云悰回来,见到依然在等的父子俩,眉宇间有些动容,“有劳王爷了。”   “无妨,”陈笒浅笑,“今日晚间有金陵诗会的最后一次众筹,世子可有兴趣?”顾云悰来此间的目的已成,对其他事并没有什么兴趣,随即摇摇头。“王爷知道,我对此并不在意,明日决赛的时候自会看见。”   “说来也是,明日决赛要是拔得头筹,可是有一个进宫面圣的机会,对于老家的士子们来说,这可是无比光荣的时候。”陈笒轻笑,起身,“齐掌事,多有打扰,告辞了。”   “王爷何来打扰之说,在下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送王爷了。”齐思明微微低头,转身离开。顾云悰默然“这济源庄,当真是人才济济,不愧是济源。人才之源。”   陈笒点头“想来也确是如此。”事实上陈笒现在已经不确定他是否和顾云悰说过这济源庄的事,尤其是来源,只好含糊过去。“齐掌事身上的功夫不凡,但是他的经商才能却更是一等一,若是以后世子想要经营自己的产业,大可来找他。”   “怎么?王爷难道以为我文渊庄只靠情报吃饭?”顾云悰微笑“多谢王爷好意了。”掸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顾云悰示意是否可以离去。   三人离开济源庄的时候,跟着他们的人才现身离开,这两人在济源庄里待了那么久,出来之后脸色都不算好看,是不是庄内真的犹如江湖上所说对燕王颇有异议?   入夜,陈笒带着两人到了以前的陈府,现在的国祠。陈笒看向不愿意进去的顾云悰,“世子在外等候便可,我带着轩儿进去。”顾云悰点头,他并非不知陈七也是陈氏族人,祖先祠堂也是在此,但是他以什么身份进去?燕王君?还是陈七的遗孀?索性不进去,只在这等候便是了。   踏入祠堂,陈笒看着祠堂里那个上香的人,将手中的香火交给陈轩,示意他躲在一边。“什么人!?”陈笒出声大喝,祠堂的看守连忙过来,只看见了一个快速掠过的人影,陈笒伸手作势要拦住他,结果只抓到一片衣袖。布帛的撕裂声传来,那人影已经从院墙跃出。   管事仓惶下跪,惊扰了当今的祠堂,那可是大罪,何况能够在这看守的也都是陈氏的族人,自然知道这在宗族中是何等的罪过。“王爷饶命,小人实在不知,这祠堂的大门平时都是锁上的,这锁也是刚开的,您是看见的啊。”   “我自是知道你不会有胆子将人留在祠堂,我只问你,你上一次打扫祠堂是什么时候?”陈笒看着殿内的灰尘,脑中有了思路。   “这祠堂若无必要都是三天打扫一次,前几日下雨的时候是一日一次,片刻不敢疏忽。”管事倒也明白,将自己进入的时间细细的说了。陈笒点头“这地上并没有第二个人的鞋印,证明在你上一次打扫之后,这里只进过一个人,就是刚刚那个人。”   “是,王爷英明,此事小人必会立刻上报给事务司衙门,要他们细细查办。”管事倒是会做事,陈笒点头“你且去吧,看来本王今天这香也上不成了。顺便将这布料带给他们,我看这上面的花色,倒有些苏绣的样子。”   “是,小的遵命。”管事结果布料,一溜小跑的往门口去。陈笒看见管事在门口处停顿的身影,勾起微笑,现在,就算顾云悰不感兴趣也不行了。这人倒是来的巧,还是说他就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行踪?   随手一掷,将陈轩手上的三支香插/入祖先公下面巨大的香炉中,陈笒带着陈轩走出祠堂。出的门口,陈笒看见一边沉思的顾云悰,“世子,”   “世子叔叔是不是看见刚才出去的管事了?”陈轩走到顾云悰近前,抬起头看着他。顾云悰拍拍陈轩的头发“刚才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早我们一步来祠堂上香。”陈笒眼角闪过冷厉,“刚稳定下来,就有人忍不住了。”顾云悰皱眉“也不一定是有心人,也许是真的。”祠堂上香代表什么人尽皆知,若非是家族子弟,便是认养的入了族谱的子嗣都不能进入祠堂。两人对之前的事心知肚明,而且在来的时候才刚刚准备在以前丢的那个孩子上下手,此刻想来,竟是有人和他们想到了一起。   “真的?”陈笒叹气“若是真的,怎会在我们进门之前上香,随意找一个时间便可。”语气间倒是颇为无奈,顾云悰看看陈笒“我刚才看了那料子,虽然是苏绣的样式,但是用的绸缎和丝线并不是苏州的,倒像是安河一带的。”   “安河?”陈笒眉头微皱,但是心中一片惊讶,这徽州就在安河流域,顾云悰何以对这刺绣的用具如此精通?要知道安河可不算是什么大的织绣产地。   “嗯,和安河有关的州府不少,但是此次金陵诗会来到决赛的寥寥无几。”顾云悰长叹,“若是如此,那人的心思必然在这诗会的头筹上。”脑中百转千回,说出口的只有最后的推断,陈笒点点头,“如此看来,这诗会最后一次众筹,是不去也要去了。”   “便是如此。”顾云悰看看眼中闪过趣味的父子俩,蹲下/身“轩儿猜猜,刚刚那人是什么人?”   “有心人。不过不管是什么人,也会让父王抓到的。所以世子叔叔不用担心。”说着,轩耸耸鼻子,“世子叔叔随身带着茶叶香囊吗?好香。”顾云悰抬起衣袖,宽大的衣袖下面并没有什么香囊,陈轩四下寻了一番,没有找到。   “但是世子叔叔蹲下的时候确实有一阵茶香。”听陈轩信誓旦旦,陈笒看看顾云悰,“世子素来爱饮茶,有些茶香也属于正常。说起来,今日走了一日,此时不如找一个茶楼休息一下,晚上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顾云悰点头,对燕王的解释表示接受。陈笒心中却在疑惑,顾云悰身上何来的茶香?还是说是他随身携带的**种类过杂?不过顾云悰用毒十数年,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茶楼上,陈笒看着杯中的青茶转转茶杯,杯中的茶尖随之旋转,叶片上的纤毛分毫毕现。“确是好茶,你们掌柜的是个识货的。”听见客人夸赞,店小二嘴角裂开大大的弧度,“爷您慢用,有事您招呼。”   “金陵是称爷,这京城倒是多称大人,客官,到了琼州一代,就是先生,各地风俗确实不同。”陈轩晃着茶杯,虽然带不起杯中的茶尖,但是也没有洒出来。陈笒笑笑“卖弄。”   顾云悰淡笑,并不多言,眼睛只时时注意着下面的动静。众筹开始之前,参加金陵诗会的士子都会在楼下这条街上经过,到达街尾的闻声楼。   人群的喧哗声很快响起,周边的商户中有不少妙龄女子和以此次金陵诗会设局开注的商贾,这些人都在为自己喜欢的或者是下了大价钱的士子加油,不断投下的鲜花和香囊,手绢,还有整吊的铜钱都是证明。   “这些女子倒也爽朗。不比京中小姐,就算是下个注都要让身边的丫鬟偷偷去,赢了才说出来。”身后的谈话声传入,陈笒听着说话人的口音有些生硬,似乎是特意模仿的京城口音。再听了两句,陈笒脸色微黑,这些人冒充京城的士子竟然是打着骗吃骗喝的主意。一边的顾云悰也听见了,语音轻轻“京城乃是繁华之地,连稚童都知道,京城遍地是官,故而酒家茶楼都称呼客人为大人,客官,少不得省了不少麻烦。”   “有辱斯文。”燕王说到底,也是读书人出身。陈笒此番态度倒是没有引起顾云悰的怀疑,只是觉得燕王在骨子里还是个书生罢了。   “父王,你看那人是不是?”陈轩指着下面的一个士子,顾云悰将他的手拉回来,此时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盯着他们,要是让他们察觉,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他说的是徽州的士子,名叫,”陈笒沉吟一会儿,“好像是叫任明泽。是本届诗会的前三竞争者,除了他还有左侧的琼州士子季成林,后面兖州的士子郑则仕。”   “徽州。”顾云悰将眼神放在那人身上,从上而下看不太清楚容貌,但是身形看上去和太子相差不多。“燕王倒是对这几人十分清楚,不知可是对这些士子有什么安排?”   陈笒摇摇头“暂时还没想到,但是诗会上人才济济,参加这个诗会的人无非是为了出名搏利,这种人总是容易利用的。再者说,这文人士子中,总会有几个神智不清的,若是利用得当,有些事就不用咱们出手了,何乐而不为。”   “你这怎么是还没想到,你分明想的全面。”顾云悰摇摇头“读书人好利用是不假,但是读书人一样有傲骨,有书魂,要是让他们觉得这么做是有辱斯文,只怕他们也不会做。”话语间却是在说刚才陈笒那句有辱斯文。陈笒挑眉,“我又怎么会让他们察觉出。”   察觉出其实他们做的事是有辱斯文的吗,顾云悰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的弯起。“走吧,他们要进闻声楼了。”   闻声楼中有给各位才子准备的诗台今晚虽然不是决赛,但是对于这些士子们也是分外重要,故而登上诗台之后略略寒暄一阵便开始对着自己面前的诗题凝思。代表着票数的竹签已经发到了闻声楼众人手中,一会儿几位士子的诗作会被放到上面巨大的卷轴上,让众人投票。   一轮结束,陈笒看看签筒中的竹签,将竹签投给了得签最少的一个,顾云悰倒是将竹签投到了他最喜欢的一个。至于陈轩,闻声楼并没有因为陈轩是小孩就忽略他这一票,陈轩手中的竹签投到了场内最华丽的一首诗上。一边的侍从唱票之后,得票最多的人要出来酬谢,从诗作后面站出的士子,正是任明泽。   任明泽正面一出,陈笒和顾云悰便是一惊,就连陈轩都倒吸一口凉气,原因无他,这任明泽长得和太子实在是太像了。不光是五官,这两人的五官乍看并不相似,但是见过太子和他的人就会分辨出,这两人的脸型轮廓和五官完美的复制了当今和皇后。   “若真是他,就是冒充的你那二哥。”顾云悰轻声说道,却发现任明泽的眼神正在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陈笒正和任明泽的眼神对上,他看见对方带着挑衅的微笑,以及那一声无声的‘明德’。       第49章 第 49 章   这人是有预谋的,甚至是在向他发起挑衅,陈笒非常确信,但是为什么?这人背后是什么人?为什么第一个选择他,谁会将他视为第一个目标?如果将一切可能都排除,陈笒看向身边,摇摇头,顾云悰不会的。这并不是没由来的相信,而是他知道顾云悰的脾气,在不知道对方真实底细的时候是不会动手的。陈诚?不会,但是谁会这么清楚他的威胁?就连御座上那人对他都不是十分的清楚,难道真的是那个莫名对自己下手的顾启渊?   “陈笒,”顾云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在神游的人,燕王怎么了?陈笒回神,见周围的人已经围上了那个任明泽,微微皱眉,“我没事。咱们走吧。”说完,陈笒转身准备离去。   “燕王,你在怀疑什么?”顾云悰伸手拦住陈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任由燕王这样会很危险。   “怀疑什么?”陈笒看看一边还在跟着的儿子,轻笑“我现在应该是不怀疑什么。台上那人将我视为目标,而知道我底细的人,都是我信任的人,要是在我信任的人之中出现一个叛徒,”陈笒顿了顿。“世子不会明白的。”   顾云悰听到这里何不明白,皱眉“你怀疑这是顾启渊的手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燕王怕是在怀疑自己,但是碍于陈七的存在不好将事情明说罢了吧。顾云悰心中气性升起,便是让你调查又如何,清者自清。   “世子什么时候称顾老先生的时候直呼其名了?”陈笒斜睨了顾云悰一眼,这人,是在表忠心吗?心中冷笑,陈笒迈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顾云悰甩袖跟上。   陈笒带着陈轩从屋顶上腾跃,陈轩闭紧嘴巴省的夜风灌进嘴里。陈笒从一开始就对顾启渊有怀疑,查出他和前朝的关系后更是如此,这次的事,加上之前在济源庄看到的帛书,很难将这些和做事精细的顾启渊撇开关系。   从屋顶上下来,陈笒看看跟在后面的顾云悰,当先进门。这里还是白天来过的陈府只不过这里是后院,也是以前陈笒长大的地方。   “燕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人的?”顾云悰如果此时还以为陈笒之前对这人没有了解就真的枉为当代奇才之名了。如果他所猜不错,燕王应是在京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吧。不对,在京中的时候燕王并没有任何表现,那应当是在路上的时候。   “从这个人出现开始。”陈笒揉揉眉头“这人行事高调,我手下的人又都见过太子,故而从他出现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将顾云悰误导,这是陈笒一直对顾云悰使用的对策。将这件事和济源庄完全撇干净关系也是必须的,故而将这件事的功劳交给钟冥楼上面。   “那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到顾启渊。”顾云悰并没有更改他的称呼,固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一时脱口,但是其中也不乏划清界限的意思。他现在手头上可用的资源不多,但是跑错路的鸽子却很多,所以他要一点点来。现在能掌握的消息最多的就是在京中的钟冥楼,显然这个消息也是钟冥楼给燕王的。   “从刚知道这个人的详细开始。”陈笒坐在院中的凉亭中,此时已经接近深秋,夜深露重,顾云悰和陈笒内力深厚自是不惧寒暑,但是陈轩到底年纪尚小此时有些冷颤。“轩儿先回房,这里已经空置许久,但是每一间都是能住的。”摸摸儿子的脑袋,陈笒有些回暖。   “可否将详细给我一观?”顾云悰摆明,若是顾启渊的手笔,他自会认出。   陈笒摇摇头“不知你可信我?”详细?帛书已经毁掉,怎么可能将详细给他,再者说,自己知道详细的时候实在是不适合顾云悰知晓。   “自是相信。”信,却不任,纵然你当世才绝也要前后思量何况我一个小小草莽,顾云悰心中暗叹燕王行事不易。   “若是相信,便由我口述。你来判断,如何?”陈笒微笑,看看顾云悰,背着月光,顾云悰看不清陈笒的五官,只觉得他和陈七不愧是兄弟,身形十分形似。“好。”   陈笒沉吟片刻,将帛书上的信息细细道来,他倒是不至于添油加醋,因为以顾云悰的才智,这等精简的消息只要有只言片语的疏忽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旁边的顾云悰却是越听越心寒,这听起来确实是顾启渊的手笔,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谋朝篡位?以文渊庄当年的水平,顾启渊又如何要费这般周折?   “实不相瞒,在回京后我也曾经调查过这个莫名和淮南王开始合作的文渊庄老庄主,对于他处理过的一些事情也算有些了解。”陈笒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凉亭桌面上的浮尘扫落些许。以手做笔将在京中知道的当年顾启渊亲自处理过的事情一一写出,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事件名字,顾云悰点头“没错,首尾干净,各不相连,尤其是,一切看起来毫无关系。确实是父亲行事的手法。”再次改变的称呼,让陈笒证实了他的猜测。嘴角微笑,心中却有些失望。   “所以这次的事,我怀疑也是顾启渊的手笔。”将桌面上的浮尘扫去,笔迹也随之消失。陈笒看看一边还在沉思的顾云悰“若是顾启渊的手笔,想来你会知道他的弱点。”   “王爷高估我了。”顾云悰轻笑。“我所知道的弱点就是和所有人一样的弱点,顾启渊为人极其自信,但是分外沉稳,在事情到不可逆转之前他都不会现身。这次也是一样,而自信的人往往有一个缺陷,就是轻敌。”顾云悰坐在一边,“只要我们有所防备,顺着他的计划来,收集足够的证据,到时候就能知道他真的要什么,以及如何破解。”   陈笒点头,敢要说话却见顾云悰伸手“王爷可是以为,我对顾启渊,这个养了我二十余年的父亲突然转变有可疑?或者说,你觉得我翻脸无情?仅仅因为阵营不同,我就会将顾启渊的位置改变,是不是不太符合你燕王的想法?”   挑眉,陈笒颇有兴趣的抱臂,顾云悰对他还真是了解啊?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这样的人,我用的更放心,所以,我切听听你的说法,陈笒在心中想到,此时他不需要和顾云悰说这些,这样会将他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   “那我能否询问一下,燕王为什么对你的母妃一样冷淡,却又重用你母妃的爱慕者季伟胜?”顾云悰要消除燕王对他的怀疑,他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再防备一个人的背叛,那么将燕王置于他的位置上,是最快的方式。   “这个我想顾庄主应该很清楚。”陈笒面色变冷,周身的气压陡然低了很多。顾云悰淡笑,“若是我告诉你,在文渊庄覆灭前,我已经联系好了江湖上的名门,准备一举清洗散播不实传闻的那些人。甚至,我已经查到了顾启渊和朝堂上的密切联系。却因为一把火,彻底的将文渊庄放在了罪人的位置上。”顾云悰中间省略的东西陈笒心知肚明,他曾经要求,在自己回来之前,让顾云悰回去,而底下人也确实是这么推进的,尤其是在知道顾云悰四处奔走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加快了步伐。   将顾启渊逼得还没来得及转移文渊庄的所有,就不得不将这个庄子付之一炬,甚至明知会引起顾云悰的怀疑也要冒险将凤梧留在他身边。可以说文渊庄之所以那么快的结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笒。   “文渊庄是顾启渊所创,若是毁了只怕顾启渊比你还……”话说一半,陈笒呐言,原来顾云悰是因为这个,顾启渊的一把火,不仅将顾云悰的家园毁了,还把他的努力,他的底线,都毁了。更甚至还将顾云悰送到了淮南王那里,从顾启渊现在的手笔可以看得出来,他手上的资源不仅一个文渊庄,或者说,文渊庄也并不像传闻那样被彻底毁灭。被放弃的滋味,不好受吧。“适才是陈某想错世子了。还望庄主不要在意。”   语气诚恳,却并没有让顾云悰放下心来,只是现在或许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自己被燕王给卖了倒是真的。顾云悰点点头,“燕王多有防备也属正常,我只是希望,燕王不要将我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手下便是。”   陈笒苦笑“我何时丢弃过手下人。”事实上,他不知道顾云悰是否知道了什么,否则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细细想来,他在金陵,在京城,都没有将谁丢下过才是啊。   “顾某只是一个比喻,燕王不要在意。”顾云悰微笑,只怕燕王自己都忘了,他在调查陈七的时候那些从钟冥楼传来的消息。那上面,可谓是字字诛心啊。   “时候不早了,世子早点休息,明日诗会决赛,咱们还要看看那任明泽是否真的能夺得头筹。”陈笒百思不得其解,随即作罢,此时已经临近三更,明日的诗会,是最后断定顾启渊是否在背后谋划的机会。   钟冥楼,钟悌给沈青的双腿换药。一边的司空翔一只手在翻阅从金陵传回来的消息。“王爷这一路上动作还是挺快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钟悌将药膏涂上,看看沈青的脸色,心中不无感叹,王爷对这个沈侍卫还真是不错,不仅下手的时候留了分寸,正骨的时候手下也十分严谨“若是不抓紧时间让他们相互有时间攀咬,这件事保不齐最后会让人怀疑到王爷身上。”   “怎么会,你看看在这出事的地方,和王爷的路线差了千山万水。”司空翔咂咂嘴,沈青轻笑“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地方和王爷的路线之间可有联系。”   “有什么?难不成是生意上的联系?”司空翔翻查着手上的记档,没有什么发现,便坐到沈青身边。“什么联系?”   “王爷走的路,都是他当年的同窗,而出事的地方,不是他同窗的老家就是太子和勤王的门人。”沈青往一边动动,结果被司空翔按住“不许乱动,小心瘸了我不要你。”   钟悌嗤笑一声“你们俩,只有沈侍卫不要你,光正门楣,怎么可能有你不要沈侍卫的一天。”司空翔晃晃还带着竹骨架的手,“好好上药,要你多言,耽误了王爷的差事你也要吃瓜落。”   钟悌翻翻白眼,“你们两个伤员成天在我这白吃白喝白住还不给药钱,还这个态度,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握不住你的命/根子。”   司空翔切了一声,在沈青脸上香了一口,“爷是有相公的人。”   “……”钟悌无言,沈青掐掐司空翔的腮帮子,“口无遮拦。”司空翔耸耸鼻凑近沈青耳边,“我知道了,相公只有在床上能叫,对不对?相公?”   “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上课,,一天,,五点半下课。。。我努力更新。       第50章 第 50 章   当钟悌忍无可忍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侍弄药材的时候,金陵诗会的高/潮时刻也到了。陈笒看着台上的人,对着顾云悰指指脑袋,然后嘴边泛起微笑,顾云悰也忍不住轻笑,原因无他,台上那个人并不是任明泽,而是另一个呼吁声很高的士子,琼州的士子季成林。   先不说这次的黑马为什么会出现,单说现在有两人的脸色就可以算的上精彩,一个自然是以为胜券在握的任明泽,另一个,则是京城的使臣,季伟胜。陈笒看着台上台下的两人,心中有些不解,这季伟胜无亲无故啊,如何对这个新晋的诗会头名这般反应?难道是因为两人都姓季?   不过一会儿,陈笒就猜到了原因,因为季伟胜宣布,今年的金陵诗会因为圣上蒙恩,特许前三名的士子都入宫觐见。前三名,正是头名季成林,榜眼任明泽,还有探花,来自商州的李贤。显然,那名叫李贤的士子听说自己也能进宫面圣,激动地有些喘不过气,好在身边有人帮他顺了一下。   “草民叩谢圣恩!”三人齐齐下跪,陈笒看着台上抚须微笑的季伟胜,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皇上的手笔。   诗会结束后,陈笒示意顾云悰,“带着陈轩先回去?还是和我一起?”顾云悰摇摇头“我从不认为我和季大人的交互会瞒得过你。”所以,陈笒点点头“确实。”   诗会就在闻声楼举办,陈笒看着季伟胜消失的方位,从人群中离开,顾云悰带着陈轩从另一个方向过去。这期间台上的三个人一直在众人的簇拥下,并看不到台下是否有人离开。等到任明泽从人群中巴望着寻找陈笒等人的时候,才发现那人早已消失。   闻声楼的一个隔间,季伟胜看着进门的一家,起身“燕王。世子,轩儿。来坐。”陈笒微笑,“季叔叔,没想到我们到的比你还要早。”   “确实,你们若是骑马,自然比老夫要快。”季伟胜放下茶壶,示意两人喝水,“这闻声楼的虽然比不上京城,但是胜在自有一种雅香。”   “季爷爷,您明知道我父王和世子叔叔是来问什么的,您就别卖关子了。”陈轩玩弄着手中的茶杯,季伟胜看着他,“这孩子倒是跟你学的挺快,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有玩茶杯的习惯?”   陈笒摇头,却发现一边的顾云悰脸色忽变,他猛然想到,陈七也会玩弄手中的茶杯。“这孩子,是我亲生的。至于其中原由,季叔叔还是等我有时间再跟您慢慢说吧。说起来,这玩茶杯的习惯,在我们家算得上是代代相传。您没见过我外祖,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随手摆弄这茶杯。”说着,手上的茶杯迅速的在手上打了个转,绕过手背回到手心,杯中茶一滴未撒。   陈轩想要见样学样,被顾云悰一下字顺过茶杯“小心烫手。”茶杯在两人手上进经过,顾云悰将茶杯在手心上摩擦,茶杯打着旋浮起随即落下,杯中的茶水忽而上升,忽而下降,重复了三次才重新旋转着恢复平静。   “季叔叔,今天的诗会,为什么和往年的有所不同?”陈笒阻止了想要开口的季伟胜,他这是第一次在季伟胜面前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随即点了点陈轩面前的茶杯,季伟胜明白了,便顺着陈笒的话题往上面走。   “你们也应该看见了,那个任明泽,你们几个兄弟,明启,明祉,明德,明瑞,你想到了吧。加上那个任明泽和太子酷似的脸,和那孩子接近的年龄。”季伟胜看看安静下来的两人,点点头“皇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孩子,她一直在找,现在又出现这样的。可以说从这次诗会一开始,他就已经进了皇后的眼了。”   “如果我们在路上曾经遇到过季大人的话,我们或许更早就能知道这个人。”顾云悰叹气,看向陈笒“那人的目标不是皇后,是你。”   “早便知道,又能如何?”陈笒挑眉,“就算再早,也早不过我出生之前啊。”季伟胜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出生之前。”顾云悰琢磨着这几个字,“又是一个不明原因就被掳走的孩子吗。”无论如何,顾云悰也不相信,在陈笒出生之前就有人会针对他做这般筹谋。   “或许不是不明原因。”陈笒搓搓衣袖,“未雨绸缪。总是会有人在一波波历史的浪潮中兴起,毁灭,而最终留下的,总是那些未雨绸缪的人。”   这番话都是有点像顾启渊的口气,陈笒并不自知此时他的概念和顾启渊在前朝覆灭之前的想法是相近的,只是在本质上的不同会让这两人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正是,”季伟胜点点头。“在路上,我收到了皇上的消息,让我注意一下这个任明泽,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金陵诗会上任明泽出名,你在路上就收到了消息,看来圣上对这里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顾云悰看看陈笒“也就是说,你们在这边的动作,应该瞒不过圣上。”   “事实上,并非如此。”陈笒轻笑“皇上并不注意这里,注意这里的是皇后。”这一下,就连季伟胜都纳闷起来“怎么?”   “季叔叔估计不知,这些年,帮着皇上处理金陵事务的就是皇后。”陈笒手指轻点“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别人眼中的好主母,好皇后,会是在金陵这里最大的操纵者。”说着陈笒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这皇后出身大家,眼高于顶,于我们这升斗小民不同,她看不到我们的动作,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想到这个是她看不上的一个书呆子庶子所经营的。更何况,我在金陵的同窗,现在都已经各奔东西,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所以,在金陵这地段上,出了一个和太子长相极其相似的人,只怕这任明泽前脚刚刚踏上金陵的土地,后脚,给国公爷报信的鸽子就已经起飞了。”说完,陈笒看看已经听傻了的陈轩,还有若有所思的顾云悰,突然有一种想让顾云悰教教陈轩的冲动。但是也仅仅是一瞬,不过片刻就被陈笒自己给否决掉了。   “皇后把持金陵?”季伟胜不可置信,难道说皇后想要将金陵这个古城控制在自己手上?但是控制了金陵又有什么用呢?   “季叔叔应该是朝堂上除了郑国公一家党羽之外,第一个知道的朝臣。”陈笒轻笑“您不会真的以为皇上一点都不知道皇后的动作吧。”顾云悰摇摇头,低笑“皇上现在还要仰靠着郑家,除了威望,人脉,还有相应的赋税。一时半刻,皇上拿郑家,司空家,忠信候家,还有勤王的母家学士林曲志家,都没有办法。”   “世子好生犀利。”陈笒听顾云悰单独将自己排除在外,也不恼,他就是要让皇上看看,他以为那个任由圆瘪的人,是不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软弱。   “可是父王有军功啊?”陈轩也听了个一知半解,然后扭头问他的世子叔叔。陈笒揉揉儿子,这小子该呆的时候不呆,在季伟胜面前到装起傻来了。顾云悰也知道陈轩在装傻,故而并没有解释。季伟胜倒是和陈轩解释了一番信任之道,看着陈轩不断点头,季伟胜找回了曾经当教书先生的感觉。   “季叔叔,要是当今看见那个任明泽,可有什么证据严明正身?”离开茶楼前,陈笒最后问了一下季伟胜。季伟胜摇头“这其中的事,应该只有皇后最清楚,其他人无从得知。”   “若是那任明泽心怀不轨,当今和皇后岂不是危险?”顾云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出来这么一句。   陈笒扭头,细想想,摇头“在他成为二皇子之前,他单独和皇上皇后待在一起反倒安全。”甩甩袖子,陈笒和季伟胜告辞。一边的陈轩已经打上了哈欠,这一天下来,把小孩累坏了。   回到陈府,陈笒将早已预备好的最后一只鸽子放飞,那只白鸽很快混入了一个驯养的鸽群分辨不出,但是有心人会发现,这只鸽子不一会儿就掉队了,甚至和鸽群越来越远。   “回去的路上,还让他们准备着。”顾云悰下意识的想提醒让陈笒不要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改变计划,但是话出口却变成了毫无感情的陈述。陈笒点头,“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然会引人怀疑,倒是这时再出一个孩子,会让整个事情变得更乱。”   “乱了,你才好下手不是。”顾云悰微笑,“那个孩子,要是活着,现在应该多大?”陈笒扭头,“也就是二十弱冠上下吧,比明瑞大不了几个月。”   “诚王刚刚二十!?”顾云悰骇然,怎么他得到的消息说诚王已经二十有三了今年。陈笒扭头,“明瑞已经二十三了啊。”说罢,嘴角弯弯,“我又没说上下多少。”   “没想到燕王殿下竟然也会耍这种拙舌的把戏。”顾云悰知道刚才陈笒是在诈自己,但是他们陈家子弟的排行还有,陈七,他们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事?难道仅仅是差了那两个孩子的缘故吗?   骑马一路向北,陈笒和顾云悰倒像是带着孩子游山玩水而事实上,从驿道上不断飞驰的快马和不时来往的信使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一路实际上并不平静。   “王爷,泸州那孩子已经出现了吧?”顾云悰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有消息传上去了。陈笒想了想,点头“徽州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所以泸州那边也会有反应了。”   “你还把徽州的人给掺和进去了?”顾云悰觉得这燕王胆子着实不小,徽州的人里面掺杂着顾启渊的人,顾启渊就更是其中不可控制的因素,燕王也不怕他坏了事。   “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是不把两件事搞到一块儿,就不容易增加两件事之间的联系还有怀疑。”陈笒抿唇,其实他还有一点把握,就是顾启渊,一时半会儿并不想动他。   京城,皇上看着各地传来的消息,雷霆震怒。当朝打翻了龙案,怒斥朝臣“有这般国之蛀虫,谈什么国泰民安?谈什么家国社稷?都谈到这盐政,织造家里的小妾珠宝身上了!”   朝臣惶恐,纷纷告死,陈煜冷笑,“有谁,愿意去调查其中原委?”任谁都知道这时候要是去调查,你人前脚刚走,后脚大内的人就会开始调查你家中的龌蹉。大家在朝为官,有几个手尾是干净的,故而无人自告上前。   “好,很好。”陈煜看看下面站着的皇子,太子和诚王他不能用,这里面有不少是郑国公和忠信候的门人后生,燕王已经自觉离宫,难不成此时就复用他?火候还不到,陈煜捻捻胡子“勤王接旨,朕命你速去查办湖州,江州,雍州,沛州等地的贪污舞弊一案,封你为钦差,三品以下官员贪污事实一经查实,可以先斩后奏。”   陈松嘴角苦笑,但还是迈步上前“儿臣领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昨天凌晨码出的存稿 ,。。。滚去接着码字了。       第51章 第 51 章   瑞雪初至,顾云悰察觉到身体中一阵阵寒意,夜间,凤梧再次出现的时候递给顾云悰一个小瓷瓶,“这是什么?”顾云悰嘴上问着,手中没停,很快凤梧浑身便开始泛起青红,显然这滋味并不好受。但是凤梧已经习惯了,愣是一声不吭。等到身体的反应停止,凤梧擦擦嘴角的鲜血“这是公子每日服用的茶水中用到的药引,这几日下雪,潜行会被燕王的人发现,公子只要每日取一滴溶在茶水中就可以。”   “看来,我也可以泡出像你一样的好茶了。”顾云悰打开瓷瓶轻嗅,一种熟悉的清香,但是更加浓郁。“你说,作为燕王君,是不是有好东西也要和王爷分享一下?”   凤梧捂着胸口,“如果公子想让燕王提早下黄泉的话。我劝公子最好不要,用自己和燕王的性命做尝试。若是陈七公子在下面看见你们一起下来,只怕也会生气吧?”说完,凤梧消失在窗口,顾云悰拿着瓷瓶怔楞。   “世子,在欣赏雪景吗?”陈笒从外面回来,看见顾云悰开着窗坐着,觉得有些奇怪。在路上的每一晚顾云悰无不是早早休息,今夜怎么还有心情受冻了?   “瑞雪兆丰年。”顾云悰轻笑“年后又是一个好收成,新上任的各地官员很快就能做出一番政绩,来年考评,定是四海升平,不是吗?”见顾云悰不愿意说陈笒也不准备多问,点点头“世子早些休息吧,咱们这几日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离京城越近,一路上遇到的刺杀也就越多。而现在天降大雪,行刺的人只怕会更加心急。   “说的是啊。”顾云悰微笑,关上窗。   两天,陈笒看着又一批倒下的人,挥手让身后的暗卫离去“发现类似的,不用报告了。”暗卫行礼,消失。   “什么叫类似的?”顾云悰甩甩软剑,在雪地上留下一片血珠。重新将软剑束回腰间,顾云悰将看着陈笒拿起一块令牌,扔给自己。   “这是忠信候府的令牌,也是我唯一想让他们成功的人,只可惜,报告的太早了。”陈笒状似无奈,实则眼底一片冷寒,乌鞘归鞘,发出泠泠的声响。   “太早?”顾云悰挑眉,摩擦着手中的令牌“早或晚,还不是你一念之间。”陈笒笑笑“在这冰天雪地的,你非要拆我的台做什么。”   两人重新上路,一边的陈轩从路边归队,小孩的脸上已经满是肃杀。   京城,诚王看着自己的新王妃,心上人,“你,你胆子怎么那么大!”拓跋瑛摸摸肚子,“外公说可以,我才放他们进府的。”   “令牌呢?”陈诚坐下,表情有些颓然。“令牌已经让那些人偷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燕王的手上了。”   “可是我的人还没有派出去啊,我的姑奶奶,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可真会给我找事。”陈诚想要着急,但是看看王妃的肚子有歇了气,只能折磨自己的后槽牙。   “四哥不会不认识的。”拓跋瑛坐下来安慰夫君“而且,就算是四哥错认了,还有那世子呢。燕王君也不会看着四哥受伤的。”   陈诚默然不愿出声,他怕就是怕四哥为了不让那顾云悰起疑而将计就计。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我下午便将人派出去。”陈诚无奈,现在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四哥的分寸。但是说实话自从边关闹过那一回之后,他就怎么也不放心四哥和那个顾云悰在一起。   “明瑞,你要相信你外公。”拓跋瑛对忠信候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在看到老人为了这两人的大计筹谋的时候。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四哥和明瑞都是一副明显不想让家人掺和进来的态度。   “我相信外公,父皇也相信,但是外公不能参与。”陈诚环住妻子,将脸埋在拓跋瑛的颈间,“外公要是参与进来,我们一旦有什么闪失,就连退路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像四哥那样,搏一搏?”拓跋瑛从突厥来自然清楚在突厥的时候燕王的所作所为冒了多大的风险。陈诚笑笑“四哥能博,因为他身后无物,你知道早在十年前,四哥就将他的后事安排好了。那时候,陈轩都才刚刚怀上,父皇也大业未成。他不是不想,是早就想到了。”陈诚还记得,四哥曾经告诉自己,他就算死,也要将自己的尸体发挥最大的价值,在这之前,他绝对不可能死,也不会死。   “你跟着四哥,倒是省心。”拓跋瑛轻声,看来这燕王还有很多是她没想到的。但是,不用管这些,现在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你可冤枉死我了。”陈诚唱戏一般念白“你没看见我以前多少白头发。”拓跋瑛轻笑,没有发现夫君眼中的沉重。   诚王府中一片欢笑,勤王府中就不那么安详了,勤王妃看着还在断断续续飘下的雪花,对勤王的身子是一百个放不下心。在府中团团转,却也想不出主意,身边的侍女上前“王妃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去燕王府给惠妃娘娘请安。让燕王帮衬王爷一二?”   勤王妃猛然顿住,回头瞪着侍女,牙关摩擦片刻,“备车。”   直到到了涿州一带,陈笒才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微笑着看看眼前的黑衣人,“恭候多时了。”说罢,将一直在腰间放着的一块令牌扔过去。“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先锋。”言语间的嘲讽显而易见。黑衣人看也不看那掉在地上的令牌,只挥剑上前,陈笒闪身,片刻间两人已经过了百招。   听见破门声,肩膀受伤的黑衣人从窗口跃出,顾云悰随即一把毒粉撒上去,黑衣人身形一顿,转而消失在夜色中,唯留下空气中的淡淡药气。   “世子来的好是时候。”陈笒抽出夹在腋下的剑,拍拍身上溅上去的血,“有劳世子帮我叫一下这客栈的老板。”   “你不怕太子怀疑?”顾云悰转身后,还是没有忍住。   陈笒摇摇头“我是正经的交钱住店,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事实上,若不是在这里看见了钟悌留下的小虫,他也不会知道这家店是太子的门人坐探开的。   客栈老板很快上楼,看见陈笒身上带着血,衣物有破损,脸色苍白。瞬间就失了魂魄“诶呀,诶呀,小二,快叫郎中!”   “且歇歇吧,”陈笒声音略虚“掌柜的这时候还在演戏是不是有些过了?横竖我也已经受伤,你们想要做什么?”   “不,客官,这小人冤枉啊,我,小人,怎么知道这客官是如何受的伤啊。”掌柜的显然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不甚清楚了。陈笒淡笑不语,靠着床边,胸口处的鲜红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温和一些。好在此处光线昏暗,不然掌柜的定能发现陈笒衣物上鲜血的不对。   将令牌扔到掌柜的脑袋上,铜制的令牌在掌柜的脑袋上砸了个大包。但是掌柜的不躲不避,捡起令牌,看清后慌忙扔下,“这,这,客官饶命,小人一介小小生意人,怎么会和侯府搭上关系,何况这忠信候府距离此地十分遥远,如何能够将消息这么快的送达。”似乎是因为得到了想要的,掌柜的颠三倒四的倒是将自己的嫌疑撇了个干净。   陈笒轻咳两声,嘴角勾起冷笑,“若真如你所说,我要你现在将客栈中所有的住客都赶出去。”掌柜的心中一定,刚要答应,转瞬反应过来,“客官,这您在我们客栈受伤并非我们所为,何况,你招惹的是忠信候府,小的敢去给您叫郎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用这个事威胁起陈笒来了。顾云悰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戏,耳朵却在听着楼下的动静,店小二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也就是说陈笒还有两柱香的时间。轻轻敲击窗棂,提醒着楼下的人随时准备。   “如此倒是多谢掌柜了。”陈笒淡淡微笑,然后将身子支起来,掌柜的蹭蹭后退,“客官,您……”陈笒挑眉“正如你所说,你已经仁至义尽,我又怎好再打扰?不过,我还要最后找你要一样东西。”   知道店小二已经离开,证明太子的人很快就会知道,陈笒一瞬间扣住还来不及反应的掌柜的。袖中银针已经进了掌柜的的胸口,只怕到死,掌柜的也没想到为什么之前明明胜券在握的自己会突然丧命。他更不会想到,这场刺杀就算没有他放行的话也会出现。   “走。”陈笒给窗口的顾云悰一个指令,自己却不动。顾云悰虽然疑惑,但是没有片刻耽搁从门口离开。陈笒见顾云悰离开,从窗口看到远方隐隐有人出现,嘴角淡笑。翻身从窗口跃下,施展游龙功从雪地上掠过。点点血迹洒下,将追兵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到一间成衣店换了衣物,陈笒才施施然走出,至于那些太子的人,他们已经去追寻一个刚刚离家不久的王爷去了。陈笒将身上的衣物整理妥当,看着突然出现的管家“什么事?”   “府里传来消息,勤王妃和老夫人想要保住勤王。”郑管家低声,他刚刚才到,却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晚了。”陈笒捻捻衣袖“太子的人已经追去了。”   “是,王爷。”郑管家并不退后,“那老夫人那边。”   “她是嫌我这个儿子死得不够快吗?”陈笒眼神如刀,盯着这个一直跟着他的老管家,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婆妈了?   “老奴是说,老夫人已经让马姑姑去了。”郑管家淡淡的禀报,陈笒却因此眉毛竖起“马姑姑去了?”   “老奴派人拦下了。”郑管家似乎觉得逗弄他的主子是一个不错的点子。尤其是,这个主子身上没有一点儿人气的时候。   “将马姑姑送回去。”陈笒的声音中透出了无力。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她总有方法妨碍到他。“好生招待。”   “是,王爷。王爷回府后是不是给老夫人说一下?”   “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她现在是恩养的妃子,代表的不是皇家。是王府。”   驿道上,顾云悰拍拍有些焦急的黑桑,虽然他不知道陈笒这个时候是准备做什么,但是他能大概猜到。“你主人很快就回来了。”黑桑蹭蹭顾云悰,在黑夜中若是一袭白衣,再骑上黑桑,那可就有一种灵异的效果了。   陈轩在一边还算精神,但是一路的颠簸和几乎没有断过的刺杀还是让这个小孩有些疲惫。   远处的身影出现,黑桑扬扬前蹄,小跑着过去接他的主子。陈笒跃上马背“走,争取明夜进京。”这里离京城已经只剩两天的路程,明天,就是他们最关键的一天。   顾云悰打马前进,眼神转了转“这次进京,多久之后就会出来?”陈笒沉吟,“也许不会,也许很快。”对于顾云悰能猜到自己是去阻挡勤王陈笒并不吃惊,要是顾云悰就当不知道,那才是出事了。   “皇上还是不信你。”顾云悰知道,这次的事八成会落到燕王头上,但是事情没有成定局之前,留下两分的退路,对于对弈者,布局者,都是好处。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陈笒抿唇“左右这次的差事逃不出我们兄弟的手去。”   “只怕这次过后,出去的就是诚王了。”忠信候刺杀燕王,这事太子不知,皇上能不知吗?忠信候府一直在监视之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第一次留下那么明显的令牌,还能说是嫁祸,第二次在距离京城不过五百里的地方,而且,还牵扯到了太子。顾云悰突然觉得,燕王比他还要可悲一些。       第52章 第 52 章   燕王在大婚后和男妻,不,燕王君一起出游金陵,不少当日诗会上的士子纷纷表示,当日诗会的彩头,便是去参加金陵的诗会,却是没想到燕王对世子倒是一番深情。   至于京中其他人如何揣测,也影响不到燕王夫夫在京城士子中的地位,何况,这里面本来就有原先顾云悰安**去的人在其中。   京中的传言在燕王一行回来的时候达到顶峰,褪去杀伐之气的燕王尽管气势依旧但是在燕王君和轩少爷身边的时候却显得分外和谐,更何况这燕王在战场上的时候本就有个书生将军的称号,虽然之前不过是一个嘲弄的诨号,但是现在已经成了士子们中间骄傲的象征。   此时正值年下,新朝的恩科成绩就在最近发放,故而京中的士子的数量陡然上升了不少,而此时回京的燕王夫夫自然是书生仕林之间关注的焦点。   路遇的士子行礼后,陈笒拱手回礼,顾云悰和陈轩也如出一辙,一家子谁也说不出什么战场草莽之人的说法来。   “听闻这次燕王并没有参与金陵诗会,实在是可惜啊。”一个士子有些扼腕,显然,在突厥皇子们来访的时候那场诗会,他也在场。   “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圣上突然赐婚,倒也是,燕王那阵子风声鹊起,遭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这位明显不是太子一方的。   “说不得,这燕王本就打算娶世子呢。”汉邦对于男妻之事一直也没有限制,一些天生喜欢男子的人也大有人在。   “我看未必,燕王那孩子,你们可还记得,听说,那是太子的亲生儿子。”要说这读书人八卦起来,竟是比起他们之中一些专业的人士还要厉害。   一路的风言听下来,陈笒嘴角已经挂上微笑。“京中的舆论永远不用咱们使力只要时刻把握着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顾云悰点头,表示同意。他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在凤梧再次出现之前,将手中的药瓶研究透彻。刚进府门,陈笒就看见了等在里面的周成吉,瞬间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进京一路上都没有人给他传消息,周成吉亲来,就算是再有什么招数也不能将他弄走,何况,周成吉出动,一般都会跟着几个大内的暗卫,别说鸽子,就是一只苍蝇,都会在飞出府门的时候被杀掉。   “周公公,让您在这久等了,好久没回京,加上快到年下,我们走的便慢了一些。”陈笒示意郑管家上茶。周成吉脸上带笑“王爷不必费事,老奴过来只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是恭贺王爷新婚之喜,咱们皇上可是赏了大恩,允许王爷两月有余不上朝堂。”话中的意思却是将皇上当时免了陈笒所有职务一事撇了个干净,陈笒和顾云悰对视一眼,怕是皇上看见了,燕王走了他朝中无人可用。   “公公说的是,本王安顿下来之后自会回宫像父皇谢恩。”陈笒面露感激,周成吉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不知这第二件事是?”   周成吉脸色微变“这第二件,却是老奴私心询问王爷的。”陈笒了然,挥退左右,顾云悰将门关上。周成吉看看两人“不知,王爷可知道前一阵各地纷纷上报举报盐政,府官贪污舞弊之事?”   “说来也是可笑,不知本王这一路是犯了哪路神仙,这贪污进言的人从出了琼州就没有断过。”陈笒摇摇头,周成吉却是知道,燕王是怕皇上怀疑到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燕王要是有这么大的水平,还需要这番折腾?甚至还娶了个男妻回来。   “正是此事,那日苏州的急报传到了皇上的御案前,皇上雷霆大怒。当朝命令勤王为钦差,彻查南方舞弊一案。”周成吉看看一边淡然在场的顾云悰,心中闪过一丝微妙。   “王兄参政数年,对官场也有颇多了解,此举并没有不当之处啊。”转眼,陈笒又带上担忧之色,“只是王兄体弱多年,一直未曾痊愈,倒是辛苦了他。”   “王爷只知其一,难道不知其二?”周成吉笑笑“昨夜有人急报,勤王在衡州遇刺,身受重伤,此时昏迷不醒。”陈笒第一反应,不是太子的人,他将太子的人引过去,怎么也要两天之后,才能将消息传回。顾云悰看见燕王手指微动,便知道这件事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在陈笒开口前截过话头“勤王遇刺?如今算起来也是三数天前的事了,怎么昨日才上报?”   陈笒一愣,顾云悰这是,心中微笑,看来自己以后做这些的时候,不必瞒他了。   “这,”周成吉呐呐,随即摆手“罢了,这事皇上前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压着,直到今日议事的时候才说出来。王爷想必知道,老奴说这件事的意思。”周成吉知道燕王已经遭到忌讳,但是眼下除了燕王谁也不会被皇上放心。若是用诚王,皇上还要担心诚王会不会趁机打压太子的势力,包庇忠信候的人,若是用燕王,除了给燕王权利之外,只怕这次皇上就要看着燕王拉拢人心了。毕竟,诚王才刚刚闹出一次刺杀的事来。   无论怎样,周成吉也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在这种任谁都知道说出来非但不会被对方念好甚至还会遭忌讳的时候。   “公公还请明言。”陈笒眼神犀利,他想要知道,皇上对于他这些计划,到底查清了多少。顾云悰在一边也表情疑惑,让周成吉倒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要说这燕王遭忌讳的原因莫不是他心高手长,怎么到这时候就开始装傻起来。   “周公公,”顾云悰看周成吉为难,微笑开口“王爷终究还是王爷,有些事,交给自家人办,或许还能有的商量。”直接点明,顾云悰这样做无疑是将两人的心思暴露,周成吉有些愠怒,面色冷淡“不知燕王君所指的自家人?”   “所谓任人不避亲,本君自然知道此事我们王爷不能参与,故而,将我那刚当上淮南王世子的弟弟推举出来,如何?”陈笒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此时话已说出,要是再做更改或者别的都已经不合时宜。淮南王世子,陈笒将这个人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两遍,随即明白了顾云悰的意思。   这淮南王世子母亲乃是皇后的族人,此番闹出事的又大都是太子的门下,若是真的能让淮南王世子去,皇上少不了要借着这个世子钦差卖给郑国公一个脸面。若是这个世子办事太过得利,不光自己的目的能够达成,而且,淮南王也会因此被挂上自己这边的标签,如此,他在皇上赐婚和大婚时不尽相同的态度也会让皇上怀疑。将淮南王打上自己的标签,那剩下的事就不用他动手,皇上就会帮他这个大忙。而那个世子若是办事不利,恐怕得罪的就不仅仅是郑国公和朝堂上的显贵那么简单了。   周成吉却是听出来了,燕王君这那是任人不避亲,明明是举贤不避仇,不,这淮南王世子估计也算不上是什么贤,若是淮南王世子去,皇后少不得要提点一番。到时候皇上既可以趁机灭了淮南王的气焰,也可以给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一个警醒。   微微一笑“燕王君果然高见。老奴这几日见皇上茶饭不思,心中甚是不安,从燕王君这得此人才,也算是缓解了皇上的一个心事。”几句话,就将这件事的解决时间放到了几日后,若是几日后淮南王世子真的成了皇上的备选,他自然会进言便是。   “如此,劳烦公公了。本王不日会去宫中请安,届时还要请公公代为通传。”朝堂上已经几乎没有可用之人的事实昭然若揭,此番举报下来,要是不查出几个证据确凿的也难平天下悠悠之口。倒是可惜了,今年恩科后刚刚提成京官的一些新人,只怕又要被下放了吧。   等两年后这次的新人再上来,能值得皇上信任的,又有几个呢?   “王爷说笑了,这本是老奴应当应分的事,哪里说得上是劳烦。”周成吉能从前朝的一个小内侍当到现今的大内掌事,唯一的保命技巧就是,他只忠于皇帝,不接受任何拉拢。谁做皇帝,他就忠于谁。“王爷留步,老奴告辞了。”   陈笒的微笑放下,看看正在看戏的顾云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老东西只怕是奉命来调查的。可是皇上怎么会怀疑到我?”顾云悰挑眉“不知王爷可有怀疑的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顾云悰知道燕王的戒备心甚重,故而不会强求信任,只要在大事上,他不会怀疑到自己,就已经足够。   “人选无疑有二,但是其中太子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勤王行事向来周全而且谁也不得罪,能从府中顺利活到现在,除了他那早已静心礼佛的母妃,他自己也能力非凡。   “另一个,”顾云悰看看四周,是谁会让他这么不便说出口?陈笒轻笑“是我那后院恩养的母妃。”   “在涿州时,府内的管家曾过来回报,勤王妃求助于母妃,现在看来,还是挺有效果的。至少,她夫君不用去南方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了。说来可笑,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刺杀勤王的人马,会是他的王妃派去的。”陈笒叹气“妇人之见,终究是坏了我的事。”   “难道不是惠妃娘娘的人马?”顾云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惠妃,眼中对燕王的关心不似作假,要是她帮着勤王妃出谋划策,未尝不会帮着勤王妃出手。   “她手下并没有人手,只有一个马姑姑,是我外公留给她保命的。”陈笒摆手,“走吧,去后院给母妃请安。”   燕王府中并没有王妃,只有一个王君,还是住在王爷的沁园,故而原本给王妃居住的地方稍加改造,就成了给惠妃住的展秋院。陈笒自从把惠妃接回来恩养之后,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看见王爷过来,院中的粗使下人纷纷告退,只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宫人。陈笒瞧着一个个愣神的侍女,嘴角冷笑“烦劳几位通报,就说儿子携王君给惠妃娘娘请安。”言语中的讽刺让宫人们回过神来,这里是王府,不是宫中,她们的主子早已变成燕王。连忙行礼问安“见过王爷,王君,惠妃,正在房中。”   陈笒挥袖,也不叫起,就让她们跪着。顾云悰眼神微转,心中有了打算。   房内,惠妃听见儿子过来了连忙过来开门,正看见自己的侍女给儿子和那个王君请安,随即有些不虞,明德不叫起也就算了,那个王君凭什么不闻不问。   陈笒看看在门口的母妃,嘴角微勾“母妃,听说三哥受了伤,儿子心中不安的很,特来向母妃求教。”   顾云悰微笑不语,他不必管惠妃的事,这是陈笒在大婚那天就和他说了的。否则,这声母妃他还真叫不出口。   “不知母妃可否让儿子进去说?”陈笒看看脸色不对的惠妃,心中更是确定勤王受伤和这个母妃脱不了干系。为什么?既然早已被放弃,两不相干多好,何苦要一次次的干预他的事,还是说,她还想用惩罚他,来得到御座上那个人的欢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我会渐渐让两人的感情表现出来的,深呼吸,这个应该是我 第一篇虐吧,深呼吸,我不敢下手啊。。。       第53章 第 53 章   进的屋内,陈笒坐在当间的凳子上,眼睛看着惠妃。顾云悰觉得,陈笒这样似乎对惠妃是很大的打击。果然,惠妃有些摇晃的坐在另一边,眼角已经挂上了红色。陈笒并不在意,尽管他已经看到了惠妃的神色,想到自己平白遭到一次怀疑,还有那个城府颇深的三哥,陈笒对眼前这个本应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感怀的心思。   “为什么?”陈笒冷声,如果这时候在陈笒身边的不是对燕王了解有限的顾云悰,而是自幼跟在陈笒身边的任何一人,就会感叹终究还是王爷的娘亲,王爷下不去手。饶是如此,惠妃也已经唇角颤动,“若是因为勤王之事,我是为了你好。当下你身上没有职位,背后也没有什么背景,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那勤王妃,”   “勤王妃如何,与你有何干系!”陈笒猛然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自识不清的母亲,自己的母妃啊。“你是我的母妃,还是那勤王妃的娘亲?还是说,你是想把你那好姐姐我的茹姨娘从佛堂中请出来和她儿子一起对付我?”   说起来,这还是顾云悰第一次见到陈笒发火,鬓角的青筋鼓跳,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眼中的深邃的漆黑让人胆寒,何况现在正对着这双眼睛的是一个弱女子。顾云悰上前,“王爷,冷静。”   陈笒抬头,眼中寒意渐去,“冷静?我若是再冷静,还不如将燕王府闭门谢客。”话是如此,但是陈笒语气已经平淡下来。惠妃见顾云悰对自己儿子有如此大的影响,心中更加揪痛,也更坚定了和勤王妃合作的决心。   “明德,母妃真的是为了你好。”惠妃看看顾云悰,“你身后没有子嗣不行,勤王妃有个妹妹,对你倾慕已久,只愿为妾,但求有一后嗣便可。”惠妃见顾云悰面色不变,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就是不知,这过来生孩子的女人,究竟是给我,还是给勤王。”陈笒再次起身,心中已经是一片寒意,“母妃,若是没有纯姨指点,只怕你连你究竟死了几个儿子,都不知道吧?”这女人已经疯魔了吗?   “纯妃,纯妃她。”惠妃想着纯妃明里暗里的两套面貌,再看看儿子。   “你可知道纯妃为何帮你?”陈笒探身,“那是因为她儿子,因为明瑞和我交好。不然,以纯姨的性子,如何看得上你这个在后院无声无息的女人?”陈笒话说的诛心,但是他自己心中何尝不苦,从小时的失望,大了的妥协,以至于最后的放弃,他甚至恨上了他身上流着这个母妃的血,这层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却一次次的让他进退两难。   “我与她一同进府,各有一子。”惠妃在陈笒的压迫下已经完全回到了当年,陈笒冷笑,“一同进府,纯姨是由忠信候亲自背入府中,日后讨伐前朝,忠信候战死沙场,纯姨不顾一切戴孝九月,就连新皇登基,纯姨都是一身银素却无人敢有异议。你呢,你是谁送入府中的?你可还记得?外公将马姑姑留给你,你却任由皇后将马姑姑供养在御膳房,你是宫中嫔妃,当今尚在就被恩赐入府恩养,母妃,你若再不清醒,本王只能宣称惠妃暴毙!”   顾云悰知道,陈笒还没说完,但是他不能说,惠妃原本两个儿子,而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有一个了。陈笒看着惠妃,不准备再给她时间了。“云悰,母妃年下发了寒症,要静养休息。如今你管着内府,如何安排,由你来定。”   “是。王爷。”顾云悰神色清冷,他知道,此时便该如此。门外,郑管家将门打开,陈笒甩袖出门,顾云悰点点头,“郑伯,惠妃娘娘年下染了风寒,需要细细调理,从今开始,概不见客,马姑姑伺候饮食不当,降为园内洒扫。还有,免了小世子的请安,免得打扰了老夫人休息。”   听见后面顾云悰的安排,陈笒心中有些宽慰,停在院中等待。看见院中还在行礼的宫人,“起吧。以后尽心伺候着。不要失了分寸。若是本王知道这展秋院中的只言片语传到了宫中,你们就是有三个脑袋,本王也能给你们斩干净了。”   “是,奴婢们不敢。”宫女变为侍女,这些宫人们不敢造次,只要活命就好,只要活命就好。   回到书房,陈笒坐在书桌后面,看着随后进来的顾云悰,嘴角带笑“倒是让世子见笑了。”顾云悰转身,“难道王爷不是故意要我刺激惠妃娘娘的吗?”将书房备好的茶水检验一遍,并无不妥,才用茶杯斟了一杯。“燕王,不知是否愿意将其中缘由和我说上一说?”   陈笒抬眼,顾云悰,若是陈七,你可还会问?你定然已经自己去查了吧。“坐,站着如何说话。”   “王爷请说。”顾云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中研磨着茶杯。陈笒揉揉头,“陈七是我哥哥,在我六岁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被皇后手下的姑姑打死,扔在荷花池中。”   顾云悰杯子一顿,他万万没想到,燕王的开头,竟然是这个。   “我当时不敢出声,只跑了回去,想要母亲去救他。”陈笒声音略有些低沉,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将这些事和旁人说出,“但当时,母亲在房中跟那人谈诗,论句,我被拦在院子外面,皇后的人就在身边窥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这件事告知母亲,我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顾云悰听着陈笒轻轻的讲述,知道陈笒此时需要一个宣泄,却也依旧在压抑。他能看得到陈笒的失望,恐惧,还有那蚀骨的恨,不是对皇后,不是对皇上,甚至不是对当年那个对自己孩子无动于衷,一心只有风花雪月惜郎情的母亲,是对他自己的恨。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陈笒的叙述从陈七出现开始便有了转折,顾云悰也是第一次知道,陈七原来早在金陵就已经和陈笒相识,却是仅限于相识。   说道二人如何谋划拉顾云悰下水的时候,陈笒转入正题,将陈七第一次言而无信说的甚是丰满。加上陈七日后的种种行事,却成了陈笒生活中唯一的调剂一般,顾云悰此时手中茶杯已经凉了,但是他心中全无其他心思。陈七的过往展现在他的眼前,尽管只是一小部分,却也足够。   说道最后,陈笒哑声“我最恨,就是这几年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若是早些年知晓,怎么也不会让事情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   书房中一片沉寂,是各有各的心思,也是各有各的怀念。轻轻地叩击声传来,陈笒抬眼,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进。”   郑管家拿着一封信进门,“王爷,王君,金陵来信。”陈笒伸手将信接过,金陵,他们才刚刚到京师,这封信后脚就到了,可见是他们走后立刻就发出来了。   看罢,陈笒将信递给顾云悰“你且看看。这金陵的传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上为了迎回这个二皇子,做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金陵市上酒家眠,词句却是通达,简洁。”顾云悰将信折起“季大人的车马不日就要到京师,到时候这任明泽一出现,京中只怕要大乱了。”   “任明泽一出现,就可以趁机让淮南王知道,表现忠心的时候到了。”陈笒唇角上扬,看看顾云悰,“恐怕到时候淮南王还要感谢你。”   “我可要不起他的谢谢。”顾云悰上唇无意识的撅起,转瞬便恢复常态。陈笒点点头,“入夜了,世子早些休息吧。”至于他,现在正是动作的时候。   “后日金陵士子入京,王爷还是早些动作为好。”顾云悰说完,转身离去。现在,凤梧应该也回来了吧。   “我有什么动作,自然不会忘了世子。”陈笒脱口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将刚刚做的决定说出。门外的脚步声微顿,复又离去,陈笒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月上枝头,陈笒一身劲装从自己的王府院墙上翻出,潜行在京城的夜行者中,开始为了白天的一切筹备。   次日,陈笒看看铜镜中第一次穿着王爷朝服的人,“你倒是比我还要像个王爷。”汉邦并没有王君的朝服,所以陈笒只能让绣娘根据自己的朝服样式给顾云悰做了两身,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王爷?”顾云悰正正自己头上的朝冠“看你们兄弟,我便知道,这世上最难做的事,就是王爷。”转过身,将身后的陈笒也纳入镜中,顾云悰突然有些恍惚,仿佛镜中的那个和自己身着同款样式朝服的人,腰间有一把竹笛,颈上还有一段红线。   “最难做的,不是王爷,是被皇上猜忌的王爷。”陈笒看看镜中的景象,微微皱眉。“走吧,大殿上还有人等着咱们自证清白呢。”   宫中,陈煜看着殿下长身而立的两人,面带微笑。“明德,云悰,一路远行,可有什么观感?”   “观感倒是少有,只是这一路缓行,到让儿臣觉得自然之处,百姓之集,是不会随着王朝的更替而发生变化的,除非有哪位将士有移山填海的本领,能改变山川地貌,四季民俗。否则,朝代的更替,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天罢了。”陈笒这时表现出归隐的念头,倒是让陈煜一惊,随即看向顾云悰。见顾云悰也是一副闲适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警惕,这两人莫不是商量好了?要是想玩欲擒故纵,他们可就失了先机了。   “看来你这一路应该是没少听说南方暴民检举官员之事啊。”用暴民,是想要试探这个儿子还有没有点基准。   陈笒皱眉,便是如何也不能称他们为暴民吧。“儿臣以为,那些百姓只是将希望寄托在新朝的清明吏治上面,并无暴民行径。”   “何况,儿臣一路走来,见并未有临府的官员将上访的民众扣留拘押的现象,儿臣以为,这是我汉邦官民一心拔除毒瘤的时候。”   前面说的正合他心意,后面的话,未免太明显了吧。陈煜皱眉,“我汉邦政治清明,何以有毒瘤之说,不过是几个宵小之辈。”   “父皇圣明。”不招不架,陈笒现在有些摸不清皇上要走的什么套路,索性就等他说完便是。   陈煜看看一边静坐的顾云悰,“云悰,你这一路有什么感觉?”顾云悰沉吟了一下,“父皇是想让我说什么?是说这些人该办?还是说这些百姓胡闹?”   一边的周成吉摸不着头脑,正准备将顾云悰的话再细细过一遍,就见燕王微微抿唇,皇上已经开口“自然是该办。”   “那便派个得力的人去办就是了。”顾云悰略一思衬“父皇手头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若让……”   “朝中能臣济济,这点人手还是有的。”陈煜脸色诡异,这件事要是和燕王他们俩扯上关系,只怕是明德这孩子又要趁机做什么了。陈笒已经明白顾云悰的意思了,微微垂首“父皇既然已经有了人选,那臣等便不再多言了。倒是父皇莫要过于劳神,这些事不过是浪击打礁石,不会动摇我汉邦的根基的。”   将事件上升,更是引得皇上怀疑,顾云悰心中轻笑,这燕王,还真是不怕事大。不过,就是要事大了才好。       第54章 第 54 章   果然,看见陈煜瞬间僵硬了一下的神色,陈笒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戳到陈煜心窝子上了,纵使他对汉邦的朝政再有把握,盘踞在金陵的世家旧族还有几位‘皇亲国戚’伸过去的手,也会让他夜不能寐。   陈笒说完,静静而立,陈煜点点头“你所言倒是没错。”说话间竟然带了一丝笑意“这些事,让官员们去处理就好。倒是你那弟弟,明瑞的王妃有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过去看看?”如果陈笒的反应有稍许的失常,陈煜才会觉得自己这一句话一击中地。   “六弟好福气,公主有孕,不光是六弟有了嫡系传承,更是让两邦交好有了延续的可能。”陈笒语气正常,但是发白的指节还是给了皇上他想要的信号。尽管如此,陈煜也没有忽视陈笒话中的意思。这个孩子,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草原霸主的突厥,若是突厥人起了心思。   目的达到,陈笒嘴角淡淡微笑“儿臣刚刚回京,就听到如此喜事,真是心里高兴,父皇,儿臣告退了,便是去看看那喜不自胜的六弟。”言语间的欢快,却比刚才陈煜的笑意还要真实。知道此时皇位上的那人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陈笒转身拉过顾云悰,也不待他行礼便出了殿门。   殿内陈煜眼底晦涩,身边的周成吉第一次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做言语。“成吉,你说,明德这孩子,为什么就那么大胆?”陈煜不知道他是问的大婚前的陈笒,还是大婚后的,但是这个孩子胆量不小,是他早便认定了的。   “燕王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胆子大些也是好事。”周成吉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的主子也不知道。一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怎么会在这几年间给了他这么大的感触。   “好事?就怕有的人,胆大包天。肆意妄为!”陈煜突然拍了一下龙案,周成吉跐溜一下跪在地上。瑟瑟不言,此时,他就是装,也要把这段装过去。   殿内一片寂静,直到了半个时辰后,才响起周成吉宣驾的声音“皇上摆驾凤栖宫!”   燕王府,陈笒看着正在整理情报的顾云悰,深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了,除了以前,,陈笒拧眉,甩掉脑中的思绪,开始处理手上的账务。   “不是说,燕王手上没有什么产业吗?”顾云悰看看那边厚厚的账本,还有自己这边的消息情报,难以想象难道以前都是陈七和燕王两个人处理的吗?陈七那个水平。。顾云悰想起上次陈七帮他算账的时候,水平还真是,不是一般的一般啊。   不知道顾云悰想到了什么,但看他嘴角的淡笑就知道他是想到了陈七。陈笒心中冷笑,不知道对陈七的这份心思,还能保持多久。“怎么可能连产业都没有。那我这燕王府不就成了寒门破户了。”陈笒轻轻微笑“只不过我这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比不上他们身后的各大商行而已。”顾云悰撇嘴“单这些账本,你就看了快两个时辰,就算是小打小闹,也太多了点吧。”   “聪明人。”陈笒淡淡点评,不欲再说这些“我的这些产业,多半挂在一个空户手下,而且,大多在金陵,苏州,柳州,浙州一带,京城这边要想查清楚,只怕要先把盘踞那边多年的几个世家肃清为先。”   “却是不知,那些世家还能畅快几年。”放下手中的毛笔,顾云悰歪歪脑袋“王爷除了钟冥楼,可还有其他的情报来源?”他知道钟冥楼的规模,也知道这其中的一些隐秘要是没个五六年基础是查探不出的。   “自然是有。”陈笒指指脑袋“都在这里。”在这之前,所有的坐探都是和他单线联系,将情报和消息直接汇聚在他这里,并非是不信任钟悌等人,只是不能让钟悌宇文他们太早暴露。故而也就造成了一个隐患,那就是他要是失去联系,这帮人就难以为继。但是能够同时处理这许多消息的人,江湖上,也只有一个顾云悰了。   “怪不得。”重新执笔,怪不得什么?陈笒没问,因为他知道,怪不得,他要陈七去拉拢顾云悰。怪不得,陈七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时间静静流失,年下的雪已经积累了很多,但是老天爷依旧觉得不够。寒夜中不时传来的声音在贫民的居住区,因为他们的房顶和屋瓦已经不足以承受过重的积雪而发生倒塌。屋里的人小小的惊讶一下,然后裹紧身上的棉服走出门口,旁边的邻居见屋里的人没事,纷纷缩回脑袋。屋顶的修复不是一天的功夫,屋主人无奈叹气,然后开始清理。   入夜,邻居家传来声音“把娃娃送来吧,我屋里还过得去。”手指已经冻的红肿的屋主人看看屋里的女人和孩子,点点头。寒风中,细密的敲补声伴随着寒风细雪在这里陪伴着众人过夜。至于明天,还有明天的命要挣。   城门处传来喧哗,早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了这次金陵士子的事,或者说,是那个徽州士子任明泽的事,只等着过来看看真容。至于宫中那些早便知道而装作不知晓的人,想来此刻也派了手下人过来探视。   旁边的茶楼上,伤愈的沈青站在燕王身后,旁边司空翔和顾云悰倚在扶手边等着季伟胜一行人。凤梧在一边伺候着几人喝茶饮水。陈笒看看下面“要是皇家再多出一些乐子,是不是你们赚的更多?”一边的掌柜的在旁边赔笑,“王爷说笑了。”   陈轩捏着瓜子,“父王,我去下面看看可行?”陈轩的心思很明显,陈笒也不欲阻拦,这孩子的脑袋真是亏了没有随他那个母亲。   “小少爷小心,小人让个小二跟着您,下面人多。”掌柜的知道这是燕王唯一的世子,故而格外小心,要是这小祖宗在他这出了什么事,别说燕王,就是太子伸个手就能把他推死。   “掌柜的不必。我就在下面,父王他们都能看见的。”陈轩阻止了掌柜的的好意,要是有人跟着,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这……”掌柜的无措的举着手,陈笒挥挥手“且让他去吧,有人跟着反倒玩不好。”掌柜的得了话,点点头,挂不得人们都说燕王是最没有王爷架子的一个王爷。就是好说话。   “云悰,这里的茶水比起你常日用的如何?”陈笒无意识的研磨着茶杯,看着扶手边的顾云悰,却是没发现凤梧神经般抽搐了一下的手臂。他身后的沈青,倒是看了个清楚,心中暗暗起了戒备。   司空翔看见沈青在身侧的手轻轻摩擦剑柄,便知道是这人又发现什么了。环顾四周,看看唯二值得怀疑的凤梧和掌柜的,将内息提起,暗暗提防。   “我平日饮得,不就是王府中的茶吗?”顾云悰佯作不知的样子,他要知道,燕王了解到了什么?   “看来,你对这茶道还真是一窍不通,真是难为了季大人,带你来茶楼的时候岂不是憋闷的很。”陈笒表现的悠闲,却是起身到了顾云悰身边“大婚之前,淮南王府中那几棵移植成活的茶树已经栽到了我燕王府的后院,所以你平日用的,还是你在文渊庄的时候用的茶。”   顾云悰挑眉,这是在提醒他吗?陈笒微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然后转着手中的茶杯。之前在济源庄的时候看见齐思明调查的资料,整个文渊庄中在那场火中逃出来的人也不过自己眼前的两人,而更在文渊庄覆灭前几日就有人看见了一辆马车从长桓山上下来,驾车的人正是凤梧。凤梧驾车?以顾云悰的功夫就算是在火势熊熊的时候带着凤梧出来也绝非难事,这也就证明了为什么顾云悰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淮南王府,看来凤梧不是顾云悰弄出来的,那就只能是一个人,顾启渊。   茶树,凤梧,中毒,陈笒从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没有毒能毒到顾云悰,就像他从不以为这世上真的只剩下他和他师父会易容之术和游龙功一样。“长桓山上的崖壁虽然水土不算丰美,但是出来的茶叶和这京中特供的茶叶也不相上下。我可是不止一次听说你那书童沏茶的时候,将我府中的侍卫都吸引过去了。只是那两棵茶树究竟还是刚刚移栽,要产茶还要好些时日。”   话语中的可惜和些许的愧疚看的一边的掌柜的暗暗咂舌,难不成这燕王真的对燕王君用情了?顾云悰倒是一阵阵牙冷,许是在这外面站的久了吧。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少,顾云悰看着陈笒在栏杆上写画的手指,对这个王爷的能力又增加了一层认识。   “王爷也知道我对茶道并不精通,我不拘用什么茶叶,只是要让我这书童亲自冲泡就是了,这凤梧沏茶的手艺,在文渊庄的时候就是拔尖的。”见顾云悰回避了他的话,陈笒神色不变,掌风微动,将水渍打干。顾云悰竟没有丝毫的怀疑?陈笒本意是想让顾云悰确认一下凤梧是否值得信任,但是看他这意思,对凤梧还是不一般的信任啊。也罢,倒是候让鬼医盯着点那两棵茶树也就是了。   城门处传来官家的宣锣声,季伟胜带着这次的三个士子坐在马上,缓步而行。周围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这是陈笒和顾云悰都注意到了人群中渐渐离开的几个探子。   “司空元帅,大司徒家的,太子太保。”顾云悰看着对面的人离去的方向在心中排算。一边陈笒也在做着一样的工作。   “光禄大夫,国公家,还有太守令,新任的太守令可是大公主的母家?”陈笒扭头为司空翔,司空翔点点头“当今就这么一个大公主,宠得很。”   “你祖父跟着掺和什么?”顾云悰看看那个最明显的甚至有些急躁的探子,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   司空翔老脸一红,一边的沈青扭头看向这边,眼中的疑问显而易见。“他祖父怕他嫁过来,受欺负。”陈笒说到这个老元帅也是很钦佩,但是说起来他还真的没见过这么爽快就把孙子和孙女的概念转换了的爷爷。   顾云悰一阵惊诧,竟是半响无言。“那人看过来了。”司空翔岔开话题,陈笒和顾云悰低头,正对上任明泽看过来的眼睛。任明泽微微点头,‘四弟,别来无恙。’   陈笒微笑,点点头,眼底却是一阵嘲讽“他想要干什么?让我忌讳他吗?”要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挑起来,他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忌讳到不至于,只要你稍加提防,遇到和他有关系的事多想上三分,也就够了。”顾云悰最是熟悉顾启渊的手段,嘴角不无嘲讽,顾启渊教他用这套路数的时候,应该正是这任明泽十岁左右吧?   “哈哈,到时候谁要提防,还不一定呢。”两人的交谈声音极小,但是就在旁边的司空翔听了个清楚,看看一边谈笑的两人然后看看对面的茶楼上真正对这次的世子们谈笑的人,深切的觉出了人与人的不同。       第55章 第 55 章   任明泽进宫面圣,帝后惊,径自而起,曰善,似有隐秘。   当日下午,众位当朝重臣的家中就有了各自的线人传来的消息。各自的心中,都有了打算。而当晚,宫中宴请仕林仲子为天下文汇,事实上,谁都知道在今夜之后就会有人的命运与之前截然不同。   “众人皆知这金陵诗会选上来的才子都是接受完皇上接见之后或是为官,或是讲学,亦或是得些赏赐荣归故里。这是那些南方才子的盛事,如今怎么却有些过于郑重其事了?”一个明显不知道内情的大臣问身边的同僚,被问的人看看眼前人的打扮,瞬间明白了。怪不得不知晓什么新鲜消息,原来是太子少师,早便听闻太子少师一心编纂汉典,今日怎么将他也请出来了?   “少师大人有所不知,这次这金陵诗会选出的三个才子,都得了圣旨恩赐进宫面圣,而今晚这文会夜宴,便是皇上表示重视天下才子的心。”   “老夫听闻这宴席名为天下文汇,不知可有什么新书可以纳入汉典?”   “这……”那人语结,这时候碰上这个文疯子,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少师大人。”陈笒正从月门处走来,看见角落中的太子少师,倒是觉得颇为运气。这太子少师本为大儒,因皇上诚意相邀才答允给太子,勤王,还有明瑞三人教课讲义。皇上登基后更是将他奉为太师,他却因为太师位高权重,不得清闲为由婉拒,请皇上允许他编纂一部记录汉邦有史以来文学典籍的巨著,名曰汉典。   皇上称其大善,御笔亲批,天下典籍,均可阅之!   “你是?”太子少师扭身,看见陈笒,并不认识。顾云悰在一侧,见到这样的场景更是好奇燕王会如何反应。   “学生陈笒,这是我的内君,顾云悰。”陈笒施礼,顾云悰与他一起“学生顾云悰。”   “你二人,并不是老朽的学生。”岑中兴对于男妻之事并不反感,但是总归是夫子的门生,实在是觉得男男之事,有伤天和。   “少师所言不错,学生是季夫子的学生,云悰则是西山旬夫子的学生,但是我们终究分属圣人之学,故而称您为师,也并无过错。”陈笒微笑,此时夜宴时刻未到,在这庭中等候的,多是在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重臣和皇亲。   “牙尖嘴利。”岑中兴倒是觉得这孩子是罕有的辩才,只是之前怎么没有听过?“你是陈姓,娶了男妻,定是得了皇上的旨意,但是……”   “少师不必为难,顾某虽是男妻,但王爷膝下已有子嗣。”顾云悰浅浅点明陈笒的身份,而他这份心胸却是让岑中兴刮目相看,自古以来谁不是以家有男妻而视为家庭贫寒,而那嫁人的男子,无不是忍气吞声只想夫家能助自己和家人活命。况且,家中若是有两个男丁,总是容易存活一些。岑中兴微笑“你姓顾?太子妃的顾家?”   “学生本家是淮南王府。”虽是无情,却也少不得要借着这个名头。否则,如何让皇上将淮南王逼到必死之路呢。   “这?”岑中兴扭头,却看见刚才的同僚已经不知去向了。陈笒探身“学生陈笒,乃是当今四子,号燕王,封郡王爵。云悰,乃是淮南王世子,少有波折,刚刚回京。”   “哦。不知燕王叫住老夫何事?”岑中兴明显对燕王,世子什么的不甚感兴趣,只是个名号而已,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只是听闻少师大人要编纂汉典,早便有心相请却总也不得机会。适才见到大人,一时情急,只怕机会稍纵即逝,故而着急了些。还请少师大人不要见怪。”陈笒一躬到底,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要尽快将正题引入。岑中兴自己也知道这份心情,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追逐一位偶遇的大儒,连鞋子都跑掉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失礼啊。   “王爷不必多礼,不知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古典孤本,可让老朽暂观一二?”岑中兴恍惚间回想起来,陈笒是前朝的三元,反倒是他所教导的三位,因为一直在京中,直到两年后才参加的会试,尽管成绩也是不俗,但是总不如陈笒的惊鸿一现。   “明德是书生出身,府中典籍多是在金陵之时积攒所得,明德才疏学浅,却是不能在其中辨别,希望少师大人有时间移步,也帮我筛选一二。”言下之意是府内的书籍众多,却是不能一一细述的意思,却见岑中兴捻捻胡子“书总要品读百遍才可知其中深意,写得好的文章,论著,就更要细细品鉴,燕王是前朝的三元,政史策论必然是你的拿手之处,但是这诗书乐礼却是要将它溶于你的生活之中,一举一动皆可成书,便是古人的尊书之道。”   “谢先生教诲。”陈笒行礼,并不因为岑中兴言语之中过于诚实之处而感到丝毫不满。顾云悰是见过燕王对那些虚伪之人是什么嘴脸,此时见他如此,却也生出了几分钦佩,这并不是能屈能伸,而是处世之道。先不说这岑夫子的文学地位,单说他这至纯之心便是这浊世之间难寻。此番交谈,岑夫子从并不认识燕王到开言教导,不过是一时半刻的功夫。倒也可见燕王这拉拢人心的功夫当真是纯熟无比。   “王爷,老朽有一事还要请教王爷。”岑中兴见这庭中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文汇,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个文汇啊。   “先生请讲。”陈笒并不抱着希望岑中兴能一次将自己视作学生,再者说他的老师一个在京郊,一个在金陵,这岑夫子虽好,却是太过迂腐了些。   “这文汇,到底是什么文的文汇?”岑中兴觉得他这次来怕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了。   “此乃是天下文人的汇集。彰显皇上惜才,爱才,重才之心。”陈笒心中淡笑,面上恭敬。   “这些人之中可有著书之人?”岑中兴心中兴致已经撤去了大半。却还是寄希望于这其中能有些可用之人。陈笒略一沉吟,“此处行文之人众多,能成书的,想来也是有的。”   陈笒说的隐晦,眼神却是看向顾云悰,圆滑的打了个转,顾云悰抬眼,就见岑中兴严肃的捻捻胡子“也罢,看来老夫还不至于败兴而归。”   “噗嗤!”顾云悰轻笑出声,岑中兴转眼“燕王君因何发笑?”   “先生莫怪,学生只是在想今日来的士子学生,只怕不会让大人乘兴了。”这话说的也并非没有根据,只是因为这些人中,先不说研究学问的长久,能参加这个文汇的无不是在朝中或者官学上有几分门路的,本心便是不正,如何能专心成书。而且,这些人里面又哪有肯跟着岑中兴钻书堆的。   “小儿莫要妄言,这天下文人才子,怎么会一无是处。”岑中兴显然对顾云悰的说法有些不满,但是也并未因此苛责,毕竟,那西山的荀夫子也是个儒学大家,想来他的弟子所说,也不无根据。   “天下的文人才子,并非立时三刻便汇集于此处。”顾云悰微笑,一副想要细细解释的架势。转眼,却又改了话头“不若这样,先生可愿与学生打个赌,若是今天先生能招揽到一二人才,云悰愿意以府中孤本藏书相赠,便于先生编纂汉典,若是先生没有招揽到,那先生就要用您手中的孤本与我们互换相借。”   岑中兴显然不相信自己这次会一无所获,而且这个小赌对他也没有什么害处,便点头应允。“如此,还请王爷与你我二人做个见证。”   “自当如此。”陈笒微笑,这顾云悰还真是玲珑心思,用起来趁手的很。   此时庭中人已渐多再多说下去已经不算合适,陈笒示意自己两人先行离开,岑中兴点头。他此时倒是对这些人中是否能有他想要的人才更为感兴趣了。不为别的,就为他遇见的这一对夫夫,确实与他人不同。   角落处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庭中人的注意,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几个重要人物的身上,一个娶了男妻的王爷和一个没见过的老头子,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注意的。   陈笒带着顾云悰到了庭中的一个假山后面,将其中的一个石洞指给顾云悰看。“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庭中的所有动静,而且还不会让人发现。”顾云悰从洞中向外看去,果真如此,除了身后,庭中的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靠在假山的石壁上,陈笒闭眼小憩,他这几日几乎没怎么休息,此时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正好可以用来缓解精神。身边带着顾云悰,总比自己当年一边观察着周边一边提防着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把自己推下去要好得多。   观察完场中一周,顾云悰抬头看正在休憩的燕王,突然觉得若是他这般平和,到有些和陈七一样。想来若不是家中障碍重重,他也会是个闲适的人吧,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   过了两刻,陈笒听见了人群的移动声,应该是主角要到了。睁开眼,看看在一边点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云悰,“准备出了。”   顾云悰点头,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他发现在他脑中,陈七的形象越来越丰满,同时也越来越单薄。   一声宣驾,加上刚刚从月门进入场中的金陵士子们,这场夜宴的主角们,就算是到齐了。   皇上和皇后的到来永远是隆重的,但是这次伴随着这份隆重的竟然还有一丝急切,以及,那个本应等在庭中的金陵士子任明泽。   庭中重臣纷纷面色了然,给自己交好的同僚打打眼色准备着应对。太子的一派自然是对这件事乐见其成,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人,老忠信候一脉则是想看看皇上皇后准备如何给这个突然出现的疑似二皇子,一个合适的解释。   顾云悰看看陈笒,“王爷以为,此番皇后会如何应对?”   陈笒眼神微转,随着众人起身行礼,然后重新入座“以皇后的表现,她不会在皇上面前表现的过于强势,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皇上宣布。”   “我看未必,”顾云悰看着台上明显母子情深准备立时相认的两人,“皇后爱子心切,要是由皇上决定只怕会顾及颜面以及朝中重臣的态度。”陈笒略一思索“未必,皇上和郑国公一家是相互依托,郑国公一家掌控着三分之二的朝堂,这件事只要他们没有意见,就会按照顾启渊的计划行事。”   正待说话,陈笒就看见皇上突然起身,执起任明泽的手,走到台前。一句话出,众人皆惊。   “朕的二皇子,回来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陈笒微笑,对着顾云悰点点头,倒是他们俩都没有猜中。任明泽神情自若,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变化而感到什么惊喜或者是骄傲之色。其余人或许觉得任明泽宠辱不惊,唯有陈笒两人知道,他这是早有准备。   纵然周围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没有人选择站出来质疑一下,反而将目光放在场中的几个王爷身上。也是,要是多出一个皇子,在皇位的竞争中又多了一个对手。尤其是,这个二皇子还是带着金陵诗会的名头进京的。此时,已经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真正的诗会头名到底姓甚名谁了。   老忠信候看看四周,拦下想要上前进言的几个朝臣,自己迈步上前。略略拱手,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皇帝。“皇上,众所周知,您膝下五子,除了七皇子还在稚龄,其他皇子均已成年,这二皇子,是从何而来?”老忠信候说话已经算得上是客气了,不然他会直接问你这个二皇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侯爷切莫恼怒,这皇儿乃是本宫多年前遗失的孩子,如今认祖归来……”皇后的柔声细语被老忠信候一个眼神打断。   “皇家子嗣,涉及国本,事关重大,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轻易中了他人的奸计。”涉及国本,任何一点都不是你这个虽然身为皇后的后宫妇人能够参与的,要是因为你的妇人之见让国本有失,便是你是皇后也开罪不起。老忠信候话中的意思昭然若揭,若不是皇上随行都有起居注的史官做记载,只怕现在老忠信候已经说出来了。   “忠信候,言重了。”质疑皇家血脉,甚至是皇上刚才已经承认的皇家血脉,却只得皇上一句言重了,周围人看看诚王和诚王妃,只要老忠信候健在,诚王就始终是大位的一个人选啊。看眼下的架势,老忠信候保不齐不会走在当今前面多少。   想及此,底下人纷纷默念罪过,眼睛却在盯着前面的发展。陈笒手指无意识的碾磨着袍袖,脑中的念头一个个的蹦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皇上知道的这个任明泽,为什么这么快就相信了,这其中难道找不出一点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顾云悰看看燕王,转身唤来身后的宫人,低低嘱咐一番。看见这边的动静,陈笒挑眉“你做了什么?”   “我说,惠妃娘娘初回王府,许多东西用不习惯,让他去带人,将宫中惠妃娘娘惯用的东西,搬回去一些。”所谓惯用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些内务府中给宫妃的布匹和殿中惯用的摆设什么的,用这些东西的唯一目的就是让那些知道些消息的宫人能够有个僻静的地方交换一下,至于接收的人,除了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宫人,还有燕王府的仆役和马夫。   “便是你心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咱们什么事。”陈笒微笑,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对这件事的关心就会被那个二皇子利用上,自己就算不关心前面的冲撞,也怕是免不掉一场干系,与其平白被利用上,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拿起面前的酒杯,陈笒和顾云悰对饮,似乎对于就在他们前面上演的好戏并不知晓的样子。有些没有眼力的就会觉得,燕王自打娶了男妻之后是愈见消沉了。   太子陈乾走上前,拿出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侯爷请看,这是孤和弟弟出生的时候母后赠与的玉佩,我们兄弟几人之中,只有我和二弟的还佩戴在身上。”太子这个坑挖的不仅不是时机,更和这个现状根本摸不到边。但是主要的信息已经让人注意到了。就见台上的周成吉也呈上一个托盘,盘中的明黄锦缎上安安稳稳的放着一块和太子的一模一样的玉佩。   “不错,刚才明泽这块玉佩被拿到内务府中鉴定,确实和明启这块取自同一块昆山玉。上面刻有一个泽字,是任家夫妇给明泽取名的根源。”皇后此时却又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表情。陈笒是越发不解这皇后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了,她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似乎并不仅仅是一种做母亲的感情,更有一种惧怕的含义。   “皇后是不是被威胁了?”顾云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人却在座位上未动,传音入密,便是修习内息的一个分水岭。陈笒微微摇头,似乎对杯中酒并不满意,又稍稍皱眉,在鼻端嗅嗅,好似在辨认这宫中琼浆是不是被一些人中饱私囊调换掉了。   明白陈笒的意思,顾云悰放开心神,细细观察。陈笒最终还是将杯子放下,嘴唇微微开合,声音犹如细丝一般传进顾云悰的耳朵里“我看皇后似乎是有些怕这个任明泽,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上掌握着皇后什么消息或者是郑国公的一些消息。”   掌握消息到不一定,掌握着前朝已经消失已久的蛊虫倒是真,顾云悰转转手中的酒杯,轻轻摇头。   “燕王君可是对这宫中的琼浆有些不满意?”一个年轻的声音额外大胆的传来,凝神一看,却是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司空翔。   “宫中琼浆虽美却终究比不上杏花坊的三分用心,只是花团锦簇,又哪有滋味可言。”顾云悰声音平淡,神情有些恹恹。司空翔大喜过望,没想到顾庄主竟然也是同道中人,正欲再和顾云悰细谈的时候,看见王爷阴霾的眼神,司空翔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司空副将可是冷了?从边关回来后还未有时间一聚,却是不知副将的身体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陈笒面带微笑,看上去是在细细询问实则是将周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庭中的所有人本应该都注意着台上的几个人,而唯独燕王这边谈笑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在这个时候倒是显出了几分皇家气派。陈煜看着那边的交互,心中暗自感慨,要是明德是皇后所生,怪只怪,你投错了娘胎啊。   台上,太子心中暗恨,又是这个人。自小,他们兄弟就和自己处处过不去,没想到死了一个并不是结束,剩下的这个更难缠。   “明德,你在金陵诗会上应该是见过明泽的。”皇后让这片刻的寂静消失的无影无踪。陈笒起身行礼“回母后,儿臣确实见过二哥。”   这话一出,周围人一阵哑然,这燕王,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不争皇位了,也应该站到太子一队求得一个贤王的名声过活啊,怎么突兀的就认下了这个二哥。   就在陈笒回话过后,他感觉到腰间突然多了一个纸条,无声轻笑,将纸条拿出,当着大家的面展开,上面是一首七言。“在金陵,本王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任公子的二哥的时候,就觉得他和太子的相貌简直一模一样。故而对二哥也就多加了留意,直到二哥在他参赛的一首七言中表露了身份。虽然因此错失头名,却也因祸得福。”说着,将任明泽参赛的七言传给周成吉。   看着台上脸色有些黑沉的任明泽,陈笒淡雅微笑,表情一派闲适。“二哥在七言中所言‘旧时蒙户封荫候,今朝启然择日月。’蒙,乃遮蔽的意思,至于这其他的,也不必让小王解释了吧?”陈笒从淡雅变成讽刺,不过几息之间,环顾下面大臣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审视。   “所以说,明德恭贺二哥,苦尽甘来,认祖归宗。”言语之间很是中肯,倒是比太子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还要真诚些。但是此时传看到众人手上的诗句已经表明,这个燕王,是早有准备的,也就是说,比他们这些人知道的,或者说怀疑的还要早。   那这次的金陵诗会,首次三名一起入京,是不是说。理解过来的人纷纷冒出一层冷汗,皇上既然早有打算并且有着充足的准备,那自己等人这两日在京中的活动和宫中的动作岂不是将自己暴露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了!   陈煜在御座上冷笑,丝毫不在意底下的惊慌失措,便是这段时间给他的信息,也足以让他掌握到一些人了,即便是没有最后的站队又如何。   等到议论声降下,陈笒微微抿唇,施施然坐下。顾云悰将传回来的纸条折好,亏了他有备无患,不然要是让陈笒当众将任明泽参赛的诗背出来可就失了先机了。纸条上有着金陵诗会的压印,用墨也是正宗的徽州烟墨,加上和燕王截然不同的字迹,是不会有人怀疑这张纸的来历的。至于这张纸是不是真的出自任明泽之手,在场的人是不会有人介意的。   皇后安静了片刻,嘴角勾起微笑“既然如此,那……”陈煜挥手阻止皇后,“且慢,朕倒要看看是不是还有人,怀疑明泽的身份。”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单凭燕王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阻止这个二皇子认祖归宗的,皇上此时再提,却是意在何为?朝臣们面面相觑,此时若是上前跪拜,这祭祖典礼尚未举行,而且,皇上借着这文汇宣布这个,确实额外的突兀,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皇家这是在搞什么鬼。   但若是不做反应,要是被皇上认为是燕王一脉,或者说认为他们这些朝臣在底下站队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可不是那些大世家的门人,本身就带着身上的符号。   此时,岑中兴在一旁起身,双手前伸,行跪拜大礼,陈煜连忙起身虚扶,并未让老先生将礼行全。“启禀皇上,老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陈煜点头。   岑中兴捻捻胡子“老臣编纂汉典,见不少民间传说中失散多年的亲子在以后找回来的时候都会让家人悲喜交加。”   庭中人一时不明白岑老大人是什么意思,面色恍惚不定。陈煜也有些谨慎,这岑中兴莫不是过来找事的?却见岑中兴又指指任明泽“这悲,莫不是因为亲人忽然出现,错愕不防。这喜,也是因为亲人忽然出现,失而复得。”太子往前走两步,想要辩解一二。岑中兴摆手“无论哪一种,都是因为事出突然。而等众人真正接受了这个失散的亲人,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直到此时,庭中的朝臣才明白岑中兴是什么意思,这二皇子已经得到皇家的承认便是他们如何反对也已经没了效果。真的不如让时间慢慢化解,无论真假或是影响,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便是他们选择自保为上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此时要是他们用手段让皇上怀疑上二皇子,只怕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而岑中兴这番话,此时倒像是针对老忠信候和燕王说的了。   皇后此时神色晦暗,环顾四周,看见自己父亲对自己微微摇头,知道此时在说什么已经是无用,便只微笑,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早上起来的好早。稍微解释一下,岑中兴的意思其实是,皇上都承认了,你们还折腾什么,这位老先生对于什么皇位,争权,懂,但是不在乎,不然也不会辞去官爵编纂汉典。       第57章 第 57 章   台下,岑中兴看看那个在徽州长大的二皇子,徽州,好像是褚子旭的老家,不知道当年那个孤本是不是还能找到。而台上,陈煜的眼神有些莫名,怎么觉得这岑中兴在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呢,尤其是,在岑中兴说完之后,明德便不在做声,是要给岑中兴这个脸面,还是要做什么?   此时朝下已经有些恭贺之声,不消盏茶功夫,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事实上,不接受又如何,就像岑大人说的,皇上都承认了,你们还想怎样。   恭贺声如潮,陈笒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和坐在身边的几位京中士子谈笑,皇后看向那边的眼神带着阴霾。陈煜脸色也不好看,明德当着朝臣给自己下这样的作为,到是像极了他那个自私的母妃。   顾云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想着之后的对策,从和燕王合作到现在,他唯一的庆幸就是燕王果然不是蠢材,在一些事上两人的默契可以省却商量的部分,至少,现在是这样。   将杯中酒饮尽,陈笒算计着时辰,此时文汇已经开始,众人心照不宣,毕竟今天的晚宴本就是为了文汇而举办,将地点设置在这庭中廊下也是存了让文人墨客自然交流的原因在。至于邀请这些朝臣,只怕一是要证明那任明泽的身份,二是借机将朝臣们的心思窥探一二,只可惜,这一个目的达到,这第二个却是让自己给搅和了,只怕现在皇上心里,不善吧?   嘴角的微笑渐渐带上寒意,看着旁边的觥筹交错,陈笒觉得有些事已经不用他去操作了,或许,自己可以把重心放在那些即将下马的人上面了。毕竟,内外兼顾才是必胜之路。   夜宴即将结束,台上的士子们也重新变成宴席上的中心,浅谈阔论,吟诗作赋倒是热闹纷呈,只是岑中兴终究也没有在其中发现他要找的读书人,有些郁郁。   但是无论如何,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任明泽那里始终是宴席上众人的焦点,而最初的突兀此时已经在下面的朝臣心中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来回。可以这样说,现在这庭中明明已经有了去意却没有离开的,都是要等着宫中的消息的。   只是不知道过了今夜,他们这些线人,还有几个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便是陈煜的计策,也要有他们配合才是啊,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们是不吃也要吃。何况这刺探宫闱,本就是大罪。现在只是皇上手中还没有明确的证据罢了。   一杯带着颜色的酒水出现,陈笒看看身后静立的沈青见杯中酒到在袍袖上。“看来宫中琼浆玉露确实后劲十足啊,燕王莫不是醉了?”刚刚从台上退下的一个士子正巧走到陈笒前面,陈笒微笑“便是不胜酒力,本王先去清理一番。”说罢,起身离席。   台上太子立刻给其中一个内侍打个手势,内侍上前,“王爷,您这边请。”陈笒轻笑“你且下去吧,本王还没醉到不认路的地步。”口中虽是不太严肃,但是那双眼睛直凌凌的将眼前拦路的内侍看出了一身冷汗。   宫中花园的隐蔽地方总是设有净手的房间,陈笒走进门后,一个隐在外面的人贴着花园额石壁移动,将手中的纸卷从通风的镂空花窗处投掷进去。   那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陈笒也如愿得到了宫中关于任明泽的说法,将纸条震碎,陈笒从净手处离开,回到席上。顾云悰知道他出去必是有了消息,用眼神询问,却是发现了陈笒眼中一丝还没散去的惧意,神色不变,顾云悰转身和一个文士相敬。   出宫之后,陈笒坐在马车上,“任明泽,是皇后放在任家的。”   “放?”顾云悰有些疑惑,难道不是顾启渊盗走的孩子吗?陈笒微微抿唇,“这其中的事只怕还是要去问纯姨才能有所了解,皇后当年的母家,郑国公,还只是个管着皇子开府操办的司官,挂了个好听的品级实则一点实权没有,但是就是因为这个位置,他在前朝诸位皇子中颇为得意。也在后面协助当今成事上出了不少力,当年那几个意外暴毙的皇子,并不是天罚,而是他出的手。”陈笒回想着纸条上的内容,任明泽,竟然对皇后下蛊。   “郑国公手中,有什么必杀的手段吗?”顾云悰觉得陈笒不会莫名其妙的开始说郑国公在换代前的事,这其中必有缘由。   “说起来也是前朝的那些皇子们自寻死路,前朝内宫,从内侍到影卫,到皇子宫妃,每人都有一个保命的东西,也是致命的,就是一个嗜血蛊。”陈笒说到前朝的蛊,顾云悰觉得手心一阵刺痛。指腹轻揉,却是一片湿润。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蛊虫在前朝已经被灭,尤其是灭国之前,要是有这等东西,如何还会担心叛变。”陈笒冷笑“却是没想到,他们藏匿蛊虫的地方被监督府邸建造的郑大人发现了。而将蛊虫引出,致死,郑国公都是亲自动手。”   “但是他留了一手,在前朝大内,必然不只有嗜血蛊一种蛊虫。”顾云悰已经想出了事情的来龙,“郑国公家是前朝的望族,便是他仅为旁支也能力非凡,何况新朝建立之后郑家的所有资源都成了他手中的资源,而他竟然也没有感到吃力。”   “同时,他将这个留给了他的女儿,而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打压当时风头正盛的刘氏,将自己的孩子送出,谎称丢失,未尝不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选择。只可惜,刘氏家道中落,成了个罪臣之女。倒是刘氏在死前将了皇后一军,她将任家赶出金陵,去了徽州。”陈笒拧眉,这些陈年旧事此时要是一一细翻出来只怕牵扯的就不止是郑国公一家的事了。“这其中的波折我至今没有查清,但是今日,只怕是那人也没想到。走失多年的亲生儿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母亲下蛊。”   顾云悰震惊,给皇后下蛊,“皇上之前并不知道郑国公留有一手,可是?”   “明知故问。”陈笒嘴角无力微笑,“不仅是郑国公,只怕顾启渊也没有这般手段,给自己生母下手,不仅是要挟着上面那人,也是要挟着朝堂。”   顾云悰只觉得郑国公若是知道,或者说,顾启渊要是想到,定然不会让事情失控到这种地步。而此时,他身上所中的蛊毒,却是再也不能说出的秘密了。   “有什么打算?”这之后,若是那任明泽所求仅仅是个皇位倒是简单,但是从他在金陵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   “见招拆招必不可行。”陈笒微微闭眼,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他进展顺利的时候忽然出现这种事情?   “咱们的人手已经派了出去,这之后要是淮南王世子能够按照计划上路,至少这次的事还能不被他干扰。”靠在马车壁上,陈笒嘴角轻笑“若是郑国公知道……”   “若是郑国公知道,自己的女儿中了蛊。”顾云悰随即微笑,不怕他没有限制,就怕他没有顾忌。   “这事,倒是最好让轩儿去办。”陈笒看着顾云悰眼中的坚定,瞬间想通。   马车外,沈青默默的驾车,听着车内两人的商议,只觉得什么山堵在两人身前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是白日里的事,依旧让沈青存着一分怀疑。   燕王府,陈笒和顾云悰入府后便各奔东西。陈笒回到书房,纵使是寒冬,也有这零星的几个急件需要他当即处理,何况,现在南方的民乱还没有解决。   “王爷。”沈青直到鸽子都飞干净,从门外进来。将白天凤梧的异常报告。   “不用管他。”陈笒想起白天顾云悰对凤梧的回护,若是凤梧把顾云悰怎么样,他还真不相信,而白天的问话也必然会让凤梧行事更加小心,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心力调查。   “可是,那凤梧知道的太多。”沈青终究是有些担心。   “凤梧知道的再多,有顾云悰知道的多?”陈笒微笑“要是顾云悰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也就不用当这个庄主了。现在凤梧在王府中,对他的行踪不必调查,只要监视着府周围的动静,看看有没有陌生人便可。”那顾云悰若是没发现,证明凤梧背后的人比他还要精明,若是顾云悰发现了,或者说,他一直就知道。陈笒眼神阴霾,有的时候,知道的多,并不代表安全,而是代表着危险,于己,于敌都是如此。   沈青知道王爷自有打算,不再多言,拱手告退。   清晨,陈笒将陈轩叫道身边细细嘱咐一番,然后道“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和太子联系上。可行?”   “自然没问题!”陈轩眼角眉梢带着兴趣的味道。陈笒微笑,这孩子,倒是和自己有不少相似。   皇宫,陈煜看着任明泽“你究竟想如何?”   任明泽面色从容,“父皇放心,儿臣不过是想要保命而已。”将皇上和郑国公的关系挑拨开,让皇上疏远忠信候,这些目的,却是不用说出的。   任明泽眼中带着狠戾,当年非苦非难,却将自己抛弃,若不是遇上师父,自己恐怕还在为自己取得的小小成绩而得意呢。还有那任家夫妇,明知自己身份,却不在新帝登基时将自己送回反而有心隐瞒。死有余辜。   作者有话要说:   额,实在是对不住,晚了而且字数不多,鞠躬,烧脑文不好写啊。有些硬伤,但是后面都有解释。       第58章 第 58 章   太子府,陈轩悄悄的潜回以前偷偷出府的小门,轻轻叩击,如此三次,陈轩见没人开门,并不做停留,转身离去。门内,一个侍从听着陈轩远去的脚步声,一溜小跑的回到太子府书房,“殿下,小世子又来了,还是敲门,没有再多留。”   “小世子,他是谁的世子。”太子放下毛笔,“明天他再来,就让他进来。”   第二天,陈轩再次到太子府侧门处敲门,而这次,一遍,就有人开了门“怎么……诶呦,铮少爷。”   陈轩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一声“父王可在?”   “在在。”那人将陈轩拉入门内,还故作紧张的往外面看了看,“铮少爷,其实小的昨天就听出来是您了,就是等小的确认再开门的时候少爷您都走了。”陈轩皱眉“既然听出来了,为何不立即开门,难道还怀疑我会带着兵马过来不成。”   不愧是跟着燕王一段时间,这说话的气势到有了几分相似。侍从并不应声只点头,陈轩说了两句,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父王在哪里?”   “在西偏房,羣少爷这两天不大舒服,这,小的给您通报一声?”侍从明知故问,却看见陈轩摇头“我回来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诶诶,那,少爷准备?”侍从躬身,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陈轩噗嗤一笑,“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呆笨。罢了,我只和父王说一件事,很快便出来。”说罢,转上了一条小路,很快便消失了踪迹。侍从挠挠头“铮少爷以前,可是不识路的啊。”   太子自然是在西偏房,但是他并没有在看望那个还在病中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房子,是全府最僻静的地方罢了。妾侍孟氏看着罕见过来一次的太子,实在是不知道太子此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屋子里孩子还病着,偏偏太子的人挡住了郎中和府医不让他们过来医治,这是要灭了她的羣儿吗?孟氏越想越觉得可信,正准备鼓起勇气说话却见门口处闪过一个人影,心中一惊,竟然咕咚一下做到了地上。   太子眉头一皱“如此孱弱,怪不得生养的孩子也体弱不堪。”毫不在意此话的诛心,太子起身,门外,陈轩正在树下静立。   “儿子给父王请安。”单膝下跪,礼数周全,比之在府中的时候更添了几分沉稳,太子觉得十分满意,点点头将陈轩拉起来“我儿无须多礼,你这次过来,可有人看见?”   “不曾,我已经出门三日了,后面从未发现有人。”陈轩显然颇为自信,看看太子“自从儿子封了世子之后,燕王叔也曾想过要给儿子配一个侍卫,但是惠太妃不许,燕王叔也就没有坚持。”   陈乾点头,这孩子到真是聪明,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那就好,我以后会让人特意守着那个小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从那里进出,不会有别人看见。”   “多谢父王,”陈轩抿抿唇“父王,我上次在燕王叔的书房外听到,新回来的二叔,给皇祖母下了蛊。”太子脸色大变,蛊虫,怎么可能,但是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便是如何也不会让这小儿轻易得知,想来他所言必是不假,只是,蛊虫之事,事事无小啊。   “当真?”太子明显是相信了,却还是再次询问,陈轩心中冷笑,比起父王,你差得远了。“属实,儿子在窗外听了一刻,燕王叔手下的沈青在宫中有些耳目,上次文汇,皇爷爷突兀的宣布了二叔的归来,就已经让燕王叔起了疑心,后来听闻宫中传来的消息,燕王叔似乎对这蛊虫也束手无策。”   陈轩语中的疑惑让陈乾相信了。若是陈笒心中有什么把握,必是一字也不会说出的。“此事我会去和你皇祖母查证,你且回去,一切小心。”匆匆嘱咐之后,竟是比陈轩还要早些离去。   陈轩嘴角轻笑,然后从侧面的花窗中翻入陈羣的房间,看见他确实面色酡红,显然是风寒引起的高烧,看看这屋中的冰冷,陈轩面色沉静。床上的陈羣感觉到冷气,微微睁眼,恍惚间看见自己眼前有一个人影,转瞬却又消失了。   “别走,”陈羣干哑的声音响起,但是此时陈轩已经从院中翻出,回到了那个小门。   从外间恢复的孟氏走进来看见儿子似乎恢复了意识,赶紧上前“羣儿,你怎么样?”陈羣摇摇头,再次闭上了双眼。   燕王府,陈笒将棋子落下,对面顾云悰执白子,两边已经呈现胶着。   “你”   “王爷”两人同时开口,然后看看棋盘“主路有障,可从侧击否?”   “自然”顾云悰落子,嘴角轻笑。   金陵,齐思明看着从京城过来的钟悌,“大年下的,可要在我这过年?”说着放下手中的账册,这其中最紧要的虽然已经给王爷送去,但是余下这些琐碎,还是足够他忙上一阵的。钟悌冷哼一声“王爷让我过来取文渊庄的情报。”   “文渊庄?不是已经灭了吗?那里还有什么消息。”齐思明明知故问,看看钟悌。“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些,上次王爷来的时候已经不让我继续了,所以,我就没有在继续。”   “齐掌事,你记住,你现在的主子是燕王,不是陈七。”钟悌表情冷峻,陈七或许会将这些人惯养的散漫,但是燕王不会。殊不知,他们这些在京城和边关的,和金陵这些人,是有多大的不同。   “你以为,陈七和燕王,有什么区别吗?”齐思明面色从调笑陡然转冷,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卷宗扔给钟悌“我们能查到的东西都在这了,剩下的还在跟进,王爷,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派信鸽来取。”钟悌愣了愣,将卷宗裹好,然后转身“王爷说,府中缺一个侍妾,让静云过来吧。”   齐思明手上的动作一停,“让我安排两日,年后入京。”   “尽快。”钟悌轻叹口气“到时候,记得传授她易容之术。”静云的样貌,顾庄主曾经见到过,而静云对王爷,或者说对陈七的情谊,他们都是十分清楚。此时王爷让静云入京,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大年三十,驿道上人烟稀少,家家户户传来了过年喜庆的气氛,而京城之中最显贵的一户人家,气氛却有些诡异。陈笒浅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事不关己,勤王妃静静的垂首坐在一侧,勤王重伤未愈,却是手下人下手太重所做。勤王妃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所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太子则面色黑沉的盯着桌面,丝毫不顾忌一边皇上的脸色。皇后神情有些萎靡,默默的端详这盘中的菜品。而那个刚刚入了族谱的陈煦,也就是任明泽,正在微笑,脸上的表情倒是和陈笒有几分相似。   看看一边的顾云悰,陈笒轻轻侧身“可是吃不惯?”顾云悰摇头,那里是吃不惯,眼下的情景一触即发要是躲闪不及可就有意思了。   说实在的陈笒也没想到太子会那般信任陈轩,在见面的当天就和郑国公取得了联系,半个月后,郑国公请旨进宫,却遭到了皇上的拒绝。郑国公再三求见,终是以手中势力相要挟,才得到了允许。   而听说,当天下午,郑国公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足足老了十岁。   皇上手中酒杯一顿,周围的宫人们齐齐一个激灵。而在圆桌另一边原本气氛轻松的诚王一家则瞬间凝重起来,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上一次,合家坐在这里的时候,明德,明瑞,还没有成家。现在,不光成了家,还都有了自己的子嗣传承。”陈煜说话的视乎并没有抬头,而是摩擦着手掌中的酒盅。“今年人全了,明泽也回来了。朕却有些累了,哈哈,还真是岁月不饶人。都回去吧,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   众人无声,陈笒当先起身“儿臣告退!”说罢,拉起顾云悰,转瞬离开。   纯妃摸摸儿媳妇的肚子,“走的时候把我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你王妃初初有孕,万事要小心,别乱用药,也别胡乱接受别人的东西。”纯妃说这话说的诛心,陈煜看看她,真的想把她也送出宫恩养,但是不行,一旦纯妃离宫,忠信候一派就会毫无顾忌,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才是叫他后悔莫及。   皇后在一旁神情淡淡,父亲的失望她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儿子的埋怨她也看在眼里,还有这个丈夫,虽说明启的消息是从燕王那知道的,但是那燕王才有多大本事,若非是有人通报,他又哪里能得知。神思百转间,围坐在圆桌上的一家人,第一次将面和心不合展露在外。   回到燕王府,陈笒和顾云悰下了马车,就看见郑管家拖着府内的一串人在门口等着,陈笒轻笑“这大年夜的,郑伯怎么知道我们会早归?”   “老奴猜的。”郑管家鞠躬“明年是葵丑年,子时未过,还请王爷王君到正厅守岁,庇佑府内众人。”陈笒知道,这是指今晚会有事情发生,点点头“既然是守岁,把母妃和世子也请来吧,布上两个锅子,备些蔬菜就是。”至于肉食,只怕过一阵谁也吃不下去了。   顾云悰看看周围,点着腰带上封着的几个药包,“将凤梧也叫过来伺候。”郑管家应诺,陈笒拧眉“叫他做什么,一个书童。又不是下人。”   “凤梧施毒的手法来自于我,一个书童,更不会引起来人注意。”顾云悰语气平静,并没有陈笒想象中的失措,看来,他和凤梧真的有什么安排。   也罢,左右在自己眼下盯着的,陈笒没有忽略心中的失望和一点犹豫,却也没有表现,只是将袖口处的银针慢慢贴上皮肤,凉意会让他清醒。   来到正厅,陈轩给两人行礼,“见过父王,世子叔叔。”知道父亲和世子有着婚姻之名,但是陈轩知道,父王并没有让他承认这个王君的意思。“坐吧。”并没有起身的动作,陈笒和太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于掌控中的人,绝不会有什么虚与委蛇的假象。   “父王,今日宫中的气氛可是十分有戏?”这次宫宴,皇上破例没有让孙子辈的参加,只怕也是有着防范的心思。若是儿子们,都以成年的人并不甚为担心,何况那蛊虫之事他们也都知晓。但是孙子们,小孩子终究还是防范一些的好。而陈笒更是早于皇上发话就已经奏禀陈轩抱恙,自然也就不用参加。   “小小年纪,和你父王一样,看戏没够。”顾云悰手托着头,这天寒地冻的,他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尽管正厅内烧着炉子和地龙,也难抵那种浑身上下难以言喻的不适。   “非也非也,我是喜欢看自己编排的戏。”陈笒摇摇头“若是在我安排的人出现之前再蹦出一个五皇子,我这脑袋上,也要跳筋了。”想到今天皇上说话的时候太阳穴上隐隐可见的青筋,陈笒低声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惠妃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在同时微笑的场景,而见了她,不光是陈笒,顾云悰和陈轩也没了笑容。   “母妃来了,请坐。”陈笒的动作客套,这句话把母妃两个字换掉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惠妃紧紧手指,点头坐在左侧。看看门窗紧闭甚至连油灯都没有点上的正厅,惠妃觉得一阵压抑。“为什么不掌灯?”   陈笒抿唇“掌灯的话,来人就会直接找到正厅了。不过我让人备上了锅子,等送走了客人,咱们吃点东西暖暖。”   “客人。”惠妃重复了一遍,她长久在宫中,并不曾遇到什么刺杀暗害,一方面是马姑姑在暗中帮着,一方面是,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对宫中的人,还真没什么威胁。   屋外响起打更的声音,这是新年的第一通,子时到了。陈笒浅笑“新年,葵丑年了。”陈轩起身,“父王,王君恭贺新禧~”顾云悰微笑,拿出一个金叶子“你倒是会讨巧,单挑着没有准备的时候讨这个喜头。”   陈笒摸摸袖口“既然如此,你明日的练习晚半个时辰吧。”陈轩小脸微垂,肩膀也掉下来了。转身“祖母,恭贺新禧。”态度虽然也是恭敬,却也不如刚才对着陈笒和顾云悰的时候那般欢悦。惠妃面色冷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虽然早已知道祖母对自己不喜,但是没想到就连这种事都懒得与自己相处,陈轩嘴角淡笑,倒是像极了小时候的陈笒。   子时过了两刻,后院中就传来刀戈声,郑伯从影墙后缓缓而出,“王爷,抓住了。”陈笒冷笑“他们是真当我燕王府没人了?还是觉得我陈笒这个将军是嘴皮子说来的?”如此按耐不住,想来应该是太子的手脚。   “那些人往王爷的卧室里吹了迷香,做替身的两个暗卫都被迷倒了。”郑伯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截还没有用完的迷香。顾云悰接过来端详,似乎一时不能辨别,正准备拿到鼻尖闻闻,却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只手。   “此物效力甚强,运气后再验。”陈笒眉头微皱,他本无意阻止,却不料手的反应更快。顾云悰暗自纳罕,好歹他也是江湖人士,如何会在鉴别之前连一点防护也不做,看来这燕王还真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自然。”   那迷香显然刚刚熄灭,一端还有些焦糊,香气也没有完全收敛。“这其中不光是草药,还添了蝰蛇的毒液,用香料掩盖住了,但是燃烧后,会,有些散。”单只闻这一下,顾云悰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这蝰蛇是先用毒液将猎物麻痹不能动弹然后整个吞下,所以毒液中并没有什么伤人的作用,只是会让人神智昏聩,动弹不得。   屏住内息,顾云悰气息慢慢平和。“果然厉害。”陈笒不知道是在说那迷香,还是在说顾云悰。   “王爷,那几个人带上来吗?”郑伯将迷香收好,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这边也能用上,连王府暗卫都能撂倒的东西,没看顾庄主只是闻了一小下就有反应吗。   “带上来。”陈笒朗声“掌灯!传膳。”   侍女们托着油灯,蜡烛款款而入,后面有后厨的人端着两口大号的锅子上来,浓郁的上汤味道瞬间充斥了这个大厅,陈轩抽抽鼻子“好香啊。”   “小世子,这可是炖了几个时辰的,当然香。”郑伯给桌上的人布置上碗筷,蘸料,以及蔬菜豆腐等素食,桌上算上陈轩也只有四个人,却有两口满满的锅子和足量的涮菜。顾云悰就算是傻也能看出,陈笒这锅子,绝对不是给人吃的。   见父王和世子叔叔都不动筷子,陈轩也隐隐有所感知。陈笒看看一边还没有从有人刺杀的状况中反应过来的惠妃,嘴角微微勾起。   几个捆着麻绳的人被带上来,陈笒啧啧有声“大年夜的,来者都是客,捆着做什么,解开。”黑衣人眼神嘲讽,他们几人的手脚筋都已经被挑,就算是解开他们也不能做什么。而这个解开,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郑伯带着几个人带着刑部用的八个十字木架上来,将他们六人一一捆绑好之后,还剩着两个在侧,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你们现在的状况,跪着是肯定不行,跪不住还要躺着。这让你们坐着吧,我是实在对不住你们背后的主子这么巴巴的让你们来送死。”陈笒故作为难的样子让顾云悰嘴角上扬,实在是没见过燕王无赖的样子,这一下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而一边的陈轩已经目瞪口呆了。   两口大锅在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屋内门窗大开,冷风进入让大锅上的热气化为白烟,而陈笒就站在烟雾之后,形象有些模糊。   “身为刺客,应当知道被抓之后会被问些什么吧?”陈笒忽而坐下,用筷子夹起一片豆腐放在锅中煮了两下,豆腐切得极薄,瞬间就熟了,“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问出来?”   六人好似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陈笒,他们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燕王竟然是这般人物。但是六人知道,自己的主子,可是个按照规矩来的人。   “王爷忘了,这几位的下巴,可是卸下来了,就算是想说,也没得说不是。”顾云悰手掌叩桌,身形瞬间移到了六人面前,手如闪电将六人的下巴合上,又回到座位,连锅上的烟都是在他坐定之后才飘忽了一下。   “现在可以说了。”顾云悰轻笑,仿佛几人早就准备好说了一样。郑伯心中惊讶顾庄主的身手,一边快速的备上纸笔。六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要咬后牙中藏着的**,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口中的牙已经消失。顾云悰点点桌子,示意几人看地上。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带着药囊的牙齿已经静静的躺在那里。每人面前一颗,一共六颗,一个不少。   “本君在做世子之前,可是神医来着,这小小的拔牙,不疼吧?”仿佛打开了开关一样,顾云悰话音刚落,几人才感觉到口中的疼痛。陈笒在一边微笑,神医,能让他治病的又有几个,神毒还差不多。   “现在,可以说了吧?”陈笒走到近前,六人闭口不言,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看来你们还真是规矩人家出来的,非要我一个个问不成?”   “让我问,那可是有代价的。”陈笒微笑,笑的十分和煦。“为什么来我府中?”一个明知答案的问题,六人谁也没看见陈笒手中已经扣上了一个半个手掌大的匕首。话音落下,手臂一挥,刚刚被他问话的那人只感觉到肩膀处一痛,随即整个左臂脱落。   明明没有说话的机会,却依旧动刑。断臂之人咬紧牙关,不做言语。陈笒点头,一边的郑管家低头捡起地上的手臂,捆到了一边空置的那个十字木架上左臂的位置。   大厅内的人都知道那两个空置的刑具是要做什么的了,已经被绑上的六个人冷汗渐起。“我再问一遍,为何来我府中?”陈笒还是问的刚才那人,“自然是杀你!”旁边一人回答,陈笒扭头,目光如刀“多嘴!”一条右臂落下,依旧被郑管家捆到了那个木桩上。陈笒回到第一人的位置,“为何来我府中?”   “杀了你,和燕王君。”那人被陈笒死死的盯着,嘴角不住的颤抖。陈笒满意了,点点头“不错。”手臂再次一动,那人的右臂也被斩下。“这么晚过来,大年下的也没有顿年夜饭,多可惜。我府中的锅子不错,一会儿好好尝尝。”双臂被斩,郑管家适时在第一人的脖子上围了一个绳子,以免他倒下,王爷不喜欢地面上血淋淋的。一边的侍从拿起地上的手臂,手中持着一把剔骨尖刀,走到锅子前,竟是一片片的削起肉片来。肉片落入汤锅,溅起点点白色的汤底,从颜色上看,确实是高汤。   陈笒看着神色僵硬的第二个,微笑“你只有一个胳膊了,所以,不用你的胳膊,我只问一次,为什么杀我?”第二人眼睛瞪大,这个问题比起刚才的有些意义但是和正题比起来又实在是不值一提。“我见你刚才抢着回答,看来是个会说话的,这样,我多给你点时间,慢慢来,我说了,只问一遍。”话落,一条大腿落在地上。陈笒抬头“但是我没说不会受罚。”   这次不用郑管家了,自然有人将那条腿绑在刑架上。断腿比起断胳膊还要疼上百倍,第二人冷汗直冒,浸湿了身上的衣服。“因为,有人看不惯你。想要除之而后快。”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让陈笒满意。因为很快,第二条腿就已经落下。   而此时,那个锅子里煮的肉片也已经熟了,被剃干净的骨架已经上了另一个空置的刑架。顾云悰拿起自己面前的蘸料,“别这么端过去,多没滋味。”将蘸料浇上,还加上了一点香葱,并上一勺汤。“那位壮士手臂已经没了,你们去喂他吧。”指指一边的两个侍女,这些侍女从刚才就面不改色,可见并非常人。   听见后面的动静,陈笒回头赞许“还是王君想的周到。”顾云悰轻笑“自然。”和刚才的两个字不同,这个自然说的甚是轻柔,却让被绑着的人一阵寒颤。看看被端过来的大碗,陈笒摇摇头“本打算让你们分食,看来这为壮士的胃口倒好,不过没关系,我们这还有的是肉。”踢踢地上那条腿,“拿去后厨处理一下再端过来。这么大的一块,吃起来多堵心。”   侍女们卸下第一人的下巴,将肉片用勺子喂进他的嘴巴。看看那人满脸痛苦的样子,陈笒抬眼,问第三人“可是觉得那肉不新鲜?你看他吃的一脸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府中的厨子手艺不精呢。”   “不,不,是,是,新鲜的很。”陈笒冷笑“我可是听说,有一道活羊汤,是将羊的内腹破开,从口中灌入高汤,五脏六腑被慢慢烫熟,切下来为片,浇上刚才的汤,那滋味。”第三人身下突然传出恶臭,竟是被吓得失禁,脸上亦是泪涕横流,已经是崩溃了。   “啧啧,真脏。”陈笒厌恶的退了两步,挥手“带下去洗干净。顺便做上一锅新汤。”第三人大叫“燕王饶命,我说!我说!”   “说什么说,我还没问你呢。带下去。”转瞬之间,已经审问过半,却是一个有用的问题都没问道。剩下的三人就算再傻也知道燕王的重点不在审问上。   陈笒看看第四个,“谁派你们来的?”第四个愣住了,刚以为任务无法完成,就遇到燕王这个这么正常的问题,“是,是二皇子。”   “二皇子?”陈笒挑眉,“真的是他?”那人猛点头,却不防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脖子下面的匕首,噗嘶一声,血液涌出,陈笒摇摇头“你说,你着什么急。”说完,在那人身上擦擦手,顺便卸下他一条腿“你看,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   “就剩下你们俩了,我那刑架上,还缺一个身子,一个头。”陈笒指指那个已经被拼凑的差不多的刑架,“你们说,这身子是连着头好看呢,还是和头分开好看?”   没等两人回答,陈笒自己就摇头“问你们你们也不懂,这样吧,咱们换个问题。”   “是不是太子叫你们来的?顺便嫁祸给老二?”陈笒用擦干净的匕首点点下巴,“我现在动不了二皇子,所以就算你们失败了也没关系,要是你们成功了,皇上更动不了二皇子,所以太子不光可以除掉我,还能抓一个所谓二皇子的把柄在。对不对?”   两个刺客此时已经崩溃了,但是死死的守着牙关不能彻底崩,要不然就被拉下去做汤了。陈笒敲敲脑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说的,对不对?”   顾云悰上前,将记录好的口供拿过来“自然。”两人见顾云悰过来,想起他刚才说那句自然的时候是什么情状,双股不住的颤抖,陈笒一个眼神瞪过去,两人干脆的选择晕倒,至少死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   将昏死的人摁上手印,陈笒点点头,跟郑管家吩咐“把礼物做好,明晚送到国公爷府上。”郑管家躬身应诺,周围的侍从默契的抬走刑架上的人和残肢,后面有人端着一桶桶热水过来清理地面。   而那个煮了人肉的锅子,自然也被带了下去。换上了一口新的,浓郁的香味渐渐盖住大厅内的血腥气。冷风灌入,桌子上的锅子依然在冒着热气。   “顾庄主胆识过人。”陈笒站在窗前,呼吸着冷冽的寒风,将胸中的杀意减弱,身上的味道也被渐渐冲散。顾云悰擦净双手,刚才他尽管没有动手,但是依旧觉得手上沾上了血气。“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休息?”陈笒看着忙碌的后厨烟气,“云悰,陪我出去喝酒如何?”   “好。”顾云悰愣了愣,这是燕王头一次在私下叫他名字。   而大厅内,陈轩看着已经昏厥的祖母,叫来两个侍女将她扶下去休息,自己则走到书房,今夜,他是不可能睡着了。       第60章 第 60 章   当夜,陈笒和顾云悰出府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见,足以证明管家大人的善后工作有多尽职。而深夜,自然不可能有还在经营的酒馆,至于陈笒要去哪,在京中首选的地方也就只有司空翔经常光顾的杏花坊了。   从库房潜入,顾云悰看着陈笒熟练的将还在尽职的看门狗打晕,然后掀开角门。看样子并不是第一次来。陈笒进入酒窖,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珠子放到一个酒坛里,玉珠内部显然是有些空心的,因为一直在酒坛中好久才沉入坛底。   抬头,见顾云悰从一边的酒柜中拿出一套酒具,正是配花酿最好的藤杯。拎起酒坛,轻身跃上房梁。“这边。”拿着酒杯,自然不好施展游龙,顾云悰脚尖轻点,一个旋身上了房梁。“看来王爷是这杏花坊的常客啊。”   晃晃酒坛,一阵玲珑的流水声传出,仿佛酒坛中有一汪不断喷涌的清泉。陈笒微微松了一口气,将顾云悰递过来的酒杯斟满“我入京不过两年,怎么也算不上常客。只是这杏花坊的酒窖,倒是每每有闲暇的时候必会过来。旁人都喜欢经年的陈酿,我却偏爱这刚出锅的新酒。因为它比陈酿便宜,哈哈。”   “便是新酒,配上你的药玉也堪比陈酿般浓醇。”顾云悰轻声“你这分明是化零为整,一点也不节省。”   陈笒将酒坛倒置,酒水如同清泉一般从细小的出口流出。直直的倒入手中的藤杯中,草木的清香混着花酿的淡雅,加上药玉在其中将味道稍稍沉淀包裹,一坛酒已经脱胎换骨。   “今天的泄恨,你可想好了后果?”陈笒一愣,他倒是没看出来顾云悰看出来了。摇摇头“这不是泄恨,泄恨毫无准备,而为了今天他们的行动,我已经等了三日了。”过了药玉的酒,醇香浓厚,说起来这药玉是道士们炼丹熬药的时候为了凝结丹丸,锁住药性才精制而成,用来凝练酒水,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从任明泽出现开始,你的计划就被打乱。”顾云悰看看陈笒眼白的红丝“你若是不压着恨,今天也不会让惠妃观刑。”陈笒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感悟,这又是他没想到的一点,只见顾云悰清冷的声音还在继续,陈笒明明听不见,却又字字听在心里“你又何苦折磨她?”   “这不是折磨,这是惩罚。”陈笒将酒坛再次举起,这次没有对着那青藤杯而是直直倒入嘴中。“那你又为何过来饮酒?”你若是不抱有希望,又怎会如此,惩罚的究竟是惠妃,还是你自己?顾云悰剩下的话并没有问出,对于燕王,他不会干预许多,就像燕王明知他中过毒却也并未询问一样。   “府中生气太重,且让冷风吹一夜。”陈笒擦擦嘴边的酒渍然后将酒坛扔回原位,空空的落地声,玉珠弹起,陈笒手指微动,复又停住。待玉珠再次落入坛中的时候伸臂跃下房梁,腾跃团身,手臂下点,将玉珠收回,顺势在角门处一点借力转折。   回到房梁,顾云悰扭头“鹞子翻身,王爷怎么也会这等江湖把戏?”陈笒脸色微红,竟是刚才的一番动作让酒气上涌。捏着手中的药玉“自然是窃玉偷香之用。”   顾云悰朗笑,倒是惊动了杏花坊的守卫。嘈杂声传来,陈笒双手一转,两个酒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至于那个酒壶,他看着不错,便用上一用。将一个金弹子放在入门处,陈笒和顾云悰飘身出门。   “倒是让我扰了王爷的兴致了。”顾云悰虽是如此说,眼角眉梢却没有一点展现。陈笒摇摇头“无妨,只是眼下确实回府不得。”先不说那边的布置,单说府中的气味也足够让他头疼的了。   “此时夜游,怕是违反京城宵禁啊。”此时已经接近三更,看似在杏花坊中没有带多长时间但是算起来也浅饮了数杯。陈笒沉吟片刻“不如去司空家,他家珍藏的好酒是京城闻名,只是司空老元帅护得紧,不好到手就是。”   陈笒今夜许是因为酒气上头的缘故,行事间放松了许多。顾云悰却是有些看透,今夜的事一过,无论背后之人是不是太子,燕王都得到了些许缓和的时间,且不说这时间在现在这个时候有多宝贵,但是初八过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他的缓和之机。   如果说在年前,陈笒,燕王一直处于劣势,那年后,就是给其他人那个渐渐合围的圈套撕开一个裂口的时候。   “那顾某今日就舍命陪王爷了。”陈笒见顾云悰态度,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跃起上了一边的房顶。此时陈笒身上穿的还是审讯的时候穿的黑袍,一身衣物夜行倒也适宜只要忽略这袍子本来是一件朝服的事实。   司空元帅府,陈笒伸手拦住后面的顾云悰,两人看着那个从府门悄悄出去的身影,竟是往燕王府的方向去了。   “司空翔这么晚不在府中,往你那里去做什么?”顾云悰并不知道沈青和司空翔的事,故有此问,而陈笒则是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是很合适。抿唇“他是去找沈侍卫了。”   “他和沈侍卫,感情倒好。”这年节的时候,谁人不是陪着……顾云悰思绪一顿,手指无意识的捻着袖口。手腕处突然传来的刺痛让他一惊,明明最近没有断药,为何还会发作?“司空出府,咱们要想找那酒窖的钥匙怕是不太好找了吧。”   “无妨,那酒窖的钥匙并不在司空身上。”陈笒挥手,“走。”   说着,翻身入府,司空家的酒窖并不隐蔽,却有一把铜将军把门,陈笒取下束发的簪子,头上束好的直发落下,配上他这一身黑色暗纹锦袍倒是平添了几分邪气。陈笒轻轻鼓捣了两下铜将军应声而开。   “且不要束起来了,这样散着也轻松一些。”顾云悰顺手拿过陈笒手中的金簪,把玩在手中,他没有说出的是,这样看着,你还有几分你那兄弟的样子。   陈笒将散落在两边的头发束紧,省的碍了视线,倒是更像江湖中的闲散客。“那次在琼露楼喝的奇酒固然劲力十足,却始终少了几分醇味,老元帅这里有前朝开国的时候没百年便兑入新酒反复陈酿而得的一坛国酿。味道甚是香醇,只是不能多饮,少说七百年的陈酒,劲头十足。”   “国酿,举国之力酿造,司空元帅必是珍惜非常,小心元帅知道。”顾云悰倒是听说过那国酿的风头,前朝的史书杂记记载,此酒本是百年前的农民将新收获的十数种粮食奉上百担精酿而成,献给前朝的第二皇帝,皇帝不舍得饮,便储存于宫中酒窖,立下规矩,每百年兑入新酒,也要由千担粮**酿而成。以取前朝衣食不缺,国泰民安之意。   初始的名字,乃是千粮谢,只可惜后代帝王嫌这个谢字又凋谢的意思,便改名为国酿。以至于到了最后,乃是前朝强征税粮以配置国酿,更让末年的前朝民不聊生。   “司空元帅一向忌讳前朝事务,那国酿更是前朝隋帝为了拉元帅下水特意赏赐的,隋帝曾说如今元帅也用了这千名百姓心血酿造的美酒,岂不是和你口中那些暴吏一样了吗?”陈笒在酒坛上方查看封口,一边和顾云悰讲着那司空家国酿的来源,“气的司空元帅当即便摔碎了御赐的酒杯,拂袖离去。不就,隋帝派人来,硬是将酒送到了元帅府上。元帅当时还有司空翔养在膝下,还有儿子在边关,这酒,不收也要收。”   将上面带着黄色封条的酒坛搬出来,陈笒吹掉上面的浮尘,“只是,元帅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酒并没有兑入新酒,是隋帝有意将旧朝的一切改头换面,故而那新酿的酒,在隋帝宫中储存,在起义军入宫的时候被打碎了。”   “你是说前朝隋帝本想要结束那腐朽?”顾云悰的问话让陈笒心中一冷,但面上没有显露“他是想改变不错,只是,用错了方法,也用错了时间。”将坛中酒倒入从杏花坊拿来的酒壶中,清澈的酒水却有些粘稠之感。   “若是隋帝早生个三四百年,在前朝初初显露溃势的时候出现,那就不是今朝日月了。”将酒壶中酒倒入口中,近千年的陈酿,其中浓厚岂是一般酒水可比。陈笒今日本就饮了将近一坛子凝练后的杏花酿,这一口下去,酒劲忽悠一下就冲上脑门。   一边顾云悰见他这般,将还剩余一些的酒壶拿在手中,“味道如何?”   “你且尝尝便知。”陈笒斜倚在酒坛上,眼角飞红,唇色如血,除此之外竟是半分变化都没有。顾云悰将酒壶举起,酒水从细小的壶嘴流出,倒入口中也不过半两的量,其中粘稠的酒水却好似灌了整缸酒之后的麻木,丝丝醇香通过呼吸进入内内腹,顾云悰两腮染上殷红,眼神更加黑亮。嘴角微勾,“名不虚传。”   “那是自然。”陈笒将酒坛重新封好,开始在酒窖中翻找,一般司空翔在偷酒之后都会在酒窖中服用一种醒酒的丸药,虽不至于立时清醒,却也能保证他们平安回府。   将隐藏在墙体中的一个白色瓷瓶拿出,里面的冰丸洁白如雪,却半分看不出其中的成分。陈笒到出两颗,将其中之一递给顾云悰,此时他们两人口中还充斥着那种酒水带来的麻意,谁也不愿意多言。服下药丸,口中一阵清爽,随即浑身上下仿佛过了冰水一般,将身上的酒意去了大半。   顾云悰见陈笒的动作,不疑有他,将手中药丸服下,却在下一刻浑身僵直四肢骨节剧痛,那种冷颤带来的错位感让他嘴角溢出低吟。   陈笒神色一紧,打开剩下的药丸查看,并无不妥,难道说其中唯一的一个有问题的被他吃了去?来不及细想,陈笒将药瓶揣在怀中,将地上的顾云悰扶起,看他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半点也不见刚才的红润。将人抱起,陈笒不顾是否会留下痕迹,从酒窖出来。   元帅府的侍卫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愣神,随即上前围堵,陈笒单手一晃,袖中绢带弹出,灌注了内力的绢带将围堵的侍卫掀翻在地。陈笒趁机从院墙跃出,几息之间就已经没了踪迹。   剩下侍卫面面相觑,然后迅速回禀。   司空胜的喊声不消片刻便传出,“去看看孙少爷还在不在!快去!”       第61章 第 61 章   燕王府,陈笒将顾云悰安置在床上,此时顾云悰的内息已经稍显平稳但是他浑身上下的痛楚显然没有消失。   “把鬼医叫来。”陈笒阴着脸下令,郑伯看看好像又毒发的顾庄主,不敢耽搁,转身出门。迎面撞上了正巧赶过来的凤梧,郑管家知道凤梧现在是王爷的怀疑对象,而他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凤梧,你回来的正好,王君喝醉了,正在休息,你去小厨房煮一碗醒酒汤去。”郑伯是管家,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要听他的,就算凤梧是顾云悰带过来的人也一样。凤梧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就被郑伯推到了沁园的小厨房。看着已经注意到这边的人,凤梧咬牙,走向小厨房,反正只要那药下下去,不管是什么都会起作用的。   屋内,陈笒看着四肢无意识抽搐的顾云悰,薄唇紧抿“沈青!”沈青并没有出现,徐三娘进门“王爷,有什么吩咐?”徐三娘并不知道凤梧的事,因为这件事他只让沈青插手,就连郑伯都只是知道而已。“去把沈青叫来,半柱香之内过不来我就杀了司空翔!”   徐三娘知道这事自己替代不得,转身迅速离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沈青出现在沁园的卧室,陈笒察觉到淡淡的酒气,心中一阵烦躁,将司空家的解酒丸药扔给他“让司空翔把配方写下来,然后,把你查到的消息都给我拿到这来。”   “是,王爷。”沈青没敢说为什么不拿到书房,那毕竟是关于顾庄主的身边人,要是让顾庄主知道,只怕以后王爷的计划会进展不顺啊。   沈青出门,钟悌一个纵跃下了房顶,“王爷,有何事吩咐?”陈笒指指床上的人,“去看看所中何毒。”   钟悌一愣,王爷府上竟然有人中毒,事关重大他迅速来到床边,见到顾云悰的容貌,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他把手指放在那人脉门上的时候手腕上突然传出一阵剧痛,眼见着已经黑了一圈。“你做什么?”   声音好熟悉,钟悌的第一反应,随后他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燕王君。顾云悰。随即,钟悌忍痛行礼“久闻顾庄主大名,属下是想给您诊治。”知道来人没有恶意,顾云悰将袖中一个红色药丸弹出,“你下去吧。”钟悌知道这是解药,放在鼻端轻嗅一口服下,药丸入口即化,顿时解了手腕上的痛楚。   “多谢顾庄主,但还是让属下给您看看吧。”听见这边的动静,陈笒几步走过来“当真不用?”言语间已经带上了几分怀疑,顾云悰想要做什么,他就这么确信他不会处置了他。   顾云悰摇头,“只是自幼体弱,在寒冬会有些不适。”陈笒嘴角冷笑“你真是拿我燕王府的人当傻子不成?既然他不用,你便回去吧。”最后一句却是对着钟悌说的,感觉到王爷语气中的愠怒,钟悌不敢多言,事实上他刚才接触到顾庄主脉息的时候已经有了怀疑,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好回禀。   “属下告退。”钟悌转身,陈笒看向顾云悰,眼神之间满是不敢相信和质疑,饶是顾云悰也没有看见那深处的一丝担心,只怕是陈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顾云悰已经上心到了这样的地步。“只是体弱?”陈笒希望顾云悰说实话,而不是用这种明眼人都看的出的谎言。   顾云悰点头,扛着体内的眩晕,“只是体弱。”说着,就要起身下床。陈笒冷哼一声“希望你好自为之。用陈七换来的信任,也不是用之不尽的。”顾云悰身形一滞,支着床帮的手背隐隐可见青筋。   “我想,王爷误会了。”他可以忍受燕王对他效忠原因上的怀疑,但是他不能眼看着燕王将陈七的一切付出变成一种效忠,他清楚,如果这件事任由发展的话,只怕陈七留在世上的济源庄终有一日也会因为天子一怒而重现今朝文渊庄的景象。   “误会?”陈笒轻笑,走到近前“若非是皇子之中只有我知道陈七的存在,也只有我对皇上心存不满,更只有我和淮南王有过过节,你堂堂文渊庄庄主,淮南王世子,当世奇才,又怎么会选我来帮你报仇。你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太多,换做任何一人也不会信你。但是你别忘了,若不是因为陈七死了,今时今日,我便将你们一起送到……”   眼前人抬头,陈笒后面的话忽然仿佛凝固住了一样,顾云悰哑声“你明知道他是你兄弟,是你的亲生兄长,你是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是那人的眼睛过于赤红,或许是那人因为隐忍而裂开血口的唇瓣过于绚丽,陈笒沉吟片刻,“将你们送到金陵,从此一世无忧。”   说完,不知如何言语的变成了顾云悰,正此时沈青拿着一些还没有拆封的信件进门,他知道王爷对顾庄主的事向来谨慎,所以消息传来之后他并没有拆开,只等着王爷查阅。还有那解酒丸药的配方,沈青想起自己回去时那人还在那个衣衫半褪的状态,见到那丸药立刻蹦起来竟是死活也不要碰,到自己说明目的才恢复正常。   “王爷,这。”沈青看着已经起身的顾云悰,刚才还是昏迷,现在要是王爷还在这处理的话,怕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吧。   陈笒看看沈青手里的两份东西,将药方放在桌上,然后将信封放到烛火上面,火苗陡然升起,屋内的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信封已经燃烧了一半,陈笒拿着信封的一角,火苗已经将他的指甲熏黑,直到烧到只剩下自己指尖捏着的一点的时候,陈笒才放手。手背上已经出现了高温燎烧后的红色,刚刚还很明亮的火光消失,三人眼中都有些闪烁。   将药方扫了一眼,陈笒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看见正要请示的凤梧,嘴角轻笑,嘱咐里面的人“你今晚且在此休息。”   凤梧闻见了屋内的烧纸的气味,心中有些不安,怯怯的行礼过后,端着醒酒汤进屋,看见桌上的纸,“公子,这是什么?”顾云悰轻轻摇头“那是王爷落下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公子怎么能冬夜饮酒呢,还是先将醒酒汤喝了吧。”听见顾云悰的回答,凤梧将手中的托盘放到纸上,貌似无心的扫了一眼,却是一些常见的温补药和几味降噪清火的。   屋外,陈笒看看欲言又止的沈青“你回去吧,本王去书房。”沈青躬身“王爷,小世子也在。”   “哈哈,想来是过了昨夜把他吓到了。”陈笒轻笑,负手离开。   书房内,陈轩正在抄写着老子的道德经,只是为了静心所以也没在意自己抄的是什么。陈笒走到近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匹夫为刍狗。”   “父王!”陈轩放下笔,起身行礼。陈笒伸手轻扶,“吓到了?”陈轩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心乱。有些狂躁,所以写字静心。”   陈笒点点头“不错,这才是我的儿子。”坐到书桌后,陈笒看着这小子抄写的几张纸“写了不少功夫了,心可静了?”   “嗯。”陈轩轻轻靠着父王,觉得自己一直惊跳的心脏终于真的和缓下来。“只是,儿子有一事不明。”   “怎么?”罕见这孩子竟然有自己想不通的时候,陈笒倒是觉得颇有兴趣。   “父王为何要让祖母观刑?祖母虽然久居深宫,但是毕竟是一介女流。”陈轩看着他父王有些不对的脸色急急说道“儿子觉得,祖母有的决定过于自以为是,要是以后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父王的大事,就会,就会,”   就了半天,陈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陈笒微微抿唇“既然这样,以后她在府中的一举一动,我都交给你来注意,如果有什么发现,我允许你先自己处理然后再回报。”陈笒知道这孩子一向有些主意,这般说话必是已经注意到了什么。而且,从上次蛊虫的事可以看得出,他在皇上那也留了准备。   “好!”拍拍小孩的脑袋,说起来,过了个年这孩子也十二了。除了脑袋聪明点,好像这一身的功夫还真是,有点拿不出手啊。陈笒想来想“从今天开始每天多增加一个时辰的练武。”   “父王,你昨日才免了儿子半个时辰的练习。”陈轩小脸有些苦相,他倒是不怕吃苦,只是这习武一路他总也没有个进展,就连师父都想替他隐瞒一二,只是陈笒也是个武学大家,自然知道儿子的水平,反正还小,慢慢来也就是了。   “只是一天而已。”陈笒看看陈轩的身骨,并无大碍,难道是在太子府中曾经用药过量的缘故?   “心静了就不要熬夜,早些去睡,明日卯时准时起来。”把陈轩轰走,陈笒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刚才陈轩抄写的道德经一页页翻看,却是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敲门声传来,陈笒抬头“进。”钟悌进门,“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陈笒回想最近似乎没有什么需要钟悌特别注意的事啊。“是,齐掌事的东西,属下已经带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给王爷送来?”   “先放在你那吧,等京中乱起来,再做安排也不迟。”陈笒现在不想看到这些,揉揉额头“静云过来了吗?”   “还有几日,静云还要跟着齐掌事学易容术,所以要到初春才能……”钟悌抬头,眼前多了一瓶药丸“把这个的药多配几丸。”陈笒将司空家的解酒药扔到钟悌面前,他知道,他今晚已经失常了。   “是。”钟悌在这个时候不敢多嘴,自从在北大营那次之后,他们在场的人都知道要是什么时候王爷再次变成陈七,就真的有可能变不回来了,而陈七,可护不住他们这一船人啊。   皇宫,太子掐算着时间,一阵苦笑,便是又失败了。回到他出府前的宫殿,皇后让她的贴身侍女过来伺候,结果却被晾在一边,太子对皇后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对她这么多年来对二弟的事只字不提,加上二弟手中的蛊虫对他实在是一大威胁。他不得不做。   清晨,郑国公府收到了一张拜帖,上面写明亥时一刻,携重宝来访。而署名,却是知名不具。   “这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提前一个星期请个假,我下周六有事祖母大人寿辰,那天不更新,谢谢亲支持~~还望原谅则个~~       第62章 第 62 章   当天晚上,一辆拉载着重物的马车从驿站里面出发,然后缓缓的向郑国公府驶去,此时的街道上除了准备收摊的小吃摊摊主,空无一人。这个马车的动静就显得额外引人瞩目。   “去告诉国公爷,有东西从驿站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给咱们府上的。”暗暗隐藏在巷子里的人低声交谈。当马车走近,经过他们的藏身之处的时候,那人发现这辆马车并没有人驾驭,更不用说车上有人看护着东西,竟然只有两匹马默默的拉着车往前走。   黑夜中马鼻喷出的白烟伴随着缓缓的踏步和车轮的滚动声,十分清晰。那人空咽了一口吐沫,决定等马车走远再跟上去。   亥时一刻,马车准时停在了国公府门前,郑国忠带着手下门客在正门处已经等待多时了。见马车并无人驾驶,郑国忠亲自走下台阶拉开车帘,车内确实有重物,车里面塞了两具厚重的楠木棺材。整个车厢满满当当的。   “这,国公爷,这人居心叵测,此物不可擅动!”门客上前,这大晚上的给主人家送两套棺木,这明显是在诅咒啊。   郑国忠抬手阻止门客继续,转过身到了车后,看见车轮在雪地上留的痕迹,并没有将地下的土层压出来,看来这也就仅仅是两副棺木而已。   “扎木浑,把这个马车给我拆了,小心里面的棺木。”扎木浑是一个突厥人,对汉邦的棺材并不忌讳,沉声应了一声,便上前,双手使力,将两边的车厢扒开。马车瞬间解体,却也没见两匹马受惊,倒也是奇事。   “把棺木打开。”郑国忠看看那两匹马,倒是有些好奇,难道那所谓的重宝是这两匹宝马吗?   棺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连个字条都没有。郑国忠哈哈大笑“不过是个鼠辈罢了,仗着自己会些江湖上的把戏,把大家弄得紧张不已,真是可笑。”门客呐呐,他们在讨论的时候一致同意这件事不简单,所以才让国公爷如此兴师动众,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等人胆气不足。   “把这两副棺木烧了吧,省的那人再用这个吓唬别人去。”郑国忠正待回身,就看见一只飞镖突兀的扎在了大门上,镖尾微微颤动,门上还扎着一个纸条。   扎木浑立刻向飞镖的出发点追去,门客拿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重礼已经交由夫人,先送上盒子两副,请国公爷查验。’   门客刚准备说话,就听见门里面的脚步声,大门猛地从后面拉开“国公爷,不好了,有人扔了两具,不,好多尸体在后院。”   郑国忠内心一惊,倒是他小看了这人。快步进门,管家拎着前摆在前面带路。   后院,一院子已经吓坏的老少甚至当今皇后的母亲,郑夫人都脸色煞白的呆坐在一边,听见脚步声,郑夫人也不说话,只用手指着墙上挂着的两具绑在刑架上的尸体。尽管做工精细但是明显看出的拼接痕迹告诉他们这个尸体不是由一个人组成的,而另一具,四肢躯干的肉被剔除的干干净净,唯独留了整套的内腑,从那发白的颜色和散发的淡淡卤香中,不难想象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了。而比起旁边那个更明显的拼接痕迹让府中人连自我安慰都不能。   从头颅上,郑国公认出了这两个是给太子的暗卫,但是很明显这两个头就是为了给他们辨认身份留的。“解下来。”郑国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大脑之中一片空白,行动都有些迟缓。   “老爷,”郑夫人倒是被这一声给叫醒了一样“那边的荷花缸里,也有。”郑国忠眼神一变,这人针对他的意思很明显,甚至手段高深莫测,自己的家什么时候能然人带着尸体来去自如了!   “带着你们主子回去,没事就不要出来了。”郑国忠一瞬间挺直了脊背,无论怎样,这个家还要靠他来撑。   亥时三刻,一个侍从匆匆敲开太子府的大门。门房看见名帖之后立刻放行,不消两刻的功夫,太子带着一个随从急匆匆的出门,门口马车已经在等待。   到了国公府门前,太子看看地上的马车碎片,还有两匹依旧没有动地方的拉车马,面色凝重。   “祖父。”太子上前“出了什么事?”   “你,派暗卫去做什么了?”郑国忠看着太子,眼光中第一次流露出失望。太子一惊,然后看见祖父扔出一张纸。“你好啊,你可真好,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你母后的性命吗!”   太子当即跪地,捡起那张纸细看,竟然是一份招供,他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因为那上面写的和他做的安排八九不离十。“祖父明察,这其中另有缘由,您不妨叫那人出来当面对质。”   郑国忠惨笑,“对质?你派去的几个人都让人大卸八块给烧熟了,你去和那些骨头架子对质吗!”   “怎么,会。”太子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或者回来。看看郑国公,太子脸色阴狠“陈笒绝对没有这样的手段。”以自己对陈笒的了解,他可能会留着这些人给自己一个反击,或者,这些人会被他反利用一下。这些年他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狠手。   “那你说是谁的?顾云悰?惠妃?还是那个和燕王府来往过近的司空翔?”郑国忠一个个的质问,太子想了想“祖父,或许,是淮南王。”   淮南王也是前朝的人,郑国公神色变化,要是淮南王的话,那他们家有蛊毒的事只怕瞒不过多长时间,淮南王,留不得。   燕王府,陈笒在院中听着外面的动静,夜间疾行而过的夜行者衣玦带风,倒是显出了几分平静下的慌乱。   “王爷,都弄好了。”郑伯回来禀报,当他们看着太子进到国公府,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现在,就看郑国公他们会怀疑上谁了,只要他们怀疑的是燕王府中的人,那主动权就会掌握在他们手上。   “嗯。”陈笒侧目“世子好些了吗?”郑管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已经好了,世子的解药,应该是在凤梧身上。”郑管家想要帮顾云悰解释一二,并不是因为顾云悰这个人,而是因为他看的出顾云悰在王爷计划,和心中的重要。   “谁问他了。本王是问轩儿。”陈笒嘴角下垂,显得不是很高兴。郑管家啊了一下,然后回复“世子也一切安好。”   “早些休息吧,过几日就要开印了。”开印了,那些躲了一个年的人,或者说,多熬了一个年的人,也要遭到报应了。陈笒转身,走到了沁园,自从昨日离开,自己还没有回来过。   卧室的灯还亮着,陈笒皱眉,推开门,果然看见顾云悰坐在桌前读书。“夜间寒冷,你不用回去了。就在本王这里休息。”   也不看顾云悰的反应,陈笒将一边的烛火吹熄,屋子里瞬间就暗下一半,行动尚可,但是看书是万万不能了。顾云悰愣愣的看着已经脱下外套在榻上休息的燕王,他这是什么意思?道歉?还是要监视自己?   见不到那人动作,陈笒面冲里面,轻声道“你体内的毒,应是惧寒。”整个王府,能够维持春日温度的地方也就只有沁园和惠妃所住的地方,便是让顾云悰在这里也无妨。   何况,若是今时今日陈笒还不知道自己的差错所在,也就不用争什么皇位了。   “是。”顾云悰也想到了,故而在翻阅古书,想要在书中寻得一二,只是现在,顾云悰轻笑,这燕王还真是和小孩一样,想来陈七和他相处的时候,也会有这样耍脾气的时候吧?   “明日岑老要过来,你可有什么不方便的,明早便提前收好。”顾云悰的声音响起,陈笒这才察觉原来自己已经在后院待了整整一天,未曾得知此事。“郑管家见此事并非急件,便交给我了,王爷莫怪。”   “无妨。”陈笒闭上眼“便是你分内的事。”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思,却莫名的睡得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章,剩下的字数明天补上~~       第63章 第 63 章   第二天清晨,卯时刚过,岑中兴就带着拜帖上门,陈笒听到郑管家通报的时候正在练剑,闻言收势,将乌鞘归到一边挂着的剑鞘里。一边正在扎马步的陈轩看看父王,再看看今天不知为何在这里喝茶的世子叔叔。陈笒抿唇,“去换身衣服过来,一会儿你帮着岑老整理书籍。”   陈轩飞快的点头,然后平复呼吸,跑到自己的小院去换衣服。顾云悰起身“王爷,可需我同去?”顾云悰的话提醒了陈笒,顾云悰和岑老还有一个赌约呢,随即点头“走吧。”   正厅,岑中兴看看明显是早便起了的两人一阵满意,本来他还担心按照以前上课讲书的时辰过来拜访会不会让这两个早已结束学业的人惊扰,现在看来,燕王着实是可惜了啊。   “先生到的好早,明德失礼,还望先生见谅。”陈笒见到文人,自然就会恢复那身文绉绉的气度,显得分外风流。而顾云悰则什么时候都是那种淡雅的气质,便是放在什么场合也是适用的。   “无妨,是老夫的习惯,王爷王君不必挂心。”岑中兴划清关系的态度不可谓不明显,陈笒也不恼,微笑“先生是要先查阅书籍,还是先用早膳?”现在这个时辰,老先生应该还没吃饭。陈笒说话的时候,顾云悰便猜到了岑中兴会如何回答,微微侧身,对跟在身后的郑管家低声吩咐“备一些茶食放在书房。”所谓茶食,不光有一般的小点,更是有一份润茶的茶梅,读书之时提神清脑是最好不过的了。而且,茶梅终究是梅子,即可解茶醉,也可开胃化食。   郑管家点头,悄然退走。果然,岑中兴选择先去书房。陈笒微笑带路,说是书房,却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个或者陈轩小院中的小书房,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应当算是书库。里面不光有各类文学典籍,最有的是陈笒早年间收上来的志怪杂谈,奇闻趣录,以及,隐藏其中的各地派系,风俗等资料。   “燕王君,这是老夫家中孤本的书单,你可看看,是否与你们府中的有什么重复。”岑中兴看看书库的书单,然后将自己袖中的一份书单掏出来。并不问询陈笒,因为岑中兴知道这个燕王不定会在这上面做什么手脚,他还想老老实实的著书,不想参与太多。   将书单浏览了一边,顾云悰点头“岑老果然收藏众多,这上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书是我们府上没有的,现下看来,我们能交换的书目也有三百本。”   “你这府中有这么多的书籍?”岑中兴眼中闪过亮光,明显多了一些趣味,他本想是要压压这燕王的态度,没想到这燕王果然不负三元盛名。   “我们府中藏书不多,却也足够和您交换。”陈笒说着,推开一面伪装成墙的书架,架子后面的古书琳琅,甚至连早年间泛着竹木清香的竹简都有少数。   “王爷,莫不是想在我老朽这份活计上,参与一二?”岑中兴捻捻胡子,却是让陈笒第一次发现原来这老先生不是彻底的迂腐,官场,宫中的门道,他还算得上清楚啊。   摇摇头“明德虽然曾经有心求教于您,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陈笒摊摊手“先生看我这两手鲜血,哪里还有读书人要的清澈。”   一句话让岑中兴哑然,陈笒拱手“先生慢慢挑选,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帮先生整理,还望到时先生不要责怪。”顾云悰明白了陈笒的意思,虽说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当即询问,只是跟着他退出书房。   “你想让轩儿跟着岑夫子?”陈笒和顾云悰走到了院外,才听见顾云悰的问话,脚步没停,点点头“轩儿跟着岑夫子,以后也算是有写底蕴,而且,他那脑袋,适合。”   适合什么,陈笒有些木然,其实他对儿子练武一直没什么进展还是有些挂怀,等有时间让鬼医看看吧。   郑管家走来,打断了两人之间未尽的话题。“王爷,郑国公去调查淮南王了。”   淮南王?!陈笒倒吸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是该说,这郑国公是准备抛弃他自己的孙子改为帮他了是吗?怎么好好的会怀疑到淮南王那边去?   “详细说说。”顾云悰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事和淮南王是八竿子打不着啊,除了,陈笒扭头看看顾云悰,很明显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蛊虫。   “老奴得知,今天早上的时候太子和郑国公乔装打扮一起去了一家客栈,而那客栈正是淮南王的产业。”郑管家不愧是老将,仅此一事,若说寻常也寻常,若说不寻常也着实让人怀疑的事,他却能从中找到疑点。“因为当时时间尚早,老奴在一边看着,不出一刻的功夫两人便从里面出来,转而去了一家药铺。”   陈笒第一次觉得摸不到头脑,这两人的行动确实可疑,却又想不出什么来由。   “淮南王被当今怀疑的事郑国公可是知道?”顾云悰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笒恍然大悟,如果郑国忠知道这其中的纠葛那他现在怀疑到淮南王就正常的很了。想通后陈笒轻笑,“只怕皇上对郑国公的忌惮已经不亚于对外来者的忌惮了。”要是皇上主动告知,才是信任的举动,但是此事除了参与进去的大司徒,季伟胜,还有宫中密探之外是谁也不知道的。此番举动要是让皇上看出来,估计会更觉郑国公一脉的可怕。   “他会不会将你拉下水?”若是郑国公将陈笒捎带上,那陈笒少不得要打上**的标签,到时候就算皇上动不了郑国公,也会拿陈笒下手。   一边的郑管家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两个主子的思路了,他们如果出手配合郑国公,难保不会被牵扯上啊,要是不配合,这件事后面没了他们的推动,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歪路上啊。陈笒看看郑管家罕见默然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比寻常的时候要真实了许多。   “想来不会,而且,有郑国公参与,也许咱们的动作会更隐秘甚至得到郑国公的配合也说不定。”陈笒浅笑,给顾云悰解释“太子一脉对我可是忌讳的紧。我和太子算的上是从在金陵的时候就已经互相看不惯,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清楚我的手段,我知晓他的动作,所以,要是将我打上他们一派的标志,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他们也难以估计。”   “他知晓你的手段?”顾云悰挑眉“若是知道你的手段,太子还不早就把你杀了怎会留你到今日。”郑管家闷笑,现在王爷有了庄主协助,他也可以歇歇了。   陈笒轻咳“轩儿过去了吗?”话是这么问,却总有中难以压制的笑意。郑管家点头“小世子已经进去了。”   “咱们,也该准备了。”陈笒看看顾云悰,要是郑国公真的怀疑上淮南王,有些事就可以提前准备上了。或者说,将之前的准备换个地方。顾云悰掸掸袖子“本君倒是第一次听说,男君也可以回门,倒是多谢王爷了。”   陈笒了然“你与他人自然不同。”此话,却是说的半真半假。   郑管家领命前去收拾,既然是回门,那开库准备就是必然的了。等郑管家走后,陈笒看看天色“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不知世子可知道淮南王的笔迹?”若是怀疑其他人,总能和皇上扯上关系,但是淮南王不同,淮南王和皇上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附属关系的。   “知道。”顾云悰脑中记忆回溯,说起来,陈七也是个模仿笔迹的高手啊。“不知王爷可会?”   陈笒摇头“我的字风格太甚,连参仿碑题都要差上三分。倒是一手造旧的本事,还拿的出手。”顾云悰微笑“那就请吧。”   两人回到书房,已经有侍从将准备好的火炉和空白的账册准备好,陈笒调配好浓茶,在一边准备着其他。顾云悰则是将一本莫须有的账本用明显的暗语写出来,这上面的事却不是莫须有的,只不过做这些事的不是淮南王,而是别人罢了。   细细的将每一页的边缘撒上磨细的纸屑和灰尘,造成一种放置时间太长而起毛的效果,这本账册就已经可以放到随从的马车上了。   “鬼斧神工。”顾云悰赞道,随即想到“你如何确定这个账簿不会被淮南王发现?咱们送回去的东西,他可没那么放心。”   陈笒挑眉“谁说这个是咱们带过去的,你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礼品中。”此话一出,顾云悰便知道是自己落了下风,是啊,这个东西他们根本不知道,也未曾见过,又怎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门外,已经准备好的三辆马车整装待发。陈笒和顾云悰换好正装出门,说起来,这京城中人都知道燕王母子已经被当今厌弃,至今都没有人上门拜访,倒是省了陈笒不少事。   燕王府的动静让两边的商户啧啧称奇,这燕王夫夫难不成是真的打算就这样过日子吗?竟然还记着大年初二回门之事。   书库内,岑中兴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悄悄整理的小孩,“你是何人?”       第64章 第 64 章   淮南王府,淮南王看看回门的两人,面色阴沉,“燕王爷,这是要让老夫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王爷言重了,小王怎么敢。”话说的恭敬,但是陈笒两人面对淮南王连脖子都没弯,神情间更是显得自如,身后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停顿的自觉走到了淮南王府的后院。   “你那马是怎么回事!”淮南王看着已经自觉往自家马厩里走的马匹,若是让有心人看见,怕是会赞一声老马识途吧。   陈笒轻笑“丘林氏的客卿吴用,有一套驯马的绝学,现在,我马厩里面的马,可以自动找到所有府邸的马房,不用带。王爷觉得如何?”   淮南王心中暗恨,嘴角微微上扬“如此就多谢燕王厚礼了。”陈笒挑眉,倒是没想到淮南王心这么宽,留下这几匹马到没什么打紧,要是让淮南王泄愤给杀了,可就可惜了。   “王爷喜欢就好。”陈笒和顾云悰此时还站在院中,淮南王不准备请他们入屋,他们也没有想要进去。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云悰,回府之后,也不和父王说两句?”淮南王转向一边,语气中倒是显出了几分亲切,顾云悰微微一笑,“人说近乡情怯,我虽然没有背井离乡,却终究是嫁出去的人,此时,心中忐忑,所以有口难开。”   单听这话,却是有几分怨怼的感觉,但是在淮南王和陈笒看来,顾云悰说这话说的还是有几分真诚的,至少,从表情上看来。陈笒算得上是了解顾云悰的,却也没看出他此时这番作态究竟是有何含义,只微笑不语,静观其变。   “我看,你是怨恨父王在你嫁出去之后,将世子之位给了你四弟罢了。”淮南王忽然面露苦相,对着陈笒拱手“燕王,我这个儿子早年并未在我膝下,如今嫁入你府,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燕王多担待。”   陈笒眨眼,什么时候,淮南王会选择将顾云悰派出在外了,还是说,他是想要把自己摘干净?“世子性情淡然,自然是贤良之人,本王自会好好待他,不劳王爷挂心。”   口称世子,淮南王不会以为陈笒是在为顾云悰争回原本属于他的世子之位,倒是更像在威胁现在这个世子。但是燕王后面的话却又让他不确定了,看看站在一起的两人,还有并没有跟来的凤梧,淮南王心中突然有些不确定。   但是想到顾云悰体内还有顾启渊的蛊虫,淮南王就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先不说那解蛊之术早已失传,就算顾云悰背叛,在关键时刻的会心一击也会让燕王方寸大乱。毕竟现在看来,燕王还是很看重这个顾云悰的。   言语之间,几人各自过招,但是却始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陈笒不知道淮南王就竟在计划着什么,顾云悰不知道,淮南王是否会跟着他们的安排行动,而淮南王,则是自始至终对于两人的突然造访感到不解,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一种名为阴谋的味道,在三人之间不断的循环。   “我淮南王的世子是现在的王妃所生,不知燕王口中的世子,可是现在的燕王君?”淮南王面带嘲讽的看向顾云悰,不论如何,自己这边是绝对不可能将顾云悰拉住,但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站到燕王的队伍里。不论那个陈七和顾云悰有什么瓜葛,毕竟也只是个死人,而死人,是最浅的,也是最深的。如果顾云悰知道燕王做的事,只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燕王。   “现在的世子,王爷不会以为,年后,你那个世子还会这么安安稳稳的吧?”陈笒轻笑,眼神如刀“依本王看,王爷不妨改立二子为世子,也算是名正言顺。”   “本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淮南王府的事,要燕王来插手了。”淮南王想着自己那个一直安分守己的侧妃,燕王若不是在诈他,就是在招安。不过他倒是和顾云悰支持的人不一样,看来顾云悰对燕王也还没有坦白。“本王还有事,就不留燕王和王君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却是将王府外的坐探回禀加请示的时间全部算计在内。陈笒本也没打算多留,但是有件事还是要办,“既然王爷还有事,那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临走前有一件事还要请王爷允准。”   态度突然变得良好的陈笒让淮南王一愣,“不知是何事?”   “我听闻淮南王从文渊庄移栽了不少树木回来,不知是否可以割爱?”陈笒既然决定,那便不会忽略任何可以将陈七从顾云悰心中替代的机会。   “那些树,移栽过来没有几株成活的,已经处理掉了,倒是可惜。”淮南王看看脸色微变的顾云悰,心中冷笑,他这个儿子,还真是个天生做男妻的料,便是不嫁燕王,他与那陈七也一样不清不楚。   “如此,就打扰了。”陈笒挥手,刚才护送那三辆马车的兵丁忽悠一下子上前,淮南王一惊,以为燕王要动手。谁知那些兵丁只是侧立两边,一副送驾的架势。   “告辞。”陈笒转身离去,顾云悰看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淮南王,浅浅微笑“既然父王要了那些马匹,这些照顾马匹的人,自然也要给父王留下了。”   燕王两人带着三辆马车和十数个兵丁过来但是出门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一辆马车加上一个马夫出来。两边的坐探默默记录,却是没想到这只是今天淮南王府热闹的开始。   从淮南王府出来,陈笒拍拍马夫,“放进去了?”马夫回头,赫然是司空翔。“我的手艺,王爷还不放心吗?”   “那就好。”回到车内,陈笒看看顾云悰,“且放心,那些树苗育种都是在济源庄所辖收集来的,有些,还是他向我讨要的,所以……”   “王爷不要挂心,那些东西,移栽到京城也无法存活。”顾云悰有些黯然,就是他,来到京城,也有了性命之忧。   “庄主看开就好。”陈笒心中知晓,他要是看见那些树苗才会有感触,要是看不到,只怕会一直记在心里。   “王爷不相信?”顾云悰轻笑“王爷有所不知,那些树苗,就算还在文渊庄的时候我也很少去看的,而且,现在文渊庄没了,他也没了,我又何苦睹物思人。”如果陈笒不是陈七,他必不会知道顾云悰此番话的真假,但是现在,陈笒的确不是陈七。   之前并没有提前说,便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太过突兀,尽管不会影响到整体的进展,但是会很容易影响顾云悰的心态。而且,看顾云悰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在开脱。   开脱什么?陈笒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顾云悰信他吗?不能说不信,但是说信,却又不尽然。陈笒心中下定,他想要的,还没有失去的机会。   当天下午,淮南王府迎来了第二批不请自来的客人,而且这批客人明显不想让淮南王知晓。只是王府外的人,一个个心知肚明。   燕王府书房,陈笒揉着太阳穴,事发突然,尽管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是他不确定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尽管他们的对手已经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合适的地方,但是事情突然的不确定性让他对事件的把握多了一丝怀疑。   “可以进吗?”顾云悰的声音传来,陈笒抬头“进。”顾云悰不会做了什么吧?但愿如此。   “听说王爷已经在书房待了三个时辰,无声无息?”陈笒看看罕见的带着点得意的顾云悰,自从陈七被调查开始,顾云悰就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怎么会无声无息,管家说笑了。”陈笒直起身,“坐,有什么事?”   顾云悰将手中的消息递给陈笒“刚刚建起的情报点,这是第一批情报。”陈笒心中庆幸顾云悰是站在他这边的,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基本上一起行动却没见到什么时候顾云悰做了这些。打开消息,却是淮南王被召,连夜入宫的信息。   “动作到快。”不知是说的淮南王,还是说的郑国公。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们没有被怀疑到。或者说,就算有怀疑,也被忽略了。   “你需要多少人手?”陈笒挑眉。顾云悰这个天赋,或者说他的本职工作,可不能让他荒废了。   “我不需要人手。”顾云悰抿唇,“你帮我养三百只鸽子足矣。”   陈笒豁了一下“我的大庄主,你以为我这是你们那长桓山吗,燕王府里有一个情报头子,再加上三百只鸽子,这不是昭告天下说我要造反吗?”   “你准备吗?”顾云悰挑眉,陈笒明白,他不是再问是不是准备造反,是问他要不要准备这些鸽子。点点头“钟冥楼就有训练好的,到时候让他们带过来也就是了。”只是不知道这些鸽子日后到底能活下来多少。   “其实,信鸽可以混在训练的鸽群中,每天几百只鸽子飞走,飞回,便是再聪明的坐探,也数不清。”顾云悰晃晃脖子事实上他为了等这个消息也等了几个时辰。   “便听你的。”陈笒同样送了一口气。   皇宫,陈煜看看下面跪着的淮南王“当真无解?”事实上陈煜召淮南王进宫,和郑国公要向他进言的时候只差了分毫。郑国公进言,提醒了陈煜,淮南王也是前朝的皇室,尽管是旁出庶支。   “无解。”淮南王此刻在想今日早些时候的来客,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燕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除非下蛊之人解开,或者,找人将蛊虫引出。只是这引出的蛊虫,在寄体死亡前,不会被引出第二次。”   “如何引出?”陈煜声音平淡,却在说着一个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第65章 第 65 章   淮南王一惊,他是绝对不相信陈煜会选择用自己的性命相押的但是他这话问的,却有些莫名的意味“要引出也简单,取心口血放在皇后手腕处,割开一个口子,等手臂上出现鼓包的时候将自己的手腕割破接收蛊虫即可,但是因为引蛊用的是心头血,所以蛊虫到了引蛊人体内之后会直接游移到心脏处,除非剖开,否则再也引不出来。”   “那引蛊人最多活多少时日?”蛊虫入心,想也知道不会有解决之法,陈煜面色沉静,眼神中却是在闪烁着算计。   “就是再弱的蛊虫,也最多撑不过三个月。”淮南王对前朝皇室虽然算不上忠诚,但是对于他们的手段也是十分了解的,毕竟他也是正经打算造反的人。   “嗯。”陈煜并不在细问,转身拿起一本账簿。“有人在你家中,发现了这个。”将账簿扔下,淮南王更是觉得丈二摸不到头脑,“这是复抄本,原册还在那人手中,你且看看,这些官员往来,是否属实。”   虽然语气中透露着不信,但是淮南王知道这交账册的人,定是陈煜不得不信的人。而这件事的后面,少不得,有他那个好儿婿的手笔。   翻看着账册,淮南王越来越心惊,“皇上,可愿信臣一言?”上面的事,在谁眼中都不是秘密,甚至有的本就是大家默认的共识只等着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罪,如果这本账册落实,那他必然会遭到朝堂上所有人的攻击,甚至连他自己的人也不例外。   “你且说。”陈煜嘴角浮现冷笑,这一次,他或许能将淮南王抓到自己手里。淮南王沉吟片刻,其实这句话根本就不用问,若是皇上准备将这件事落实,那他此刻根本就不会看到这个账本。索性,直接讨要个结果吧。“皇上既然不信臣,那臣无话可说。悉听皇上发落。”   “淮南王倒是痛快,朕也相信你是一个识时务的。此番事出,不难看出是有人在针对你可是?”陈煜脸色大变,嘴角上扬,但是在殿下的淮南王却是看不见。   “皇上明鉴。”淮南王拱手行礼,便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皇上的目的,与他求得解蛊之法是小,让他效忠才是真。   “既然有人冤枉你,你可愿亲自去查实?”陈煜话音刚落,淮南王就想起今日早间,燕王有意点明的那个世子,自己竟是不知何时落到了他们的交锋之中,竟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来保命不成!这样算来,陈煜,燕王,还有背后隐藏的那个很有可能是郑国公的举报者,呵呵,他淮南王能够忍到今日,也不是白给的。   “回禀皇上,这其中牵连到了不少年前经过举报的南方官吏,老臣年迈,实在不宜远行,不若叫老臣的世子前往,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淮南王一躬到底,并不看上面皇上的脸色。陈煜面色阴沉,这老家伙还真是狡猾。他那新世子是皇后家的人,此番又多是郑国公家的党羽,让那个世子前去,便是如何也不会真正查明什么,他还能在京中驻守,不光保住了自己的势力,还不得罪郑国公家的人。   “世子年幼,恐怕难当此大任。不如便让他随同你去便是。”陈煜是铁了心要支走淮南王,淮南王慢步上前“皇上已经明旨,但是老臣实在是不堪车马劳顿,若是在路上生了什么意外,一病不起,就连个送终的人都凑不齐全啊。”   此言已经表明,若是让淮南王离京,只怕就会山高路远了。陈煜握拳,就见淮南王又拱手施礼“皇上若是实在不放心,老臣便斗胆举荐一人。此人若可随同世子前行,必能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你要举荐何人?”   “也不是外人,燕王陈笒。”淮南王嘴角勾起微笑,却是将陈笒也拉下水,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好让他一个人去做,何况有燕王跟着,不说这一路他的儿子安全了许多,就说那郑国公,只怕也会忌惮三分。   淮南王刻意将这里面平静的淤泥搅拌起来,让本来还算清晰的思路再次浑浊。“皇上,老臣举荐燕王并非是因为老臣和云悰的父子关系,乃是此间事发的时候,燕王正在南方,对于那里的事情想必也比较熟悉,而且,前任的江南都护是燕王的师兄,正所谓同门之间,行事自然便利许多。”   “你当真这样想?”这里面竟然还有明德的事,陈煜手指点着桌面,是淮南王有意报复,还是这件事就是他们串通好的?   “不怕皇上笑话,老臣的长子云悰才刚回到府中便嫁与燕王,老臣心中本是不忿,但是今晨早间,燕王带着云悰回门拜年,老臣看云悰气色尚佳和燕王琴瑟和鸣倒是相处的十分愉快。老臣也算是有所安慰。”淮南王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让陈煜觉得他此话半真半假,却也透露出了一件事,那就是南方的事,和燕王绝对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便允你所奏。”陈煜挥手,示意淮南王可以告退了。   “老臣代燕王,叩谢圣恩。”却是因此,磕了进殿之后的第二个头。   淮南王走后,陈煜招来大内影卫“去查查,勤王受伤前,都有什么人有异常举动。”   燕王府,陈笒等着宫门前的人来通报,却是先等来了郑管家“王爷,王君,有人去调查勤王受伤的事了。”   “谁?”陈笒抬眼,然后看看一边和他一起等着的顾云悰,勤王,他一直不显山露水,与世无争,就算是受伤也没能将他那个皈依佛堂的母妃给请出来,这时候会有人去查他的事?“二皇子。”   “勤王受伤是在衡州,你遇刺是在涿州,若是将那些刺客引过去,时间上会比勤王遇刺晚。想来是和你没什么关系。”顾云悰迅速回忆,从时间上确实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是这件事毕竟和陈笒的母妃有关,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的。   “我担心的是,他去衡州,定会路过涿州,而当晚忠信候的人去了涿州这是公开的秘密。”陈笒揉揉太阳穴“若是他将明瑞牵扯上,可就乱了。”   “相信忠信候做事也不是那么不稳妥。”顾云悰始终对不算是太靠谱但是大智若愚的忠信候保持着期待,可是熟知这位老爷子脾气的陈笒却是知道,对于忠信候看不上的人,就算是翻出再大的浪花也不会让他动一根手指头。   “去把任明泽的资料和皇后中蛊的事告诉老忠信候,我相信他不会让自己的孙子,重孙冒这个风险的。”陈笒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示意郑管家先行离开。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人进来,对着陈笒行礼“王爷,淮南王出宫后,在马车上吩咐人去查勤王受伤一事。”说完,黑衣人放上一个信封,上面是记录的淮南王和随从说话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仅有几句,却说了关于燕王和这件事的联系一定要细细追查。   顾云悰嘴角微翘,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对这个勤王的事上起心来。转念,顾云悰看看陈笒“怕是王爷被淮南王算计了。”淮南王查陈松受伤一是,更是要知道这背后到底有没有燕王的手笔,但凡能和燕王扯上一点关系,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出手,就会有人替他继续查下去。而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当今。   “这事,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上。”陈笒已经想到能把他拉下水的是何事,可以说从那本账簿诞生的一刻起,他们就在等着淮南王的反应,好让计划顺利进行。但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有可能会恢复到最初的安排上。将信封递给顾云悰,陈笒点头示意那人离去,若不是有这些从金陵跟过来的奇人,只怕他在京城就要扶墙探路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还是静观其变吧。”看完信上的内容,顾云悰觉得事情似乎会很好玩。尤其是,这里面不光有计划内的联系,还有巧合,比如那个突然行动的二皇子、还有当今,想来要是淮南王和当今说了什么有关燕王的事,大内的密探也会很快动手了。   “子时已过,郑国公在宫中待了两个时辰,淮南王待了一个半时辰,这件事留给咱们的调查时间也只剩下四天了。”陈笒微笑“说起来这件事才算是因果报应。”   话说一半,顾云悰已经明白陈笒的意思,何为因果,若不是陈笒一开始算计这南方,也就不会离开京城,更不会让惠妃做了事去,此乃一,而这二,便是报应之说,陈笒和惠妃不睦,陈笒不孝,惠妃不慈,可应天理。   “人定胜天。”顾云悰淡淡道“子时已过,明日还要进宫给宫妃请安,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无妨,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回去歇着吧。”陈笒略带温和一笑“淮南王的事我总也不放心,便是亲自去看看。”   “王爷一切小心。”顾云悰愣了一下,燕王什么时候会和他说这些了。陈笒轻笑出声“你是我的谋士,我说过以后有事定不瞒你。”       第66章 第 66 章   淮南王府,陈笒趴在屋顶上,其实这件事本用不到他亲自来做,但是他要躲开夜间顾云悰的可疑,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不知道。   果然,淮南王回府之后便直接去了淮南王妃的房间,不出片刻,里面就有茶杯碎裂的声音传来,随即陈笒就听见了淮南王妃的哭声,嘴角冷笑,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淮南王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女子,今天一天的莫名其妙和窝住的火气上扬,一巴掌把淮南王妃扇倒在地。“本王有今天,都是你那母家害的。你还在这给我哭,要是不让俅儿去,那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本王为了保住皇后家,才出此下策!你这妇人不但不理解,反而怪罪本王,是谁给你的胆子?嗯?”   陈笒在房顶上轻叹,淮南王,果然是好心计,不到最后一刻,任谁也不会知道他在这副软弱的外表下包藏着那样的祸心。不过这样也好,权当淮南王给郑国公做了个没脸,到时候南方的事发就可以将两边彻底分化,再者说,皇后那边,还是要备着点的。   “可是王爷为何要建议那燕王去?”淮南王妃怯怯的询问,毕竟那燕王还有个顾云悰,要是让顾云悰抢了自己俅儿的功,不光是皇后那里,自己这边也难以交代。淮南王冷笑,他自然是希望燕王能够给郑国公一家一个好看,而且他也能借此在两边之间保存下来。但是这件事就不用和这个蠢妇人说了。   “燕王好歹也是个王爷,而且他今天早上还带着礼品过来拜访,显然是等着年后的时候让本王和皇上说说,能捞着个实事做做,而这次就是他像皇后效忠的好机会。”淮南王看着还没明白过来的王妃,一阵气结。“本王看燕王是个人才,皇上也曾经想把燕王留成重臣,看皇上在年节前的样子,对燕王也没什么意见。想着借这个机会撮合一下,让那个燕王归到太子的手下。”   “可是……”   “这有什么可是的!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淮南王表现的好像已经气急了一样,但是终究没有什么动作,摔门离开了。出了门,陈笒发现淮南王气息猛地一变,直到此时才是真正的淮南王。   “燕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话间竟然真的带着几分期待。   陈笒轻笑,身子贴着屋顶和墙面滑动下去,跟着淮南王进了书房。在书房里,淮南王和手下的安排一字不落的听在了他耳朵里。   直到三更,随着关门声,陈笒从窗户出去,然后在淮南王府的后巷掸掸了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本王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淡淡的声音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燕王府的后院,陈笒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动的赤霜,“你倒是灵敏。”   赤霜摇晃着尾巴,脑袋往沁园的方向摇,陈笒微微皱眉,沁园能进去的只有顾云悰和那个凤梧,是谁有做了什么。还是顾云悰出了什么事?   脚下不停,陈笒已经走到了沁园门口,赤霜并不被允许进入,所以只在门口等着。一进院门,陈笒便知道了赤霜惊动的原因,尽管他人看不出来,但是院子还是有被闯入的痕迹。   卧房的灯虽然没开,但是陈笒知道顾云悰还醒着。“出了什么事?”   “有人进来,没收住手。”顾云悰声音有些抖动,陈笒知道以顾云悰的心性是不会因为一个闯入者而失态。手指轻捻点燃烛火,陈笒看见了顾云悰胸前还没有处理干净的伤口。   眉头拧紧,从床下拿出自己的药箱,“躺下。”   “无碍。”顾云悰伸手拦住陈笒“叫凤梧给我处理就好。”陈笒眼神冰冷,看的顾云悰有些气弱。“躺下。”   将人摁倒,撕开被划坏的外衣,靠近颈侧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从肩膀处到锁骨,只要在往上移一点,就要了他的命。陈笒拿出清创的药酒,用白布沾着擦拭伤口周围,另一边,调配好的药粉已经洒在了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将绷带缠好,打结的时候陈笒手指顿了顿,用了个一般郎中会用到的结。直到这时,陈笒才看见顾云悰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寒意带起的一阵阵颤抖,还有那手下的触感。   “进来的是什么人?”坐在一边,陈笒看着地上那滩被自己踩坏的血迹,里面似乎还有点没化干净的骨渣。   “大内的人,但应该不是皇上派过来的。”顾云悰从一边的褥子底下拿出一块腰牌和被毁了一半的钢刀,陈笒嘴角扬起“你这是用了什么毒?”   “保命的毒。”将腰牌扔过去,顾云悰唇色发白,显然是牵动了伤口。   腰牌上写着密龙的字样,确实是大内的令牌。能动用大内的,除了皇上还有谁?“如何确定不是皇上派来的?”   “如果是皇上的人,不会是来杀我的。”顾云悰摸摸脖子上的绷带,“那人是确认了身份才下的手。”   陈笒第一反应是顾云悰早就发现了闯入者,竟然等他开始动作之后才下手!但是口中出来的,却是另一番“也就是说,来人并不清楚你的实力?”   “没错,但凡对我有些了解的,都不会选择用这么直接的刺杀方式。”顾云悰抿唇“若是在京中,只怕人选很少。排除了淮南王,皇上,有可能的就是郑国公。但是,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   “你是想说惠妃。”陈笒看见一边空空的茶壶,还有顾云悰不稳的气息,便知道他今夜并没有看见凤梧。   “但是惠妃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使动大内的人,所以,还是郑国公最有可能。”顾云悰半靠在床上,肩上披着衣服,脸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惨白。   “郑国公为何要杀了你。”陈笒皱眉,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原因。   “因为我是淮南王的儿子,而且,郑国公对你忌讳颇深,要是淮南王借着你的势力存活,对他也不利。”顾云悰嘴角淡淡勾起,“若是有一天,有人因为我是顾启渊的儿子而过来杀我,才是最大的不幸。”   “不会。”陈笒脱口否认,“顾启渊到现在也不知所踪。”剩下的话,还在腹中徘徊。却不便说出。“不过你都是和我想的一样,既然这样,年后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南方的好。”   顾云悰有些不解,燕王寻一个谋士,不就是为了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替他监控京中的情况吗。陈笒看着顾云悰有些疑惑的眼神,嘴角上扬“我总不能为了一个还能控制的形势,把好不容易的来的军师给毁了。再者说,京中有人动不得,不比金陵。”   动不得,指的谁动不得自不必说,顾云悰也是苦笑,在京中,动不得的人太多,但是在金陵,那些表面上动不得的人其实都动得。   “轩儿要不要跟着去?”   “轩儿要去的话,不如全府出动,把惠妃和郑管家也带上好了。”陈笒摇头“今天下午岑老夫子走的时候,已经答应,轩儿和他一起,也是教导,也是做个书童。”   “堂堂燕王世子,竟然要做个书童,是不是太委屈了?”顾云悰话是这么说,但是也是真的为陈轩高兴,岑中兴的才学,可以说比起孔圣先师也只是逊色稍许,不仅是因为他的学问,更是因为他的头脑。古今相士,非苏张之人可比。   “委屈?”陈笒指指自己“他父王我却是连当书童的机会都没有呢。”   “哈哈,”顾云悰轻笑,此时天际已经泛白,陈笒看看窗外,“我给你把凤梧找来。”   一句话,顾云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谢谢。”   陈笒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出的院门,看看一边跪着的郑管家,陈笒走过去。“凤梧呢?”   “惠妃娘娘叫他去整理书,然后就没有出来。”郑管家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够,有人潜入不说还重伤了燕王君。   “哦,那现在出来了吗?”陈笒语气轻慢,但是郑管家能察觉到其中的寒意。   “尚未,”   “昨晚进来的人,查到了没有?”挥手让郑管家起来,现在,还是先去找惠妃要人为先。郑管家起身“是从宫里出来的,昨夜二更左右潜入府中。府内的人并没有发现。”   “来人武功高强,却也怪不得你们可是?”陈笒脚步不慢,但是郑管家也能轻身跟上,可见武功底子也不错。“王爷恕罪。”   “罪,你罪在何处?”陈笒突兀回身,郑管家在他面前五步外停下。“你罪在因为我怀疑凤梧,所以就在背后暗中促成,不仅阻止了凤梧的计划更能看见顾云悰是不是参与其中。你还知道我调查文渊庄,所以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郑管家再次跪地,陈笒轻笑“郑伯,你自幼跟着我,对我自是忠心,你知道你罪在什么地方吗?”   “你罪在想要越俎代庖,你想错了我,也想错了这些事之间的联系。”陈笒拉起郑管家“这次的事,你难逃责任,但是此时我并不罚你,年后我要出门,你在京中,看紧惠妃,不许她和任何人接触,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她的院子有任何一个人进去。”   惠妃的院子,陈笒看着守门的婢女“胆子很大啊,连王君的书童也敢扣留?”婢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王爷饶命!”   “饶命?”陈笒嘴角轻扬“饶命自然简单。”身后的郑管家挥手,自然有侍从将两个婢女带下去。   “王爷,”院中,马姑姑跪在院内,见到陈笒过来立刻行礼然后膝行几步叩首“王爷,娘娘这几年过的很苦,王爷千万莫要在刺激她了。”   “马姑姑,你莫要忘了你的主子是谁!”陈笒挥袖将马姑姑打倒,径直跨入大厅,厅内,凤梧正在正中跪着,宫中跟来的两个婢女正在一边手拿荆条伺候着。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府中连婢女也可以用私刑了。”陈笒看看回身的凤梧,“你家主子找你。”   凤梧低低磕了个头,转身迅速离开。跪了一夜,凤梧的行动有些迟缓。   惠妃听见动静,从内室出来,看着陈笒。陈笒挑眉“不知母妃可知道,作夜,皇上,郑国公,淮南王,都派人去查勤王出事的原因,而你儿子的府上,进了一个带着大内侍卫令牌的人,要杀死燕王君。”   惠妃倒退两步,勤王,是她的主意,陈笒抿唇“以后,您莫要再惹事了。”说完,一掌将惠妃腰间出府的令牌击碎,而惠妃的衣服并没有半点损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明天请假。。       第67章 第 67 章   初七,陈煜看着封印的盒子,周成吉已经将明天需要颁布的旨意一张张排好,而一边委派陈笒和杨明俅的圣旨摆在另一张桌子上。   “皇上,这张圣旨可要发出去?”周成吉将那份圣旨卷起来,放在臂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能知道。至于燕王君的举荐,他选择了隐瞒。原因不外乎这件事要是说出来不仅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反而会影响皇上对他的信任。   “放那吧,明天,就不要明着发了。”陈煜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经过这几天,他又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明德,这孩子真的想要他这个位置啊,还是说,他单纯的想把太子拉下去?   “是,皇上。”将圣旨重新打开,上面明黄色的绢布上书写着一笔一划的楷体,却透露出一丝丝扭曲的意思。   “皇上,太医院来人说,勤王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周成吉小心的禀报,这大年下的,勤王府里和当年的燕王府一样,太医进进出出,药香环绕。   “勤王妃呢?”陈煜想起来就冒火,本以为是太子的人下错了手,却是没想到促成这事的竟然是平常不显山露水的勤王妃,而她背后,还有那个惠妃。要不是这两年明德和惠妃关系一直冷若寒冰,他真的会以为明德和勤王妃有什么纠葛。   “勤王妃,已经认罪,她说是手下人下重了手。”周成吉细细叙述,勤王车马劳顿,加上身体本就比一般人要弱上不少,乍然受刺,受了惊吓,加上伤势处理不当,导致延误,才会拖成重伤。   “衡州那里的郎中,都调查过了吗?”陈煜不愧是皇上,也瞬间就想到了关键。周成吉结舌,他查出,这其中真的有猫腻,但和皇上怀疑的人没有关系。是太子提前准备的,但是这事已经被皇上扣在了燕王的头上,此时再牵扯出太子实在是不合适。   “查过了,并无可疑,只是因为去求助的侍卫都带着兵刃,还有些带着伤,那些郎中怎么也不是普通百姓,看了难免害怕。”   “真是愚不可及。”陈煜看看天色“歇了吧。”   “是,”周成吉躬身,此时的皇上已经无须他多言。伺候着陈煜躺下,周成吉静静地在床边侍立,明天晨起,祭祖开印,一点都不能出问题。   燕王府,陈笒也在等着天明,顾云悰整理着手上的材料,“从初二晚上,到今天晚上,整整五天,你觉得,他们能查到多少?”   “所有。”陈笒苦笑,“我实在是想不到,母妃一个动作,不仅让我达不到目的,反而帮着皇上把我查了个清楚。”   “比起损失来,你得到的确实不足以补偿。”顾云悰知道,陈笒损失的,是在皇上面前的隐蔽,还有,以后行动的安全。所以这次,他们必须要争取获得更大的利益让以后的事情有个稳定的基础。“你有没有想过,和惠妃谈谈?”   “谈谈?”陈笒回头“谈谈就是给了她希望。你知道母妃是如何对皇上死心的吗?”看顾云悰毫无反应,就知道他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嘴角微勾“就是皇上根本就不搭理她了,她才想起来我这个儿子,直到我中了三元还被遣返回金陵做候补,她才死心。”   “还是让惠妃自己待着吧。”顾云悰嘴角挂着一抹轻笑,随即变成大笑。陈笒看着他,嘴角微抿。   敲门声传来,顾云悰止住笑意,“是凤梧。”陈笒点头,“进来。”   凤梧进门,“王爷,王君,我想在王府内照顾鸽子。”顾云悰眉头微皱,照顾鸽子?陈笒看看凤梧,再看看明显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顾云悰,微笑,淮南王的那批鸽子,似乎还没有登记在册吧?不如明日去领旨的时候,顺便将这件事告诉京兆尹。   “想来凤梧是怀念你们文渊庄的时候了。”陈笒微笑“你既然有心,那便准了。”顾云悰扭头,此事欠妥啊。却看见陈笒轻笑“去南方本就路途劳顿凤梧身上的功夫又不行,出个什么岔子,岂不是多耽搁了行程。”   话中有话,但是顾云悰不想让凤梧脱离自己视线,“我自幼用惯了凤梧,要是旅途日长,少了他总觉得不大方便。”   “王府里的书童比凤梧伶俐的也不少,到时候再分给你一个就是了。”陈笒看看还跪在地上的凤梧“府中的鸽子明日才会到,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问了郑伯,是他告诉我的。”凤梧低声,似乎并不敢看顾云悰。陈笒点头“既如此,你就好生驯养便是。”   “多谢王爷,王君。”说完,凤梧起身出门。见顾云悰看着他,陈笒轻笑“你不是挺看重他的吗,这次出门一路上危险少不了,咱们几个还好全身而退,带着这么个小童,总也是麻烦不是。”   顾云悰抿唇,陈笒又道“你若是担心你的身子,且让凤梧教教随行的奴才们如何调理也就是了。”指指门外“想来,凤梧也不是这么不周全的人。”   一句话点醒了顾云悰,还没到关键时候,自己身上的蛊毒在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是不会被引发的,也就是说,凤梧,必然有其他安排。   “嗯。我会让他和府中人好好学学规矩的。”尽管有些答非所问,但是陈笒已经得到了对凤梧监控和处置的权利。   “天快亮了,府中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和郑伯商量吧,我去一趟明瑞那。估计着,等咱们回来,明瑞的孩子也就出来了。”陈笒吸了一口清晨的冷气,冰凉沁骨,带着丝丝刺痛和寒洌。京城,终究是自己的祸源,却也是自己的福祉。   “好。要不要跟纯妃娘娘嘱咐一下?”嘱咐一下,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用告诉惠妃了。   “纯姨知道。”陈笒轻叹,转身出门。郑管家侧立在旁,“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听王君的就好。”   出的府门,诚王府距离燕王府确实不算近,趁着黎明前最暗的时候,陈笒纵身跃上屋顶。从上面走,会快上很多。   这段时间,明瑞他们也没有放松下来,甚至老忠信候还在初四的时候被皇上再三确认,才算是摆脱了嫌疑。   “这大早起的,你不在家里等着圣旨,来我这干啥?”听见动静,陈诚从书房出来。陈笒看看陈诚院子里没有一点露水的样子,轻笑“有些事还没处理完,想借你家的地方用用。”   “你家的书房呢?”陈诚说着,将自己的书房门打开,然后看着陈笒吹响一根短笛,忽然想起了什么“陈七的那支笛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埋到金陵的墓里?”   “就在你这放着吧。”短笛声音急促,只能让有心人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鸡得了喉疾。陈笒听见回复,将短笛收回,“诚王妃怎么样?”   “晨吐恶心,这不是半夜把我踹出来了,说是我打呼噜。”陈诚神色轻松,但是陈笒依旧能看的出院子里被摧毁过的痕迹。“要不要我给她开个方子?”   “那正好,也算是你给你小侄子的第一个礼物。”最终,还是暴露了他也一直在关注此事的事实。陈笒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大致归期。陈诚眉头紧皱,但是始终没有说什么。   齐思明等人从房上下来,见到陈诚,拱手行礼,“诚王。”陈诚点点头“你们先忙。”   诚王府的管家听见动静,从院子外面进来,见到自动避让的主子,嘿嘿一笑,手里拿着刚才自己师父给他的信息,准备跟主子邀功。   “你贼笑什么?”陈诚看见自家管家,嘴角不禁上扬,这家伙鬼鬼祟祟的。“王爷,想不想知道燕王为什么会跑到咱们这办公啊?”   书房,陈笒将刚刚写好的任务分下去,“思明,你今天就往回赶,将我们沿途的事情处理好,宫洺彦,你这两天在京城等着静云过来。”   “王爷,您不在京城,还让静云过来做什么?”宫洺彦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了。陈笒挑眉“你是不是想回去重新来过?”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静云是过来跟他的了。   “不是。”宫洺彦蹭蹭后退两步,躲到一边。“刘琦,你把手头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你准备一下跟着我们出发。”刘琦刚刚从边关回来,这时候又要出发却也没有一点怨言,不做声的离开。   “司空翔,沈青,你们俩。”陈笒看看司空翔,这家伙自从年下起就没给自己找来什么好事。“在京城待着,从外面盯着惠妃,不能让她和外人有一点接触,连出门上香都要寸步不离。”   沈青知道这是王爷留的后手,跪地领命,然后带着准备说些什么的司空翔离开。   “王爷,上次您要的东西。”钟悌从门外进来,手上拿着的是年前他去金陵取回来的卷宗。陈笒点头,将卷宗放在一边,“你把手上的活交给司空翔,你跟着我们出发。”   钟悌抬眼,自己跟着,是不是太明显了?而且,司空翔尽管能维持钟冥楼的运作,但是有些事不是他这个没有接触过江湖的人能够处理的啊。“是。”   院外,陈诚脸色铁青,一脚踹向身边的古树,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造成了不小的响动。“诶呦,我的王爷,息怒息怒。燕王可就在里面呢。”   “顾云悰,真是个祸害。”陈诚咬牙,管家摇头“王爷不用担心,燕王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王师傅呢?”陈诚心中郁郁,不想和管家多说,问起自己夫子来。管家看看天色“王夫子此时应该还在外院,这几天他被岑先生叫去了好几回,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现在轻易不敢回来。”   “哈哈,还不是因为我那个小侄子。”陈诚嘴角微笑,随即又想到了现在燕王府的情况,双手握拳。管家摊手“一会儿燕王出来您可千万别这幅脸色,要是让燕王猜出什么来,还不让我师父骂死我。”   “我看你就是欠骂!”陈诚鼻息咻咻眉毛扬起“你说你告诉我干什么?”管家苦笑,低着头不说话。一时间院外只有陈诚搓牙花子的声音。   燕王府,顾云悰将细目处理好,然后看看身边伺候的凤梧,“你想要做什么?”凤梧低头,“只是想起以前庄里的鸽子罢了。而且,公子不觉得,您最近对我下的毒,都是不想让我出门的吗?”   “我可没说过,倒是你,要是不想出门,完不成你主子交给你的事怎么办?”顾云悰用手中的笔杆挑起凤梧的下巴,看看他脖子上干裂的皮肤和七窍有些干涸的血迹,点点头“看来还是冻着了,沏完茶好好回屋子歇歇,过两天还要和王府里的管事学规矩。”   “多谢公子关心,”凤梧抿唇“还请公子放心,凤梧已经安排好了接替我的人手。”   “果真,燕王夸你周到。”顾云悰冷笑,将墨点甩在凤梧手背上,“下去洗手吧,不用回来了。”   晨光终于绽开,宫中传来晨钟声,一声声宣号昭示着新的一年开始。大殿内,大司徒,大司马,太保,太傅,随着陈煜一起在承荣殿行礼。起印。       第68章 第 68 章   朝堂内,陈笒看着一道道发下去的圣旨,并没有和他有关或者和这件事有关的,心中有点担心,却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陈煜发了新年贺表和祭天日期之后,周成吉上前宣布退朝。直到最后,陈煜都没有给陈笒一个注意。   下了朝,陈笒和太子打了招呼之后便转身离开,和以往一样不准备搭理陈诚。“老四,你站住。”   陈诚想着今天早起的事,还是觉得不合适,见今日朝堂上的事又没有什么结论,心中着急,竟然在大殿上就叫住了陈笒。   “诚王,可是有事?”陈笒脑中百转千回,始终没有察觉到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说那个淮南王又做了什么手脚。   “本王看你今天早朝心不在焉,有些担心,故而叫住你问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燕王君感恩戴德,伺候周到,让你乐不思蜀?”陈诚的话让周围还没散去的老臣一阵皱眉,面露不齿。   “这正月未出,诚王的口舌,就快要放不下过年的福气了吗?”陈笒眼神发冷,看的陈诚胆颤,他竟然是动了真怒。周围准备看热闹的看着陈诚青白的脸色,纷纷后退。这时候可不是一个凑热闹的时候。   陈笒不愿再在这里接受围观,尽管知道内情的人早已离去,但是大殿内的一举一动始终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宫外,黑桑蹭蹭似乎心情不好的主人,陈笒翻身上马,一声轻斥,黑桑踏着宫外祭礼的爆竹碎片离开。   “回来了,圣旨已经发到府中了。”顾云悰看着脸色不佳的陈笒,“是密旨,不是明发的。”   陈笒打开书桌上放着的明黄色卷轴,和想象中并无什么差距的旨意,想来这份旨意在淮南王府也会有一本吧。见到旨意,固然心中石头落地,但是想到之前因为陈诚的话导致的失控,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因为没有接到明发的圣旨的原因。   “圣旨上写了即刻出发,想来淮南王世子也应该准备了。”陈笒收起圣旨,看看已经换好行装的顾云悰,嘴角微勾。“我去换身衣服。”   卧室,陈笒看看床上已经摆好的一套常服,“郑伯,这是你准备的?”郑管家看看,摇头“是王君准备的。”   “好,府里的事都安排好了?”陈笒脱下朝服,套上常服,将束发的冠帽拆下,简单理顺了头发,用一个白玉冠箍住。   “王爷放心,都安排好了。”将朝服收起来,郑管家看着脸色如常的王爷,难道今天上午诚王忍住了?   “过两日宫洺彦过来,你配合他的一切行动。”陈笒微笑,“不许再自作主张。”   郑管家知道这是给自己的惩罚,却是不太确信,自作主张指的是什么。转头,陈笒突然想起了什么“齐思明他们带过来的那匹马在哪?”   “在马厩,精养了十天,已经可以上路了。”郑管家语气如常,若不是他跟了陈笒将近十五年,陈笒也不会察觉到他的意见。但是陈笒不点破,这件事郑管家就永远不能明说。   “带出来吧,黑桑在外面等着呢。”整理一下腰带,陈笒拿过包袱出门。   府外,黑桑看着被马夫牵出来的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扬扬脖子。赤霜趴在门口,并不被影响。陈笒和顾云悰背着包袱出来的时候,黑桑踢踏着碎步到了顾云悰旁边,用牙齿拉着顾云悰的衣袖,示意他看向那匹新马。   “果真是给我准备的?”顾云悰眼角带笑,看向陈笒。陈笒点头“金陵路远,此马耐力极佳,恢复的也很快,适宜走远路。”   “踏雪,过来。”陈笒招呼一声,那白马轻步前来,说起来,这白马和当年的黑桑,还是一个马场出来的。   “这马不错,上路吧。”眼见着黑桑想要张嘴,陈笒转手摸摸黑桑的颈侧,翻身上马。一边的赤霜也抖抖身子,跑到一侧准备随马前行。   “驾!”顾云悰上马,一声清喝,踏雪出发,步伐稳健,丝毫不见十天前才刚刚经历过长途。   城门处,陈笒看看挂着淮南王府名号的马车,嘴角冷笑。“把车里人带下来,既然淮南王想要咱们带着世子到江南求学,就要吃的住苦头。”   到江南求学,顾云悰轻笑,真是个好理由,就这样明着来,至少有百姓这些见证,任谁也不能轻动了。“你带着他去收拾一下,我去京兆尹那里有事要办。”陈笒说完,调转马头进了城门处的衙门。   京兆尹见燕王进来,起身相迎“不知王爷到此,有何贵干??”京兆尹算是最低一级的京官,季伟胜曾经就是京兆尹的师爷。饶是如此,见到这个已经娶了男妻,由没领到什么差事的王爷,面上也是带着点轻慢之色。   “本王听说,淮南王府驯养着一批鸽子,却没有登户造册,任大人是不是,有些失职?”陈笒并没有在意任博安的面色,只是点明自己要做什么,要知道这京中,鸽子可是头一等的防备之物,平民百姓不敢擅自养,王侯皇室便是养了也要在京兆尹这里做了登记才算是安全。   但是,说起来谁家没有点私隐,只要没人提,京兆尹也不会管就是了。陈笒看着嘴角抽筋的任博安,面色如常,“打扰了,京兆尹大人。”   城门处,顾云悰看着骑在马上歪歪斜斜的杨明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知道你晨起不易,上路就好了。”杨明俅撇撇嘴,“父王说了,此次行事,只本世子一人行事便可。”   “那你父王可曾说了,圣旨上是说,让你协助本王,而非你,这个还没有及笄的世子。”陈笒突兀的出现,声音轻轻入耳,差点将杨明俅吓掉了马去。   “圣旨算什么。”杨明俅的小声嘀咕没有逃了陈笒两人的耳朵,陈笒和顾云悰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打算。   出得城门,顾云悰听到城门处人马出动的声音,“你在京兆尹那里做了什么?”   陈笒松开缰绳,“我怕世子走了,淮南王比较寂寞,所以让京兆尹任大人,陪王爷玩玩。”随即看看杨明俅“小世子,本王对你父王可好?”   杨明俅小眼翻翻“反正你又不把他弄下来,和我自然没有什么相干。”陈笒轻笑,这杨明俅是保准了他身后站着皇后一家,自己不敢对他做什么吗?若是如此,这样也不错。   三个人,三匹马,这之中很难有两个人的对话不被第三个人听见。顾云悰看着两人,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趣味。   刚入定州的境地,就已经能隐约听到关于皇五子的传言,陈笒脸色稍安,至少这件事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放心,”摸着肩膀上停着的鸽子,顾云悰微笑“你这鸽子都跑到我这来了。”鸽子的脚上,挂着一个铜环,上面写着燕王的字样。“这京兆尹手脚倒是快。”接过鸽子,这样灵敏的,应当是钟冥楼早便驯养好的那一批。   “燕王有命,那任博安不过是小小五品京官,又怎么可能动作不快。”顾云悰看着飞走的鸽子“倒是凤梧,想来是懈怠了,比以前的水平,差了不少。”   陈笒用拳头抵住嘴角的笑意化成轻咳,他就知道早晚会被顾云悰猜到。顾云悰眼角轻挑,“王爷倒真是小心。”   “我府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小心。”陈笒马鞭前指“前面有家面馆,咱们今天中午就在那。”   “好。”至于一边的杨明俅,他的意见早就被两人一致驳回了。   京城,淮南王捻着手上的翡翠玉珠,“燕王他们到哪了?”   “回王爷,从昨日起就没了消息了。”回禀的下人战战兢兢,生怕王爷手上的玉珠,钉在自己的脑袋上。   “罢了,”淮南王声音突然有些疲惫,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是他也鞭长莫及。现在,就只能等了。   诚王府。陈诚看着出宫来看自己的母妃,“母妃,你莫要再说了,惠妃是做的太过了。”纯妃一急,“我何尝不知道是这样,但是你外祖传过来的消息你也知道,那皇五子是和那个孩子一起出事的,一个丢了一个没了,现在传出了皇五子又找到了的消息,若是让惠妃知道,难保又想岔了什么。”   “母妃,你知道那皇五子是谁?”陈诚轻笑“那是四哥的人,所以定不会让惠妃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纯妃见惠妃不会再生乱,也放下心来,“我那儿媳妇怎么样了?母妃出宫一会儿,怎么也不见她人?”       第69章 第 69 章   再入涿州。陈笒坐在茶楼,旁边,顾云悰一点点的往杯子里放着毒粉,一杯好好的茶水,被他玩成了五颜六色。“一会儿人来了,你可别把这个杯子给他看。”陈笒放下手中的茶杯,里面的茶叶慢慢旋转着落下。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人手。”将一把白色的粉末撒下去,茶杯恢复原色,但是这其中的毒性,怕是没有解除多少。鼻尖轻嗅,这样也是不对,香气虽异,但是和凤梧沏出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这人手是我前几年才安排上的,只是连年征战,我就只将这人放在这,一直没有启用。”陈笒看见楼下新上来的客人,嘴角微笑“来了。”   “这人就连你上次遇险都没有启用?”顾云悰看看来人,一身的文人风范,只是掩盖不了他气息悠长,是个练家子的事实。   “没有。”陈笒轻轻摇头“我上次那哪里算的上是遇险啊。”说话间,到显得有些冤枉。刘琦上的二楼,看见坐在窗边的两人“属下刘琦,参见王爷王君。”   “起来吧。”陈笒看看样貌稍作变动的刘琦,顾云悰看看四周毫无异常的客人,微笑“这里是你的地方?”   “正是属下的产业。”陈笒让刘琦坐下,“你从涿州开始,随我们一起上路,路上的照应,就交给你了。”   “属下定不负王爷厚望!”刘琦说着又要起身,陈笒压下他“这是在你的楼里,但是这窗外的地方,可不属于你啊。”   知道隔墙有耳,刘琦也不再坚持。“王爷,属下在涿州盯着那边传来的消息,皇五子那边已经上路了,只是,在路过扬州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陈笒心中算计,扬州,那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不在金陵之下。金陵虽然有个南方第一财阀济源庄坐镇,但是济源庄的生意遍布南北,并不只在金陵发展,所以算起来,还是扬州那边更为凝结一些。   “扬州的知府,想要抢个名声,就劫了咱们护送皇五子的队伍,让他的人护送。”刘琦说着,神色有些紧张,这里面的事本来不属于他的职责,但是王爷在他回京后就把这摊子事交给他了,结果一接手就出了这种事。当下反应已经来不及,只能先让人顺着扬州知府的道道。“属下一直让人盯着呢,要是王爷觉得不合适咱们随时可以换回来。”   “不合适?怎么会不合适。”陈笒听见原因如此,就差没有笑出来了。顾云悰放下茶杯“扬州知府想要抢这个风头,就让他抢去,省的咱们费心劳神的。”扬州知府,是陈煜登基初年的榜眼,此次怕是听说要处置一批南方的官员,上来邀功来了。   见王爷没有怪罪,刘琦也松了一口气,陈笒看见他陡然放松的神情,嘴角轻笑。“准备好了,就上路吧。”   本打算让刘琦出了京城就跟上来的,只是没想到那个杨明俅还挺有心思,绕过他还是费了点劲。   “是。”刘琦起身,之前在茶楼里准备的茶客也纷纷起身,陈笒转身“这些人是在暗中跟着的,你可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放行的?”这是又给了顾云悰一次说出来的机会,他不查,是因为信,他质问,却也是因为信。   “要是有人想要见我,你这些人也挡不住。”顾云悰摇摇头,凤梧安排的人,岂是他们可以拦住的,那人总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说的也是。”陈笒拂袖,带着刘琦等人先行离开。   茶楼之外的客栈,被留在客栈客房的杨明俅拆开淮南王给他的密信,虽然不是自己使计和他们分开,但也算是有个机会。信上所书,解释了自己这次的必为之事,却和自己离京时父王嘱咐的不同。“看来,本世子这次还有的玩呢。”   将信烧掉,然后走到窗口,初春的湿气已经到了这个三山环绕的山城,想来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另一个年了吧?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随从,杨明俅并没有说什么,陈笒也对他高看一眼,这淮南王妃心智孱弱,淮南王用计阴狠,怎么生的世子倒是一副洒脱的样子。   陈笒和顾云悰打马走在前,刘琦随着杨明俅在后,四人一路同行,倒也是一派平和的景象。只是不知道,这平和的背后,又掺杂了多少的谋算。   京城,岑中兴看看在书房誊写的陈轩“小孩,你多大了?”   “回夫子,过了三月,学生就十二岁了。”陈轩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安安生生的抄写完一行之后才将笔放在砚台边上之后回话。   “你父王可有给你想好了字?”看看陈轩的举动,岑中兴满意的捻捻胡子,随后问起陈轩及笄礼上的字可有选好。这便是起了想要给陈轩取字的念头,要知道,岑中兴亲自取字的孩子中也只有太子的嫡子陈景,取了合着他们这一辈儿的瑜,号瑜臻。   “父王定会替学生思虑周全。”陈轩起身行礼,却是婉拒了岑中兴。岑中兴也并无不悦,复又低头翻阅起来“如此便罢,三日后将手上的书本抄完,我带你去祠堂观摩及笄礼。”   “是,先生。”陈轩活动活动手腕,算算时间已经抄写了一个时辰了,起身打开窗子,“先生可是接了顾家的邀请?”   “说你人小,我看这京中有不少人要被你算计进去。”岑中兴看看正在极目远眺的陈轩,劳逸结合,难得这小小顽童比那及笄的学子都要沉稳。“顾家,太子妃诚意相邀。”太子妃相邀,必是有着太子的示意,再者说,自己和太子一家,也有一段师生的情分在其中。   “既如此,先生不怕带我过去,引来非议?”陈轩趴在窗台上,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早春的嫩色,想来,父王他们也已经到了江浙一带了吧。   “你原不是太子的儿子吗,有什么好非议的。”受自己这个小学生影响,岑中兴现在已经习惯了在陈轩休息的时候和他聊聊天了。   “就是这个原字啊,我现在是父王的儿子。”陈轩眨眨眼,看回去。岑中兴不屑的撇撇嘴“小小年纪,满肚子算计。”   “嘿嘿,师父莫气,学生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说罢坐回位置,重新开始抄写。   虽然同是早春,但已经进了秦淮一带的景色已和上京的瑞雪初化不同,二月的轻风早已将岸边的垂柳裁剪成型,只待风乍起,吹暖一江水。   黑桑和踏雪并行,但是背上却不见骑乘之人。杨明俅被刘琦限制在马背上,不能动弹。而山道旁的梅林中,两道飞掠而过的身影明显是在搜寻着什么。   “刚刚就在这,我不会看错。”顾云悰从树冠上下来,刚才,他明明看见了青桐的身影,他还没死!“许是走远了,或者是,躲起来了。”陈笒从一边的崖壁上落下来,他已经看见了那个不支倒地的人。他要是直接指出,未免会让顾云悰怀疑,毕竟这人也确实是济源庄的人引过来的。“躲起来?他为何要躲我。”顾云悰轻声嘀咕,“再去那边找找吧。”   话音落下,顾云悰已经离开,陈笒眉头微皱,难道凤梧没有给顾云悰安排人?不待细想,陈笒便看见顾云悰鬼使神差的往正确的方向寻去。摇摇头,难道说这是主子和忠仆之间的感应吗。   身形展开,不消片刻青桐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陈笒见顾云悰上前把脉,嘴角轻笑,这青桐被监视了一路,除了身体上的疲乏和几处外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   而与此同时,顾云悰暗暗放了心,青桐并无大碍。只是他究竟是因为凤梧出现,还是,目光下移,顾云悰看见了青桐手中握着的一块令牌。翻开来看,上面写着济通天下,源汇五州的字样。是济源庄的令牌。   陈笒看见顾云悰的动作,心下一跳,这青桐怎么会找到这个,难不成是手下有谁粗心?就在这时,顾云悰扭过头来,陈笒神色一正“可无大碍?”   “没有,只是手中有一块这个。”将令牌接过,陈笒看看上面的纳穗,心中放松,这是济源庄与外面商户往来时用的,想来是青桐不知道在那里窃到了一个。“济源庄?不可能,济源庄的人怎么会伤了你的人。”   “青桐未必就是他们伤的。”顾云悰抿唇,他并不希望被陈笒影响,但是,如果是济源庄的人发现了什么呢?如果说他们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燕王?还有京中,燕王早便知道凤梧的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思绪纷杂,顾云悰不觉自己已经下唇发白。陈笒嘴角微勾,然后快速放下。认识顾云悰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惯,但凡顾云悰遇到什么不愿意相信的事,他都会做出这个样子,直到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陈笒并不被济源庄所接受,所以济源庄要是做什么不会完全禀报与他也不无可能,但是,济源庄又是什么时候查到的?顾云悰脑中思考,手下也不停,将身上的药丸送了一颗到青桐口中,这药并不是**,只是一般的补身丸,是他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之后便偷偷调配的。   被喂入药丸,青桐瞬间醒来,毕竟他只是因为力竭昏迷,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庄主,咳咳!”见到顾云悰,青桐情急之下被药丸呛入喉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庄主,你……”看见后面的陈笒,青桐想要说的话瞬间改了话头“怎么在这?”   看见青桐的闪躲,陈笒挑眉,看来路上齐思明他们没少给青桐灌输啊,这样或许会省了不少事。“闲话过会儿再叙,你可还能行动?”打断了顾云悰的回复,陈笒眼中闪过警惕,顾云悰看见他的眼色,微微僵硬,但也没说什么,只将目光看回青桐。   “不妨事。”青桐知道自己庄主已经给了药,调整一下内息便站起身来。陈笒打了一个呼哨,远远的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只半柱香的功夫,黑桑就停在了几人面前。从马鞍上解下水囊扔给青桐,“前面不远就是徽州,有什么事,咱们到了地方再说。”   两人均知此地不宜久留,不再多言。跟着黑桑过来的赤霜看见主人一行并无大碍,转身回到山崖,它还是喜欢在山崖里寻找那些黑色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今天的更新应该在十二点以后了,,亲们早点休息~       第70章 第 70 章   一行人重新出现,杨明俅冷哼一声“燕王爷这一路上,是来捡人的吗。”陈笒扭头“便是又如何?”   眼睛看着杨明俅,陈笒嘴角冷笑,还没到地方就肆意挑衅,看来是和淮南王府的人联系上了。不过,也快了,不出半日就会到徽州地界,到时候,自己一行也就可以公开了。   徽州知府在城门处携下属官员等候,前方打探的衙役来报燕王一行已到前方二十里。宋治山整整冠帽,心中不无戚戚,南方大举出事在年前,此时虽然已经临近十五元宵,但是看上面的风声却是圣上雷霆之怒未减,甚至主子们也没了消息。如今派下来的又是不熟悉的燕王,素闻这燕王在军中声誉不低甚至遭了皇上的忌讳强逼着他娶了男妻,只是如今看来,燕王似乎还是颇得圣心啊。   心中暗叹几句天威难测,自己虽然官拜五品知府却也自始至终不能入京面圣,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半刻不到,陈笒一行便出现在宋治山眼前。“下官宋治山,参见燕郡王。”郡王乃是官称,故而下属官员如此称呼。   “宋大人请起。”陈笒扫了一眼后面跟着来参见的官员,点点头“诸位大人辛苦。”   诸人皆道不敢,陈笒看看身后“宋大人,不知相应卷宗可有备好?”顾云悰负手而立,心中暗笑,这陈笒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场的人明显没有他的人,此时到显出了几分当差之心。   “都已经备好,王爷请跟我来。”宋治山招来一个衙役“还请燕王君和淮南王世子到驿馆稍作休息。”   “皇上圣旨由本世子和燕王一起督办此事,本世子为何不能参与?”杨明俅挥开想要过来的衙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治山,竟也有几分威势。宋治山一时语错,多年为官他如何不知道这个还未及笄的世子不过就是来换个名头罢了,怕不是他这个携从的名头还是淮南王求来的。谁想到这小世子还认真了。   看看燕王,宋治山想要燕王开口,毕竟那地方是衙门重地,一个小儿进去算什么样子。   无视有些为难的宋治山,陈笒笑眯眯的开口“燕王君也不是等闲人物,本王身边少不了他协助,便一起去吧。”如此竟是将两人都带在了身边,宋治山张嘴欲言,就见陈笒伸手挡住他“刘琦你带青桐先去驿馆收拾,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   此言一出,宋治山就明白了陈笒是打的什么主意,后日便是十五,这燕王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个机会,好通融通融。不然,就徽州这地界的两三只蛀虫,那用的了半日的功夫。   心中想着,宋治山在暗处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远的顾不上,两日之内能赶过来的,自然要通报一声。   刘琦注意到了那个远去的人影,嘴角冷笑,这些人还真的以为,王爷和他们这些官员沆瀣一气吗?   “如此,请三位跟我来。”宋治山形容恭敬,头前引路。   顾云悰在陈笒身侧,“那宋大人似乎把你当成想要来捞一笔的了。”声音轻细,陈笒微笑“便是又如何,不让他们放松警惕,怎么能找到证据。”   “原来王爷也需要证据吗?我还以为证据都已经在你手里了。”顾云悰挑眉,要是他信了,才真的是傻了。   “形式上的过场总要走走,何况,这一路上的行程左右瞒不下去了,就闹大一点,让金陵那几个老家伙也动上一动。”陈笒嘴角冷笑,此时的计划已经和他当时的安排截然相反,却更加能得到效果,反正皇上也已经怀疑到他,那他就让皇上知道,自己也不是轻易能让他动的,却也不是不能商量。   “你想让皇上弃不得你,又不得不用你。”顾云悰转念便想到了陈笒此举的原因,嘴角泛起一阵涟漪“小心将皇上逼狠了,直接毁了你。”   “我一无权,二无势,在皇上眼中,我就是一把没有握手的利刃,就算是锋利,也要先伤了他自己。”陈笒声音平淡,却在无声的传达着一个事实,此时在京中众人的眼中他已经是被皇上厌弃的角色,便是此次有个差事,却也不是长久之计。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子嗣,还娶了男妻的王爷,自然会被人慢慢忽略。   偏偏陈笒让他们忽略不得,不仅是因为郑国公等人,更是因为,陈笒娶得这个男妻,是前朝淮南王之子,更是之前遭受灭顶之灾的文渊庄的庄主。若这其中全无巧合,那燕王的运筹,就像是璞玉出世,若有,价值连城,若无,一文不值。   “只怕皇上以后要用你,也要小心不要滑了手,将自己伤到。”顾云悰眼神熠熠,这种掌控的乐趣,也是他的喜好。   “何止,就算想要用力,也要先断掌。”陈笒抿唇轻笑“咱们在徽州不会耽误太久,只可惜不能好好的过个十五了。”   “无妨,一次而已。”顾云悰掸掸袖子,眼神中并无什么可惜的意思,陈笒点头,两人不再言语。   衙门的公堂内,陈笒看看下面跪着的两个人,翻看着案头上的卷宗。半响“你们可知,我为何此时便提审你们两人?”   “罪臣不知,”   “小人不知。”底下跪的两个,一个是徽州庆云县的县丞,一个是县丞的师爷,这南方贪墨大案,便是由此而始。   “不知,不知甚好。”陈笒眼色诡秘,走下公堂。“陆大人,你可知为何此次南方盛案,唯独你们几个被查证属实落罪吗?”   “罪臣,罪臣不知。”其实又何尝不知,不过是要给上面一个交代,将自己等人放弃了罢了。只可惜这次的事皇上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啊。   “一问三不知啊。”陈笒将卷宗扔到两人面前,“如今你二人贪墨已成事实,本王也不欲给你们申辩的机会。但是,本王相信一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你二人府中住处查没的资产,并不足以抵消这些年你们二人贪墨所得。这其余的银两,去了哪里?”   “王爷,您知道,罪臣不能说。”说完,牙关一咬,已经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陈笒蓦然起身,四周的衙役也一时反应不及,只能眼看着陆大人嘴角冒出血泡,颓然倒地。   一边的师爷吓破了胆,不住的磕头,“王爷,王爷饶命,小的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小的一个小小师爷,所得的钱财大部分还上交给了陆大人,至于陆大人又交给了谁,小的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带下去。”公堂内一片寂静,只有师爷的声音不断回响,陈笒坐在后面,眼神冷冽。下马威吗?以为他陈笒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吓到的人吗。   后堂,陈笒看见正在查阅县志的顾云悰,神色稍稍缓和,“可有什么发现?”   “可是死了?”顾云悰从书卷上抬头,眼神清亮平静,半点也没有私闯县衙的自觉。“我听见前衙的动静了。”   “死了。死的干脆。显然是有人事先提点过。”至于是谁,这庆云县衙和金陵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和那个劫了皇五子的扬州知府,却是有些瓜葛。而徽州的直属,是郑国公的门人。此事当是任明泽的手脚。   “你可知道,这庆云县自从十年前大旱之后,就再也没有缓回来,每年的赋税都是拖到最后一刻,卡着朝廷征税的时间上缴。”汉邦的赋税,是在秋收后便可以上缴,直到年前等所有的庄稼都已确认无虞之后才开始征收,倒是省了强加和虚报之事,但是也没有人会真的卡着这个时间,毕竟,这事关到一个地方的政绩。   “陆致成上任十三年,便是他做了什么,还是说,后来他便不在意这个政绩之事,情愿十三年守着一个庆云县。”陈笒接过顾云悰递来的县志“这庆云县,莫不是有什么安排?”   顾云悰点头“十年前大旱,庆云县有个山谷中的堰湖被耗干,湖底出现一个天然的大洞,深达数丈,且,冬无阴风,夏无暑雨。陆致成曾经命人下去探过,但是不知为何又让人封了那个洞口,两年后湖水重新盖住那个大洞,便再也没人提起。”   “徽州,是任明泽的养父母所住之地,你可是怀疑这个?”任明泽已经可以确认是顾启渊的人,要是庆云县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的话,只怕这个庆云县早以前就已经在任明泽手下了。如此的话,难不成是自己刚才想错了?   “不无可能,要知道,顾启渊在文渊庄被毁之后踪影全无,而文渊庄的废墟之中,也并没有足够的遗骸,所以,不难想到,他定有其他的藏身之处。而这些,都需要银钱来运转。”顾云悰说着,忽然想起“我出来的时候见到原本是任家的店铺已经改名换姓。只怕任家已经遭受不测。”   “如此倒也是个狠辣之人,若是那任家真的出了事,斩草除根还好,要是没有,咱们就又多了一处暗箭要防范。”要是以任明泽的手段还没有弄死任家,只怕这任家也是顾启渊的手笔了。陈笒看看顾云悰,他身上,又有什么让顾启渊非留着不可的原因呢?       第71章 第 71 章   燕王出师不利,原庆云县县丞在堂上当堂自尽!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给一些人的元宵之夜更添了一些欢乐。   皇宫中,纯妃捏着手中的锦帕,“明瑞,你要不要去帮帮你四哥?”陈诚给自己母妃倒了杯酒“母妃莫要担心,您何时见过四哥做事,出过岔子。”纯妃揉揉额头“原来你四哥只身一人,做事自然方便许多,现在身边多了个顾云悰,若真如你所言,你四哥离失了分寸也就不远了。”   “母妃放心,燕王爷绝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左右的人。”拓跋瑛摸摸已经有了起伏的肚子,“母妃不知道,在突厥的时候,四哥利用汗后和呼延庆将军的私情,方才进入到我父汗的书房。而在京城,他也曾对沈侍卫和司空副将的事做过干预,您说,他是有多清楚感情是一个人的弱点。又怎么会让自己被这个弱点左右呢。”   陈诚皱眉“这些,是谁和你说的?”这些事,本不是拓跋瑛应该知道的东西。纯妃也担忧的看着她,要是有人心怀不轨,从拓跋瑛身上下手,那才是防不胜防。   拓跋瑛轻抿嘴角,摇摇头“还能是谁,是你四哥,临行之前,让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宫洺彦给我带的信,意在告诉明瑞,但是我看明瑞那天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便瞒了下来。”陈诚闻言一怔,随即咬牙“这个老四,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你能对你四哥做什么?”拓跋瑛巧笑,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夫君。纯妃也掩唇轻笑,敲敲陈诚的脑袋“你啊。倒是忘了你自己小时候说过什么了。”   “母妃,夫君说过什么?”拓跋瑛看着陈诚瞬间涨红的俊脸,对纯妃这句话中隐藏的故事分外感兴趣。纯妃轻笑“那年他四哥中了三元,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他四哥不是人,是神仙。天知道,那时候他及笄礼都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傻的念头,如今你倒是敢对神仙做什么了?”   陈诚俊脸红色未消,就听见了宫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神色一正“母妃,怕是出事了。”纯妃愣神,能有什么事?   内书房,陈煜看着面前跪着的老先生,一阵头痛。“刘老大人,要是消息确切朕怎么会不通知您。您先起来!”   “那消息已经从苏州传到了京城,甚至护送那孩子的人马都已经在路上了。便是不实,也总有七分可能。皇上,老臣只求您一件事,您能否派个人,去接一下那孩子,也好让我这个做外祖的,早日确认一下我那可怜的外孙是否还在人间。”说完,刘云一个头磕在地上,抬起头来已经老泪纵横。   “刘大人,你莫不是昏了头了?皇五子丢失多年,却在此时风起,难保不是有心人利用,就算真的是那孩子,也不能就此落了他人的圈套啊。”陈煜头疼不已,当年刘云一家开罪于前朝,却也是皇后和郑国公在其中操作的缘故,一家人最后只剩下这一个老人,却也是可怜,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为了这个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皇五子贸然惊动那些在南方盘踞的人,尤其是,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那皇五子,此时少不得已经失了性命。   “皇后的儿子是儿子,我那可怜的女儿生的便不是儿子了吗!陈煜,你莫要失了良心!”眼见老大人又要失控。周成吉连忙将嗅丸置于刘云鼻下,浓烈的味道一刺激,本就是血气上涌的老大人登时昏迷过去。   而此时,陈煜的脸色也已经阴沉的吓人。“良心,当年要不是你们一个个的想要要挟于朕,朕何至于伤了自己的孩儿。带他下去,别让人看见。”   “是,皇上。”周成吉躬身“皇上,保重龙体啊。”   “下去吧。”陈煜挥手,坐在书案旁的榻上。皇五子,杨州知府,还有之前那个护送五皇子的镖局,还有,金陵的那个地下皇帝,济源庄。这一切似乎都在往金陵那地方引,而自己的皇子中,在金陵待得时间最长的,偏偏是明德。   “来人。拟旨。”陈煜招来小内侍,“密旨,让燕王在金陵彻查皇五子一事,立即送出,不得有误。”内侍将明纸用黄色内折封住,躬身离去,一路小跑的去了。   若是此事没有明德的参与,让他办也得当,要是此事有明德的参与,日后,或许还能有个限制他的理由。陈煜此时,却已经打算好了,若是陈笒没有将此事查出什么,日后皇五子的事,就是自己控制陈笒的一张最有力的底牌。混淆皇家血脉,动摇国本,这个罪过,他担当不起。   而此时,同样是夜间,陈笒和顾云悰两人两马奔驰在官道上,两人换做寻常服饰,行进时只有马蹄的踢踏声,再无其他。陆致成的死让事情转到了一个即将要混乱的结点上,此时通报给其他州府的人应该还没有到达,若是快马加鞭,应当还能在消息被传到之前查出点什么。   南方此时处在敏感时期,任何天空中飞过的信鸽等物都会被无条件射杀,所以,但愿还赶得上。   晨色微启,奔驰了一夜半天的两人看着眼前的城门,长出一口气。陈笒看看脸色略白的顾云悰“你可还好?”   “无事。”顾云悰摇头,春寒料峭,便是在温暖的南方也抵不住初春夜间的寒凉。翻身下马,陈笒正正头上的纶巾一副书生打扮。而顾云悰也是儒生装扮,现在的沪州,最不被防备的就是书生,因为现在,是拜祭亚圣的时候,周边学子来沪,实属正常。   果然,两人进城除了被羡有匹好马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异常。进了沪州,陈笒状似无意的打量着周围点算着从刚才到现在的巡逻人数和班组。“沪州倒是戒备森严,一看就知道这些不是为拜祭准备的。”顾云悰突然出声,陈笒回头“你怎么看的出来?”   “前两年曾经在这个时候来过这里,不过是途经,却也见识了一下拜祭的盛状。沪州的知府自诩文人清高,便年年不设过多的防卫,今年这样,如何不会引人怀疑。”说着顾云悰看看周围,却似乎没有什么学子注意到这些。   “你定是未曾真正进过士子的圈子,这些人心中,除了那经文策论,政知时序,其他的一概不会关心。”陈笒回想起自己在朱夫子门下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士子,现在想来,在为官之前,谁不是满心抱负,心有锦绣。   “士子仕林,却是江湖人士最不屑的存在,用莽汉的说法,满肚子酸文不知其所以。”顾云悰轻笑,“就连江湖中有名望的老者,提起文人都会皱眉。”   “那你这个江湖庄主,进了皇家的门楣,江湖上可有什么言论?”陈笒声音略轻,却引起了顾云悰的一阵黯淡。“从文渊庄和朝廷扯上关系开始,便已经从江湖中消失了。何况我这个庄主。”这个消失,却是指的文渊庄在江湖上的干系,还有曾经的存在。作为一个情报消息中心,一旦消失,就是彻彻底底,任谁也不会和它扯上干系。   “算起来,就算是我现在见到我曾经的熟识,只怕也是见面不相识。”一句话,将江湖中的凉薄和义气点了个透彻。凉薄是说自顾不暇,无人会管他人瓦上霜。义气则是说,你即有更好的前途,便不宜再与曾经有所瓜葛。   陈笒点点头,“确实。若是此时我在金陵的庄子和产业曝光,只怕也会损失大半。”虽是无心,却也足够让顾云悰惊讶,他自是知道陈笒在金陵另有产业,却不想他会在自己尚未完全可信之时说出这个,还是说,自己低估了陈笒对自己的信任?   “对了,此次事了,我可以带你去庄子上看看,我名下有一个庄子,里面产的岭南荔枝还算正宗。”陈笒索性再点出一点,这岭南,可不算金陵的范围了。若是顾云悰有心,自会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意思。   “如此就多谢,陈兄好意了。”既然是密访,自然要不暴露身份。顾云悰一副学子风范,陈笒从善如流“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此时今日,在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学子,是以两人不时相对而言,查看对面的情况,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拜祭的吉时将至,庙中的轻檀香已经飘出,陈笒和顾云悰对视一眼,闪入一条巷中,将马匹藏好,儒生服的宽袍大袖卷起收紧,化为劲装,从暗巷闪出,直奔府衙而去。   此时沪州的官员并没有一个下马,不单单是因为在年后有这个学子盛宴唯恐动摇仕林之心,隐而不发,却也给一些人留下了操作的余地。   知府的内衙,一般安置卷宗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可疑,甚至连本该有的卷宗也没有,可见此间事发,根本就没有成案。   陈笒翻找着书桌上的白纸,暗道自己这个没见过的师兄做事还真是精细,一丝痕迹也不留。“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沪州知府,是你同窗?”顾云悰拿着一本和陈笒书架上一样的朱夫子亲批的《世说》上面的内容虽然和陈笒书上的不同,但是看字迹确实是朱夫子的手书。要知道这朱夫子除了自己亲传的弟子,是不会给任何人批注的。   “是啊,只是无缘一见。”陈笒忽然看见书桌下面有一个暗格,轻轻启开“这个沪州知府,算是我的师兄,只是出师太早。此番行事,也可看的出来,夫子当年的教诲他是一点都没有忘记。”暗格内,几封没有拆封的信件露出。陈笒轻笑,将信拿出。手中已经扣上一个小巧的匕首,将信封从封口处轻轻划开。   “同一个夫子教导,怎么会诧异如此之大。”顾云悰接过开了封的信件,嘴上随口问着,眼中不停。   “因人而异罢了。”这些信件都是年前南方刚刚出事的时候涉事官员给知府上的求情信,上面所述,无一不是让知府看在多年来相安无事的情谊下宽限几日。却是不知,自己这个师兄,怕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朱夫子曾经教导过,若是事关重大,读书人但求自保,不求掺杂。只是这读书人之中,不包含自己罢了。   “你这师兄,很有可能是在等着京城的人过来处理。”顾云悰有些心寒,读书人,独善其身?陈笒看见顾云悰的表情,嘴角微翘“读书人,不为权贵所移,不为劲风所折,只为一方水土安宁教化,方不负初心。”   室内一片寂静,顾云悰轻点桌面,便是这样吧。       第72章 第 72 章   祭典的钟声响起,已经传到了内衙。陈笒重新封好信件,放回原位。“祭典开始了。”顾云悰轻嗯了一声,转身回到书架开始翻找。一般人藏东西的地方不外乎那几个,但是意外的是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   陈笒揉揉眉头,“难不成京城那边根本就没人跟沪州这打招呼?”陈笒第一次觉得他可能想错了,随手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放在手中把玩。忽然,陈笒看着手中的笔杆,重量似乎不对。   “不可能。京城那边要是不趁这个机会和南方做安排,又哪有时间。。”顾云悰从内间出来,就看见陈笒正在转动毛笔的尾部“有什么不对吗?”   陈笒将纸卷从笔杆中拽出来,一点点展开。柔软的信纸已经被弄得变形变脆但是好在上面的字迹还没有太大的变化。果然,上面的信息正是他们要找的。这次的事,究竟被谁利用了已经不重要,最终的获利者,只会是一个人。“任明泽,所求不小。”   其实陈笒之所以将任明泽的事看的那么重,主要还是因为任明泽人在徽州长大,而在他出现在公众面前之前没有一点的预兆和展露,他在南方以金陵为中心盘踞多年却丝毫没有察觉这让他有一种挫败感。   “他本来就所求不小。”顾云悰看看纸上的东西,无非是将其中利害牵扯说明,只不过说的过于隐晦,让人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但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就会发现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顾启渊根本够不到那几个金陵扬州湛江的世家却将他们的利益连在了一起,任明泽作为这件事上顾启渊在明面上的代理人,就充当了一个牵线的作用,而他比顾启渊更合适的一个条件就是,他是当今已经承认的二皇子,有着足够的身份和光明正大的理由,甚至,在太子最终倒台之后,郑国公不得不转而支持于他。也就是说,郑国公只要有些许的心思,就不得不顾忌着他。   有着这些保命符在身上,任明泽的安排自然比其他人要顺利上许多。   “他既然所求不小,为何不亲自出马?”陈笒看着纸上的信息,一边收集自己能用得上的线索,一边询问顾云悰,既然任明泽和他一样都和顾启渊有着瓜葛,那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相似之处?   顾云悰摇摇头“这点我也不清楚,顾启渊擅长隐于幕后,明面上不会看出他的痕迹。”这是事实,也是他根据自己的境地总结出来的。他这个江湖中人人赞扬的奇才,在顾启渊揭露之前,他也没有一丝丝察觉。   “所以说,文渊庄比顾启渊重要。”陈笒嘴角上扬,转瞬又隐去,并没有让顾云悰发现。   “你怎么想到这了?”顾云悰轻笑“没错,对我来说,文渊庄比顾启渊要重要。”所以,在他知道顾启渊烧毁了文渊庄之后就对他起了疑心,而有了这个种子,他才会发现其实以前有很多事都是顾启渊的手笔,只不多之前的他并没有发现罢了。   “要不是顾启渊烧了文渊庄,你对他也不会起疑,更不会生恨。”陈笒晃晃手指“别否认,我看的出来,你恨他。”顾云悰抿唇,无声的默认。   陈笒心中暗笑,并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东西已经拿到了,那就可以准备撤退了。既然知道了这背后的人,那以后的动作就会相应做出改变。   两人将书房恢复原状,陈笒和顾云悰都是其中老手行家,做事非常利落,不出半个时辰,书房中一切来过人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从衙门的后门潜出,看着已经排到了主街上的队伍,将束袖解开,恢复儒生装扮,混入队伍中。   祭典结束,有些路途遥远的学子选择在第一时间回去。陈笒两人混在这些人之中出门,过了祭典,城中再有陌生人的话就会被怀疑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沪州城郊,在济源庄的一个分店中,陈笒看到了京城来的消息。“倒是难为他们了。”这个时候从京城来消息定然不太容易。顾云悰点头,若是陈笒的钟冥楼,或许还会容易一些,济源庄在京城势力毕竟不如钟冥楼,甚至,济源庄现在还是皇上怀疑的对象。   看见静云他们已经顺利开始,陈笒微笑,若不是还有这个后手,自己心中还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毕竟,和顾启渊几次的交手,他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甚至,可以说除了给自己找了一个三分在外七分不明的对手之外,他什么都没得到。   “你给任明泽安排了一个红颜知己?”顾云悰看着上面的消息,元宵灯会,偶遇,还真是个好时机,尤其是这边的消息刚刚传回去,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警惕自然会下降许多。   “嗯,是济源庄的人,前些年我与她有恩,所以愿意来帮我这个忙。”纸条上并没有写出静云的名字,只是用红颜代替,否则,顾云悰就会知道这个小妾就是那时在陈七墓前分外悲怆甚至对自己含有莫名敌意的女子。   “你和济源庄还真是颇有渊源。”顾云悰点点头,并不在意消息上的其他内容,左不过是一些京中的动向。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动用钟冥楼?”陈笒看完消息,将纸条震碎,转头问在一边休息的顾云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想知道而已。   “钟冥楼尚在暗处,但是济源庄已经暴露在皇上的眼下,所以,自然是用济源庄。”顾云悰抬眼看着陈笒。“我希望你能留住它。”   陈笒展颜,“自然。”心中却是在想,若是以后顾云悰看见济源庄将钟冥楼合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徽州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咱们可要现在就上路?”所谓上路,就是说去沪州,再入沪州,两人就是钦差的身份了。或者说,陈笒。   “再等等,”陈笒抿唇,其实现在上路,在探子将消息回报之前控制住沪州的人是最好的,但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可以再利用一下的地方。“我知道现在上路是最佳时机,但是我还想在进一步,将沪州的势力接管过来。”   “你要找谁?”顾云悰并没有怀疑,也没有否决,这个地方确实需要自己人,尤其是从此以后。现在的问题是,找什么人合适。   两人甚至谁也没有去想这件事应当怎样做,只是在想谁比较适合接任沪州知府。至于怎么做,等人选出来之后,因才而异便是。   “要找的这个人,不能距离这里太近,对沪州情况太清楚的人不好把控,最好要这几年新晋的人,之前没有做过知府一职,背后还有靠山的。”顾云悰盘点着需要的条件,脑中闪过几个人名,都是他安排进去的。   “淞州余庆县的县丞是三年前的榜眼齐成亚,这个人,是皇上这次准备提拔的。”陈笒回想着之前看到的皇上安排的名单,里面,有几个人还是可以用的。   “他不是你的人?”顾云悰看过去,陈笒是前朝的三元,到现在少说也过了快十年,他安排的人如今至少也会是个知府,少数甚至能跨上三品。如今这个三年前的榜眼,和明显不是他的安排,三年前的恩科,陈笒还没回京。但是,他在。   “不是,但是他的哥哥在我军中,是个参谋,说起来,还差着我两壶酒钱呢。”陈笒毫不避讳,在军中他和在京城自然不一样。   “难不成王爷要用这两壶酒钱换来一个对当今忠心耿耿的新晋官员的心?”顾云悰轻笑,“这承谁的恩,还要看动手的速度。”   淞州里这里并不算近,快马加鞭也要两日的功夫,要想让淞州的时出现在沪州的地面上,还需要些时间。   “也可以看动手的时机。”陈笒轻点桌面,在军中的时候自己知道齐成贵有个弟弟中了榜眼之后曾经额外注意过他一阵,这时候正好是可以用上的时候。   “你早就想好了?”听见这话,陈笒愣了一下,怎么?他什么时候说过?   “没有。”陈笒摇头,“我是早就拉拢了他哥哥而已,对于有才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说话间却是带出了之前陈七之所以过去找顾云悰的原因。   “嗯,这个人是我安排的。”顾云悰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玉佩小巧,只有手指肚大小。但是玉佩上于一个镀银的标记,是一个变形的祥云图案。很明显,这个图案独一无二。   “这,”陈笒嘴角上扬,这算得上是默契吗?“把这个玉佩传到淞州需要多长时间?”要是用这个,有些事也就会省下了。   “要是有鸽子,半天,要是……”顾云悰看看陈笒,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陈笒点点头“自然自然。”接过玉佩,交给店中的人“马上送去淞州,余庆县齐成亚县丞。让他准备准备到沪州上任知府。”   “王爷这么有信心?”   “有信心,这本来就是皇上的安排,早就准备上升的人,升到哪不是升。”陈笒微笑“何况这下属官员的任职调令,都是季中书签发的。”   “那现在这个沪州知府,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错误啊。”顾云悰抿唇,“要是让他稍微失望一点。”   “他会自动离职的。”陈笒头一次觉得,有些事不会像以前那样费事了。       第73章 正文+新年无责任番外   从沪州出来,陈笒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们,而外面的人并没有上报,显然是可以放行的那个。“你的人,好像到了。”陈笒嘴角冷笑,看看顾云悰“可要等等?”顾云悰轻笑,“他自有本事,若是刻意,反倒会让他起疑。”这一路上,顾云悰对于陈笒这种明面上的配合很是受用,至少,在两边互不干涉的情况下,不会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说起来陈笒对顾云悰的放纵已经让刘琦几次咋舌,要是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顾云悰只怕早已接受调查,王爷这样信任一个人,却还是第一次。殊不知,这是因为陈笒对顾云悰的了解并不仅仅限于表面,而他更是相信,陈七这个存在会让顾云悰保持忠诚。至于暗地里陈笒做了什么调查,只要不放在明面上,就不会影响到什么。   在后面跟着的青桐看着陈笒和顾云悰的互动,心下有些担忧,他受到的那些追捕,为什么会在济源庄出现的时候消失?那带有指向意味的路线,还有,自己本打算到金陵求助,却遇上了老爷的追杀,是谁认得自己,将自己的行踪泄露?而且,这几日他也看的出,庄主对他,已经算不上信任了。   至于那个被限制行动的淮南王世子,陈笒只吩咐人一路照料,却不给他任何机会独处。此时已经心急如焚,却无暇顾及其他。   不出半日,一个童子打扮的人叽里咕噜的从驿道旁的山坡上滚了下来,见到顾云悰,翻身便拜,“庄主!”   顾云悰看看那人,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在文渊庄见过这个小童。“你是何人?”   身后的青桐打马靠近,认出了这是管理书库的小童清月。“庄主,这是书库的打扫小童清月。”   “是,庄主,我是清月。”清月小脸惨白,显然跟过来这一路他也吃了不少苦头。顾云悰看看他,此时凤梧已经暴露,那他交代的人自然也会知道。“你是如何逃出文渊庄的?又是为何出现在此?”   “庄主离开半日后,我发现凤梧哥哥也不在了,还有好多人急匆匆的来回走,我以为是庄里有什么大事,就赶紧回到书库,谁知道夜里突然起火了,我从书库的后门逃了出来,然后躲在山上,想着等等看还有没有人,结果等了两日就看见那个王爷带着人马上山,我害怕,就跑了。我不知道去哪,就记得凤梧哥哥说过如果以后有事,可以去金陵济源庄求救,我就往金陵走,但是路上被山匪劫了去,好容易才逃出来,昨日发现庄主和青桐大哥,我,”说到这,该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陈笒看着晕倒的小童,嘴角轻笑“要不要带上?”   “怎么说也是我文渊庄的旧人,自然要带上。”顾云悰看看身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青桐,到底,青桐可不可信?陈笒无奈,“刘琦,找个人带下去,收拾干净了再带上路。”   “不必。”顾云悰伸手阻拦,“让青桐去就好。”也算是试试青桐,若这个小童是凤梧安排的,那身上定然会有那个药粉。   陈笒点头“也罢,咱们不用管了。”青桐能明显的察觉到燕王的不悦,但是他现在的情况还不明确,便不说话就是了。   “哼,果然是来捡人的。”杨明俅轻嗤一声,夹夹马腹,当先行进。身后,自然有人跟上。半日后,顾云悰看看毫无反应的青桐,眉头微皱,但是什么也没说。   ----------------------------------   陈笒和顾云悰离开沪州旬日之后,沪州知府递上辞呈,自以为无力操持,请辞。   而此时,操作了这一切的两个人,正走在扬州知府后院的花园小道上,身边陪侍的,正是那个本想捞个好,却不知道自己惹了一身腥的扬州知府。   “苏浙两州的道台,盐政,知府,均在此次参奏的折子上,现在顾大人可为是身兼数职啊。着实辛苦。”陈笒面皮带笑,嘴上说着,眼神却带着不满,顾明荣擦擦汗,要是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他这个扬州知府是挡了谁的道,他也就算不上精通为官之道了。   “不不,王爷误会,下官只是将州府的印鉴暂存在扬州,并无,越权之意。”   “大人不必担心,这次出事的人里面,唯有你是硕果仅存的太子门人,他日后定会对你看重有加,加上太子现在协理政事,便是给你一个两广总督也不无可能,你说是不是?”顾云悰看看这个按理说应该是和他属于本家却实际上是太子妃外舅的顾大人。   两人刚到扬州,就被这个大人接到了他的府邸,理由是现在衙门杂乱,不堪贵人踏足。陈笒自是从善如流,反正这一切他早有准备,现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是到了扬州知府的府邸之后,陈笒眼看着扬州知府接到了一个信封之后脸色大变,显然,已经是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   “想不到王爷在南方,真的是手眼通天。”顾云悰微笑,陈笒轻抿双唇,毫不大意的点点头,随即恢复面色,佯作配合的样子,造成了现在这副形势颠倒的景象。   顾明荣已经汗如雨下,他刚刚知道燕王和燕王君在之前的地方处置了不少人,可笑他还以为燕王此次是雷声大雨点小。   “燕王君严重了,吾等皆是圣上手下的官员,怎会有妄自之心。”顾明荣口舌结节,脑袋上不断的冒出汗珠。   陈笒轻笑,“放心,顾大人,本王只罚有过之人,若大人行事光明,自然不用如此。”   “是,是,下官知道,下官这就让人将扬州的案宗和苏浙两州的案宗拿来,王爷可以在下官的书房办公。”顾明荣明显已经放弃他之前想要蒙混的念头,但是陈笒这次偏偏就要让他有机可乘。   “顾大人办事妥当,与本王之前见到的各地州府差别甚大,本王想,将一件重任交给顾大人。”陈笒不待顾明荣拒绝,指了指身后的杨明俅“想必顾大人也接到了消息,这次的差事,是本王和淮南王世子一同办理,这一路行来,淮南王世子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这次的事,就交由淮南王世子和顾大人一同处理,本王和王君,在旁协助,如何?”   “这,”顾明荣本想脱口而出这如何当得,但是想到现在淮南王世子的身份以及这次的事关重大,想来燕王还是要给太子和郑国公几分薄面的吧,便点头应下“如此,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托。必当竭尽全力,协助世子。”   “如此甚好。”陈笒大笑“不愧是我汉邦的栋梁之才!”   一边的顾云悰听着陈笒对这个顾大人的夸赞,再看看顾明荣有些飘然的神情,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个燕王,真的是用胡萝卜诱惑着驴子往坑里跳啊。   杨明俅有些怀疑,但是他知道顾明荣是太子家的外舅,便放了七分的心,如此,父王的计策会更好的实施。   皇宫,纯妃在自己的殿中来回的走动,里面,拓跋瑛略带痛苦的声音传出,明明还不到产期,却有一种生产的状态。“去看看钟副将的人来了没有。王妃究竟中的什么毒知道了吗?你们怎么还在这站着!都给我出去!”   “娘娘,皇上来了!”一个宫人匆忙来报,纯妃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你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彩月,你去,如果钟副将的人来了,一定要将他拖住。彩萍,去请刘太医。”   重新吩咐之后,纯妃整整形容,坐在正厅主位上,平复呼吸,转眼变得冷淡寡情。眉宇间对屋内正在痛苦挣扎的拓跋瑛似乎还有些厌烦。   陈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皇上万安,您怎么到这来了?”纯妃施施然起身,礼数上没有一点错误,但是那言语间的嫌恶溢于言表。神情也甚是孤傲。   “朕听说诚王妃在你宫中食用了有毒的点心,如今母子俱危,怎么爱妃到显得无动于衷?”陈煜不用怀疑屋内声音的真假,因为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听到过了很多次。   “臣妾怀明瑞的时候也曾遭人暗害,不也是一次次挺过来了,若她腹中的孩子是个有福的,此次定然无事。”纯妃说着,还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刚才太过焦急,掌心已经有些红色了。   “你!”陈煜看着纯妃,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跟在他身后的任明泽轻笑出声“父皇息怒,儿臣在江湖打拼的时候也曾习得医术,不如让儿臣为诚王嫂嫂诊治一下?”   “男女有别,二皇子此言不妥!”纯妃秀目圆睁,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心怀叵测的人接近她的外孙和儿媳妇。绝不!   “医者父母心,何况宫中也没有女医,不也还是男子来给诚王嫂嫂把脉问医?”任明泽似乎有点不能理解的样子让陈煜仿佛看到了那个一心为了孩子的皇后,有些时候,血脉亲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而消散的。   “宫中的太医都是臣子下人,难道二皇子也是吗?”纯妃眼神轻蔑的看着任明泽,是什么,让皇上在明知道此人心怀叵测甚至已经伤及皇后的情况下还对他宠爱有加?   ---------------------------------------新年无责任番外--------------------------------当庄主开始好奇陈笒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一份可以看到别人回答的调查问卷出现在庄主眼前。括号里是庄主的感受,   回答者,陈诚,职位,诚郡王。配偶,突厥公主拓跋瑛,亲属,纯妃,陈笒,等。(为什么第一个会是明瑞?庄主心中有些奇怪。)   问题一:陈笒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直接的问题,庄主嘴角抽抽。)   回答:哥哥。(好简单,完了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怎么可能,那家伙从来就是我老大的样子,哪有一点哥哥的样子(会被揍的,庄主看见这句后心中默默为陈诚祈祷。)   不过,我小时候确实受了他不少照顾,做哥哥,做老大,都是满分,就是,有些时候太理智,有些时候又太感性(燕王和陈七吗?)   总之,是个好人。(总结的很好,好奇你答题的时候身边是谁。)   -------------------------------------回答者,陈轩,职位,燕郡王世子,配偶,……未成年,亲属,父王,世子叔叔。(好孩子。)   问题一:陈笒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答:父王。(别跟你六叔学。)   是我小时候最期待的人,也没有让我失望的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最崇拜的人,是我长大后想要让他为我骄傲的人,是带给我人生中最大欢乐的人。(陈笒,你应该考虑一下你儿子是不是恋父。。。。。)   此处省略七千字,其实父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世子叔叔!(这猴孩子,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   回答者,钟悌,职位,钟冥楼掌事,随军副将,济源庄神医,江湖上的鬼医……(好多。)配偶,各种药材。(……)亲属,各种药材(……陈笒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这个手下吧。)   问题一:陈笒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答:医术过人,心智非人,手段异于常人(可还是人?)是个值得跟随的人,但是有时候会很让人害怕(果然是跟着燕王的。)   没了,还要去配药。(去吧……)   -------------------------------------   回答者,齐思明,职位,济源庄掌事,剩下的不方便说。(……只要不是床伴,没关系。)配偶,钟悌(一厢情愿……)亲属,(钟悌,不用空白我也知道。)   问题一:陈笒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答:很厉害,很有手段,很会拉拢人心,很讲义气,很有爱心,很没架子,是个有手段的好人。(陈七对你影响真大。。。)很会隐忍,有时候会自残。(在挣扎吗?)希望和顾庄主能好好地。(莫名的心疼感是怎么回事?)不过,先做好本职工作吧,王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吗,陈笒你对手下是有多严格。。。)   -------------------------------------   回答者,沈青,司空翔(明显是后加上去的,这俩人就不能分开。)职位,燕王××侍卫(中间的近身,还是能看到的。),军中副将(亏你还能记得)钟冥楼监管。(管事的还是钟悌啊,辛苦了。)配偶,司空翔,沈青。亲属,司空翔,沈青,王爷,爷爷。(……)   问题一:陈笒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答:主子,神经病,死嘴硬,满肚子算计,但是,是个好人。(司空你不用勉强的。)王爷胆子很小,本事很大,所以怕的东西很少,最怕的就是身边人离开他(……哦。)   剩下的字迹开始模糊不清,顾云悰嘴角轻挑,这两个,实在是……   “可还满意?”陈笒从后面出现,看看微笑的顾云悰,似乎,被发现了。   “王爷杰作,自然满意。”如果此时顾云悰再不清楚,那他就真的是傻子。陈笒将那张还在发光的问卷卷起来当做飞刀一样扔出。“我如何,你不清楚?”   “不清楚,你永远也不要让我清楚。”顾云悰抿唇,陈笒将他拉入怀中,唇印上他的额头“不清楚好,难得糊涂。”   “嗯”   远处,调查问卷炸开。“新年快乐!”   一片晶石样的东西出现,穆怀书坏笑着收回手中的操作杆,“师兄,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陈泽宇检查着旁边这个机器,“问作者吧,她不让那俩知道,他们就不会知道。”   “作者,说话。”   “肯定不会知道。”客串的云梦~穆怀书挑眉“我们辛苦一趟,连知道都不让他们知道?”作者见事不好,慌忙躲闪,穆怀书的煞毒扑了一个空。   “可恶!”陈泽宇拍拍怀书的脑袋,“乖,不生气,你把她毁了,咱们的故事怎么办。”云梦长出一口气,“还是泽宇好。”   “既然这样,以后恢复章章福利怎么样?”陈泽宇眼神阴险。云梦想了想,摇头。然后愚蠢的作者变成了一串被木藤拴起来的黑气。两文皆成坑。   不可能啦!!新年快乐了各位亲~~对了,谢谢木微亲的两次地雷!爱你(づ ̄3 ̄)づ╭~。本文是HE,所以稍微番外欢乐一点,顺便让我两个甜文主角冒个泡,只是,末世文主受,主攻党的亲们不用挪步,主要是没有合适的客串演员了。恩恩。       第74章 第 74 章   长春殿下,刘太医拎着药箱看着守卫的宫人,“臣是奉了纯妃娘娘的旨意,来给诚王妃诊治的,你们怎敢阻拦!”   “二皇子殿下亲自为诚王妃诊治,刘太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静妃摇着手帕出现,言语间满是嘲讽。皇后对这个二皇子额外信任的情况让她心生不安,不为其他,这之后若是有什么,只怕她的皇儿,就是这个二皇子手中的刀。   “静妃娘娘,这……”刘太医看着已经明打明的几人,脸色涨红,若是燕王在,就是一掌灭了这个二皇子也未必不可能。   长春宫,纯妃神色自如,“皇上,这妇人之地,二皇子尚未婚娶,怕是不宜久留吧。”陈煜神色冷淡“你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明泽诊治了?”   “正是。”纯妃看见殿外的一个小宫女给她打的手势,心中略定,钟悌的人到了,有救了,有救了。想罢,纯妃又有些埋怨,不是说了让他们的人躲一躲,一时间心中纠结,喜忧参半。   “如此也罢,纯母妃既然不信任明泽,明泽也无话可说。”任明泽眼角轻斜,看的纯妃一阵心惊。手中锦帕已经被指甲戳出了几个破洞,紧紧的攥在手中。“明泽告退。”   说罢,任明泽转身出门,倒是让陈煜有些摸不到头脑,他一开始明确要求必须由自己诊治,现在又轻易放弃,不知道是做什么打算。任明泽一走,皇上再留在这里也不是,顺势离开也不是,到落了个尴尬的处境。纯妃看着陈煜青白的脸色,心中好笑“皇上前朝事忙,此处有妾就可以了。”   陈煜看着眼角带着轻蔑的纯妃,想要发作,却想到了纯妃身后忠信候,还有忠信候手中的三十万兵马。双手握拳,“罢了。你自己小心吧。”   “妾谢皇上关心。”纯妃下唇微微颤抖,倒是让陈煜起了几分怜悯之意,想来这个女人在宫中也不容易吧。殊不知纯妃此时是在压抑着唇角的笑意,想不到,他陈煜也有今天。   皇上走后,护卫也不再阻拦刘太医,而刘太医背着药箱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化为宫女模样正在救治的仲宣两人。“又是你们两个小药童,情况如何?”   “中毒尚浅,刘太医将解毒的药方开好便可,我们二人行针放毒,还要劳烦刘太医将诚王妃日后调理的药方给我们二人一份。”仲宣看刚才送服的解**丸已经生效,打开针袋,嘱咐一边的兄弟运功逼毒,手法纯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太医上前把脉,然后开方,两边互不干扰,倒是进展神速。   纯妃在外面度步,一边的宫女小心的虚扶着她。“这宫中,是一日也不能再待了。”半响,听见内殿的动静小了,纯妃神色坚定,“给燕王去信,将京中的事告诉他。”   “是。”一个小内侍躬身退出,纯妃看着内殿“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和明瑞提起。至少,在燕王事成之前。”   “是。”宫内人应和,若是诚王知道,定会冲动行事,此时,还是瞒着点的好。   而此时的扬州,陈笒正把玩着手中的玉瓶,“这之中就是顾云悰用的药?”那清月比起凤梧来要差上许多,轻易便让刘琦抓住了手脚,从一个书童手中偷点药粉出来,对于刘琦来说,轻而易举。   “是,属下盯了他数次,都是这个药粉,三日一次,每次只是用银针取一挑之数,溶于整壶的茶水之中,茶水沁香异常。”刘琦低声,此时已经临近子时,夜深月明,只是近几日的连番审查缉拿,让本应有些烟火气的扬州分外肃静,就连驿馆之中也是人人轻声慢步,不敢有丝毫大意。   “可知道其中的成分?”将玉瓶中的少许粉末倒出,不得不说刘琦做事谨慎,这指肚大小的玉瓶之中,也只有两三挑的量,不可谓不少。   “属下已经让人叫钟悌过来了,这其中的药粉,融入茶中会有异香,属下揣测,应是以毒虫毒蛇之属为多。”草石之毒,少有会和茶水等同属产生什么异常,倒是会加重其中木土气息。   “毒虫,毒蛇。”陈笒将纸上的药粉小心的倒回药瓶,顾启渊手中的毒物数不胜数,先不说顾云悰的功夫多半传于他,就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个毒针,竟是让辟毒珠都险些失效,便可知一二。“你说这药粉顾云悰只三日一服便可?”   “是。”刘琦不知王爷此话何意,只如实禀报。   “下去吧,钟悌过来之后不用向我禀报,先将这药粉的功效查出,看看所治何蛊。”蛊毒不分家,若是任明泽手上的蛊虫源于郑国公,那这使用之法,则很有可能源于顾启渊,如此说来,顾云悰身上中的,就很有可能也是蛊。陈笒暗道自己如今才想到,这顾启渊手中却是又多了一分把握。   好在,钟悌便是前朝苗疆之人,对于蛊虫一物也甚是熟悉,顾云悰警惕异常,把脉一路行不通,便从这抑制的药物上下手吧。   回到房间,陈笒看看在榻上安眠的人,嘴角轻笑,将他手上的卷宗取下,那人瞬间惊醒“王爷怎么在此?”   “我出门前让青桐收拾你的房间,你便到我这里来翻阅卷宗,此时到是睡糊涂了?”陈笒嘴角的上扬还未落下,顾云悰以手撑身起来,暗道果然清月给自己用的药量浅了。“只是一时倦了,初春的时节,总是容易犯困。”   “和时节无关,已经子时了,怎么青桐也没有过来叫你?”陈笒将蜡烛点明,窗上影影绰绰的显示出两人的身影。“青桐来过,让我派出去了,有些消息还是不太好证实,我让他去查查。”顾云悰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青桐究竟是忠于那方自己尚未有证据判定,如今的一次次试探也是不得已。青桐,还是清月,亦或是他们本就是一起,这文渊庄中可还有自己的人?自从青桐出现顾云悰就一直在纠缠的问题,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愿意想,他只等着证据摆在眼前,却不愿去推测。有些时候,等待事实还能给他一点希望。   “哪方面的消息?”陈笒看看卷宗上的名字“是浙州盐政一案?”   “是啊,我总觉得,杨明俅的处理方式,似乎和咱们之前查出来的不太一样。”顾云悰揉揉脖子“便是知道淮南王有意在这次的事上将皇后一军,只是杨明俅的手段,过于明显,倒像是一点都不准备替淮南王遮掩一二。”   自从杨明俅接替了陈笒的调查之职,一道道铁证和一笔笔贪墨的赃款被查出,直接打到了罪不可赦的位置,就连扬州知府顾明荣,都被查处,一时间江南四处风声鹤唳,曾经和这些官员有所牵连的世家纷纷将手伸到了燕王这边,陈笒不欲这么早就参与其中,便以杨明俅手下的名义阻拦世家的求救。而这些老狐狸自然也知道分寸,在案子开始处理的时候,便纷纷收缩,将自家的干涉撇的一干二净,那些世家供养的官宦一时间没了手脚,只能束手待毙。   这其中,不光有淮南王的势力影响,更是有着上京不少宗族的钱袋子,杨明俅雷厉风行,不光是将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更是让淮南王的势力暴露的一干二净。陈笒甚至一时怀疑,这杨明俅不是淮南王的亲生子了。   “是不是,淮南王准备动作了?”顾云悰觉得精神了不少,回转身过来询问。此事他有怀疑,但是总觉得不妥。   “我让人盯着淮南王,最近一段时间他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自从任明泽出现,淮南王在后面的小动作可是不少。”陈笒摇摇头“淮南王要想动作,难度不小。皇上这关就轻易瞒不过去,何况,他现在已经被归到了我这一边,要是想动作,京中那些人也不会放任他的。”   顾云悰抿唇,确实,如今杨明俅的动作未尝不是因为当下淮南王给众人的障眼法就是他们已经归到燕王一边,如此动作,除了让人对燕王有所忌惮之外,更多的却还是让他自己受损,不可谓得不偿失,这淮南王到底要做什么?   “淮南王在这次的事上,明着是秉公办事,暗地里却还要有着他自己的打算,现在,我倒是好奇,他是否,还和顾启渊有着联系。”陈笒稍作停顿“无他,只是因为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和顾启渊实在是相似。”   “保不齐是淮南王和他学来的。”顾云悰嘴角轻扬,他如何听不出陈笒话中的讽刺,淮南王行事反复无常,不仅如此,还两次背叛同盟,让皇上怀疑不说,一切行踪都被各方监视,只等着他动作的时候掺和一脚。   “掌控之中的事,还能出什么岔子。”算算日子,陈笒已经五日有余没能收到上京的消息了,虽然知道出不了什么大事,却总也有些担心。   “岔子是出不了什么,只是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变动,都会引起不小的变化。王爷还是小心点好。”顾云悰眉头皱起,有时候陈笒比起陈七终究是少了几分细心,倒是让他放不下心。“最近似乎没有京中的消息传来,不知王爷可有传回什么?”   “这个倒是没有。”陈笒抬抬眼,“江南这边的事本就繁杂,何况最近金陵的世家一直在找机会打探此次事毕,谁会接替上任,济源庄身为财阀,少不得和这几个世家有些银钱上的往来。”说到一半,陈笒顿住,心中淡然,嘴上却是另一分表现“你是说有人对京城的人下手了?”   “这个倒是不无可能,不然,以司空翔和沈青的细心,不会这么久不传来消息。”顾云悰一开始到真无此意,只以为陈笒在江南事忙,有些疏忽,但是听这么一说,京城当真是好久没有传来消息而不是陈笒有意隐瞒了。   “刘琦还没回来,浙州的人手刚刚安排启程,最多两日,若再无消息,我便着人询问。”陈笒抿唇“济源庄最近有商队要出发,走他们的渠道,会少些阻碍。”   “只等着金陵事了,咱们就可以用信鸽传递消息。”杨明俅雷厉风行,行事迅捷,也是站着一个消息不灵的优势上,等京城知道这里的事,只怕黄花菜都凉透了。   顾云悰的话让陈笒轻叹“如今的事态,便是任何一方也不会允许有人上岸。”所以,谁的消息都传递不出,金陵,江南,势力冗杂,长根短枝盘根错节,除非将整个树根斩断,否则,不是彻底腐朽,就是两败俱伤。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谢谢亲们支持。       第75章 第 75 章   两日后,京城依旧没有消息传来,陈笒反倒是有些心安,没有消息,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证明京城中的人还算是安全,至少还没有彻底暴露。   而留在扬州的时日已经不短,杨明俅行事大刀阔斧,扬州,江州浙州和苏州的大小官员已经处理过半,相信不出数日,就会有替代之人上任,陈笒也要抓紧机会动作,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顾云悰知晓这几日是关键,便接过了陈笒手上的事务,顺带着将之前有安排的人员名单交给陈笒。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陈笒看看上面的名单,有七成和自己曾经额外注意过的人重合,若是早些知道,至少之前的一些调查,就尽可省了,尤其是,一些引人怀疑的。   “几年前吧。”顾云悰点算这手上的名册,卷宗上的安排已经都做了标注,他只需要将时间上的顺序再做整理就是了。不知为何,顾云悰并不想将之前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告诉陈笒。毕竟那个时候,他还以为陈七和陈笒是对手关系,更有甚者,他以为陈七和朝堂关系密不可分,谁知道和陈笒相处的这些时日以来,他发现陈七和朝堂没有一点瓜葛,甚至济源庄都没有和朝堂有联系,是为了避嫌吗?   “唉,要是早日知道就好了。”陈笒故作感叹,实则他已经猜到顾云悰做这般安排的原因,只是有一点,他不知道顾云悰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有了心思,只可惜不是辅佐他,是辅佐陈七罢了。“好似这个苏州的孟赢,有才则是有才,行事不太谨慎,让我好几次都险些要放弃他了。现在看来还真是个可用之人。”   顾云悰抬头“既然行事不够谨慎,那便划去。这个时候用人求精而不再多。”陈笒点头将孟赢的名字划掉,下笔不停,写出的虽然都是直接的安排,脑中却将千丝万缕的关系演练了一遍,至少不能让人轻易发现这其中的关系。   半响,陈笒放下手中毛笔,“云悰,你在京中可有什么安排?”若是顾云悰在京城有什么安排,有些事也好提前准备着。   “我在京城,算不上有什么安排。”顾云悰点点下巴“有几个情报点,但是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网络。”此话虽不算隐瞒,但是也有些收敛,毕竟有些涉及到顾启渊的安排,并不适合告诉陈笒。   “情报,还是重中之重啊,你可有心将你的情报点和钟冥楼合作?”陈笒佯作不知江湖规矩,如此行事却是合了朝谋政客的心思。顾云悰略做沉吟“也并无不可,但是若我的情报点出事,只怕会牵扯到钟冥楼。何况,江湖中人和朝堂行事毕竟不同,尽管钟悌副将是钟冥楼的掌事,但终究你钟冥楼还在为朝堂服务。”并未点明此事犯了江湖上的忌讳,却说了此事不合江湖规矩,陈笒眼睑微合,顾云悰对燕王还是有些顾忌啊。   “说的也是,倒是我冒失了。”陈笒复又拿起毛笔,“青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怎么?”顾云悰有些好奇,这陈笒今日怎么有点多言啊。“我有点事,想让青桐帮忙。”陈笒嘴角轻笑“不知云悰愿不愿意借我这个人?”   “自然。”顾云悰顿了一下,点点头“不知王爷想要让他做什么?”   “一些小事,定是不会伤了青桐就是。”陈笒貌似不愿多说,却也保证了青桐的安全。顾云悰轻笑“王爷如何会伤了青桐,我自然放心。”陈笒叫青桐去做什么?顾云悰脑中百转千回,想不出个头绪,便暂且放下了。   两人合力,不过一日功夫就将安排整理出来,交给陈笒的人,这些安排很快就会体现到实处。陈笒似乎看见了江南的官场,正在一点点换了颜色。   入夜,陈笒看着进到房中的青桐,将一枚和青桐那日所窃的令符一模一样的令符放在桌上。青桐凝神“王爷想问什么?”   陈笒轻笑“你到是聪明。否则也不会从顾启渊那里逃出。”陈笒看着神色一紧的青桐,扬扬手“你从顾启渊的**下逃出,本就是顾启渊的安排,至于之后的路,无非是让你寻得顾云悰,是也不是?”   “燕王说笑了。”青桐此时才想到,自己的逃离和出现实在是太过可疑。却也怪不得他,在文渊庄他只是掌管庄内杂务处理日常的一个掌事,在外务上并不挂心,所以心思有些单纯,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善于处理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云悰信任你,有些事你却不一定知道。”陈笒将那令符换了一枚,这枚上面挂着血色的符穗,是济源庄高层才有的令符。“这是济源庄掌事的令符,你且收着。”   “燕王这是何意?”青桐看着桌上的令符,还有明显态度不正常的燕王,心中生了警惕的心思。“果真不是个聪明的,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跑出来的了。”陈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我给你这个,自是让你照料云悰,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清月,凤梧也不可。”陈笒点点桌面上的令牌,“你若是个忠心的,就收着,不会影响了你什么。只是多一个保障。”   青桐微微后退一步“凤梧,还活着?”陈笒挑眉,这青铜身上,恐怕有什么别的安排,但是他如此顺利的逃出又是因为什么?倒是这个青桐若真是一无所知而且反应偏慢,实在也不是个很好的人选。只是眼下,着实也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了。毕竟齐思明他们找到的人,多数还是顾启渊手下的,只能盯着,不能有什么别的异动。   “自然还活着。”陈笒有些失算,原以为这青桐是个比凤梧要精明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至纯的。手指碾压着桌面,“你自己护着你家庄主是真,还有,以后每日到我这里伺候诗书一个时辰,随叫随到。”   “燕王这是什么意思?”青桐脸色有些变化,燕王此举实在是让他摸不到头脑。陈笒斜眼看着青桐“你家庄主没有告诉你,我是要借你一用吗?”   “你家庄主的话,你听是不听?”陈笒嘴角轻笑,表情倒是有些无奈。这种失算的感觉,还是第二次从顾云悰这边体会到。青桐拱手“是,青桐遵命。”   放了青桐回去,陈笒无声而笑,伏在房梁上的齐思明看着罕见失态的王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下来还是该装作自己不存在。   “齐思明,下来回话。”过了两息的功夫,陈笒恢复神态,抬头看看狭小的房梁,齐思明的功夫倒是进步了不少。   回到顾云悰身边,青桐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状态,顾云悰看他这副样子“怎么?燕王难为你了?”   “回庄主,没有,只是燕王让我每日去他那伺候诗书一个时辰,让我有些纳闷,燕王应该不知道我在庄里原本是做什么的才是,怎么猜的这么准。庄主,你说是不是燕王之前和文渊庄有过什么牵连?还有前几日我见清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今天燕王特意点了一下清月,让我觉得他一个小童……”青桐恢复了唠叨的状态,顾云悰却只听见了一开始那句,陈笒让青桐每日伺候诗书,陈笒哪来的功夫每日诵读,还一个时辰,他难道想减少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吗?   过了半响,顾云悰看着眼前一脸罪过的青桐,嘴角轻笑“无妨,你接着说吧。”看着青桐亮起来的眼睛还有耳边再次响起的声音,顾云悰眼睛眯起,竟是有些怀念啊。   齐思明回禀完毕,静立在一边,陈笒神色清静,“你手下的管事,有无空余?”齐思明转眼便明白陈笒的意思,略一沉吟“如今事杂,一时恐怕抽不出人手。”   “过几日派一个过来。”陈笒轻拍桌面,“京城的事你还要盯着,诚王妃中毒之事,告诉宇文昌,让他不要彻查,这后面的人十分明显只等着咱们插手便会出现,只是如今还不适合与背后之人直面相对。”顾启渊其人,深,不算深,他的意图十分明显,浅,不算浅,让人把握不到他的动手时机和原因,若说是为了前朝,如今皇子争位,淮南王也有异动的迹象,他手上还握着一个二皇子,就是如何也比其他人胜券多了许多。   何况据齐思明禀报,那任明泽在京城闹得动静不算小,若是有所动作,也应该是现在才是,偏偏任明泽在此后并无其他动作,倒像是有意要想让他出手的样子。   “王爷,背后人的想法,属下或许揣测出一二。”齐思明顿了顿,见陈笒没有反对,便继续道“属下曾经去慈云山观察过那个十七皇子,也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室嫡系,他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只一心参悟佛道。”   “你难道忘了上次顾启渊失踪,便是在慈云山,十七皇子处。”陈笒眉角轻挑,想到了齐思明的意思“你是说,顾启渊将十七皇子掉包了?”   “掉包倒是其中之一,属下只是担心,那十七皇子有些异动。”齐思明神情苦涩,若是这之后连那个一直没事的十七皇子都要出什么事,那这段时间可就真的算是时运逆了。   “十七皇子那里不用盯着,他要是想做什么,总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线。”陈笒揉揉太阳穴,“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所有人都要活动活动。”   “许是,快夏天的过吧。”齐思明眼神转转“也是王爷的过错,您把北边的两个大患平了,回鹘那边一直是汉邦的友邻,南边自顾不暇,加上新朝刚稳,世家纷争……王爷,”   陈笒也是刚刚想到,“顾启渊是要大家乱起来。”乱起来,便有渔翁之利。   “想来便是如此,顾启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把握最大。”齐思明回想着顾启渊做的一切“但是,顾启渊是想要谁做这个皇帝?”   齐思明这个不思胜先想败的毛病实在是让陈笒无奈“如果顾启渊能够成功,那谁做皇帝都不要紧,就算是他顾启渊自己想要做皇帝也不无可能。但是首先,他要先得到这个利才是。”无论如何,顾启渊也是心腹大患。却是好在,顾云悰此时还在自己这边。   “王爷说的是。”齐思明知道失言,口中告罪,但是这次的事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说不出什么道道的时候,还是自己先注意着吧,毕竟,燕王比起陈七来,还是多了大局,少了点精细啊。   陈笒看着齐思明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苦笑,这些人,终究还是不能接受吗?那顾云悰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后台抽了一下,吓死我了,,先更出来,,       第76章 第 76 章   而当陈笒终于接到纯妃传来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金陵的地界上了。坐在济源庄的中厅,陈笒看着翻阅资料的青桐,看来这段时间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至少比尚且不清楚形势还在一味装傻的清月要好得多。   一边的齐思明长出一口气,要是这个青桐教导不出来,他这顿罚算是领定了。   “王爷,京城的消息。”刘琦拿着一个密封完好的信封进来,陈笒接过“诚王传来的?”如果是明瑞传来的,就证明事情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不是,是纯妃娘娘。”刘琦回禀完,侧身在一边,到了金陵,其实他们这几个人就已经融合了,不分京城还是济源庄,本来就是一个人的管辖。   “纯妃,嗯。”纯姨是在担心什么?担心现在的事态不足以控制?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打开信封,果然是拓跋瑛遭到毒害一事。但是这之中还夹杂了一些其他,比如,忠信候已经准备好了,忠信候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信上说什么?”顾云悰探身,陈笒将信递过去,“好在仲宣两个还在京城,不然真的危险了。”   “钟悌不在吗?”顾云悰接过信,大致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陈笒轻飘飘的回复“我把钟悌派出去了。”   “任明泽在逼你们动手。”顾云悰有些担心的看着陈笒。陈笒轻笑“我像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吗?我只是担心明瑞会误会。”   “诚王不是那样的人。你这担心实在是多余。”顾云悰说话毫不客气,但是陈笒并没有认真,毕竟他只是想要做一个假象罢了。   “现在,可以配合任明泽,也可以不做理会。”顾云悰给了两条路,两种处理方式的后果却并无不同。配合任明泽,可以牵出他身后的顾启渊,置之不理,可以逼迫顾启渊现身,唯一的差距也不过是,顾启渊出现的时候形势会有所不同。   “其实现在,咱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在配合任明泽,或者说配合他身后的顾启渊。”陈笒沉吟片刻,“或许,等咱们回京,这件事就要开始了。”   “顾启渊要是想动手,你回京之时就是最好的时机。”动手除掉陈笒,也就解决了唯一一个可能影响顾启渊计划的人,尽管他们还不能确定顾启渊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其中关节已经非常明显。顾云悰其实隐隐有个怀疑,或许顾启渊就是想利用燕王,替他扫除一些障碍,但是他又有什么样的自信能够控制陈笒?顾云悰心中有些期待,他想知道这个陈笒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别利用的弱点吗?   “你不准备和我同行吗?”陈笒注意到了顾云悰话中的用词,难道他还想待在这文渊庄?顾云悰晃晃信封,“或许王爷先遣我回京会比较好。”   陈笒扬唇,“你刚才不是还在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陈笒知道顾云悰回去会更好,毕竟京中的形势还是要有个熟悉的人盯着,他放纵他们也够久的了。   “纵使多余,也要让人有可乘之机不是。”顾云悰看看门外的天色,“杨明俅要是到了这,估计,你的动作又要慢上许多,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金陵的世家整理一下。”   “不愧是庄主。”陈笒揶揄道,随即将守在济源庄的人召回“你们跟着顾庄主一起行动,别让人发现。”   “你以为谁会跟着我回去?”顾云悰神色一正,这一路上虽然遇到过小打小闹但是他真的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个可以跟着他们到金陵的。陈笒手指上转着茶杯,“会有人盯着的,毕竟,南方的动静实在是不小。”跟着顾云悰回去,是最安全的一条路,定然会有人盯着他的,那些心急如焚的人,那些,走投无路的人。   刚刚想到这点的顾云悰嘴角上扬些许,“你们朝堂上的事,比江湖上要拼命的多。”陈笒挑眉“正因如此,才更刺激。”两人无声大笑,刘琦在一边看的心惊。这两人竟然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了分工和策略,京中的消息只怕几日前就到了王爷手上,但是看顾庄主的样子明明是刚刚才知道,王爷纵使能谋划几日,但是顾庄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上王爷的节奏,实在是不可思议。何况,这事刚才分明还没有定下。   “你即刻便出发,踏雪脚力若是不济,可在济源庄另换一匹。”陈笒看见顾云悰瞟向黑桑的眼神,轻轻摇头。顾云悰放弃刚才的想法,转念“赤霜在哪里?我可以带着它回去。”   陈笒走到窗口,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赤霜带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捕到的信鸽出现。陈笒有些惊讶这信鸽选用的多是灵敏迅捷的品种,赤霜是从哪弄来的,何况这江南地界,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将消息放出吗?   取下鸽子,鸽子脚上绑着的竹筒确认了这只鸽子的身份,“是沈家的信鸽。怕是被利用了。”打开信笺,发现上面只有一首简单的回文诗,显然是江南公子小姐的娱乐之作,而鸽子左翅的箭伤也揭露了这个鸽子之所以会被赤霜捡到的原因。   “可有什么不妥?”顾云悰摸摸赤霜的头以表奖励,虽然江南的事和他并无妨碍,但他还是担心江南的事情会有什么变化。“并无大碍,我让赤霜跟着你回去。已经有人忍不住了,你还是尽快上路吧。”陈笒将纸条震碎,将那个已经被赤霜咬死的鸽子扔到一边的花坛中,这还算是个不错的肥料。   顾云悰知道两边的事都耽误不得,点点头,拉过踏雪,“赤霜,跟我走。”赤霜看看陈笒,得到允许之后便跟在踏雪后面。马蹄声渐远,一边有些纳闷的黑桑侧过头,陈笒拍了拍它“有时间放你出去,现在你还是好好待着吧。”   黑桑扬扬脖子,扭头看向身后刚刚出现的齐思明。陈笒侧身“什么事?”   “王爷,钟悌那里有结果了。”齐思明拱手行礼,言语间倒是罕见的有些谨慎。陈笒挑眉“那钟悌为何不亲自过来?”   “这……”齐思明结舌,陈笒神色一冷“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济源庄的掌事,竟然这么清闲了?”齐思明这时候应当在盯着金陵的动静,和济源庄内研究顾云悰身上蛊毒的钟悌并无交接的事项,什么时候,他济源庄里的人可以随意探查他人的事务了?   齐思明无言,低头认错。陈笒嘴角轻挑“带我过去看看。”齐思明额角迸出冷汗,本想替钟悌邀功,却忘了王爷的大忌。要知道,在陈七死亡之前,济源庄和京城的关系可为一清二白,就是因为燕王有这个互不干涉的规矩。   看见齐思明的神情,陈笒抿唇“以后注意。”话说过,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齐思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笒,此时的,是王爷还是陈七?   陈笒嘴角轻笑“怎么?齐掌事不认识路了吗?”齐思明起身“自然认得。”说罢,便在头前带路。   一边待命的刘琦看着神情有些温和的陈笒,心中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陈笒的意思,暗道王爷对济源庄的人,还真是仁慈。   刘琦本是跟着燕王的人,自然知道陈笒在京中的手段,而济源庄这些人尽管跟着同一个人,但是以前那位陈七公子和燕王,可是差距甚远啊。现在王爷变了手段,也是因为这些人始终不能接受吧。   “刘琦,跟上。”陈笒看看身后还在发呆的刘琦,既然要淬炼,就索性溶在一起吧。来金陵的路上他就有想过将两边合在一起的想法,上次齐思明的态度又让他有些不安,倒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让两边融合,也便于将来的掌握。   “是,王爷。”刘琦一愣,看着同样有些不解的齐思明,选择静观其变,无论如何,陈笒都是他们效忠的人,这点不会改变。   济源庄的药房,钟悌看着和原有药粉一样的成品,眉头拧起。陈笒推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在桌前沉思的钟悌和桌上两撮一模一样的药粉。“成果如何?”钟悌之前运用的蛊虫多半是追踪和直接致死,基本没有可以寄生在宿主体内的,一是这些蛊虫驯养炼化不易,二者也没有人会用到这些,直到顾启渊的出现。陈笒本以为钟悌手上的蛊虫会是自己的一个底牌,却不想本以为已经绝种的蛊虫在现在这个时候竟然层出不穷。   制止住钟悌起身的动作,现在他手上的材料只有这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对顾云悰身上蛊虫的控制又会少了一层。陈笒如是想着,低头察看两撮药粉。   钟悌看看跟在王爷身后的两人,说起来这两人他都算熟悉,但是罕见会两人一起出现啊。“这两种药粉外表和成分并无二致,只是,属下制出的药粉和王爷给的药粉,在混合茶水的时候会出现些许不同,属下担心,是否其中的用量出现了差错。”   “可知道这药粉是用来抑制什么蛊虫的?”陈笒对这个更加关心,毕竟,这药粉只要凤梧和清月不察觉,总不会断了顾云悰的。   “药粉中多是烈性毒物,而且有不少阳性的植物,这之中邙山蛇和黄苎麻,是专为一种寒性蛊虫准备的。但是其中还有罗艳草,赤蝎的存在,属下怀疑,这是一种子母蛊,蛊名呤蝉。”钟悌看看好像没什么反应的陈笒,便接着道“呤蝉的子蛊可以在宿主体内潜伏数十年,只要不发动,永远不会被察觉。呤蝉畏寒,故而要用烈性药物滋养,此点也符合这药粉的特性。”   “如何断定?”陈笒心中已经确定个**,但是万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轻易下定论。钟悌思索片刻,“呤蝉发作之时会吸允宿主的骨髓,致使宿主浑身剧痛,发作三次之后,宿主的身体会有明显的虚弱,而这之后的每一次发作,都会如附骨之疽一般。而呤蝉母蛊驱动的时候,会离开寄宿者的体内。除此之外,就连脉象上都分辨不出。”   “只有这些?”陈笒回想起自己见过的两次发作,便是脉象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内息运转正常,但是人确实是在忍受巨大痛苦的样子。   “还有,呤蝉的子蛊会在宿主体内分化,每五年一个,这点和一般的子蛊不同,但是除了古书上的记载,已经无处证实。”钟悌沉思良久“除了呤蝉之外,属下一时想不出其他。”   “你着手回京,去王府中搜查,带着母蛊的人,必然在王府附近,又可疑的对象就和郑管家通报,首先,检查凤梧。”陈笒脑中迅速运转,凤梧是最没可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若是顾启渊剑走偏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置一个,也不无可能。       第77章 第 77 章   京城,任明泽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回来的顾云悰,嘴角上扬“燕王确实是个英雄,却也难过师弟这个美人关。”身边,失踪已久的顾启渊微笑“说起来,燕王自己也是个美人呢。”   “燕王算得上英武,俊朗,却和这美字不搭边。”任明泽摇摇头,否认顾启渊的说法。顾启渊冷笑“你是没见过那陈七的模样,不得不说易容的神奇,陈七和燕王身形一样,仅仅是容貌有所改变就让不知情的人分辨不出。”   “等控制住了燕王,让他再变成陈七又有何难。”任明泽嘴角勾起一丝淫/靡的笑意,顾启渊看看他“天家多怪,名不虚传。”   “若是真的论起来,还是我那师弟,先做的怪,师父又要如何解释?”任明泽眼神游移,忽而转身,躲在突起的城墙后面。   “不过是个贱骨头,上赶着的给人做妻。”顾启渊不闪不避,迎着顾云悰的目光望去。此时他已经揭去那层伪善的外衣,便是如此相望,也不会被认出。   “还有,以后不要叫他师弟,他现在是燕王君。”顾启渊嘴角带着笑,看着顾云悰面露疑惑的进城,而不远处挂着的个白犬,则没有引起顾启渊的注意。   “我们师兄弟尚未相认,师父你着实残忍啊。”城墙背后,任明泽折扇轻摇,眉宇间带着媚气。   “任家的功夫,你少练些吧。”顾启渊嫌恶的看看他,“现在顾云悰回来了,你的动作要收敛了,别让他查出什么。”   “师父若是不放心,何不亲自动手。”任明泽合上扇子,整整形容,拂袖而去。等候在一边的内侍看他走来,连忙跟上。后面,顾启渊冷冷一笑,天壤之别,且看天残地缺谁更胜一筹吧。   顾云悰看看身边的清月,没有说什么,直接进城。刚才在城门上的那个人,确定是顾启渊无疑,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从他的反应上看,顾启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他来了,如此,自己之后的行事也可以有一分先机。   燕王府,郑管家迎回顾云悰“王君放心,诚王妃并无大碍,腹中孩儿也安好。”   “话虽如此,王爷总是不放心,这才叫我回京照料。”燕王府门口,此番交谈已经给了等候的人足够的信息。   金陵,沈家,陈笒的造访让这家人分外惶恐,尤其是,“沈三公子,本王很可怕?”眼神扫过后面站着的人,果然,以为化身侍从他就认不出来了?   “并非,如此,是草民自幼体弱。失礼于王爷,还望见谅。”沈玉龙已经噤若寒蝉,陈笒微笑“本王的王君也体弱,幸得父皇怜惜赐下养身药丸,一会儿就让三公子这位侍从随我的人去取两瓶,效果不错。”   一边的沈家夫妇也不是愚笨之人,见此情景如何还不知道燕王突然造访的原因,两人扬起笑容“王爷赏赐,不敢推拒,老夫代小儿谢过王爷赏赐。”   “沈老先生不必多礼,本王这次前来,还是有事和沈老相商。”陈笒语焉不详,但是沈潜沈老爷子已经明白。毕竟,他们和济源庄也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了。而陈笒手中的明黄色令符,是济源庄庄主令,天下也就只有济源庄的人敢用明黄色,而如今,济源庄竟然是燕王的产业!   “但有驱使,莫敢不从。”沈潜看看已经脸色发白的三儿子,心中一阵惋惜,但是面色不变“请王爷到书房一叙。”   “请。”陈笒回手,将刘琦留下,刘琦闪身出列,盯着那个伪装成侍从的老熟人。   到了书房,沈潜战战兢兢的对着陈笒,陈笒微笑“本王年前刚刚回过一次金陵,却还不知这些老朋友都已经将本王放弃了。如今,倒是让本王见识了。”   带有沈家印鉴的竹筒扔到沈潜的桌子上。“如今江南形势不明,沈老的鸽子还是少出笼的好。”   若不是沈家和济源庄多有合作,在明面上与各方势力并无太大的纠葛,陈笒自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而沈家,只是第一家而已。   门外,刘琦伸手“这位小哥,随我去走一趟吧。”化妆成侍从的坐探嘴角轻笑从腮侧撕下一条假皮,露出红色突兀的伤疤“刘三,心知肚明,还演个什么劲?”   “我可没有你这么不仁义,想要害了沈家,也不怕你身后的小公子伤心?”刘琦闪身躲开前面人的攻击,手中折扇的机关摁下,扇骨处出现了半月形的利刃,舞动间发出阵阵破风之声。   沈家的其他人那里见过这个架势,纷纷吓傻,陈笒带来的人将沈家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金陵,从今天就要开始乱了。   外面的争斗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书房内的动静,陈笒瞟着窗户上不时闪过的白光,“沈老爷子这几年和济源庄的合作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沈潜擦擦额上的冷汗,只此一朝,就能让他卧病三日。“本王知道,沈老爷子门下有不少学子志士,本王现在是用人之际,不知沈老爷子可有什么栋梁之才举荐?”   沈潜沉吟片刻“有,松阳县的县丞是老夫的一个子侄,为人刚正,颇得民心,还有,琼州的知府,是老夫的忘年之交,王爷要用人,老夫立刻书信两封。”说罢,沈潜便走到书桌边磨墨润笔。陈笒微笑不语,只等沈潜写完,将书信封好后,按住沈潜想要落笔的名字“还要请沈老将这次的案子中,涉及沈家的人写出来,如此,也好保全沈家上下三百余口不是?”   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沈潜不再指望能将自己家摘出去,或者说在这件事之后给燕王一个人情债,“生意人,银货两讫是基本的原则,不是吗?”陈笒笑着指了指信封,“沈老爷不写收信人吗?”   “自然写,只是毛笔干了而已。”落笔,却将官面上的称呼变成了私人的。   一点血珠溅到窗纸上,陈笒看看被吓到的沈潜,“底下人做事太不当心了。我马上让人给沈老换了。”   “不劳王爷,这点小事,老夫的家人还是可以的。”沈潜将新写好的名单交给陈笒,快速的扫了一眼之后,陈笒轻笑“沈老果然是个合格的生意人,以后沈老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的。本王绝无虚言。”   “借王爷吉言!”沈潜恢复一副商人的做派,却不敢说任何有关于陈笒这次可能要做的事有关的话,毕竟有些话一出口,反而会遭到灭顶之灾。   “告辞。”和沈潜这种老狐狸说话,生意场上的一切都用不上,毕竟这不是生意。但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和沈家的命脉,布帛生意息息相关。   出了沈家的大门,陈笒看看身上不沾一点血迹的刘琦“沈家书房上那一点是你干/的还是陆明干的?”   “是属下动手慢了。”刘琦低头,陈笒轻笑“把换窗纸的账单寄到松山,顺便叫那三兄弟少管江南的事。”   “是!”这件事不用刘琦亲自去做,自有人领命而去。而下一家,就会顺利许多了。   宇文府,归朝之后一直在金陵伺候老爷子,或者说被老爷子操练的宇文昌终于等来了救星。   陈笒看看在校场练功的宇文昌,嘴角浮现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真心的笑。无视宇文昌求救的眼神,陈笒带着人迅速走过中庭。   宇文宏老爷子年近九十,尽管已经告老,但是精神矍铄。见到陈笒,老爷子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最近你在金陵翻天覆地,搞东搞西的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老爷子安泰。”陈笒拱手做礼,面带笑容,这段时间,燕王以金陵为中心不断的向外扩张,在难以想象到的时候,几乎整个江南都归于他的掌下,而那些本就被困在江南各地的几方势力就像是在水面上的几滴油脂,被困在水面脱离不得。   “安泰,我都快要闲的长毛了还安泰。”宇文宏大大咧咧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宇文老爷子说这话说的不对,这个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喜欢清闲的人。   “正好,小子这有件事能让老爷子活动活动筋骨。”陈笒对宇文宏非常尊敬,在金陵的日子里,要不是宇文家频频照料,只怕他也撑不过最初的时候。至少,会多费上不少精力。   “什么事?”宇文宏老爷子眼中的精光让刚刚偷偷回来的宇文昌打了一个激灵,要说司空家的老爷子是三朝元老,自己家的这个就是彻底的战争狂人,或者说是练兵狂人。   “请老爷子,帮我训练一批兵士。”陈笒伸手阻止想要说话的宇文昌“是在事成之后,我要准备出兵匈奴,请老爷子出山,训兵。”   宇文宏眨眨眼,这要是一答应,不仅是要帮燕王成事,还要搭上以后了,毕竟这匈奴可不像突厥那样还有一层联姻的关系在。何况,突厥和燕王绝对有协议,要争匈奴这块地盘,现在突厥还在友好和平时期,但是燕王一成事,之前的友好就会变成一层薄纱,在双方均力的时候安然无事,但是两边只要有一方用力,就会让这层薄纱破碎。   “好像很有意思。”宇文宏点点头“没问题,只要你别让我这把老骨头等太久。”   “自然。”陈笒躬身,“老爷子放心,此间事了,不出半年,就会有一个交代,到时候还需要老爷子在军中操劳。”   “哈哈,这件事不用担心,我老头子还能坚持个把年。”宇文宏将这件事定下,从沈家开始的颠覆算是完结。至此,金陵真正成了陈笒的根,是谁也无法撼动的根。   因为在别人都不知道或者说没有注意过的时候,陈笒已经将各个细小的根茎联系到了一起。主根的营养需要供应支系就不能断,以小搏大,这是陈笒惯用的招数。   “王爷,我……”宇文昌见陈笒谈完,起身准备离开的架势,想起自己还算是赋闲在家,急忙开口。陈笒转身,嘴角的笑意让宇文昌看到了希望,但是当他再次面对宇文宏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歉然“老爷子,还得找您借个人。”   “借吧借吧,训了好久了。”说着,宇文宏推推宇文昌,“你们好好干,好好干。”这是第一次,宇文昌察觉到了爷爷的心思,可笑他以前还一直以为爷爷除了练兵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多谢老爷子。”陈笒躬身,这是他进屋之后第三次向宇文老爷子行礼,也是他在江南最后一次行礼。   带着宇文昌出府,陈笒看看身后“刘琦,齐思明,把所有的证据整合起来,等着皇上的圣旨。”   远远的看着京城的位置,陈笒嘴角轻挑,顾启渊,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认没认出来,用一句话解释,佛曰心中有花,则处处是花       第78章 第 78 章   等江南的消息传到京城需要多久?陈笒微笑,两个月,总该够了。但是显然也有人估算到了这个日期,比如,眼前的刺客。   “你家主子没跟你说,这趟差事有去无回吗?”陈笒掸掸衣袖上的血迹,眉头微皱,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这个不长眼的?   “说了又如何,主子有命我们不得不从。”刺客喉咙已经被刺穿,翁鸣的气音终究还是带着遗憾消失。   陈笒将乌鞘归鞘,“将尸体拖走。”济源庄内,花坛处的泥土已经新翻了几遍,浅浅的土层映着血腥的气息,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新鲜尸体,散发着怪异的味道,泥土,鲜花,清冽的雨水,还有,伤口处的腐肉。   “王爷,下次交给属下动手就好。”齐思明躬身,这已经是第几批了?数不清了,从梅雨时节便层出不穷的刺客,不光是要刺杀,更多的怕是试探,成功与否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想知道,燕王到底是不是济源庄的主子。   “你觉得,见不到正主,那没有动手的人会离去?”陈笒转身回屋,门刚关上,豆大的汗珠就已经滚落,腋下绽放的血迹渐渐蔓延到了胸口。解下外衫,陈笒厌恶的看了一眼溃烂的伤口,将桌子上放着的药瓶打开,一名老者忽然出现,将药瓶夺过,转瞬,药粉已经敷到了陈笒的伤口上。   “师父。”陈笒开口,老者面色冷凝“再擅自运功,你这就永远好不了了。”陈笒微笑“还有半个月,京城很快就要知道消息,再怎么,也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老者手下不停,将新的绷带给陈笒绑上。“老夫从洛阳赶过来,不是专门来给你上药的。”   “是,师父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陈笒倒吸着凉气,药粉是钟悌留下的,其中有一种细小的蚁虫,专门以腐肉为食。只是这西域的毒龙油实在难缠,那种被火蝎子蛰伤之后的火辣感对他来说实在是折磨。   “哼,你那辟毒珠呢?”陈兴良看着呲牙的徒弟,眼中闪过心疼。陈笒抿唇“在,陈七的墓中陪葬。”   “辟毒珠都埋到地下了,你还放那个庄主回去。是怕他刨坟还是怕他让你给陈七陪葬?”陈兴良来到金陵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好徒弟竟然是当今燕王,甚至,悉心教导了近十年的徒弟,竟然不是他的真面目。一时之间,老人不能接受,但是明白徒弟处境的老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胡闹的徒弟。   “师父莫要挖苦我了。”灼烧感减弱,只剩下伤口处细密的咬噬感带着凉痛之意。陈笒坐在椅子上等着药效稍稍减弱,此时金陵危机四伏,一个不好就会十死无生,京中纵然水深,但好在没有翻起浪的人,还算安全。   “皇上不会轻饶了你。”陈兴良接过一边小厮上来的茶,“你这边的动作还是要加快。”   陈笒点头“这边的安排已经接近尾声。至于皇上,他就算是想动我,也要看看各大世家还准不准了。”   “你济源庄在江湖上的位置尚不如几个名门,最近动作太大容易招惹是非,我和苍云还有些交情,如果你以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最好和苍云商量一下,毕竟,苍老的人缘和势力还是很可观的。”陈兴良其实是在给陈笒思量后路,但是江湖人终究是不会理解朝堂,有些事,不是你退隐了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   “苍云老爷子只见过陈七,未曾见过燕王,在自己人看来,知道只不过是一个替换,但是外人只以为是燕王接手了济源庄或者,燕王是济源庄的幕后老板。苍云前辈已经对济源庄印象不佳,我又何苦去找他的不自在。”陈七这层身份去掉之后,陈笒,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更是朝堂上的人。陈兴良心中感慨,不再多言。毕竟江湖和朝堂界限虚无却又严明。   “也不知道,京城这几日情况如何。”药力散开,陈笒觉得舒坦了不少,若有三天安生日子,他这伤就可以痊愈。陈兴良将袖中的信件交给陈笒“下次还是让你的人小心点,这次差点出事。”   陈笒接过信封,嘴角微笑“多谢师父,京中的人也知道分寸,若非是重要的事,也不会传来什么消息。”他今晨便知道会有消息传来,却没有接到信件,便知道是路上出了事。而在金陵这地界,要是想从他师父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乱子,还是很困难的,故而,那信必然在他师父身上。   打开信封,里面的消息让陈笒皱眉“顾启渊很有可能在京城。”   “你如何知道的?”陈兴良并没有拆开信件,加之他拿到信之后便赶了过来,也没有了解其他。陈笒仔细看着纸上的消息,“京中出了几个反了水的,手段,和顾启渊策反西陇的时候很像。”   “他如何要使如此明显的手段?”陈兴良不想陈笒钻进这个牛角尖,若是偏颇一二,这一大帮子人可就送上他人的餐桌了。   “因为,动手的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陈笒合合眼“怕是要引顾云悰出来。”要是顾云悰跟着这件事调查,就会落入顾启渊的算计之中。只希望,顾云悰对顾启渊没有那么大的怀疑,或者说,希望顾云悰能看破其中的算计。其实陈笒内心深处,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顾云悰心中,陈七,他,和顾启渊的位置上,要是顾云悰真的对陈七情深不移,相信以他的智慧不会轻易上当。   “你让钟悌调查的母蛊,有消息了吗?”陈兴良眼神游移,事实上他曾经接到过顾启渊的邀请,说是与他有要是相商,实则是在打探他的游龙功传授给了何人。当时他尚不知道陈七就是燕王,所以话语间也就没有什么隐瞒,如今想来,只怕自己是将好徒弟推到顾启渊那张大网中的推手之一。如今陈笒和顾启渊在交锋,他心中对这件事多少有些躲避。   “母蛊就在凤梧身上,钟悌看见了凤梧饲蛊的样子。”钟悌的轻身功夫虽不算顶尖,但是行动起来比起马力还是要快上不少。是以虽然比顾云悰晚一步出发,却早一步到达京城,而相关的消息,更是在第一时间就传递回来。现在钟悌要盯着凤梧,一边找寻呤蝉的解除之法,一边提防着凤梧再用蛊虫牵制顾云悰。   屋内半响无言,陈笒知道自己师父曾经无意间泄露自己的消息,而他在意的则是,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这个陈七就入了顾启渊的眼。齐思明的脚步声传来,陈笒抬眼“进来。”   “王爷,柳州史家来访。”齐思明欠身“老太爷。”陈兴良撇撇嘴,到了他徒弟这,莫名就高了一级,从老爷变成老太爷了。陈笒起身“东厢会客,把史家前两年送过来的贺礼摆上两件。”柳州,距离金陵要两天的水路,看样子消息传的比他想象中要快,而且,效果也不错。   “是。”齐思明退出,陈笒回身“徒弟告辞。”陈兴良点头,陈笒退到内室,将放置好的衣物换上,出门时,便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京城,顾云悰看看被派回来的青桐,嘴角扬起“留在书房吧,还是你的本职工作。”现在京中形势明朗,几个皇子之间多少都在忌讳着对方,而将消息彻底封锁的江南,是让京城众人触碰不得的存在。任谁都知道现在皇上派过去的王爷就在江南,要是在江南事了之前暴露自己,实在是得不偿失。只可惜,顾云悰不知道,有些时候,财和权在那些人看来,比命重要得多。   都说江湖草莽视性命为草芥,但是相较于朝堂上的人,江湖人对生命的重视,更胜一筹。   “郑伯,任明泽他们有什么新动作没有?”清晨,顾云悰看看已经准备好早膳的郑管家,有些事他们只能在这个时候谈,因为下次见,就是第二天早膳了。   “暂时没有,毕竟刘阁老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郑管家算计着自从王君回府以来任明泽和顾启渊的动作,可以说,三分之二的朝堂已经被控制在他们手下,这其中有不少是刻意投奔的暂且不提。单论这速度,已经是亘古未有。   “刘老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再多不过十天,江南那边的消息就该传过来了。”顾云悰嘴角轻勾,这些人也是实在可笑,一个个的已经身陷囹圄而不知,却还在争着把对方给弄下去。   “王君说的是。”郑管家欠身,将新的消息和情报递上,在任明泽的强势打压下,保证所有的暗中部署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就是顾云悰此次回京的任务。看着日益明朗的态势,顾云悰脸上扬起一抹冷笑,陈煜,杨文成,灭庄之仇,很快就能一笔勾销了。   将消息记在脑中,顾云悰示意郑管家退下,手中内力陡起,纸张的一角燃烧起来。烧灼的气息慢慢散去,顾云悰仿佛闻到了被焚毁的文渊庄。   而另一边,青桐看着第三次出现的讯号,再次选择了无视,他不是以前的那个青桐了,有些事在金陵的那些日子齐掌事都告诉他了,而眼前的讯号,无疑会将眼前的情势变得更加复杂。他不想庄主难过,对于焚毁了文渊庄的老爷,他不恨,却也无法原谅。   淮南王府,凤梧从后墙处翻入,如今顾云悰已经不待见他,燕王又不在。他没必要伪装和掩藏了,老爷已经回京,他们很快就会成事。凤梧如是想着,长久以来被毒物折磨的身体也轻松了一些。   “你们可有江南的消息?”淮南王在十天前以莫须有的罪名被看押起来,现在朝堂上要弹劾他的人比比皆是,难道是在江南的杨明俅出了什么变故?已经将近半月没有收到消息的淮南王心急如焚,此时见到凤梧,便想起了他的另一个盟友,顾启渊。   “王爷莫急,这只是为了王爷的安全考虑,毕竟再过不久朝堂动乱,要是新君在此时出了事可是不美。”凤梧勉强隐藏在房梁上出声,窗外不时有巡逻的人经过,他一时不敢妄动。   “新君?”淮南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认为刚才凤梧是口误,因为那两个字他说的格外清楚。   “是啊,毕竟王爷才是前朝的皇室正统,比起现在坐在上面的那个野路子,老爷自然更支持您。”凤梧一点点诱/惑着淮南王,声音沉着,稳定。   “据我所知,慈云山那个才是正统吧。”淮南王面露讥讽,若是要协助他,何不在一开始便说明,又何苦让本来是一大助力的顾云悰憎恨于他?   “实不相瞒,老爷苦劝多日,那十七皇子并无拂过之意,这才,退而求其次。”凤梧语气中的遗憾反倒是增加了他这番话的可信度。“王爷自然也是老爷的候选储君之一,不然,又如何会一把火烧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来配合王爷。”   此话一出,淮南王脸上罕见的露出了震惊之色,“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只看王爷是否依然有心,匡扶正统。”凤梧等一班守卫过后,翻身下来,手中赫然有一个明黄色的圣旨,上面绣的,却是前朝的纹样。       第79章 第 79 章   “这是。”淮南王看着那个圣旨,上面明纸封印,显然是早就备好的。“前朝隋帝自知能力有限,不能维持国力,故而留下遗旨,希望王爷,为继位之君。”   淮南王心下一动,伸手就要打开圣旨。凤梧旋身离开“王爷,若是一时心急,日后让人发现这圣旨有动过的痕迹,可就说不清了。”   知道自己失态,淮南王面露讪色,“是极,是极。”随后又想到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不知你们那可有江南的消息?”   语气和刚才的质问与急切极为不同。凤梧掩饰住眼底的轻蔑,“江南各方势力盘踞,现在谁也不敢伸手当那个出头的,别说没有传过来的消息了,就是京城的人,也不敢把消息传过去。”   思及现在京城的形势,淮南王点头,随即抱怨“你们老爷也太心急了一些,以为把燕王困在江南就能万事大吉,殊不知这京中有多少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有个从龙之功,如今新朝初定,那些皇子们一个个的盯着座位上的肥肉……”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淮南王住了嘴。转过来看凤梧“你今日过来,不会只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凤梧点头“还有一件小事。”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那个皇五子的身份证明和一些证词,希望王爷帮忙散出去。”   “皇五子?那个从扬州来的被下了大狱的骗子?”淮南王有些惊奇,这皇五子可以说是一来就受到了各方势力的一致打压,甚至没出三天就经堂过审下了大狱,这如今又是要闹哪一出?   “二皇子觉得京城的水还不够混,现在多出一个傀儡选择,更会让那些摇摆不定各有野心人心动,借此机会,王爷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凤梧看着明显动心的淮南王,神色轻蔑。“我在此不便多留,王爷自便。”说完,从进来的窗子出去。院墙外,顾启渊轻笑。凤梧跳下来见到顾启渊单膝下跪“见过庄主!”他们这些人,认定的庄主只有一个。   “起吧,他接了吗?”顾启渊面露赞赏之色,尽管这个凤梧,在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但是顾云悰身上的母蛊还在他身上,一时还处理不得。索性,这个凤梧在这些事上面还有点用处。   “接了。”凤梧回话“淮南王现在手脚被困,他就算不接也无路可走。毕竟郑国公那里还有着他的罪证。”   顾启渊点头“晚上,把杨明俅在江南的事告诉郑国公,咱们,再添一把火。”顾启渊说着还自嘲的笑笑“这燕王封锁消息还真是手段一流,就连这点古老的信息都是刚刚透露,怪不得,至今顾云悰都没有查到文渊庄背后,还有燕王的手笔。”顾启渊这番自言自语的话,除了凤梧,没有被任何人听见,而凤梧,也已经习惯了。他很高兴,庄主终于有了感兴趣的对手。   自说自话了一会儿,顾启渊慢慢从巷尾处消失。凤梧则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燕王府,接应他的清月怯怯的看向他。凤梧冷哼一声“守好门。将功折罪。”   “是。”清月回转,现在这个燕王府,看似对他们毫无戒备,但是他总能从不同方向察觉到观察他们的视线。   钟冥楼,顾云悰看见了一个匆忙而过的身影,闪身拦住“钟悌,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应该在金陵帮着陈笒吗?否则,诚王妃危急的时候,如何不是他出手,还有,济源庄里面的配药房,据说只有钟悌能进。   钟悌身法不及顾云悰,当即愣了一下,“见过王君,刚回,取个药,马上就回金陵。”王爷交代的事要保密,否则要是让王君误会了,就惹了大祸了。   取药,金陵出事了。顾云悰脑中迅速反应,金陵不比上京,地龙盘杂,出状况的可能也更大,但是陈笒在金陵经营多年,怎么会控制不住形势?“陈笒受伤了?”   见王君直接猜到了事实,钟悌眼珠子转了转“不是什么大伤,取一些伤药而已。”顾云悰手掌翻起,在钟悌鼓囊囊的腰封处一拍,一包药粉弹出。顾云悰拿到鼻尖轻嗅“果然没错,这是解毒的药粉,属性寒凉。”刚才他就闻到了这个药粉的气息,里面苦菊草的气息额外浓郁,应该是一味主药。   顾云悰是知道陈笒在江南的动作的,毕竟他们这边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但是上面并没有说过陈笒受伤或者中毒的事。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动到的那些势力在外面的牵扯,还有就是济源庄,陈笒这么突兀的宣布接手,那些盯着济源庄这个巨大藤蔓的人,必然不会放过他。   如今京城的形势已经暗潮汹涌,只差一只推手,把其中之一推到风口浪尖,而后厮杀才真正开始,而这个推手,就是江南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而这个时候陈笒要是出了一点岔子,可就危险了。但是现在,钟悌绝对没有时间赶回去,他为何还要回去?是金陵事要延后吗。   “你和陈笒在什么地方会和?”顾云悰试探的问道,如果陈笒在金陵的事不耽误,那这个药很有可能就是在路上用的。钟悌有一瞬间的语结,脑海中迅速掠过王爷可能的回京路线,“在滁州。”滁州,是从水路上岸后最近的一个州,从京城赶过去快马加鞭只要两天功夫,却不是回京的必经之路。   “陈笒可是已经上路?”还有七天左右,京城就要乱起来了,各方的情报如今都在汇集之中,所有人都在这最后的时间内角力。要是途径滁州,就必须要在消息出现但是还来不及传回的时候到位,不出三天,天上的信鸽就要出动了,到时候就已经是把他们逼急了的时候。   “已经上路了。”钟悌面不改色,其实他不知道陈笒预估的时间和顾云悰预估的时间有近五天的差距,而这个差距,如果早一些被发现,或许之后的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   听见陈笒已经上路,顾云悰轻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一个东西。下唇紧抿片刻“你可知道,陈七身上有一颗辟毒珠?”   钟悌浑身一紧,王爷身上那颗辟毒珠他自然知道,但是自从陈七死后,那颗珠子就成了随葬之物。“知道,是他的随葬之一。”   “随葬了,你抓紧上路吧。”顾云悰有一瞬间的闪神,而后抓住准备离开的钟悌,“让济源庄的人将珠子取出来。”说罢,顾云悰便离开。钟悌愣了一下,没有问取出之后,准备如何,因为明显已经不用问了。   诚王府,陈诚安抚好还在虚弱期的拓跋瑛之后,来到中厅,“顾庄主过来,可是有事相商?”说起来他和顾云悰之间的事没有什么交际,他们一个搞乱形势,一个稳定形势,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陈诚甚至还不止一次的想过,四哥让顾云悰回来却不插手这潭浑水,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合作不来,亦或者说,是为了顾云悰的安全。   “京中形势快要乱起来的。忠信候手下,要多加小心,被任明泽拉拢的人也要日夜盯着,蛊虫之物,防不胜防。”顾云悰怎么会察觉不到陈诚前后的态度变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些事一定和陈笒有关,只是现在他们不便深谈罢了。   “顾庄主放心,任明泽身上不会有再多的蛊虫了。”陈诚尽在把握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陈笒那样让人相信。顾云悰先是被自己想到的话吓了一下,然后醒转过来陈诚话里的意思“那个静云,套取一些情报还可以,蛊虫这么重要的事,任明泽是不会让她知道的。”何况后面还有一个顾启渊,就算任明泽手中的蛊虫耗尽,又有谁知道顾启渊手中有多少底牌呢。   “英雄难过美人关,静云虽然接触不到蛊虫但是任明泽手中没有剩余蛊虫的事还是能打探出来的。”陈诚施施然坐下,给顾云悰到了一杯水“任明泽那里有我们负责盯着,顾庄主只要保证自己手下不出事就可以。”   知道劝说无用,顾云悰也不再坚持,从后门处离开。中厅,陈诚脸色晦暗,要是让他知道,顾云悰和回京的顾启渊有什么往来,就算是四哥在,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如果拓跋瑛或者老忠信候在这,定不会让陈诚这么肆意。只可惜,在场的就只有陈诚一人。   从诚王府离开,顾云悰走小路绕到淮南王府,现在淮南王府戒备森严但是这其中的一些防卫还难不住顾云悰,看见淮南王书房并无异动,顾云悰闪身出来。   他身后,钟悌远远的看着,确定王君没有别的怀疑之后,回到钟冥楼。   远在金陵,陈笒正在巡查还有无纰漏,以及,他早年间留在南疆的一支私军,济源庄早起赚的钱,都是用来供养这支队伍的。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南疆战场上最常见的一支杂牌军,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军士脸上那不同于其他人的冷硬以及嗜血。   “王爷。”褚林玉躬身,作为一支私军,他们的主子是燕王,作为一支血煞,他们效忠的人是陈笒。尽管同样身处南方,但是褚林玉等人连陈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训练的不错,这些年辛苦了。”陈笒下马,当年他本意便是让陈诚过来接手这支队伍,却不想陈诚不同意,去了匈奴,故而这支队伍依旧是在南疆战场上放着。他们不光是争抢地盘,更是为了了解南疆的势力分布以及整体实力,东南西北,在他接手之后,他要让汉邦的百姓看见更大的土地。   “王爷,这次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褚林玉有些期待,毕竟,在南疆这个地方待久了,就是容易变得好战。   “自然有,宇文,你和他做一下交接,林玉,你分出一半的人手,这次跟着宇文行动,剩下的一半人,留下看家的,剩下的全部给我放到江南。盯紧了江南的每一寸,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陈笒语气凌厉,但是神情轻松,褚林玉也增长了几分信心,想着老家那片土地,褚林玉这个多年在边疆游荡的私军头子眼睛有些赤红。   “属下领命!”褚林玉声音传到一边的兵士耳朵里,神情间难掩的兴奋让陈笒嘴角带着微笑。“等这次的事结束,你们就是正规编制,在江南,守护一方百姓,为汉邦,开辟一方国土!”   “是!守护家园!开疆拓土!”两万余人一起呼喊是多大的阵势,林子里远飞的惊鸟可以准确的表示这个效果。   陈笒制止住大家继续,毕竟在南疆,还有的是窥伺他人的宵小。尽管如此,大家的兴致不减,脸上洋溢的,是归乡的渴望。毕竟,他们这两万余散兵游勇,不是孤儿乞丐,就是战争的受害者,虽无小家牵挂,但故土终究是一个巨大的牵绊。   入夜,郑国公看着被飞镖打进来的信,上面的消息让他猛然起身,“来人!”半个时辰后,一只灰扑扑的信鸽趁着夜色的扑棱棱的起飞,飞不过五里,一声破空的声音传来,箭矢落下,地面上却只有两根灰色的羽毛。   “该死。”射箭的人咒骂一句“快去回禀侯爷!”       第80章 第 80 章   京城的动作比陈笒想象中的快,但也没有打个措手不及。“王爷,扬州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京城的反应比预想中要大。”齐思明其实还是往轻里说的。陈笒轻笑“想必是我那岳丈做的妖。”   “那王爷咱们现在回去吗?”   “当然,再不回去,淮南王就要把我那好五弟给一起拉下水了。”拍拍袖子,胸前的绷带已经卸下,但是新长出来的嫩肉还是会鼓胀发痒,所幸妨碍不大。   齐思明一滞,京中现在已经纷乱,他以为王爷会选择在局势定得差不多的时候回去。但是最后下决定的还是王爷,“是!”   江南事毕,济源庄在江南自然畅通无阻,不出半月功夫,陈笒带着齐思明等人已经踏上了青州的地界,但是此时传回来的消息却让陈笒心情蓦地沉重起来。“太子暴毙!?”同时接到消息的齐思明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把太子给弄死?   “淮南王栽了。”陈笒迅速推断出后续,而此时,他们无论如何也赶不及,淮南王栽了之后,他们那个人也就废了,京城的节奏已经超乎了他们的预料。“王爷,还有一条消息。”钟冥楼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还没停稳就被齐思明将脚上的信件抽了去。   纸卷打开,江南之事已经在京城传开,郑国公将亡,皇后重病,忠信候被请入皇宫,任明泽被封为宣王,陈笒将纸卷放在桌上,只觉得一阵阵头大。如此明显,就是谁也能看得出最终的受益者不外乎任明泽和他。   重新抽过一张纸,陈笒只写了两个字,动手。新的鸽子在下一刻就已经上路,路上没有阻碍的话,一天的功夫也就飞到了。而他们,也要加快脚步了。   快马加鞭,黑桑似乎也知道主人的急迫,跑动间四蹄几乎腾空,身后,齐思明和刘琦一脸凝重,京城的事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而京城,顾云悰看着眼前的局势,心中恍惚,他知道了,陈笒在金陵的安排必定不止那些,行程上的耽误让他们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空缺。“郑伯,你能驱动京城的人吗?”现在,就是让燕王的名气往正上走的时候。   “老奴不能。”郑管家摇头“但是王君您可以。”   什么?顾云悰抿唇“怎么做?”此时已经来不及细问,他只能在最大的范围内保证陈笒成为新帝的理由名正言顺。   郑管家低头“请跟我来。”书房的密室,顾云悰看着影壁上投射过来的几个模糊的人影,心中赞叹陈笒还真是能将保密工作做到极致。“什么人?”警惕的声音传来,显然他们也能看到这边。郑管家没有出声,顾云悰看看人数盘算着有可能是哪家的势力。“顾云悰。”   “见过王君!”人影矮下,显然是在行礼。“起来吧。”顾云悰声音平稳,完全听不出他此时的不可置信。“事情紧急,如今江南的事情已经被京城的人知晓,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散播到百姓耳边。”一句话落,影壁上一个人影消失,“让在京中的文臣言官行动,还有,把夏侯家的公子请出去,将消息传给夏侯因将军。”郑管家的惊讶很好的证实了这条命令的力量,顾云悰神色不变,想来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以前就已经掌握燕王的一些消息了吧。一条条命令下出,都是用最快的时间稳定局面,还有就是配合诚王的行动,现在忠信候被软禁在宫中,诚王身上有着突厥的一层关系,除了皇上是不会有世家支持诚王上位的。这也就是皇上为什么要控制住忠信候的原因。   影壁上的人影来了又散,至少顾云悰已经知道,陈笒给自己的权利究竟有多大。   “三娘。”影壁上唯一一个没动过的女人倩影躬身“你派人去岑大人那里,不,你自己去,照顾好陈轩。”   人影消失,顾云悰回想着刚才的安排“郑伯,时刻盯着皇后。我担心皇后命不久矣。”   郑管家低头应是,而两人刚刚出了密室,司空翔就传来消息,皇后,薨了。   顾云悰手指轻颤,太子,皇后,郑国公,郑家的主事人竟然只剩下任明泽。而宣王任明泽背后,是顾启渊。   “皇后一直重病,薨了也是意料之中,但是没有理由这么突然。”至少应该传出点不治的消息啊,顾云悰转念,对着郑管家“我要进宫看看。”   “王君,此举不妥。”郑管家这十几天来第一次反驳顾云悰的意见。“皇后娘娘是否去世,咱们现在都没有消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为了误导咱们。”更重要的是,皇宫中的那个人,很熟悉顾云悰的习惯,知道他得到消息后定然会进宫,而燕王君的安全,是王爷特别交代的。郑管家尽管不愿,但是也不会违背王爷的命令。   “误导,”顾云悰缓过神来,是了,皇后不比其他人,若是真的薨了,必然会有国丧的圣旨,而此时宫中还未传出消息,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现在安然无恙,而其次,就是皇上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京中乱局的缓和,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应该是不知道消息的。   皇宫,陈煜看着已经死去的囚犯,脸色铁青,而手腕上伤口还在流血的皇后,则显得更加虚弱。“再去带来一个,换一种药。”他就知道,淮南王不会告诉他真正的解蛊之法,但是没想到那个老匹夫临死前还算计了自己一把。   “皇上,娘娘失血过多,就算是用对了引蛊的药,只怕也难以为继啊。”刘太医跪侍在一边,神色凄苦。都说天家无情,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前几日和皇后相濡以沫,郑国公稍稍失意,皇上就对皇后下手了。   宫外传来喧声,“宣王殿下,皇上正在里面,您请稍候,奴才给您通传一声。”周成吉急切又无奈的声音传来,陈煜暗骂一声,“给她包扎起来。”随即,打开宫门“明泽,来找你母后吗?”   “见过父皇,儿臣听说母后病重,心中十分担忧,特来探望。”说罢,任明泽就要上前,陈煜拦住他“你母后已经睡下了,要探望,明日。”皇后已经宣布病重多日,都不见他来探望,今日他在这试行引蛊,就巴巴的过来探望,他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既然母后睡下了,那儿臣就不打扰了。”任明泽此时到显得很好说话,也没再坚持,就停下了。“父皇,太子哥新丧,母后哀痛之下病重不起,想来外公也担心的很,不如请外公进宫探望,也许母后心结就能解开。”   “前朝事忙,你外公此时也分/身乏术,就不要让他太过担忧了。”陈煜脸色不虞,看着任明泽,郑国公现在自顾不暇,怎么会进宫,想要趁机夺到郑家,他还差着点。   “父皇,前朝之事,已经平静下来了。”任明泽笑的神秘,陈煜面色冷凝,新朝刚定,京城就让这些人搅得一滩浑水,前朝平定,只怕是他退位的时候吧。   “平静下来就好,等老四回来,你们兄弟好好给太子上柱香。”陈煜冷眼看着任明泽,拂袖而去。殿外,周成吉看着台阶上一脸狰狞的宣王,一溜烟的跟上自己的主子。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陈煜才知道任明泽所谓的平静下来是什么意思,江南之事已经人尽皆知,比之之前闹得欢快的京城上层,这件事更是让京城百姓弹冠相庆。而那些御史言官,更是一个个赞扬燕王有治世之才,统帅之能,只差没说直接让他退位让贤给燕王了。   至此,陈煜才发现,原来,从这件事开始,朝堂上消磨的都是各大世家的实力,尽管还有几个百足之虫,但是相较于之前的三足鼎立已经好上了很多。而堂下一脸坦然的任明泽对他无声的说着一个事实,这件事,他,和郑国公家,都是陈笒和任明泽的角斗牺牲品。   无声的结束了朝堂上的喧嚣,陈煜示意一边的周成吉,退朝声起,季伟胜和任明泽的嘴角不约而同的勾起一抹微笑,只是这笑中的含义不尽相同罢了。   任明泽看看无路可退的高门子弟,神色自如的跟着陈煜进了内宫,他虽然封了王,但是因为其中**繁杂,所以并没有给他封府,此时看来倒像是皇上要留一个候选的太子在身边一样。季伟胜和刚才说话的言官御史打个眼色,周围人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季伟胜是燕王这边的人。   回到自己的宫殿,任明泽看着大大方方的坐在自己正殿的师父,嘴角微笑“师父好雅兴,没去看看您那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如今世家的人眼睛都在你身上,你说话小心点。”顾启渊手上的茶杯放下,“燕王上位之后,你就将凤梧身上的母蛊转移到你身上。”   “不要,多恶心。”任明泽撇撇嘴,顾启渊挑眉“别不知好歹,你以为呤蝉只能让他疼疼?那母蛊对你有好处。”   “好处,怎么没看见。”任明泽看看在角落伺候的清月,还真是一脸的单纯啊。要是玩起来,会哭吧?   “那母蛊可以解毒。”顾启渊恨铁不成钢,“这点上你还真不如他。”以顾云悰的手段,凤梧身上下了那么多的毒却依旧没事,只怕是早就猜到了母蛊的作用。   “不用母蛊,那燕王不是有师弟送的辟毒珠吗,等时机成熟,我将那辟毒珠从陈七的坟里挖出来,正好,也可以刺激一下他。”任明泽嘴角带着淫/邪,他师弟那副美人身子,让燕王一个人玩弄怎么行。       第81章 第 81 章   燕王回京,不用皇上要求,在京的百官自然就夹道相迎,至于跟着燕王一起去的杨明俅,淮南王都去了,他自然是陪他父王了。反正现在已经没人在乎那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这场看不见硝烟,不起旌戈的战争中,比杨明俅重要的,比杨明俅低微的死了不知几何。而现在,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回京的燕王,任谁都知道,燕王此时掌握着江南,一跃成为了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   而欢迎的人中,一个额外引人注目的就是,诚王,在此时此刻,诚王出现在这,是准备明争,还是准备……   “四哥,你回来了。”陈诚毫不在意旁边诧异的眼神,陈笒身后,齐思明,刘琦,还有半路赶过来的宫洺彦,齐刷刷的下马“见过诚王。”   “你们也跟过来了啊,一路辛苦。”陈诚和后面的几个人打着招呼,如此已经很明显的表达了态度。   看看后面穿着便装的百官,陈笒嘴角冷笑“弟妹怎么样?”   “好得很,现在母妃让人精心照顾着,仲宣两个也时时跟着,省了不少麻烦。”陈诚知道此时已经有人动摇,便毫不在意的给燕王增加着筹码。只是话语中,只字不提以探望诚王妃为由回来的顾云悰。   知道明瑞对顾云悰不甚中意,陈笒也不在意,他的人,关别人什么事。“如此甚好,待我复命之后,我就去探望纯姨。”两人一个比一个大胆,只把身边的人吓得一阵阵胆寒,这燕王盛传和诚王不和,怎么会和纯妃娘娘那么熟,而且如今看两位王爷的样子,那里是不和,这要是不和,天下就没兄弟了。   “好,我先回宫和母妃通传。”陈诚哈哈大笑,走在陈笒身侧的位置,有心人注意到,爵位一致的两人,诚王稍稍落后了燕王半步。   经过燕王府,陈笒看看已经在门口等候的顾云悰,踏步上前,将黑桑交给郑管家,“可要与我一起进宫?”进宫,看陈煜的退让,看任明泽究竟想要做什么。顾云悰微笑“车已经备下了,王爷可要换身衣服?”   换衣服就要进府,这样可以有时间做最后一番安排,但是陈笒相信顾云悰,或者说他要赌顾云悰值得这个信任。而且,他要让顾云悰知道,他信。“两袖清风一身尘。我就这样见到父皇,也许还能少待一会儿,早点放我回府休息。”   两人看似自然的交互实际上真的是第一次,第一次展现在人前,而之前的默契,自是不能与外人道哉。   “王爷说的是。”顾云悰示意身边的青桐将马车赶到府前,两人进宫其实并不用马车,但是现在是不断给百官施压的时候,能促使他们早些下决定的动作,一个都不能少。   注意到顾云悰身边跟着的不是凤梧,陈笒心下一宽,看来顾云悰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上了车,陈笒看看欲言又止的顾云悰,挑眉“什么时候你在我这也要留着点话了?”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自从两人确定合作,或者说两人大婚之后,除非顾云悰只字不提的,其他的还真的没有瞒着陈笒什么。   “把你安排的人拉下水,可有什么影响?”顾云悰说的是那个皇五子,淮南王被抓,是有顾云悰的操作在里面,一是他没想到京城的行动和陈笒回来的时间有那么长的时间差,二是,他没想到郑国公在其中掺和,甚至如果不将他们一网打尽,郑国公很有可能顺着那个皇五子一直追查到陈笒,乃至于济源庄。   “多少会有些影响,但是没有大碍,事急从权,我把京城的事交给你,自然一切由你决定。”陈笒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意思,顾云悰只希望自己一个都看不出来,但是偏偏他又看的清楚。   “前两天宫中线人传来消息,说皇后薨了,但是这几日宫中始终没有动静,我怀疑消息有误,但是现在任明泽控制着大内,消息的进出十分不方便。”顾云悰靠在车厢壁上,马车行驶的平稳,也算是给他们大战之前的一个缓和的机会。   “宫中消息有误实属正常,要是任明泽控制着大内,宫中传来的任何消息都要反复求证。”陈笒自己其实甚少从宫中线人那拿到消息,事实上宫中的那个人,他是能少动就少动,毕竟宫内不比他燕王府,有的都是自己人。   “是我疏忽了。”顾云悰知道自己这次是失误了,声音有些恹恹。陈笒看见顾云悰的表现,心中有些欣喜,却很快被压制下去。“无碍,这次的事,你尽力了。”   “这次回京,你可有见到任明泽?”陈笒转到他关心的问题上,京中之事已成定局,在做如何都不是他能改变的,不如观察一下对手的近况。   “任明泽一直在宫中,并不出来,但是季大人在朝堂上见了他几次,在朝上很多世家都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任明泽身上。”顾云悰回想着自己得来的消息,还有那几次去郑国公府的时候看见的人,有不少,都是以前的熟面孔啊。“现在顾启渊在京中协助,郑国公家又只剩下他一个,所以曾经属于郑家的资源和党羽现在都已经归到了顾启渊手下。”   听见这个情况,陈笒有些警惕,若是顾启渊在背后全力支持任明泽,就不会任由他们将皇五子弄下水,毕竟,皇五子可以拉拢一批不站队的野心家,转念,陈笒明白,那个皇五子的支持者,这段时间只怕是被消灭殆尽了。   比如淮南王。而顾启渊剩下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至少,在顾启渊的手中,干干净净。   到了宫门,顾云悰起身下车,抬眼,他看见了一个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凤梧竟然从宫内出来。来不及细想,陈笒随后下车,而此时凤梧的身影已经消失。   “奴才见过燕王,燕王君。”周成吉在宫门相迎,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陈笒从周成吉的行动中感受到了陈煜的情绪,不得不说,这个从前朝留下的老奴才真的是精明。   “周公公请起,不知父皇此时在何处?”陈笒仿佛毫不知情的样子让周成吉一阵胆寒,他此时才突然想起来,京中这桩桩件件可以说没有一件正经的和燕王有关,人家这之前在消息被封锁的江南查案。   “皇上在勤政殿,王爷,王君随老奴来就是。”周成吉此时有些后悔,还不如当时接了燕王的拉拢,现在至少还能有点把握,现下的情形,两边都有可能,却唯独是皇上这边不能站了。   勤政殿,陈煜无声的翻阅着陈笒呈上的奏折,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这上面的一字一句,无不周全,周全到就连候补的人他都没有第二人选。   殿下,陈笒无意识的捻着袖口,顾云悰这才知道原来陈笒此时也在担心。嘴角轻抿,顾云悰伸手将陈笒的袖口从他的手指间抽出,在袖内的手背上轻点。陈笒手臂放松,肩膀微动,顾云悰收回手指,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陈煜脸色铁青,从牙缝中挤出的夸奖,陈笒欣然接受。“不辱皇恩。”陈煜将折子摔在龙案上,“皇恩,你何时把朕当做皇上!”若是眼中还有他这个皇上,又怎会做出这个事来。   “儿臣时时都把您当做皇上。”因为把你当做皇上,所有有些事,从你起事之前,我就开始准备了。而之所以成事,也是因为时时将你当做皇上,从没当做父亲。陈笒语气诚惶诚恐,但是依旧长身而立,身形丝毫未动。   “臣子上奏,何不下跪?”陈煜仿佛一下子被陈笒激起怒气,从龙案后直身,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三人,气氛却好比百人承压。   “我汉邦有典,郡公之上,奏事可不必跪呈。”陈笒冷笑,臣子,果然啊,自己在皇上心中终究不过是个臣子。顾云悰脸色微变,陈笒这是打算在这和皇上达成条件吗?为何不等到明日朝会?   “朕倒是忘了,你还是个读书人出身。”陈煜面带讽刺,陈笒如今的行为,当得上是有辱斯文,何况,他还坐下犯上!动乱朝纲!   但是陈煜也清楚,这些话,说给朝上的人听,或许还有些作用,现在却只能咽在肚子里。“读书终是文风清骨,不如当下自在。”陈笒嘴角扯起微笑,陈煜想要用清流之事给自己施压,真真可笑。他若还控制不住清流仕族,当年就不会弃笔从戎。“儿臣此去江南,遇到往年的同窗,说起当年之事,还甚为唏嘘。”   顾云悰知道,陈笒说的是他中了三元之后被前朝遣返,而不出半年就在军中效命之事。也点出,如今他和仕子清流的关系,依旧不错。   “朕当然知道你和同窗关系斐然,不然也不会帮着你,弄出这么大的事来!”终究是陈煜失了先手,陈笒嘴角扬起,拱手上前一步“儿臣以为不然,江南此次行事,是因为看见了新朝的希望,这是对新朝极大的信任,否则江南之地,天高皇帝远,皇上也鞭长莫及不是。”   “你也用不到你替朕管!”看看外面的传言吧,江南王,金陵主,他若是再不制止,只怕离裂土分封不晚了。   “儿臣身为臣子,为皇上分忧是分内之事,为百姓做事也是体表之责,儿臣不以为不妥。”陈笒义正言辞,倒显得陈煜理亏词穷。   “照你说来,朕还要好好奖赏于你啊。”陈煜气极反笑,到底是何时,自己这个毫不在意的儿子已经从良臣贤王,成了谋逆之人。   “儿臣但听皇上安排。”此时陈笒显得委屈已经是惺惺作态,偏偏这副样子,更能激怒陈煜。   “听朕的安排,听朕的安排你就应该好好的和你的男妻过日子,不该妄图这许多!”陈煜气喘不匀,呛咳起来,陈笒听着咳嗽声,嘴角微勾“除了云悰,儿臣可曾得到过什么?何来妄图之说,如今,儿臣只希望皇上能好好歇歇。”       第82章 第 82 章   大殿内一片寂静,不光是陈煜,顾云悰也被陈笒的话吓到,或者说,有些惊讶。陈笒表情自若,但是重新拧回衣袖的指尖隐于另一只手下面,微微捻动。   陈煜坐在龙椅上,面带嘲讽,是嘲讽他自己,也是嘲讽淮南王。竟然被两个孩子算计了,还迟迟没有发现。“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很早。”陈笒听见陈煜这句话,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待定之局。“早到儿臣第一次知道,原来皇上志向远大。”嘴角的轻嘲和陈煜如出一辙,是了,毕竟是亲生父子,如何能没有一点相像。只是无论是父,还是子,此时对于这点血缘都万分厌弃。   “你们以为,朕此刻的话,还有用?”陈煜眼角微红,却是不知是否和刚才的呛咳有关。不过,他此时如何,并不在殿下两个人的关心范围内。“顾云悰,你深知顾启渊的秉性和野心,难道你以为只靠你们两人手中那点虾兵蟹将,能和朝堂上的世家作对?”   “我手上的,不是虾兵蟹将,朝堂上的世家,也并非无懈可击。”手上捏着富庶的江南,他不担心后继无力,和突厥匈奴的契书,让他不用担心北部的边患,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时机成熟,只差的就是,顺理成章。只可惜,原本可以和平演变的进程,稍稍有些变化。   “你以为,你手上的人就是无懈可击的吗?”陈煜已经放弃,他自然知道陈笒手上握着什么,如今的情势,竟然让他这个当朝天子,无力回天。真真是可笑。“你若是再等等,或许……”   “我就是再等,也不可能让您将位置传给太子。”陈笒忽而上前两步,他不可能让对手有一分的翻身机会,如果郑家成了事,只怕自己没有一个时辰可以多活,只一句皇命,就会动摇多少人心,这个,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有什么,比看着你认错,更能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感到高兴的呢?”话落,陈笒已经期身上前,陈煜刚要动作,就感到内息不稳,四肢一阵酸痛。看着旁边还没有将手收回去的顾云悰,陈煜脸色瞬间铁青。刚才陈笒故意凑近,就是让顾云悰准备施毒,顺便转移一下陈煜的注意。要知道,他这个父皇,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好呢。   “看,皇上累了。”陈笒轻笑,“但是握笔的力气还是有的吧。”陈煜眼色阴沉,“你这是弑君。”   “弑君之人,史官笔墨就可以掩盖,只要,父亲不当儿子是弑父便可。”陈笒打开御案上的的圣旨内衬,顾云悰神色有些担忧,但是当下并没有说什么。   “两件事,一,易储。二,平文渊庄之冤。”陈笒冷冷的盯着陈煜,神色间没有一点动摇。陈煜看看后面的顾云悰,突然哈哈大笑,以至于另一阵呛咳。   “陈笒,陈笒,你们兄弟俩,被这个顾云悰,迷了神智了。”咳喘声将这句话打断,陈煜有意看着顾云悰的神色变化,眼神微眯,突然觉得一阵痛快,他被自己儿子逼到这个份上,相信不远的将来,陈笒就会遭到报应。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陈笒丝毫不在意陈煜的嘲笑,便是知道的再多,也想不到真相,又有何用?不过是个傀儡,果然成不了气候。陈煜眼神转转,“好,朕写。”   顾云悰下手很有分寸,陈煜不能动用内息,但是提笔写字却是无碍,笔下不停,一封圣旨已经写好。陈笒看看一边的周成吉,嘴角轻挑,“劳烦周公公,给中书令大人送去。”   “嗻!”大局暂定,周成吉也不算是背主,陈笒看着周成吉出去的身影,回转身“皇上,你看,连周公公都不相信,您还能有回转的余地了。”此时,陈煜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陈笒口中之人感到不可置信。“季,季伟胜是你的人!”   “被蒙蔽至今,皇上,还很是老了。”陈笒凑近,“季伟胜,苏雁卿,金陵的才子佳人,别人眼中的天作之合,皇上真的是忘了吗?也是了,当年您看重的是苏家,不是我那母妃。却不想,苏家根本就不看好你,将母妃逐出家门,也是因此,你任由皇后败坏母妃的名声,却不想给了我这个便利,若是没有外祖家,我在金陵只怕也很难立足啊。”   陈煜瞪着眼睛看陈笒,陈笒微笑“报应不爽吧。”身后,顾云悰过来,“走吧,还要让他撑到明日朝会。”他是在担心,若是再让陈笒说下去,他会失控。   “我还当是,你心软了。”陈笒抬头时,已经神色自如,半点也不复刚才的阴邪。顾云悰看见他神色变化,心下一松,暗笑自己庸人自扰。“倒不如让朝会上的人,告诉皇上,也能让皇上歇了心思。”刚才陈煜眼中的含义他看见了,若是顾启渊配合了陈煜,他就让皇上看看,到底,谁是赢家。   陈笒注意到顾云悰的神情,只当他是想让陈煜和他一样,失去所有希望。这种感觉,会让刚当上帝位几年的陈煜发疯也不一定。   “走吧,顺便,将刘太医叫来给皇上请平安脉。”陈笒看看已经喘息不匀的陈煜,“你这药粉下了多少?”   顾云悰轻笑“不小。”如果陈笒没有看见顾云悰嘴角的轻笑,会以为自己真的败给了陈七。如今看来,倒是至少落了个相当。   回府的路上,马车内分外安静。“此间事了,留下吧。”陈笒的声音打破宁静,清楚的传到顾云悰的耳中。   顾云悰睁眼,“幕僚谋士,本就该等着新君册封,我自然留下。”   “留下。”陈笒近身,凝视对面的人。“是因为你心中有我。”陈笒执起面前的手掌,十指相扣“做我的君后,与我为伴,可好?”   顾云悰神色微楞,片刻,嘴角恢复弧度“好。”放下了,或许早就已经被他占据,顾云悰眼神有些悠长,那种宁静的样子让陈笒心下不定。微微凑近,吻住那还有着弧度的唇瓣。顾云悰回神,眼睛瞪大,陈笒看着他眼中的倒影,舌尖探入没有闭紧的牙关。   感觉到唇中的青涩,陈笒知道,自己拥有的顾云悰,是完整的。   顾云悰被吻上后便有些呆滞,直到舌尖早于他的心开始迎合,顾云悰难以抑制的开始轻喘。马车上狭小的空间让这唇齿间的咂摸声愈加清晰,陈笒心中一阵热流,搂紧怀中的人,只觉得此刻他从宫中出来之后的不安已经褪下。   回到燕王府,顾云悰唇上的红肿痕迹尚在,来接两人的郑管家看见这一幕,神色一怔,随即躬身“王爷,王君。”   陈笒点头,“钟悌可回来了?”陈笒指的,是钟悌从钟冥楼回来,而顾云悰则想到,陈笒身上还有伤。   “已经在书房等候。”郑管家知道王爷要找钟悌,便早早的将钟悌叫了回来,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   拉着顾云悰,陈笒径直走向书房。里面,钟悌正在等候。“见过王爷。”钟悌行礼起身,看见顾云悰,微微一愣“见过王君。”他自是知道王爷找他来是何事,连东西都带上了,但是没想到王君会一起出现。   “药粉可带来了?”陈笒开口,顾云悰一个晃神,药粉,待看到钟悌拿出一个白玉瓶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原因无他,那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我让钟悌配出来的,你且看看,是否有效。”陈笒将茶水和药粉递过去,点了一点在茶水中,顾云悰闻到香气,摇摇头“并不是一类。”   陈笒眉头略松,看看钟悌,钟悌会意,拿出另一瓶,药粉入水,香气溢出,和寻常顾云悰喝的茶并无二致。“是,”那味道太过熟悉,以至于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几种成分。但是,陈笒,什么时候得到的药粉,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药粉是我让刘琦从清月身上盗来的,配制是钟悌研究,只可惜,不知道这药粉针对何毒。”陈笒面带期待的看着顾云悰,只是,顾云悰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蛊虫是何物,何况,这中蛊和中毒不同,总是会惹人怀疑。   “文渊庄是他一手创建,我是他一手教导,他手上的东西,我并不完全知晓。”顾云悰有些疲惫,但是神智无比清醒,他说这话,并不是撒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实。   “既如此,这药粉你便随身带着,等擒到了顾启渊,自有办法让他给你解毒。”将瓶子递给顾云悰,陈笒笑的自然。   门外,郑管家的敲门声响起“王爷,纯妃娘娘来了。”和王爷前后脚,显然是早就有所监视,看来,纯妃娘娘也是真的急了。   “请到东厢稍候。”陈笒说完,便打开书房门出去。将书房留给顾云悰,他知道,顾云悰一定有话要问。   书房内,顾云悰握着手中的瓷瓶,“王爷受的伤如何?”钟悌此时已经知道金陵始末,毕竟那药用了,他总要再配置。“王爷是被毒龙油所伤,已经痊愈。”   “毒龙油?”那是西域的**,做暗器使用的时候可以灌注在内,顾云悰回想着江湖上使用毒龙油的门派,回到书桌前,提笔书写“钟悌,明日朝会之后,你将信送到苍云老前辈那里,他住在点苍山。”   “是。”钟悌拿着信,暗道要不要和王爷说一声,毕竟,王爷好像对那苍云,颇为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很慢,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欢迎提意见,不影响后续的情况下我会做调整,这章写的很困难啊       第83章 第 83 章   钟悌离开,顾云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心中竟然觉得有些安宁,或许,是燕王出现的时候,或许,是比之陈七更相合的脾性,或许,是自己心性不定。想罢,顾云悰又自嘲的笑笑,何时起,自己也顾及起这许多了。但是,明了心意,有些事就不好再瞒下去了。   顾云悰在书房的时候,郑管家就在外面侍候,而东厢房内,陈笒在安抚着有些焦急的纯妃。“纯姨,稍安勿躁,我这刚回来,什么消息也还没有收集全,老侯爷的位置我只扫听出了大概,最近宫里的消息是真是假我还没能闹个清楚。”   转身,给纯妃倒了杯茶,“我刚回京,就听说宫中有消息传出说是皇后薨了,但是刚才向皇上复命的时候,我看不像那么回事。”   “皇后前几日病重,已经有些日子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但是,肯定还在人世。我看着宫中的架势,是皇上在给皇后的蛊虫想法子。”纯妃心下稍定,知道陈笒此时若是大动反而会引起皇上的反击,只是父亲进宫十日,自己就在宫中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是不能心安。   “他哪有那么好心。”陈笒轻笑,将手中的茶壶放到一边,心中却是在想,若是皇后的蛊毒解了,那唯一能给皇上提供方子的就是淮南王,若是皇后的蛊毒没解,那皇上是在做尝试?“皇后如何已经无关紧要,郑国公手下的官员已经被任明泽收了个七七八八,郑国公也是黔驴技穷,只剩下扶植任明泽上位,还能保住郑家。”   “皇上是想?”纯妃似乎明白了,皇上让自己父亲入宫,不是想挟制明瑞,而是想要借着忠信候的势力,去对付任明泽。只要郑家不保,郑国公必然鱼死网破。世人皆知,皇上有意将位置传给宣王,不仅在宫内敞开宫禁,宫外甚至任由他培养势力,人人都道郑家屹立不倒,没了一个太子,又有一个准太子。就连父亲手下的官员都说,若是侯爷再没有消息,就要洗了郑家,扶持燕王上位。   “郑家虽无兵权,但是要想撼动极其不易,郑国公家,五代阁老,二十几任的六部尚书,枝繁叶茂,更有不少愿意为了郑家歃血之人,要是一个不稳,就会毁了大半的朝廷。”陈笒慢慢的分析着,看见纯妃的脸色,转身坐下“不过,我这次从江南带上来的人中,已经足以替换,故而,郑家,只在翻手之间。还要有劳纯姨,安抚一下侯爷手下的兵将,若是他们还愿意相信我这个怀化将军,就暂且忍耐,我保证侯爷无恙。”   纯妃点头,“有你这句话,大家就都能安心了。”这些日子实在是让纯妃焦头烂额,却又不能将这些担心告诉明瑞,他已经够忙的了。陈笒微笑“纯姨出宫,不宜久留。不出两日,我定然将侯爷安然的接出来。”   “只两日便可?”纯妃起身,带上围帽。陈笒点头“两日。”   纯妃从侧门离开,陈笒坐在椅子上,手指揉着额头。“郑伯。”声音落下,却无人回应,陈笒皱眉,也不再唤,起身离开。走到中庭,陈笒扭头“去找青桐,让他照料着王君。”周围自有人领命,无须他多言,只可惜这种人不能嘱咐别的,就是嘱咐了,他们也不会。   京城,永巷,这里是有名的贫民窟,而其中有一户人家,因为常年闭门,几乎被认作是死人了。而今天,里面突然有了几个人,又好像是这些人一直在这。   “爷,什么吩咐?”一个痞子样的人哆嗦着身子,好像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精光。陈笒放下盖碗“忠信候是何时入宫?入宫什么事?”   这些事,问在场的几个七分像鬼三分像人的,总有些违和,但是面前三个眼睛转转,便回话道“忠信候十天前初五,未时三刻进的宫,从东角门,四人抬轿,入宫是说诚王之事,忠信候进宫之前两天,京中传言,诚王欲借突厥之势争位。”   “抬轿子的四个人,不到一刻的功夫就从东角门被抬出来了,并没有听见内里有什么动静,随后有两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进去了,身形消瘦,身高在六尺七寸之间。”另一个转转手上的木珠子,比量着两个小太监的身形。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小太监应当就是去看守侍候忠信候的。   “五天后,听宫里采买的人说,要买杏花酿,此后每日一壶。”宫中从不饮杏花酿,突然采买,必然有原因。杏花酿,陈笒眯眼,他的老板似乎有些问题啊。   “五日前,到现在,一直没有其他动静。”为首一人确认消息没有遗漏,结束这次回禀。陈笒点头“皇后是怎么回事?”   当头一人似乎有些恐惧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回复“自半月前,皇后病重不起,皇上每日从天牢中提取人犯进宫,三五个时辰之后,就会有一架运泔水的车从南直门出来,车辙很深,不似一般的泔水,守卫很严,我们近身不得,但是可以肯定里面装的是死人,因为车辙后面会有吸血的蝇虫逗留,普通的泔水里,是没有宰杀牲畜后留下的血的。”宫内的牲畜,都是宰杀好的,而像鸡鸭一类的血都是要做祭奠的,故而不会扔到泔水里,更何况,就算是扔进去,也不会引来吸血的蝇虫。   看来,皇上还真的是在给皇后治病。陈笒眼神微眯,蛊虫之事若是淮南王提供,只怕皇上还轻易杀他不得,但是淮南王已死这是事实确凿的事,可见淮南王在临死前,还是算计了陈煜一把。   南直门,距离最近的宫殿也要走上半刻,毕竟那边是个大大的花园,看来陈煜行事还是小心之极。   “赏你们的,过几天,你们就要换地方了。”扔过去一袋金叶子,陈笒起身离去,剩下的三人嘿嘿一笑,将金叶子平分之后,分头离开。   旁边的邻居看看出门的三个人,面露怜惜,怪不得,原来是城门角的乞丐,有这个屋子,也不能经常回来吧,毕竟,那里可是经常被官兵驱赶的。   东角门,陈笒拎过来两个小个子,“从那边进去,打探到侯爷的位置,立刻回来,打探不到也不要刻意,留在宫中,不要暴露。”两个小厮面色沉静,穿着一身太监的服装倒也不怎么打眼“是。”   说罢,一个闪身,从东角门进入。东角门并不是没有守卫,只是这边本就是日常各宫宫人出入的地方,只要有腰牌就可以进入。而长春殿的腰牌,在陈笒那,是随手就可以找到的。   见两人成功进宫,陈笒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回永巷。而此时,已经接近黄昏。   燕王府,顾云悰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便得知燕王出门的消息,虽有些奇怪,但是更多的,是隐隐的失落,“青桐在哪?”凤梧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显然是被藏起来了,不过他相信陈笒的人会盯着他的。   “回王君,青桐在小书房伺候。”郑管家意有所指,顾云悰也不是傻子,面带微笑“如此,劳烦郑伯将明日的安排送到小书房吧。”郑管家闷声不语,知道自己理亏,随即听见顾云悰说“郑伯,你信王爷,对吧。”   “是。”郑管家知道,王爷信任顾云悰,却也在忌讳,不然一些安排早就可以告诉他为何隐瞒到现在。只是郑管家不知,陈笒之所以隐瞒,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以为意。“老奴这就将青桐叫来侍候。”燕王府内有大书房一个,书库一个,小书房五个,原本青桐是被安排到沁园的小书房的,但是这段时间郑管家也看出来了,青桐是经过调/教的想来也可以胜任。   “有劳了。”说罢,顾云悰从书房出来,经过郑管家身边的时候丝毫没有停顿,也没有郑管家猜测中的警告一类,倒是让郑管家有点敬佩。   回到沁园,顾云悰接过青桐递过来的味道正常的茶水,神情倦怠,这一段时间,着实让他身心俱疲,但是精神上的满足足以支撑他的活动,所以如今大局将定,他才感到疲乏,他们已经做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就要看天意了。   “江南的联名折子,送过来了吧?”顾云悰话语说出,便扬起一抹微笑,什么时候自己对这些事也可以脱口而出了。青桐眨眼“明日朝会便到。”   “倒还是真会算计时间。”顾云悰轻笑,“江南的人,对着自己的主子,还真是尽心。”江南的联名折子是他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的安排,就算是用正规的驿站传递,也应当在昨日便到。赶着朝会的时候,不是为他家主子造势又是什么。   “是啊,王爷刚在江南处置了一批人,又拉上来一些世家亲族,他们自然要在这个时候给王爷留下一个好印象。”青桐看看自家主子,欲言又止。半响,他才小心开口“庄主,还走吗?”   顾云悰一愣,“什么?”说起来,现在叫自己庄主的,也就只有青桐了吧。青桐微微出了口气,然后开口“这段时间,我看的清楚,王爷是真心对庄主的,我知道庄主想要重建文渊庄,但是这和留下并不冲突,何况,王爷……”   “青桐,陈笒给你吃了迷/魂药了?”顾云悰脸上的笑容未减,青桐这一口一个王爷叫的顺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燕王的人呢。何况,就连青桐都看的出来,可见确实时日不短了吧。和陈笒一起筹谋算计,心中却从不担心,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庄主,我是希望能有个照顾庄主的人。”青桐认真起来的时候,并不话唠。顾云悰抿唇,“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个庄主还是一个小孩子。”   青桐看着好像和在文渊庄的时候别无二致的庄主,总觉得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没有没有。”说完,青桐嘿嘿一笑,这种罕见的憨傻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引得顾云悰轻笑连连。   入夜,陈笒看见从东角门出来的人,从藏身地翻出,轻敲那小个子的后背“查到了吗?”   “回王爷,查到了。”小个子从袖中掏出一张薄纸,上面用树汁轻轻描出了一张地图。旁边还画着守卫巡逻的时刻。“换了衣服回府。”   陈笒将地图上的信息记在心里,潜行到宫墙下,一身夜行衣配着青砖城墙,并不乍眼。游龙功展开,陈笒贴着墙面用一种诡异的姿态顺到了对面。   宫禁现在是由任明泽的人接手,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和必要替换所有的侍卫。故而巡逻的侍卫还是以前那些,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队伍里突然少了一个人。   不出片刻,陈笒便顺着几个巡逻的队伍到了关押忠信候的偏殿,闻到空气中有淡淡杏花酿的味道,陈笒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也明白了这几日的杏花酿都被忠信候用在了什么地方。   趁着守卫巡逻的间隙,陈笒迅速入内。忠信候此时还未休息,看见擅闯进来的守卫眉头一皱就要发作,但是看清来人的身形,忠信候便心中了然。也不做声,只站起身来,去了一个没有窗口的位置。   陈笒看见忠信候的动作,便知道此次一定会顺利。一个和忠信候身形相似的人替换忠信候坐在刚才的位置,手中还多了一个书卷,俨然忠信候刚才是去拿出的样子。而那庞大的衣服下,却是另一个小个子,白日伪装成太监入内的。   屋内三人,一个站在内室,一个站在门厅,一个坐在桌边,谁也没有出声。   亥时的更声打响,‘忠信候’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一边,卸下外套,里面传来洗漱的声音,外面的守卫对这个老侯爷每日亥时清洗休息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今日侯爷的动作有些缓慢。烛光熄灭,屋内三人身影晃动,最难的时候,到了。       第84章 第 84 章   忠信候身形高大,又不会游龙功,如何将他带出是个问题,但是今天或许事有转机,因为陈笒听见了一个马车经过的声音,虽然不甚清楚,不过这么晚出宫的,必然是每日运送泔水而近几日运送尸体的泔水车。   门口的守卫换班,陈笒带着忠信候从内室的角门处跨到隔壁的宫殿,这些内墙之间相连的不过是一扇扇薄窗,以两人的身手,不被人发现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从最西头的一个露台跃下,两人径直往南边走去,陈笒有些诧异忠信候也知道这边会有动静,惹来忠信候不忿的一撇。   看见那运送泔水的马车,陈笒便知道什么叫守卫很严,往日一个人就能牵引的马车,今日前后四人,而且各个都有功夫在身。泔水车上都是污秽之物,故而走的也是平日没人经过的专用通路,此时是深夜,宫门即将关闭,自然更是无人。   陈笒手上扣着两个银镖,给忠信候示意,老侯爷点点头,调整气息,渐渐的和护送的人步息接近。陈笒手中飞镖打出,镖上带的毒会第一时间腐蚀中镖人的伤口,而陈笒打的,是脖子。   两人无声无息的倒下,陈笒和忠信候一人接住一个,摘下俩个人的草帽扣在自己头上,随即将两具尸体平稳的送出。重新跟上队伍,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一丝杂乱。   到了南直门,守卫见到这辆特殊的泔水车,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放出了城门,陈笒心中冷笑,这就是皇上犯法的好处。   出了宫城,陈笒看看周围,飞镖再次打出,将前面两人的尸体扔到泔水桶中。而打开泔水桶的一瞬,血腥气扑鼻而来。陈笒和忠信候看见桶中被剜了心脏的尸体,俱是一惊,皇上在做什么?   饶是两人的定力,看见桶中的景象依旧觉得后背一凉,折叠的人体,破损的前胸,以及尚未平静的狰狞。   屏住呼吸,此时尚未安全。陈笒敲打着马匹,从暗处出现两个人给他们带路,是陈笒安排的人。毕竟这个可疑的马车已经被盯了好几天了。   等到了另一个交接的地方,陈笒让马车自己前进,手下的两个人立刻消失,马匹拉着两桶尸体,在暗巷中缓慢前行。   “走。”陈笒轻声提醒还在凝神的忠信候,忠信候咬牙,脸色铁青的和陈笒离开。   路过一个民居,陈笒敲击窗棂“盯着宫门,明日朝会开始之前,不许一个人进去,进宫者杀。”   “是。”里面低低的声音应答,随后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忠信候看见旁边的院墙上,不少身影滑出,心中吃惊,什么时候明德在京中有了这许多人手。   “这些是我回京之后,从金陵带过来的。”陈笒自然知道忠信候的诧异,淡淡的解释声传出,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侯爷,您今日就在我府上休息一夜吧。”   “好。”忠信候自然清楚如果今日的事被宫中发现,但凡有一点意外,他的府上和明瑞府上都会出事。   一路无言,陈笒到府中的时候,刚刚亥时二刻。郑管家在门旁“侯爷。”忠信候点头,陈笒轻叹一声“郑伯带侯爷去休息吧。今夜不要给宫中传消息,别误伤。”郑管家低头应是,随后对着忠信候道“侯爷请跟老奴来。”   忠信候离开之后,陈笒转个弯,到了沁园。而卧房内的一盏灯光此时显得分外平和。推开门,看看在榻上安眠的顾云悰,面上微笑,这个时候,他也能睡着。   “忠信候无恙,为何这么着急?”刚说这人睡着了,顾云悰便起身询问,陈笒卸下外袍,到一边的铜盆中净了手,“宫中纯姨担心,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着来找我。”   顾云悰没问,为什么不找诚王,和陈诚的几次见面,他知道,陈诚尽管身手不比陈笒,但是从宫中救人应当还是可以的,何况,在京中还有燕王府的人可以帮着他。   脱掉内衫,陈笒看着再次沾湿的袭衣,眉头皱紧,这毒龙油着实霸道。转到屏风后面,伤口处重新出现的水泡已经有了些许破损。红肿上面的蛰痛比在金陵的时候要好得多,但是现在毕竟已经进了六月,算不上凉爽的天气。   “云悰,你手头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粉?”要是明天恶化,他非要灭了那从龙山庄不行。顾云悰在外面一愣,想到那毒龙油的特性,从衣间袖口拿出几个药包,眉头紧皱。思量间,陈笒已经从屏风后面出来,看见顾云悰在对着几个药包皱眉,眉梢轻轻上扬,“怎么?没有合适的就算了。”   “毒龙油余毒不易除净,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可行。”顾云悰将药包打开,药粉混合。陈笒看见他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顾云悰那句,不是询问。看着他调配,陈笒暗叹顾云悰对自己制作的药粉实在是熟悉。“有没有烈酒?”   成药混合后药性并不能很好的融合,最好的方法就是淬酒。陈笒从塌下拿出一壶边关酿的烧刀子,“这个可以吗?”   瓶塞起开,刺鼻的酒气让顾云悰有些气喘,轻咳两声“自然可以。”呲呲的声音传来,顾云悰手脚麻利的将新制的膏体烘制成块,重新震碎成末。   陈笒撩起袭衣,顾云悰看着从右边腋下蔓延到前胸的一片,和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你这倒像是被泼上去的。”   “可不就是被泼上去的。”药粉沾上伤口陈笒一阵冷汗透体而出。那一阵剧痛甚至比刚中毒时还要严重。尤其是,这药粉本就是**,痛楚更是深入骨髓,完全没有一般药物的缓和感。“不要运功抵抗。”顾云悰声音清冷,毒龙油带着的毒不比其他,运功之后会更加严重。   清澈的脓水流下,将药粉冲净,顾云悰又撒上一层。陈笒继续忍耐,但是四肢肌肉的痉挛和豆大的汗珠明显的昭示着身体主人的痛苦。顾云悰起身,将他从侧靠在榻上改为平躺,“再忍忍。”陈笒苦笑,点点头。   药粉撒了四次,陈笒已经习惯了这个痛感,但是药粉中的毒性还是让他有些透骨的无力。“你这药粉,以后可以多配一些,给刑部,用在那些嘴硬的罪人身上。”   “想也知道没用。”顾云悰看着牢牢粘住的第四层药粉手指在伤疤处轻按伤口处的凝滞感已经消失。随即拿刚才剩下的烈酒浇上去,将最后一层药粉冲洗干净。破裂的水泡碎片顺着陈笒的腰腹流下,顾云悰看见了陈笒被缝合的伤口。神色微怔,“这伤口,是钟悌给你缝合的?”   “不,”陈笒感觉到胸前的凉意,有些虚脱的倒在榻上,“是陈七。”咬牙说完,陈笒深呼吸平复痉挛的感觉,还有那药粉的残毒。“不过,这手艺后来他教给鬼医了。”   “这药粉的毒性太烈,明日你可能还会有些气喘,我再配置一副解毒的汤药,喝下三剂就可以,不妨碍你运功。”顾云悰将残骸收拾干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   陈笒凝视着顾云悰,“别走。”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陈笒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将陈七在顾云悰心中的位置一点点覆盖的机会。顾云悰回神,“我去给你拿绷带。”   “塌下就有,一个药箱。”陈笒伸手,将塌下的药箱抽出,里面的东西都是全的。顾云悰打开一个黑色的药瓶,里面是基础的解**,顾云悰放在鼻尖轻嗅,“这里面是你配制的?”   “是啊。”陈笒拿出这个药箱也有这个意思,转移一下顾云悰的注意,而且,他知道顾云悰对药物比对情报要感兴趣一些。   “这里面的方子不错,有时间给我一份吧。”说着,顾云悰将药瓶中的丸药倒出两粒,喂入陈笒口中,“这个药能解残毒,明日就不用担心了。”说着,将绷带绕在陈笒胸前,陈笒微微起身配合,顾云悰手腕使上巧劲,将绷带卷绕过背部,手脚麻利。   “我还以为,你要自己琢磨出来。”药丸入口,陈笒自己配制的药丸自不是什么入口即化的,好在之前做的药丸粒小,倒是没有被噎住。用案几上的酒水送了一下,随即就被顾云悰瞪了。陈笒轻笑,将酒壶放下。“有配制的人在,我干嘛还要自己琢磨。”   这副样子的顾云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笒有些怔楞,随即嘴角挂上笑意,心中没由来的一份轻松之感。脸上的轻笑转成大笑,陈笒用手抵住唇,省的让顾云悰恼了。   “好了,”将接头藏好,顾云悰将药箱中其他的药瓶一一拿出,饶有兴趣的检查着。陈笒药效上头,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得到休息,阵阵晕眩上头,眼前陷入黑暗。   而顾云悰放下手中的药瓶,看着昏睡过去的陈笒,嘴角微勾。陈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依旧清楚,曾经文渊庄掌握江湖情报,什么事情没见过。纯妃着急也没有告诉诚王,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啊。但是陈笒终究还要有忠信候的支持,所以,让他去也无可厚非。   将人挪到床上,看看已经被汗透湿的软榻,顾云悰一阵皱眉。正在犹豫的时候手臂被人拽住,陈笒被挪动的时候就清醒过来,尽管头上还在针刺一样的疼但是他知道周围的一切情况。“在这休息吧。”手臂用力,将人拽到床上。陈笒太阳穴上青筋突起,显然保持清醒非常困难。   顾云悰抿唇,侧身躺下。陈笒向里移动,他胸前有伤,不宜侧卧,平躺在床上不出片刻,黑暗重新笼罩在他四周。   晨光发白,雄鸡报晓,昨夜一夜未眠的官员找自己的小妾或妻子借了些许水粉遮盖眼下的青黑。但是眼角的血丝却是无论如何遮盖不下。   朝会,陈煜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但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人清楚,陈煜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季中书,宣旨。”   季伟胜嘴角带着轻蔑的踏上正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陈笒,谦和恭慧,志连达远,任重持诚,朕心甚慰,以国之储君为之,另复其怀化大将军之职,特令于协政之权!钦此!”   圣旨一出,朝堂一片恭贺之声,只有几人矗立在内,陈笒侧身看着,嘴角微笑“儿臣谢父皇隆恩。”   说罢,正要接过圣旨,便听见身后有人出列“皇上,臣以为此事还当再议!”是郑国公的声音。   陈煜眼中喜忧参半,还未开口,就听见外面的喜报“江南三十六州府,携墨林四十五书院联名贺奏!”   来了,陈笒最大的一个底牌。       第85章 第 85 章   贺奏,竟然直接就是贺奏,朝堂上的官员神色不一,厚厚的奏折打开,数以千计的人名层层展现。陈笒面不改色,目光直视上面坐着的人。陈煜分明看见了那双眼中的得色和轻视,另一边,本来被陈煜寄予希望的任明泽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眸色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国公脸上青白交加,等奏折完全打开,他对着朝中的人使个眼色,被盯到的人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上前,就被一个通传的声音打断。   前面通告的声音响起,“忠信候爷朝前请叩!”宫中,只有皇室可以讲驾到,请叩,是一般王公到来的时候宣驾用的。此时来朝会已经是迟了,所以,忠信候便用请安的名义入朝。但是无论如何,忠信候出现,就已经足够。   陈煜脸色一变,他竟然不知道,而之前和他有过协议的郑国公则死死的盯着忠信候,陈煜一阵心凉,忠信候上前“老臣来迟了,恭祝我皇江山有继!”一句话,郑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诚王竟然无意于大位,是了,昨日在城门前,两人不就友好异常吗,何况,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太子殿下,接旨吧。”周成吉一句话,将事情落实。陈煜手指发白,看着朝下。希望着能有一个人将局势挽回。任明泽上前拱手行礼,陈煜面色一喜,就见任明泽单膝下跪“参见太子殿下,恭贺父皇,江山有继。”   任明泽仿佛点醒了朝内的众人,众人齐齐下跪,口称恭贺。郑国公环视周围,缓缓跪下。   陈笒从周成吉手中接过圣旨,转身“诸位请起,日后明德还要仰望诸位多多协助,共保我汉邦江山,千秋万代。”说罢,上前扶起忠信候“侯爷辛苦。”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一边的任明泽,但是任明泽也没有什么表现,只是自然起身,神色平静。陈笒倒是对他,愈加的忌惮了几分。   此时,陈诚戎装上殿,大大咧咧的走到武将的一边,“倒是我来晚了。参见太子殿下。”陈诚腰间悬挂了几个腰牌明晃晃的显示着血迹和腰牌主人的身份,京都护卫营的几个参将,显然已经被人替换了。   郑国公看着那几个腰牌,牙齿几乎咬碎,扭头看向躲闪着自己的几个手下,终于神色黯然。   国君易储,张贴皇榜于八个皇宫门外,四下张望的百姓看见皇榜上的字样,纷纷叫好。有些不知道皇四子陈笒是何许人也的表示疑惑,然后被告知,就是燕王啊!   是燕王啊,是那个平了突厥匈奴,查出江南贪官的燕王,是十八岁弃笔从戎,给新朝立下汗马功劳的燕王,是文有三元及第傍身,武有怀化将军之位的燕王。   一时间,京中的老少众口纷纭,但是无一不是称赞皇上这个决定的英明。顾云悰坐在清源茶楼,手中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并没有坐在二楼的包间,而是在大厅处。从朝会散,皇榜张贴开始,茶楼里的消息就好像是在等着揭榜的士子一般一拨接着一拨,朝会上的事也很快有人传出,尽管有些和事实相差甚远,但是天子脚下,也少有对之前的三王之争一无所知的人。甚至现在还有人以为,是诚王和宣王鹬蚌相争,让燕王这个渔翁得利。只不过这么说的人很快就被驳斥,燕王分明是皇上早就看好的继位人选一说也成了一派。   “你倒是清闲。”下了朝会,季伟胜心中轻松,走到清源茶楼,正看见顾云悰。上前落座,刚说了一句。就听见厅内有人传“又有皇榜了!皇上平反文渊庄!”此时,第二张皇榜也贴了出来,皇上承认两年前冤枉了文渊庄,为文渊庄平反。   季伟胜一愣,看向顾云悰,“这,”顾云悰微笑,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动作,示意噤声。他选择享受这一刻,文渊庄,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文渊庄平反,庄主可有打算?”季伟胜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文渊庄是真是假他再清楚不过,此时竟然平反。若是被有心人抓住,陈笒那个还没热乎的太子之位,可就要被添上一把热柴了。   “季中书,你觉得,我要是庄主,还需要平反吗?”顾云悰转着手中的茶杯,眼睛看着大厅中的人群,文渊庄的旧案又被人翻了出来,而自己这个罪臣之子,也快要被翻出来了吧?   季伟胜面色凝重,此时,无论如何也不是好时机,不管是什么动作,都要等到陈笒将这个位置坐稳之后。片刻,季伟胜拿定主意,举起茶杯“那老夫以茶代酒,祝你二人,携手共舟。”终究,也没说出携手白头一句。   “多谢季叔叔了。”顾云悰知道这件事不会被陈笒这边的人轻易接受,但是,这些人只要依旧信任陈笒,就必须有接受的一天。   皇宫,陈笒看着神色自然的任明泽“不知宣王有何贵干?”   任明泽微笑,从腰间抽出一把玉骨扇子,轻摇两下“自我回京,还没有和四弟好好说上一回话,如今四弟成了太子,定然更加不得空,故而愚兄便在这半路,截个人。”   口称太子,却丝毫不见当时朝会上的恭敬,陈笒冷笑,果然,这任明泽不会轻易放弃。“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你我既然是兄弟,就不应有所顾忌才是。”放马过来,但看鹿死谁手!   “我倒是没有别的事,就是想提醒一下四弟,注意一下父皇母后的身体,要是你刚当上太子,父皇母后便相继离世,不知外人,会怎么看。”任明泽眼角带笑,言语间却尽是威胁。陈笒朗声一笑,“如此,倒是多谢二哥了。”眼神轻扫,陈笒凑近任明泽,“我本就没打算留他们太久,既然二哥要替弟弟我动手,我定不会辜负二哥一番好意。”   任明泽轻摇折扇,无声而笑“既如此,祝太子殿下好运了。”   “借你吉言。”两人错身而过,任明泽回宫,陈笒则是出宫。宫门外,陈笒看见门口熟悉的守卫,脚步一顿“他在哪?”   齐思明垂眸,低声回禀“清源楼。”知道了位置,陈笒不做停顿,迈步出宫。路上,陈笒看见拿着皇榜的人匆忙而过,嘴角轻笑,又有谁知道,这第二张皇榜,是出自他这个刚上任的太子之手呢。   燕王府,陈笒换上便服,“郑伯,今日有什么访客,就让惠妃接见吧。”郑管家一顿,这明显不妥啊,随后就听陈笒补充道“让轩儿回来,陪着他祖母。记住,别让她说话。”这个她只的是谁,郑管家心知肚明。“是。”   从侧门出府,陈笒已经看见了自家正门方向渐渐行近的马车,勾起一抹冷笑,闪身离开。   清源楼的大厅,依旧是人声鼎沸,这罕见的喧闹给了在二楼雅阁上面的人更多的情报,也有了更多的顾忌。   陈笒站在门口轻扫一眼,准备接客的小二倒吸一口凉气,还未呼喊,一块五两重的银子就砸到了手里,陈笒挥手示意小二离开,自己则向着那个醒目的方向前去。   “季叔叔好雅兴啊。”陈笒走到顾云悰身后,看看正在品茶的季伟胜,嘴角带笑。顾云悰转身,“替你叫了铁观音,只是时节未到,这味道也不太纯正。”陈笒落座,“云悰这品茶的道行,可是让季叔叔给带出来的。”说罢拿起茶杯轻抿,“已经算上品了,清源楼毕竟是京中第一不是吗。”   注意到自己周围的座位都有些安静,陈笒轻轻放下茶杯,眼睛转了一圈,周围恢复鼎沸,却再也不提这燕王和燕王君是如何如何。   季伟胜面露微笑,心中百转千回也不知如何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从照拂变成了服从,有些话却是再也不能说了。陈笒点点桌面“季叔叔上次和我说,想要找岑中兴岑大人借一本史书时鉴,过一会儿岑大人就会到我府上,季叔叔可还需要?”   “自然,那可是本孤本啊,除了岑大人那里,什么地方也找不到。”季伟胜顺着陈笒的话题转移,“我已经和管家说好,季叔叔自去便是。”   陈笒嘴角带着笑,一副温润的形象,季伟胜知道陈笒有事和顾云悰说,便也不做停留,起身离开。   看见周围人的眼光,顾云悰坦然而笑,“心情如何?”以茶代酒,顾云悰和陈笒相敬。陈笒微微扬唇“意料之中,却喜出望外。”眼睛却是盯着顾云悰,他自然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我……”顾云悰正待说话,突然眼神一眯,闪身的同时就见一柄飞镖被陈笒夹在手指之中,两人并不是对坐,是以陈笒的位置见不到行凶的人。一边正在上茶的店小二看见这边的动静,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簇簇而下。   这是在一楼的大厅中,要是在隔间,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陈笒把玩着飞镖,“一击不成,不做再试,应当是知道情况的杀手。”   “飞镖上没有标识,想来是怕报复。”顾云悰知道刚才飞镖的速度和力道,单看陈笒指侧的擦伤就能知道一二,何况,如果自己没有躲开,那受到攻击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也许只是个警告。”将飞镖放在桌上,陈笒看看指侧的红肿,“走吧,回府帮我上药。”嘴角微勾,陈笒看着安静的大厅,拉着顾云悰出门。   另一边,一个穿着家丁式样的人匆匆离去。不出半刻功夫,京都护卫营的人赶到,“听说这里有人行刺太子?”都护参将手握在刀柄上,清源楼的老板诶哟哟的说了刚才的事,大呼冤枉。参将看看陈笒留在座位上的飞镖,“这是物证,带回去检查,一旦查到有用类似飞镖的人,一律带回……”   “且慢,且慢。”燕王府的几个侍从小跑着过来,“参将大人,我家爷说了,今日之事,许是一时不忿,不追究了。”   参将瞪了那个侍从一眼。“你这是在教唆本官玩忽职守吗!”说着,刀鞘弹开半寸,那侍从面不改色“大人,您也知道我家太子立足未稳,此事,就当记住,早晚有劳烦大人的时候。”话语间的意思茶楼中的人都听出来了,这是有人使暗手,就是让太子成天防备着呢。大厅中的人纷纷唾弃这种背后下手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个侍从说的在理。   参将收回刀刃,面色冷凝“将物证描样,记案存档。”   侍从躬身一礼,“多谢大人。”至此,这出陈笒自导自演的好戏,算是拉开了一角。剩下的,就不用他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86章 第 86 章   回到府上,顾云悰冷眼瞧着陈笒的伤处将药膏涂上,“要是我没躲开,你会怎样?”陈笒抬眼,微笑“那就英雄救美呗。”本就没想瞒过顾云悰,要是这么明显的安排都看不出,他就不是顾云悰了。   顾云悰手上一紧“还是烦劳太子殿下下次跟我说一声。”陈笒呲牙,嘴角的笑意却是没散。“你要勾人动手?”   陈笒耸肩,“没有最好,要是有,咱们也能有个准备。”所谓的准备,就是让这些人,从出手就落了下风,顾云悰叹了口气,“接下来,先用你这个太子的身份办点事,最好,在皇上驾崩之前。”   “这个可能性估计不大。”陈笒看看被包扎上的手“我出宫的时候遇上任明泽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没准备让皇上活太久。”   “太久。”顾云悰转念“怕是活不过两天吧。”陈笒神色凝重“所以,不能让他活过今晚。”   顾云悰抿唇,陈笒此时想的什么他知道,却不能劝,古往今来就算是直接弑君弑父的又有多少,何况像他这样名正言顺的。   “任明泽下蛊一事不好往外传,恐引起恐慌。”陈笒点头,示意顾云悰继续,手指轻轻画着圈,他刚说了开始,顾云悰已经想到了后续。顾云悰手托腮,轻轻摇头“我能想到的,不涉及朝堂,所以还是先配合你为上。”   “帝后一直相传情深,若是能趁机将郑国公再打压一把,不失为一箭双雕。”陈笒附身将顾云悰揽住,“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答应留下。”   言语间透露的意思让顾云悰有些窒息的感觉,抬头,顾云悰轻笑“我还要指望着太子,帮我重建文渊庄呢。”陈笒眉头微皱,但是没让顾云悰看见,“自然。”   脚步声传来,屋内的两人分开,陈轩出现在门口。“父王,世子叔叔。”大半年没见,陈轩窜高了不少,身上的书卷气也比以前浓了,从步伐上看,功夫确实没放松,只可惜还是见效甚微。   “过来。”陈笒冲儿子招手,陈轩瞪着眼睛看他的父王,尽管和岑先生学书并不无聊但是他真的好想父王。陈笒轻笑“以后不要叫世子叔叔,叫君父。”顾云悰微笑,看着眼睛晶亮的陈轩,“君父。”陈轩上前行礼,动作利落不见一丝犹豫,倒是显得比其他人接受的还要快。   顾云悰将陈轩拉起,“你不奇怪?”陈轩歪歪头“没有女人能够配的上我父王。”陈笒挑眉,这是谁教的?顾云悰微笑,“过来找你父王什么事?”   “岑先生说,想正式收我为弟子。”陈轩转到他父王那边“但是这事需要父王同意。”陈笒轻笑“岑先生是在明知故问。”既然他把儿子派过去,自然就是存了让岑先生教导的心思,这个老学究。   “那父王是同意了?”陈轩看见陈笒点头,又转向顾云悰“君父觉得呢?”顾云悰揉揉小孩还未束上的发髻,“自然没意见。”   “拜师礼在那里举行?”陈笒想着近期的安排,既然岑先生已经有了准备,那应该是越快越好。毕竟,很快就要国丧了啊。   “岑先生说,要在国祭司。”陈轩看看两位父亲忽变的脸色,神色微怔“怎么了?”   国祭司,是太子受教拜师的地方。陈笒看看一边的顾云悰,“好。”太子定下,便代表了,以后不会再有子嗣。顾云悰眼眸微垂,陈笒自己就是庶子上位,自然不会让他的孩子重蹈覆辙吧,而且,陈轩的能力比起那个已经死了的太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那我去回了夫子。”陈轩行礼告退,显然十分高兴。屋内一时有些安静,陈笒刚准备开口,就见郑管家快步出现,行动间甚至用上了功夫。   “王爷,皇后薨了。”随即补充“这次是真的,宫中已经开始准备了。”陈笒起身,徘徊两步,“去盯着郑国公,把消息放出去。”消息,自然是皇后受不住太子之位沦落在他人之手,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反正最近皇家发生了什么也基本不是秘密。   “皇后没了,不会是任明泽出的手。”顾云悰大脑运转,第一时间将任明泽的嫌疑排除,尽管任明泽给皇后下的蛊虫是皇后的致死原因,但是任明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他还要将郑国公安抚一下,现在下手,就是让郑国公彻底和皇家断绝关系。   而以郑国公现在的实力,对上陈笒来说,还算不上实力均当。“下手的八成是皇上。剩下的两成,是纯姨。”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纯姨之所以只有明瑞一个孩子,就是因为皇后做的手脚,现在他得了大权,纯姨一时忍不住也是理所应当。至于皇上,其实陈笒可以确定,皇后的死和皇上绝对有关系,从他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些尸体,他就有所怀疑。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推测出皇上下一步准备做什么,最好是按照他的计划,伤心过度之下,随着皇后去了就好。   “你现在要进宫吗?”顾云悰拧着眉头,他觉得这件事有九成是皇上做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之前表现出的和皇后伉丽情笃,现在却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剩下的一成,他怀疑是陈笒,毕竟这个时候出手尽管会对名声上有些损失,但是可以打击到郑国公。   “不,现在,咱们应该等着宫里的消息。”陈笒唇角微微上扬,江湖出身的顾云悰,自然是重视这些,他却不是,皇后死了,国母新丧的时候,正是所有朝廷大员准备动作的时候,他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作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呢。   “好。”顾云悰点点头,看看一边正在等待的郑管家“郑伯,派人进宫把纯妃保护起来吧。”   陈笒一愣,随即欣慰一笑,点点头“皇后新丧,现在宫里乱的很,谁也不会注意到多了几个侍卫的。”将纯妃保护起来,不仅是给忠信候一个安心的信息,更有就是,能拔掉现在安插在纯妃那的钉子。毕竟以后就不需要他们了。顾云悰浅浅微笑,既然他怀疑到了纯妃,那自然,曾经在纯妃那会做些安排。正好可以借这个时候决定他们的去留。   下午,皇宫报丧的使者传来,陈笒状似大惊,连忙备马入宫,到了皇宫,陈笒看见一脸悲痛的任明泽前来迎接。“太子,你来了就好了,母后去了,父皇悲痛之下昏厥,现在已经是起不来了。宫内诸事都由纯母妃,静母妃暂代,朝内的事务,还等太子主持。”   如果任明泽真的只是失散的二皇子,如果他身后没有顾启渊,如果他在之前没有拉拢大臣,陈笒真的就被他这幅作态给骗了过去。马车声滚滚而至,陈松从上面下来,勤王妃小心的扶着他,自从上次受伤,勤王就一直借口养伤不理朝政,而后面的龙争虎斗更是丝毫没有参与,陈笒看看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底气明显比受伤前要足了的三哥,心中暗道这个三哥,真的是与世无争啊。   “三弟,莫急莫急。”任明泽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上前,之前他和陈松几面之缘,如此情状倒也不算是意外。   “见过,太子殿下,二哥,为弟,咳咳,听闻,便立刻前来。不知父皇现在可还安好?”陈松松开王妃,勤王妃对两人行礼之后就静立在一边。   “父皇已然昏厥不醒,宫内诸事还要你我兄弟操持。先进宫吧。”任明泽一脸沉痛,带着两人进宫。宫内已经是一片素白,显然已经准备了不少时间。陈笒四下大量一番,确认之前在宫中安排的人还在,心下安定。   皇后的寝宫凤藻宫已经哀声一片,灵堂就设立在正殿,国母新丧,灵堂应该布置在宫内的祠堂,但是因为皇后去的突然,祠堂还没有布置好,故而现在正殿设立。   陈笒当先上了三支香之后,由宫人换上孝服,在堂前叩首三下,回转身来“二哥现在这里照料,孤和三哥去看看父皇。”任明泽点头,站到了一边低泣的太子妃一边。陈笒转身出门,正冲上前来拜祭的陈诚,点点头,便和陈松当先离开。   陈松看看还是一身王爷朝服的陈笒轻咳两声“四弟倒是省了一身太子朝服了。”陈笒神色平静“三哥此话怎讲,父皇龙体康健,只是一时悲愤心中郁积罢了,很快就会康复的。”陈松摆摆手“罢了,罢了。”   虽不知陈松是何意,但是上次陈松受伤终究是和自己这边脱不掉干系,陈笒心中虽有愧疚但是及不上戒备。行至半路,陈诚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倒是可怜了大皇子妃,先丧夫,又丧了婆婆。”说罢又自己摇摇头“倒是省了她连番守两次孝。”   此语言出,可为是对已故皇后的不敬,陈松看看面不改色的兄弟二人,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还没走到皇上的寝宫,就听见周成吉踧踖不妨的呼号声。陈笒神色一动,脚下加速,打开寝宫的们,就看见陈煜一只手耷拉在床边,边上的周成吉脚下有一碗碎了的参汤。   “传太医!”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但是谁都知道这时候传太医已经是于事无补,太医能做的,不过就是确认皇上驾崩。陈笒兄弟走到近前,看见陈煜的脸色,心下了然,这是一口气没上来,硬是噎死过去的。随后赶到的太医也证实了兄弟几人的猜测,太医跪在床边,禀报了皇上驾崩之后,陈笒看看床上并没有留下其他痕迹,略略点头“周公公,去交宣王来。”   皇上驾崩,他们如何也要先照应一下“还有宫中的大公主和七皇子。小孩子,也要给父皇哭上一哭。”陈诚补充道,皇后想要多拿捏几个孩子在手里,却不想报应来的这般快吧。   “是。”周成吉领命退下,陈笒走出寝宫“传奉先殿的人来。”门口的小内侍领命,心中惊诧,皇上驾崩,这几位王爷和太子倒是一个比一个镇定。   所幸汉邦传统,皇上继位的时候就已经将寿材备下,不然要是像皇后那样,可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了。   奉先殿,陈笒看着新布置上的灵堂,嘴角冷笑,果真,皇上就算是死了,也是曾经的权利至高者。   “将王君接来。”陈笒回身吩咐,“还有几个孩子,大皇子家的,诚王妃有孕,就免了这一遭。在家守孝便是。”   大司徒皱眉“太子,男妻守孝,不和规矩。”陈笒声音平静,“规矩,不过是颜面罢了。”大司徒潸然,但终究是没说什么,皇家,就是最大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有关于信任和不信任的说法,陈笒这娃就没信过谁。除了庄主。也算是一种自信。       第87章 第 87 章   皇上驾崩,宫内一片哗然,晕过去的妃子贵人不知凡几,而傻愣愣不知如何的宫人们在看见周成吉阴沉的脸的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面露哀戚。陈笒看着在宫内啼哭的后宫妇人,嘴角带着冷笑,然而此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只除了,顾云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陈笒神色一松,“云悰,过来。”同样的白衣孝服,陈笒虽是不愿顾云悰给他们戴孝却不得不忍一时。顾云悰微笑,伸手揉上陈笒的眉头,微微摇头,人死帐消,何况他现在的身份使然,便是戴孝又如何。   “宫中的消息,还要你帮我盯着,我去前面顾着前朝。”陈笒低声嘱咐,顾云悰点头,宫中的消息要是纷传出去,不仅是对陈笒的不利,更是对整个朝局的不稳,是以,这众多的杂舌宫人,就是他要处理的首要。   把消息和人心这块交给顾云悰,陈笒自然放心,随即看向下面的妃子,神色恢复冷持“先帝驾崩,诸位母妃还要保重身体。明德前朝有事,诸位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到凤藻宫找静妃纯妃处理。”   底下的嫔妃面面相觑,甚至连低泣都忘了,她们过来本就是想要得到个准话,至少,能给她们安排出家,却不想太子直接将后宫事务推倒了静妃纯妃身上。陈笒面露正色,和顾云悰相携而出。他此时尚未登基,他父皇的后宫,他还不能干预。   顾云悰看看几个嫔妃手绢上的撕裂,嘴角冷笑,出了殿门后顾云悰看看陈笒“怎么几个小人物,也能把你绊住?”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陈笒揉揉太阳穴,“不光是殿里的几个,还有先帝驾崩前刚刚册封的几个贵人,身后的母家都是先帝自己的势力,以后难缠的几个,都在他们那。”   顾云悰点点头“这些就交给我吧。”随即浅笑,两人在殿门分头行动。   当夜,宫内一片森严,而前来吊唁的大臣,则神色各异。陈笒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周公公,先帝驾崩前,可有什么话说?”   周成吉面不改色“回太子殿下,先帝驾崩前没有来的及说话。”陈笒嘴角嗤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还以为先帝怎么样也要给他的后妃们做一个安排。”   “太子明日登基为新帝,到时候自然可以替先皇处理这些未完之事。”周成吉带着白色的冠帽,语音不带谄媚。他今年六十有余,他觉得,还可以再做几年。   “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陈笒回身“还是先给先帝守灵吧。”奉先殿内,任明泽,陈诚和陈松跪在一边的蒲团上,中间的位置是留给陈笒的。   法师念经的声音传来,陈笒跪在蒲团上,心中不无讽刺。在此之前,他从未有一次以儿子的身份跪在陈煜面前,之前是不够资格,之后是两人从未把对方当父,当子。   往生经的梵音代替了奉先殿曾经的祝祷,“茹母妃可接出来了?”陈笒并未回头,但是陈松知道这是在问他。“静贞已经在照顾了。等先帝祭礼结束,臣弟就将母妃接回府恩养。”陈笒点头“惠妃喜欢清净,不会住在宫中,若是烦闷,可以去府上相聚。”陈松一怔,心下有些释然,掩唇轻咳两声,“是。”一句话,竟是将太后住在慈宁宫的权利剥夺,也就是说,惠妃,永远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陈松知道自己上次受伤有惠妃的原因在,也同样担心过,但是此时他知道,如果新帝想要对付他,也不会从后院上下手,更不会用那样的手段。   如此也算是给了惠妃一个惩罚,陈笒不再言语,净心念经。往生经文,却是不知念给皇上,还是自己。   清晨,周成吉拿着一身龙袍带着宫人进来侍候,奉先殿内,陈笒看着祖先灵位,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上香。   “皇上,该上朝了。”周成吉提醒,新皇登基第一天是大朝会,凡是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要参加。陈笒点头,转身离开奉先殿。身后,经文的声音并没有停止,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大殿,陈笒面色威严,接受底下朝臣的朝拜。看见郑国公的位置上空缺,便知道昨天先皇后的死对他有多大的打击。朝会上的平静在季伟胜宣读册封圣旨的时候被打破,大司徒看看朝上的小范围议论,对于自己的进言有了些许底气,“皇上,自汉邦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男后啊。这册封之事,还望皇上三思。”   陈笒看看下面,神情自然“自汉邦立国以来,也从未有娶了男妻的后嗣继承家业,若照大司徒所说,朕这个皇位,是不是也要三思?”   “臣不敢!”大司徒躬身“但是后宫之事关乎前朝,以一个男后主持,实在是难以安天下民众之心。”   “难不成,朕一朝的势就弃他于不顾,就能安抚天下民心了?什么时候我汉邦百姓都成了这般始乱终弃之人?”知道大司徒总管宗室,陈笒务必要将他今朝的气焰压下去。   “皇上,想来王君天纵奇才,也不会甘心屈于后宫处理后宫事务的。”大司徒眼珠子转转“若是皇上执意,老臣请将太后迎回宫内,主持后宫事宜。”   原来在这,陈笒了然,挑唇微笑“谁说朕会有后宫?”   朝臣骇然,就连以前附属燕王的势力都面露惊讶,随即恢复坦然,以皇上的能力,实在不需要后宫来平衡前朝。大司徒脸色铁青,皇上不要后宫那就是将皇室后嗣视为不顾,他的职责所需,当下上前一步“事关皇室传承,皇上膝下只有一子,应该以开枝散叶为上。”   “开枝散叶,然后让他们为了这个位置手足相残?”陈笒轻笑,拍拍手下的龙椅“大司徒莫不是觉得,轩儿年纪尚小早晚会出什么意外吗?”   此话要是落实,就是诅咒皇室血脉,大司徒不敢。故而匆忙下跪告罪。   “朕意已决,着礼部安排便是。”陈笒看看朝下,几位王爷还要为先帝守孝侍灵三日,这个规矩也是为了能让新帝稳定朝局,只是眼下,却是陈笒能监控任明泽的好机会。   旁人不清楚,却不代表他不知道,顾启渊和任明泽之所以没有借机发难,一是因为当下的实力相当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是因为,任明泽手下,自顾启渊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季伟胜继续宣旨,事实上,除了男后一事之外,剩下的旨意和以往的新帝登基别无二致,无非是大赦天下,开办恩科,陈笒将朱夫子所办的义学搬到了京城,并下令各府台在自己的辖区内也开办义学,务必使尽可能多的人得到教化,这也算是他为了完成老师的愿望做的一点努力。   陈笒看着朝下的人,这次朝会,并没有职位的动荡,让不少人安了心,其中就包括夏侯因,想自己之前在突厥方面的动作被夏侯因有意无意的阻挠了不少,陈笒便觉得如鲠在喉,但是此刻,尽都消了。   下了朝,陈笒坐在勤政殿的书房,先皇驾崩,各地的丧报请安折子快的已经呈递到了眼前,慢的也不过三天功夫,至于再远的,只守国丧以尽心便是。“沈青。”陈笒习惯性的唤沈青,却想到如今沈青是宫中的侍卫统领。在宫中一时还用不上济源庄的影卫,着实让他有些头痛。   “找人用?”顾云悰迈步进来,嘴角微笑。陈笒伸手将他拉过来,“等你给我排忧解难。”顾云悰轻笑,手中拿着几个信封“这些,是以前跟文渊庄有过合作的京城人士,游兵散勇,但是可堪一时之用。”陈笒挑眉“你什么时候弄进宫来的?”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昨夜联系了一下,还好,都给了回复。”顾云悰伸伸脖子,一副慵懒的架势。陈笒不觉微笑,手掌抚上顾云悰的后颈。很快,书房内就出现了几个人,看看这些人的打扮,陈笒点头,至少没有稀奇古怪的,不过想来,以文渊庄当年的地位也交不到什么歪门邪道的朋友。   “劳烦几位帮我几天忙。”陈笒口称我,几个江湖人士点点头,顾云悰在一边看着,这几人见皇上不行礼是他说的,目的是为了看看陈笒的态度,如今看来,陈笒不会让他失望。   “这几天,京中必会有各邦族打探消息的人前来,除了突厥的探子,其他的一律不要让他们回去。可有困难?”陈笒语迟,眼神中满是真诚,他知道江湖人士最受不了的,就是激将。尤其是像这种义气之士。果然,站立的几人点点头,略一拱手便各自离开。   “你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了?”待几人走后顾云悰询问,昨天他就发现了,手头的人手竟然有不够的时候,所以才临时找了几个江湖人士暂用。好在,他这个原文渊庄庄主在平反之后还是有点作用的。   “是啊,现在京中事多,我不能轻易放松。”陈笒在书案后面摇摇头“等什么时候手下人回来,咱们也就轻松点了。”顾云悰点头,随即看见青铜在门外示意,知道青桐定是有了顾启渊的消息,顾云悰起身离开。身后,陈笒看着青桐面带疑惑,但是青桐没有什么表示。   等顾云悰离开之后,陈笒拧眉,“钟悌。”鬼医从一侧的房梁上飘下,作为情报人员,他比沈青要隐秘一些。   “凤梧找到了没有?”自从事发,凤梧便消失不见,可想而知,定是给顾启渊藏起来了,但是藏在哪了,他甚至连昨日清洗都没有用上调查凤梧的人手,但是依旧没有消息。   钟悌单膝跪地,面露愧色“属下失职,凤梧前日便离京了。”这是他偶然得知的消息,全程范围的搜索,秘密进行。但是还不如门下的乞童消息来的快。   陈笒起身,离京,“带着你的人,去慈云山,给我看看,那个十七皇子是不是还在。”钟悌有些纳闷,十七皇子和凤梧如何能联系的上,但是此刻,他不再多言,领命而去。十七皇子一直在慈云寺中,要是有什么动静,还真不好知道,毕竟那慈云寺是享受了百年供奉的古刹,有诸位皇帝的御笔题匾在内。   钟悌离开,陈笒在书案上提笔,一道朱砂写就的密旨出现,有了皇帝的权利,他就可以调阅一些以前触及不到的,秘史。比如,顾启渊。       第88章 第 88 章   按照祖制,大内的人历来是要给先帝殉葬的,无他,因为他们知道皇室太多的秘/辛,与其让新帝忌讳,最后因此而死,不如落一个忠孝的名头。但是还没等他们服下**,一封密旨就传到了大内。密探首领环顾四周,启开密旨,里面的内容让他触目。   陈笒并没有要求他们自尽,明言他们可以继续任职,还有,继续调查顾启渊,首领放下密旨,脸上不知是喜是悲。“老大,新帝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坐探按耐不住,毕竟,谁会想死啊。   “什么新帝啊,皇上。”首领长叹一口气,“去告诉那群小崽子,师父还能再带他们几年。”本就在担心新一代不能胜任,如此倒是好了。首领看看下面轻松的手下,面色恢复严肃“去把以前查到的顾启渊的资料一并拿出来,皇上对顾启渊非常重视。”   “是!”桌上的一壶毒酒已经被众人抛弃,大内重新开始行动。   而此时,在角门处,顾云悰脸色铁青,“你竟然让他走了!”青桐单膝跪地,“庄主,老爷已经失败了,看在他多年……”   顾云悰只觉得天旋地转,若是让陈笒知道,必然会起一番风波,但是无论如何,顾启渊从青桐眼皮子底下消失已经是事实。又能奈何,青桐纵使知道顾启渊对文渊庄做的事,但是他不知道顾启渊对自己做的,对陈笒做的。看看已经无声的青桐,顾云悰摇摇头“走吧。”   青桐抬眼,起身离去。顾云悰靠在宫墙上,蓦然看见头顶的一片被切割的很整齐的天空,嘴角勾起,天空大小并不能影响,有影响的是,谁和你同在一片天空下。   脑海中出现的字迹渐渐模糊,顾云悰摇头轻笑,整理衣裳,准备将这件事告诉陈笒。   而在书房内的陈笒此时正在看的,就是司空翔刚刚送上来的,顾启渊出城的消息。“你是说,亲眼看见,青桐就在顾启渊身边?”司空翔喜欢在消息上加上自己的猜测,这个毛病,他以为做的很隐蔽。而陈笒忽视了他心中下意识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是。”司空翔点头,“臣看见青桐和顾启渊说了什么,顾启渊很感慨,然后就带上伪装离去了。”   描述的如此详尽,不像是司空翔一贯的风格,却大大增加了可信度。陈笒神色变冷“跟上去了吗?”   “是的,但是不知道能跟多久。”司空翔叹气,他们的人跟踪顾启渊,就算是没被发现的,也会跟丢,而被发现的,永远也回不来了。陈笒抿唇,“回去吧,你爷爷还在府上。”尘埃落定,司空翔告退。   书房内,陈笒的脑中思绪杂乱,手指无意识的碾压着袖口,他在想刚才青桐将顾云悰叫出去,这是不是代表顾云悰知情?顾云悰难道不应该比他更要想找到顾启渊吗?为什么从顾云悰到宫中之后就毫无动静?是了,谁都猜的出顾启渊不在宫中,何况是顾云悰那般人物。陈笒暗道,那文渊庄中定还有些别的,让顾云悰需要顾启渊。   “出什么事了?”顾云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陈笒坐在椅子上皱眉,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但是最终化为坦然。   “无事,宫里面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跟我回府一趟如何?”陈笒松开眉头,有些悠闲的询问。宫中诸事已经可以按部就班,确实也不需要他再盯着什么,唯一还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还在奉先殿守灵的任明泽。陈笒此时,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顾云悰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你,不需要回奉先殿吗?”顾云悰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以后可能会有大臣对这个有什么说辞。陈笒轻笑“若是回去,任明泽的动作就不能进行,何况,我既然登基,自然以朝中事务为重。”   顾云悰看着这个明目张胆徇私的人,嘴角微笑“大臣们真是可怜,怎么能摊上你这样一个新帝。”   “那是他们的福气。”陈笒起身,刚准备动作,突然想到他现在要是去哪,似乎都有人跟着宣驾。转头看看顾云悰,“咱们从后殿走吧。”   翻墙而入,燕王府的后院依旧戒备森严,但是作为主子,还是很清楚守卫的空挡在哪里,顾云悰跟着从皇宫翻入王府的人,心中一阵好笑,那朝那代的皇帝,也没有会府邸这么鬼祟的。   回到书房,陈笒看看书桌上的盖碗便知道自己两人依旧被徐三娘看见了。摸摸鼻子,陈笒坐回椅子上,“刚才,我看青桐似乎有事,他叫你出去为何?”状似无意的提起,陈笒在心里自嘲,在明知道事实的时候,还要再向他求证一番。   心下一沉,顾云悰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将这件事告诉陈笒,但是他需要,也必须。“青桐,看见顾启渊了,将他放走了。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毕竟在文渊庄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跟着顾启渊的内院掌事。”   对于顾云悰所谓的青桐毫不知情,陈笒有些嗤之以鼻,毕竟在凤梧被顾启渊冒险救出之前,他也没有怀疑过凤梧。但是顾云悰肯告诉自己实情,就代表了他的坦然,陈笒点点头“放走他也无事,毕竟任明泽还在这里,而且,皇位还在京城,他不会走太久。”陈笒看看有些不自然的顾云悰,嘴角微笑“不习惯?”不习惯自己替他解释还是不习惯被安慰?陈笒嘴角的笑容加大,却没说出他是有意让顾启渊离京的事实。   他要顾启渊离京,要看看顾启渊身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是不习惯。”顾云悰轻轻微笑,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不习惯,自己竟然有人安慰。”不习惯,这个人不是陈七。顾云悰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不能再想,他已经答应了陈笒,却不可抑制。眼神中的柔和出卖了他,陈笒心中冷笑,恢复之前的样子。“是啊,文渊庄的庄主,神思才绝,但凡出点错,整个江湖都要付出代价。”嘴角的调笑让顾云悰恢复,“哪有你这么夸张。”   说罢,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顾云悰侧身“你还没说,回府要做什么?”陈笒想了想“若我说,只是在宫中待得烦闷,你可信?”   顾云悰摇头“一来你绝不会烦闷,二来,这府中定有你不能假手他人的东西你定要回来取。”陈笒朗笑,他确实有不能假手之物,也确实不觉得烦闷“知我者,顾云悰也。”   说罢,从腰侧拿出一块令牌,放到烛火上点燃,甜腻的幽香传出,顾云悰有些惊异的看着那块令牌“这是什么材质,竟有一种曼陀罗的香气。”   “这是我师父在早年间得到的一璞玉,匠工雕琢时发现,这玉受热之后会有一股奇香,师父便雕了一块令牌与我。”陈笒熄掉烛火,此时整个书房已经弥漫着曼陀罗的香气,“你能认出这是曼陀罗,很厉害。”   顾云悰点头“你那师父才是奇人。”曼陀罗虽然生在西域,但当年顾启渊曾经弄过一盆曼陀罗给他饲养,只可惜,没有养活罢了。陈笒点点头,不再说话,不出片刻,几道人影出现在书房内。“主子。”   “你们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去宫中替换。”陈笒微笑着看看顾云悰,等影卫退下,“觉得眼熟?”不为别的,那些影卫的制服上都绣着暗纹,而那暗纹,是济源庄的标志。   “你既然接管了济源庄,手上有济源庄的资源也……”顾云悰愣了愣,说到一半,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笒。他想起刚才陈笒的解释,精神上有些恍惚。   “哈哈哈哈,吓到你了可是?”陈笒起身,“我和陈七,师出一人,只不过学艺时间长短罢了。洛阳的陈兴良,是我的授业恩师。”如此解释,顾云悰翻翻白眼,便是了解,他在京中的时候知道陈兴良从洛阳到了金陵本以为是和陈笒有什么往来,却不想是去帮徒弟。而一边的陈笒,则在暗衬,不知顾启渊是否还会在他师父身上动手脚。从在金陵的时候知道顾启渊找过师父,陈笒便有这个猜测,顾启渊知道陈七的身份,只是还没有确认。   经此番解释,便是他全权接手济源庄,也情有可原了。   “那陈兴良的独门绝技便是游龙身法,怎没有传授于你?”顾云悰想起,陈笒似乎并不会游龙功。陈笒摇摇头“那游龙功易学难精,我又不能心无旁骛,所以只是学了简单的金鹏万里,那游龙功却没研究过。”   “金鹏万里重在速度,游龙功重在身法,陈老爷子能身兼两种,不愧是江湖大家。”顾云悰点头,怪不得,他总觉得陈笒的身法在哪见过,金鹏万里速度绝佳,但是于江湖之上隐藏身形却是不宜,江湖中人已经少有使用。   还未待陈笒回复,他便听见了一个一直在等待的脚步声。显然,顾云悰也听见了,疑惑的看向陈笒“你让人通知了惠妃?”   陈笒无声点头,“我和三娘说过,在我登基之后,就解了惠妃的禁足。或者说,只是软禁在府中。我是断不会再让她沾手政事了。”想到惠妃给自己惹得乱子,陈笒便脸色阴沉。顾云悰起身,将手放在陈笒紧握的拳头上。并不说什么,他没有亲生父母,但是他也绝不能看到一个母亲三番四次的自以为是,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惠妃的动作不慢,当她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正看见书房里相视而笑的两人。“明德。你,”她想问什么,你登基了,你,为何不接我入慈宁宫,你为何不要后宫。但是出口,惠妃问出了一个此刻最不该问的问题“你父皇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书房里凝滞的气氛让里面的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窒息,陈笒嘴角干涩,开口说话这个动作在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困难。   而站在一边的顾云悰,则失望的看着惠妃,他第一次见到惠妃的时候是在大婚后,但是这之后,他对惠妃的印象,可以说一直很难改观,如今更是如此。   “先帝驾崩,乃是因为和先皇后伉俪情深,先皇后故去之后,先帝悲痛过度,引发心悸,周成吉周公公可以作证,当时他正要给先帝服用参汤。和朕,并没有半点关系。”陈笒嘴角的冷笑明显到让惠妃浑身冷颤,但是被其他两人理解为听到伉俪情深这几句,心神震荡所致。“还有,因为您之前对勤王的举动,勤王妃和茹太妃的母家对朕颇有异议,故而为了安稳朝政,暂不将太后接到慈宁宫。希望太后在府上安心修养,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府上的人传到宫中。”   “府上的人,”惠妃有些平静的重复“是那个管家,还是你书房里的娇娘?”知道自己不能入宫的原因,惠妃只觉得心寒,自己纵然有错,她也是为了这个皇儿啊。平静的眼睛看到顾云悰身上“家眷之事,就算传到宫中,听到的是你,还是这个男妻?”   陈笒眼中怒气陡升“如今云悰是我汉邦的君后,朕希望太后能放尊重些。倒是太后,在府中禁足也能知道朕这府上有什么人管事,看来马姑姑是留不得了。”   “你,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不孝吗!?”纵使惠妃再不堪大用,也知道马姑姑是自己联系外面的唯一希望,声音有些撕裂。噬人的目光看着陈笒,还有顾云悰。   “太后此言差矣,您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就自请恩养的妃子,先帝顾念旧情,不废您的封号,妃位,但是您厌倦了皇宫的生活,故而在府中颐养天年也并无不可,皇上只不过是将慈宁宫移居宫外,朝内的大臣是不会说什么的。”顾云悰缓步上前,走近惠妃“至于天下人,皇上能立我这个男妻为后,解散后宫,立众人眼中已故太子的孩子为太子,您觉得,他还会在意天下人的看法吗?”他不能让陈笒再说,他知道这个母亲是陈笒的一个薄弱点,就算是在最紧张的时候,也没有听说有人刺杀惠妃,便是陈笒让人保护的结果。   惠妃后退,是了,她竟然会用天下人威胁,她又犯了一个错误,看看自己的儿子,惠妃第一次知道,自己曾经,和现在做的事,对陈笒的伤害。顾云悰看惠妃神色灰暗,有些担心“太后,先帝新丧,您这个时候要是再出什么事,才是对皇上最大的打击。我相信您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听见顾云悰的话,陈笒一愣,随即无声微笑,眼中阴霾已散。“来人,将太后接回院中,好生休养。”陈笒突兀的出声让顾云悰回身,疑惑的看向他,他本以为陈笒会对惠妃有什么安排呢。   两个被拦在外面的侍女急忙进来,不顾惠妃的抗议将惠妃搀扶回去。顾云悰走过来“你不是要对太后有什么安排吗?”   陈笒摇头,“本来有,现在,只要她活着,就好了。”顾云悰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笒将他揽入怀中,轻叹口气,“让我歇歇。就一会儿。”   “好。”       第89章 第 89 章   黄昏,陈笒和顾云悰回到宫中的时候就看见周成吉在寝宫外度步,一副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敲门的样子。见到两人,周成吉上前“皇上,君后,您怎么从这出来了,奴才找了您好久了。”   “什么事?”周成吉的嗓子有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听起来总是有点别扭。陈笒转身,示意顾云悰先回去,顾云悰点点头,看看周成吉,什么也没说。   “皇上,简太妃说,想要见见太子。”简王就是原太子陈乾的儿子陈景,陈笒在朝会上追封原太子陈乾为简亲王,由于陈景已经及笄,就由陈景继承王位,这简太妃,便是原太子妃。   “那就让轩儿去见见她。”陈笒轻笑,保不齐,轩儿能把顾家和原太子手上的残留抓在手中。周成吉面露疑惑,这皇上未免太放心了些,怎么说,这太子也是简王的亲生子啊。   陈笒今天心情不错,看周成吉犹豫的样子,轻笑道“你觉得,轩儿是想顺理成章还是想给他人做嫁衣?”   周成吉明白了,点点头“皇上,还有一件事,先帝留下的一些妃子,有些愿意被本家接回去的,您看。”陈笒皱眉“先帝生前最宠爱她们,倒是些不知恩的。罢了,放出去吧。”   一句话,不知恩,这话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可谓是严重之极,这些妃子家里,就算想将姑娘接回去,也要考量考量了。尤其是还想在朝为官的,就算是为了自家的名声,也要让闺女在慈云庵好好的守着寡。   “这样吧,先帝临幸过的嫔妃,都好好的待着,没有临幸过的,就给个暴毙。让她们回家去吧。”陈笒想了想“只有一样,三年之内,不许婚嫁。”   “诶,奴才遵旨。”周成吉暗叹新主子会拉拢人心,却也感慨自己算是最后找了个明主。   奉先殿,陈笒看着还在安生念经的任明泽,倒是不相信他对陈煜这个父皇的感情有这么深,看看任明泽的身形,和往日无差,但是陈笒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三支香后,陈笒回身“守灵一日夜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晨起再来,想来父皇母后也不会怪罪。”   陈松第一个起身,“皇上所言甚是,臣便做这个先行之人。”陈笒看见陈松的配合,点头“三哥身体未愈,先行休息吧。”   “臣告退。”陈松看看旁边的两人,转身离去。陈诚起身,“皇上也早些休息。臣弟告退。”七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小的,守了一夜就被带回去了,奉先殿内,只剩下了任明泽和陈笒。   见陈笒挥退了侍从,任明泽也不再装模作样,将手上的念珠扔下,掸掸身上的香灰“还要多谢皇上。”让众人退下,他也能休息休息。陈笒冷眼瞧着他,忽然嗤笑出声“你我都不如他动手的快啊。”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先帝陈煜,他们谁,也没有陈煜动手动的快。可以说,两人都没有相应的准备。任明泽点头轻笑,和陈笒并排看着那上面他们对了一天一夜的灵位,“是啊。不如他快。”   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一个是新帝,一个是被百官称为最孝顺的皇子,在先帝和祖先的灵位前如此动作,却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江南已经没了,你要如何?”陈笒转身,手指描绘着台案上的龙纹刺绣,宫中的纺织,多用金线,总比不上丝线顺滑,加上金线特有的冰冷,更衬得宫内寒冰入骨。   “我若说了,你会信?”任明泽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臣,也告退了。”   陈笒眸色冷寒,嘴角露出一抹狞笑,随即恢复常态,“来人。”大内之人,只听得见皇上说话。无影无形的身法,却是唯有大内才会使用,就算是有人叛变,也会因此而被认出来,是以不会有人叛出大内。   “把盯着宣王的人,都撤回来,一个都不留。”陈笒听见后面没有停顿的行动声,点点头,大内的人,用起来确实省心。   在奉先殿待了两刻,陈笒起身,周成吉一直在殿外候着。看陈笒出来,迎上去问驾。陈笒伸手拦住他“且安静些吧。”说着,当先离开。   寝宫内,顾云悰靠在榻上等待,陈笒推门进来,便看见顾云悰一副安然自在的样子,神色不觉放松“你倒是清闲。”   “我若是不清闲,怎么能让那些人放松戒备。”从床垫下抽出刚才送过来的情报“这边大的几个大臣和嫔妃明显是早就有准备的,只是不清楚他们是谁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动作。”顾云悰说的,就是那几个要求回家的嫔妃,还有她们的母家。   陈笒看完消息,摇摇头“这些人,不属于任何人,他们这么早就有动作,甚至在这个时间段还能自保,只是因为他们有个好女儿,自己,也足够清醒。”看看顾云悰“为官之道,不外如是,不全如是。”   顾云悰抿唇,他知道,陈笒这话还未说完,“你可知道,若我没有提前防备,单我这前朝三元的名头,就够先帝下我一头,而若是真的这样,别说我没有将朝内大臣收拢,就是收了,他们也不会在这个上面给我任何支持。所以我要先挣军功,握住军权,才能有底气,才能让人相信。而后再出政绩,是以,尽管简王政绩斐然,身后又有郑国公这样的大臣支持,但是他一旦被杀,所有的人都会转而支持任明泽。”   “我向来只知道官字两张口,却不知,还有一肚子的审时度势,阴谋算计。”顾云悰嘴上无奈,但是眼中闪烁的精光却是骗不了人。陈笒微笑“喜欢吗?”   “嗯。”顾云悰一下子破功,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让陈笒心中欢喜。“喜欢就好好玩,朝内大员,众生百态,每天都有看不尽的新鲜事。”陈笒眼中的含义让顾云悰心里一烫,似乎有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纵容了。嘴角轻抿“你是要将朝中的暗卫交给我吗?”   所谓暗卫,就是陈煜之前派出去监督跟踪陈笒等人的坐探,比起一般大臣家的,皇宫里出来的坐探总有一些特权。不止是在工作范围上,更是在保密上,陈煜之所以将暗卫和大内都抓在手里,一是因为他出身不高,对于权利总有着一种贪婪,二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可信之人。   而这可信之人,陈笒看看顾云悰,打量了一番“难道除了你我还有第二人选吗?”顾云悰微笑,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诚如所闻,宫中的坐探,有时候能打听一些江湖人不知道的事,既然顾启渊和前朝有关,那他必然是和前朝有关。   “休息吧。”陈笒眸色转动,恢复常态,伸伸胳膊,卸下龙袍,这金线绣制的服饰,穿在身上却一点也不保暖。寝殿中本来点着的是龙涎香,是历代君王必用的贡品,顾云悰觉得这味道不算清雅,便去了。此刻殿中香味减淡,闻起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你不喜欢龙涎香的味道?”陈笒穿着寝衣出来看见顾云悰还在那坐着倒是有些窘色。心中闷笑,说起别的。   “啊,一定要吗?”顾云悰回神,也不知道刚才在想什么,这时候脸上倒是有些霞彩。陈笒看着新鲜,便坐到他对面“倒也不是,只是宫中的习惯罢了,只是这殿中熏香却是必须,不然宫中的杂气传进殿中,着实难闻。”说是杂气,其实是宫中的冷寒,只能在这殿中熏香聊以慰藉。   “点些松木之华可好?”顾云悰所说的松木之华,是一种从树汁青叶中提取的香料,研磨成粉后颜色青绿,焚之有草木之气。配合其他鲜花之料凝练,味道比之龙涎香也不差。   “我明日就叫他们弄来。”陈笒点头,看看垂首的顾云悰“替换的衣物在屏风后面,换下外袍吧,清闲些。”   “说的也是。”顾云悰明显不太正常的反应让陈笒无法忽视,但是他已经几日没有休息好,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也不想再多想,躺在床上不出片刻便进入梦乡。   顾云悰换好衣服,看见让出一半的床铺和上面那个已经熟睡的人,嘴角微翘。侧身躺在上面,很快便失去意识。   二更时分,陈笒看看怀中的人,眉毛轻扬,复又闭上眼,只是这时,鼻端的草木香气已经从梦中进到现实。   申时,周成吉轻轻叩击殿门“皇上,可要人伺候梳洗?”   在院内练剑的陈笒和处理昨日消息的顾云悰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的微笑,都说皇上这个位置是闻鸡起舞,月明而息。如今他们二人却是起的比上朝的时辰不知道早了多少。   “皇上?”周成吉在外面纳闷,按理说这皇上早该醒了才是,毕竟他可是知道陈笒当上皇上之前的功夫。怎么里面没动静呢?   听见这第二次的询问,陈笒轻咳“让他们进来吧。”周成吉在外面应是,用外面的勾绳拉起门闩,一群宫女端着铜盆毛巾入内,周成吉看见整齐的床铺,一个愣神,随即听见后面的声音。“想什么呢?陈笒单手拿着乌鞘,将乌鞘挂在寝殿的刀挂上,周成吉一个躬身“奴才叩见皇上,给皇上告罪,奴才不知道皇上起的这般早。请皇上恕罪。”   而旁边的顾云悰则看着陈笒轻笑,上次见到周成吉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他这般唠叨。不过转念也就明白了,这是尚不熟悉主子,想来不过几日,周成吉也就熟悉了   “起吧。”在铜盆中净了脸,陈笒接过一边宫女递上来的竹盐和柳枝,另一批人在另一边等着顾云悰。一样的待遇,顾云悰倒是没有不习惯,只是以前这些事都是凤梧一人做的罢了。穿上龙袍,陈笒见顾云悰走上前来“今天内务府会给你做新服,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他们,和青桐说一声就是。”   “可用我帮你正冠?”顾云悰嘴角挂着笑,陈笒摇摇头“这点小事,你就不要费心了。午膳陪我在勤政殿用。”   “好。”顾云悰走到桌边,拿起毛笔继续处理着事务,却不知他们两人的话已经让入内伺候的宫人腿肚子打颤。   朝堂上,各地的奏折和往常一样上奏,只要头上有人管着,外省的官员是不会在乎上面的位置是谁坐着。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报!”一个内侍小太监突然上前急报“皇上,边北传来贺书!”边北,是指匈奴,陈笒神色一紧,“呈上来。”   贺书打开,匈奴的文字跃然其上,伊戈尔,这是他亲手所书。只是上面的内容,却不知是贺书那么简单。   陈笒看完,将贺书递给周成吉。“你们都看看。”周成吉捧着贺书往下传给诸位大臣。陈笒看着下面人的面色,嘴角冷笑。   等贺书传看了一圈,陈笒起身,“朕先问一问,这贺书,看的懂的,有几个?”       第90章 第 90 章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陈笒轻笑,“这就是我汉邦的国之栋梁。”顿了顿“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在下届恩科取士结束之前,将匈奴,突厥,南缅,西域,四种语言任选其一。熟练,精通,否则,你们就等着拜新科的进士学子为师吧。尤其是你们武将,虽然不是守关的元帅,但是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待在京师享受安逸吗?如果有一天需要你们上战场,你们连对面喊什么都不知道,一将无能,类似千军。朕没有千军可供你们历练!”   底下的百官惭愧低头,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就已经以精通多方语言为名,他们却没有重视,却是没想到在这里折了一下。   “伊戈尔,也就是匈奴的大汗,给朕上贺书,同时期望,在深秋之际,在贸易区进行一场友好的战争演练。”着意加重的词让朝臣听懂了伊戈尔的用心,看看下面愤慨的人,陈笒微笑“今日散朝,三日之内,想出对策者,带着使节前去和伊戈尔接洽,成功回来的,官升一级。赏双倍年俸。”说罢,看看一边的大司马和司徒“正一品官员,赐郡公爵。”   周成吉适时喊出退朝,任谁也知道今天的事就到这了,剩下的事,交由皇上自己处理就是。太监捧着的奏折,已经送到了勤政殿。   陈笒查阅着各地送上来的奏折,看着上面的辞藻皱眉,他刚刚提上来的人奏折还未到,现在到了的多数是甘陕一带的州府官员,除了叫穷要粮的,就是言之无物的请安。一份奏折少则五千言,多则上万,其中有用的东西占不过四成,陈笒看习惯了言之有物,突然看到这些空洞的言辞深觉无力。但是知道这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一时无法,只好忍耐。   “周成吉。”陈笒放下最后一份,看看一边侍立的周成吉“先帝的奏折一般郑国公是否会看到?”   “回皇上,先帝的奏折,有多半是先帝自己处理,一些官僚日常请安的折子,直接交由郑国公处理。”周成吉恭敬回答,陈笒皱眉,怪不得,他要给郑国公一个信任的信号和权利。而请安的折子也因为郑国公喜好的那些颂赞之词而渐渐变得空洞。   “什么时辰了?”陈笒不再多想,郑国公告病,上朝时间未定,却也给了他替换的机会,或者说,郑国公是在主动保存实力,总好过在朝上不知什么时候会被陈笒抓住把柄发落的好。   “午时二刻了。”周成吉看看一边的自鸣钟,回话道。“将太子叫回来一起用膳,未时传膳。三刻的时候再去通知他们。”周成吉一愣,未时,不做多言,躬身退下。陈笒看看案几上的盖碗,其实,何必呢?   周成吉尽管有所准备,但是他去御膳房通知的时候晚一刻传膳的时候,看见御膳房的厨子脸色大变还是心里一惊,而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人自然将人抓了起来。做好的饭菜等了一刻功夫,上面出现些许斑驳,再次用银针检验,刚才完好的银针已经发黑。   一个小内侍跑来,“周公公,皇上叫膳呢。”看见御膳房的动静,小内侍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稳了稳神,周成吉嘱咐小内侍“叫刘太医过来。”周成吉有印象,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就和刘太医相交莫逆,现在看来,刘太医就是皇上的人无疑。“不,去勤政殿外候着。”   变了主意,周成吉咬牙看着突然出现的侍卫“传膳。”   勤政殿,陈笒微笑,瘫软的陈轩立刻直起身,顾云悰看着父子俩的互动摇头“松闲片刻又何妨。”陈轩连忙点头表示同意,“父皇,君父,你们不知道,简太妃实在是难以理喻,连着两天了,一直在找借口和孩儿说什么血统,正室,让孩儿帮着陈景登基,却也不想想,孩儿现在就是太子,又为何要帮着她的孩儿登基,真的把孩儿当最后一根稻草了。”   “她说就说她的,你要是得不到好处,又怎会忍她两天。”知道自家儿子的花花肠子,陈笒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日的功课都是用简太妃的名义挡的。”   陈轩低头“儿臣知错。”涉及功课学业,陈轩立刻正经起来,知道自己做错,不加解释,因为他知道父皇要是没有证据是绝对不会在这说他的。   “简太妃再烦你,你就用功课挡她。”顾云悰揉揉小孩的脑袋,看着小孩明悟的表情嘴角勾起,眨眨眼。这样可以让简太妃去和岑中兴交互,而陈轩只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就好。   陈笒轻咳,“我还在这呢。”   三人齐笑,门外传来周成吉带着一批人的脚步声,陈笒收敛了形容,等周成吉叩门。   “进。”一道道变了颜色的膳食和被五花大绑的厨师被带上殿来。陈笒看看有些异色的菜品,嘴角微笑“云悰可知,这上面撒的是什么?”   顾云悰扫了一眼,“千日红。赤金的贡品,见血封喉,两柱香之内毙命,药石无医。宫中常备的**之一。”说完,看了一眼被绑住的厨师“用宫中的**下毒,你们,胆子还真大。”   厨师被这一眼看的冷汗扑簌簌的落下,不顾自己还被绑着,不住的磕头,“君后,君后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笒微笑不语,一边的陈轩却好像明白了,“真是可惜,现在是夏日,吃锅子有些不合时宜。”稚童声音清脆,带着年幼特有的水色,但是吐出的话却让下面被绑着的人面色煞白,有一个帮厨直接晕了过去。   “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们知道的不少啊。”陈笒看着已经快要翻白眼的御厨。从桌上的酒壶中到了一杯酒,看看酒盅的颜色,这酒倒是无碍,只是酒盅上涂了一些千日红的粉末。   “郑国公要是知道你们如此忠心耿耿,想必也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的。”陈笒说完,觉得无趣,这种小把戏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何况,这些棋子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被废弃了,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用来试探的罢了。只是,这戏却还要演下去。   “此事和国公爷无关,是小的自己看不惯你谋朝篡位想要除了你,另立新君!”御厨突然大义凛然起来,陈笒轻笑“你说我谋朝篡位?难道前几日城门处张贴的皇榜你没看到吗?”   “一个娶了男妻注定无后的王爷,先帝怎么可能将大位传与你!”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御厨苍白的脸此时倒是显出了几分红润。顾云悰却察觉到御厨的情况不对,起身想要察看,却被陈笒拉住。“继续。”   御厨冷笑了两声,喉间却呼噜着翻上血沫,突兀的倒在地上。桌子下,陈笒手指微动将剩余的一枚银针藏好。“污蔑天子,是会遭到天谴的。”陈笒轻笑“带下去,扔到乱葬岗,让御膳房再准备一桌饭来。”一直在一边静立的周成吉指挥着刚才端菜的内侍和侍卫将御厨的尸体拉下去,而剩下的人,自然不用陈笒亲自动手了,反正,他们也只有一个下场。   等殿内恢复干净,陈笒制止了点香的小内侍,“开窗。”内侍退下,顾云悰看看周围“刚才你出手了?”虽然他没有注意到陈笒出手的时机,但是那御厨的样子明显和中毒有些差距,而且,之后陈笒将自己拉住,明显是知道情况。   “嗯。”陈笒将袖中银针露出,嘴角轻扬,“杀一儆百。”顾云悰握着陈笒的手腕,看看银针上的护套“没有机关,想不到你用暗器也一样好。”   陈笒微笑“我这个位置,动手不能太明显。”看看一边眼睛晶亮的陈轩,“你先将基础练好,若是武器不行,一样保不住命。”   看着小孩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眼睛,顾云悰瞪了陈笒一眼,陈笒挑眉阻止顾云悰想要安慰陈轩的举动。这孩子就是要有点受挫,不然太顺了对他成长不利。   其实顾云悰觉得陈轩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要好太多了,但是比起他父亲当年,可能还是差了些吧。也就不怪乎陈笒对这孩子的要求那么高了。   简单的用膳后,陈笒坐在书案后面看顾云悰带过来的消息,宫中的小动作一直没有断过,倒不是说所有有动作的人都是任明泽的手下,只是一些按耐不住的想在新帝继位未稳的时候试试水,一旦成功了一个,就能将整个局面再次乱起来,毕竟,几乎有力的竞争者或者说王室正统都已经被新帝镇压了。   但是这些人谁也没想到,陈笒行动这么快。顾云悰整理着陈笒剩下的奏折,这些朝政上的事他并不了解,但是一些请调的折子还是能看懂的。   “怎么现在洪河一带的官员都想要调任?”   陈笒抬头“进了夏日,很快就要发水了。”洪河一带几乎年年决口,或大或小,但是这总归是一个在政绩上抹黑的事情,所以沿岸各地的官员想要调走也是无可厚非。“难道他们就不能想办法解决一下吗?”   见顾云悰对这个事情这么关心,陈笒索性合上手中的纸张,将书架上的一幅地图拿出来,上面画的,正是洪河沿岸的地区。“洪河的水量大,每年雨季都要决口一次,小了十几里,大了绵延百里甚至千里,这和建筑堤防没有关系,洪河两岸的地势低平,上游落差剧烈,一旦水量加大,整个河道能高出两岸一丈以上,若是赶上潮水,浪拍屋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批家中有关系的官员趁着年初的平安调走。今年更是如此。”   “就没有办法吗?”顾云悰点着地图,陈笒刚刚登基要是因此得罪大批外省官员只怕得不偿失。   “有,下挖河床,垫高两岸的土地。”陈笒轻笑,拿出一份已经准备好的圣旨。上面的名字还没有写,但是其中的意思就是如何改善,“相应的工具已经从洛阳出发,现在已经快到了。走的济源庄的商路,这些官员中,愿意留下的最高者,升任洪河督抚,在雨季到来之前,就要开工。”   “来得及吗?”顾云悰挑眉“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陈笒微笑“本来打算,江南事了,用这个拉拢一下北方的势力,没想到现在的进展比计划中的快了不少。但是安排还没有变,所以我也没有多在意过。”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准了?”顾云悰看看分出来的一沓子奏折,少说也有十一二本,“准。”陈笒点头。“这个时候不准,难道留着以后他们在洪河吃香喝辣吗?”   叩门声传来,陈笒抬头看向顾云悰,宫中有这般功夫的,也就只能是他的人了。顾云悰开门,一个人影闪进来,尽管穿着的是宫中侍卫的服饰,但是陈笒依旧看出了他身上的江湖气。“什么事?”   “宣王跑了。”那人回禀,顾云悰一愣,陈笒也是没想到,“他可带着什么人?”   “没有。只自己一人,此时应是已经出了京城了。”陈笒听见这话,便明白任明泽是跟着那运尸体的队伍出去的。嘴角轻笑,果然,自己终究是中了一回计。   “我先去看看。”顾云悰眼神轻转,陈笒点头“一切小心。”   顾云悰离开,陈笒眸色转化“把静云叫过来,马上。”   黑暗的角落,一个人领命而去。       第91章 第 91 章   勤政殿内,一个面貌艳丽的女子盈盈跪下,眼神看向上方的人的时候充斥着浓烈的情感,陈笒看看下面的女子“说吧,宣王什么时候走的。”   静云摇摇头,牙齿咬住下唇,手指在地上写画,尽管勤政殿的地板光可鉴人,但是陈笒依旧看清了静云书写的字迹。任明泽在三日前就给她们都下了药,为了不让任明泽怀疑,静云也吃了,但是没想到这药不光是毒哑了她们,还废了她们的内力,所以这些时日尽管静云心急如焚也无法将消息传出。   任明泽选在今日离开是早有预备,如果陈笒知道消息,定不会将今天的厨子处理掉。可以说,任明泽对陈笒,还真是不一般的了解。微微一笑,陈笒目不转睛的看着静云书写的字迹,早在半月前,静云就已经很少见到任明泽了,加上有顾启渊的存在,打探变得额外艰难。但是静云还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她知道任明泽是想入蜀。因为她见到任明泽准备驱虫药粉的痕迹。   陈笒面色冷清,蜀地历来山高路险,对于那里的管辖也没有过多的安排,想不到现在让他钻了个空子。   随即,又看到静云给的推测,任明泽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路上,要是在路上截杀很有可能失败并且损耗自身。陈笒皱眉,此时静云的书写已经出现点点血迹,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要求笔墨。因为她知道,这是惩罚,否则在一开始的时候主子就会给她笔墨而不是让她写下去。   任明泽曾经和静云说过一句师兄弟的话,静云怀疑这其中的师弟是指的顾云悰,但是此刻她知道要是贸然写出只会引起主子的怀疑,便腾挪语句,将这个信息掺杂其中,不得不说静云对陈笒或许并不算了解,但是她对自己的主子十分了解,这些信息即被陈笒捕捉到,也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等静云书写完毕,轻轻叩首,练武之人失去内力浑身软如无骨,静云本就是女子,如今动作更显娇媚。陈笒摆手,让她下去“过两日你便自尽而亡,回金陵吧。”静云面色苍白,她自然知道,已经废了的自己,是没有用处了,回金陵,也不过是在济源庄内管账养老,终生,都见不到面前这个人了。恭敬的三叩首,静云转身离开勤政殿。眼泪滑下,还未落地,便打在了前襟的外衣上。   而此时,正在查看任明泽住处的顾云悰则看着眼前的信件有些怔楞,信上所述,竟然是呤蝉的克制方法,尽管没有解蛊的法子,但是上面的配方和用量跟陈笒给自己配置的一模一样,上面还写明,这是给自己的。任明泽知道自己要来察看,还是说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条计策只不过还未使用?翻开第二张,顾云悰看见了一个他今生第一次见到的称呼,师弟,难不成任明泽和自己还是师兄弟的身份?接着往下看去,顾云悰明白了任明泽对顾启渊的恨,他也一样恨顾启渊将他的身世隐瞒,更恨顾启渊的利用,所以才在陈笒登基之前明阻暗助的帮助陈笒登基。   和之前的认知几乎颠覆的事,顾云悰看着两张信纸,他不是没有怀疑,任明泽或许是用一张真的配方和一张假的消息来蒙蔽人心,但是任明泽先前做的准备和这之后的表现却和他在信上说的别无二致,这到底是真是假,顾云悰心底存了疑惑。   房间收拾的很是整洁,竟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顾云悰看看手上的两张信,将它折好放入袖中。   顾云悰回到勤政殿的时候,陈笒已经将剩余的奏折批复完毕,正在翻阅大内送上来的卷宗,听见推门的声音,书桌的暗格落下,卷宗被安放到桌子底下,面上,是岑中兴编纂的汉典其中一部。   “有什么发现?”陈笒看看在桌边倒茶的顾云悰,似乎已经两天没有服药了,脸色不大对啊。   “没有,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看来是早有准备。”放下茶壶,顾云悰从腰间拿出一个红色的药包,将其中的粉末点了一点在茶水中。几口饮下,自从知道了这其中的香气是因为药物的缘故,他就再也没了细品的心思。   “是啊,就连我都被他算计了。”陈笒说的是任明泽逃走这件事但顾云悰则一瞬间想到了任明泽在信上说的,神色变了变,既然已经决定隐瞒,再多想也是无益。   以陈笒的性格,要是知道任明泽的动作,定会将任明泽找回来一问究竟,顾云悰没发现,他已经下意识的认为任明泽说的是真的,却依旧怀疑这个人,或者说怀疑他身边的人,毕竟,凤梧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不能让这个隐患继续留在陈笒身边。何况,顾云悰虽然没有和任明泽正面交锋过,但是他能说动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和他并肩,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陈笒对人尽管说不上轻信,却善用,若是任明泽确实有能力,只怕少不得把陈笒害一道。更何况,他需要陈笒的信任,以及自己处理这件事的自由。   “你不是应该派人盯着他吗?”顾云悰浅笑,面色恢复正常。陈笒苦笑着摇摇头“之前确有大内的人盯着,我昨天才将大内的人撤换,新人还没上岗,就被他给跑了。不过我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去。只是路途遥远,加上他在途中未必会没有防备,所以只能等他安稳下来,再做打算。”   想起之前陈笒手上有人手不够用的时候,顾云悰便轻笑连连“如今你可以大展身手了。”陈笒点头“的确啊。”   任明泽的离开朝臣们自然理解,对于陈笒的说法也自然而然的接受,看着下面毫无异议的人,陈笒心中冷笑,这就是位高者的作用。   奉先殿的灵堂已经撤去,先帝的下葬就在今日,陈笒站在落成的墓碑前,带着众人躬身跪拜,陈煜和皇后先后驾崩,倒是省了一回事,两人一起下葬。穿着帝王朝服,陈笒看看身侧的顾云悰,将手中的柱香插入香炉,顾云悰随后。然后是陈诚陈松兄弟,以及接近临盆之期拓跋瑛,勤王妃,以及留在宫中的几个太妃。   至于简王则和太子一起率领着孙辈站在三顺位。陈景看着眼前这个弟弟,自从他被派到皇叔身边,自己似乎离这个弟弟越来越远。现在见到,竟是恍如隔世。“铮弟弟。这几日母妃伤心过度,如果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千万不要责怪与她。”   “王兄严重了,简太妃伤心过度孤自然知晓,还有,我叫陈轩。”陈轩抬头,眸色清澈“宗室黄/碟上已经写明,还请王兄下次一定注意,否则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能够担待的。”   陈轩这话说的声音极小,若不是陈景就站在他旁边是决计听不见的。点点头,陈景不再说话,目视前方的他自然没看见他那铮弟弟眼中的一抹嘲笑。   皇室祭拜过后,朝内的大臣各自上前,陈笒站在后面的皇撵内,目光却在这片陵寝处打量“多年后,你我也要葬在此处。”   顾云悰嘴角浅笑,握住身侧的手。   宫中的素白已经撤下,在先帝下葬后,看似一切已经恢复正常,而随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雨来到的,就是陈笒登基之后第一批风波。   清晨,朝会上的大臣没有感觉到一丝光亮,事实上也是如此,尽管已经是申时,但是殿外的天色依旧漆黑如墨,瓢泼的大雨仿佛要一次将这片广袤的土地浇一个透彻。   “皇上,洪河经此大雨,必然决口,国库应尽早做好准备才是。”户部的程明上前,他是前朝的户部尚书,在所有的六部尚书中是最老的一个。但是他今天却第一次对皇上产生质疑,雨季在半月前就已经到来,但是足足半个月的炽旱让众人的心高高挂起,如今,户部也没有接到皇上的批文,若是再不做准备,此时的洪河只怕已经掀起了巨浪。   “国库早作准备,在不知受灾情况的时候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陈笒的面孔在大殿内显得昏暗不明。程明上前一步正要再言,就见陈笒让周成吉拿出一份密折,上面的纹样显示是新上任或者说新替补的洪河督抚的密折。“你们先看看这个,然后再辨,朕如今还没做准备,是应不应当。”   密折上写的事他们闻所未闻,但是不可否认从折子上描述的实情来说,这次的险情有可能真的比想象中要小的多。程明后退两步叩拜“皇上圣明,老臣惭愧。”   “程爱卿也是为民所急,起来吧,时刻监督着洪河沿岸的境况,兵部,工部随时待命,等险情缓和后统计损失和受灾情况,爱卿还要多辛苦几日。”陈笒看看下面的程明,嘴角微笑。程明连连告罪“若能因此解决洪河水患,老臣就算是辛苦十年也愿意。”   “哈哈,程大人莫不是不相信皇上?水患之祸,皇上又怎会纵容它十年之久。”陈诚殿上大笑,却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失礼。这数日来,人谁都看得出,诚王是当今皇上的手足兄弟,而非往日所传的不合之态。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给陈笒添一个吉兆,三日后,诚王府中传来婴孩的哭声,与此同时,连绵三日的阴霾天空洒下了第一抹阳光。陈诚上表报奏的折子刚刚递上去,周成吉就带着一批宫人和赏赐前来。内室等待的纯妃听见圣旨宣读的声音,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小金孙,“曦儿,陈曦,你有名字了。是你皇上伯伯赐得,好听吗?”   小陈曦转转头,刚刚的出生费了他太大的力气,现在完全听不到祖母在说什么。而陈诚看着眼前和寻常人家别无二致只是更加贵重的贺礼,哈哈大笑,皇上的赏赐在其后,四哥的贺礼在先,果然,他们兄弟还是和以前一样。   另一边,陈笒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找到了?”   “回主子,只是发现了行踪。”齐思明一身劲装出现,倒是罕见的凌厉“庄里的探子发现一个和凤梧身形很像的人坐船往南缅去了,但是还不确定身份。”   “传信给宇文昌,让他带人去确认。”陈笒有些厌烦这种找人的把戏,若是能让他们主动出现的话,就会方便很多吧。   “是,主子,还有一事。”齐思明想了想“主子可有寄信给苍云前辈?”   陈笒拧眉,“并无。”齐思明轻讶一声,“苍云前辈来信说,只要济源庄不再参与江湖事,他便能保济源庄后顾无忧。”   “笑话,”陈笒扯出一抹冷笑“我济源庄什么时候靠过他。”看着下面的人“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第92章 第 92 章   回绝了苍云的信件,陈笒想到了什么,“钟悌,出来。”钟悌直接跪下的动作让陈笒一阵无力,“是他寄出去的?”   钟悌点头,并不做太多解释,之前的一切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个事实,现在刚刚安稳下来,他却忘了禀报。“还有什么别的?”陈笒抬手让钟悌起来“我本就让你听从于他,这次的事不怪你。”   “回皇上,君后还让属下派人,将陈七墓中的辟毒珠取回。”钟悌不敢抬头,否则他就会看见陈笒脸上转瞬而逝的惊喜和微笑。   “照他说的做,还有,宫中的暗卫,交给君后,但是,你要随时察看着动向。”陈笒怕顾云悰再给自己惹来几个苍云这样的老爷子,杀了羊给自己弄一身腥的事还是少点的好。   “是。”钟悌将腰间令牌解下,面不改色的递到御案上,他的权利都是陈笒给的,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草药而已。   “回去吧。”陈笒并没有听见钟悌离开的声音,但是可以确定他已经离开。重新拿起毛笔,手下的折子却批阅不下去了。嘴角不自觉浮现浅笑,定定神,陈笒继续刚才的工作。   午膳依旧是三人在白日唯一团聚的时候,等膳食撤下,陈笒看向陈轩“过两日朝内要选派去洪河沿岸察看灾情的官员,你可愿跟随?”陈轩思考了一下,点头“父皇,我能带上几个人吗?”   知道小孩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底,陈笒自然不会反对“没问题,今天回去你就让他们准备上,回来的时候,我要你写一份奏折。”   文案上的功夫陈轩历来得心应手,但是这奏折却是第一次写,陈笒点点头“儿臣自会尽力。”   “好,回去休息吧,记得下午去演武场。”陈笒看看小孩有些苦色的五官,早上的好心情似乎又回来了。   陈轩离开,顾云悰想了想“你有没有试过给轩儿泡药汤?”药汤是江湖上世家常用的培养下一代的手段,从小就开始用药汁改善身体,要是淬炼的话甚至还会在药汤里加上**,只是改善体质的话到不需要。陈笒摇摇头“轩儿小时候曾经过量服用过祛痛散寒的药粉,泡药汤的效果不大。”   顾云悰抿唇,是了,经脉循环不畅,自然会影响武学修练。陈笒淡笑“就让他慢慢来吧。”   午后,陈笒将暗卫首领的令牌交给顾云悰,“好好使用。”眉毛上挑,顾云悰点头“物尽其用。”   洪河沿岸最后两个州府的奏折送到的时候,户部已经统计出相关的受灾情况,而且在雨后各地逐步加固两岸的沿河堤,一切有条不紊。   “让受灾的村落中,有力的出力,有地的出地,参与到沿河堤的建设中去,不要坐等朝廷救济。”陈笒看着程明递上来的折子,“明日朝会,朕会派遣巡视沿河堤建造的官员,程卿可有人选?”   程明略一沉吟,道“臣心中确有一个人选,乃是涿州的候补道台。此人名叫侯文清,是先帝初年的三名探花,只是因为容貌粗陋,被郑国公以不宜面圣为由直接给了个候补道台,至今也没有排到实缺。”   陈笒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一个候补的道台,你举荐他做巡河防务的大员,这道台莫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事实上这个侯文清他之前也听说过,甚至安排刘琦拉拢一二,但是此人被郑国公一言打压至此,竟是歇了心气,此时要是能重新启用,倒也是给郑国公找了个麻烦。   “皇上明鉴,这侯文清与臣并无关联,但是和他同年的榜眼李赛在臣手下当差,他和侯文清相交莫逆每每为侯文清唏嘘不已,是以臣知晓侯文清确有治世之才,也有忠君之志。”程明言辞恳切,倒是符合他在朝中的老臣形象。   “这样吧,若你能说动这侯文清,朕就派他去做这个钦差,办得好了,回来官封四品,入你户部手下。”陈笒将折子放下“下去吧。”   “谢皇上!”程明跪拜后退下,陈笒在勤政殿内揉着眉头。郑国公当年之权势从此可见一般,但是为何在自己登基之后选择按兵不动?还是说真的被两个孙子一死一走给泄了精神?   顾云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陈笒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出事了吗?”   “你来了。”陈笒抬头“没有,只是觉得奇怪,我总觉得郑国公不会这么安省的看着我登基,但是这几天他依旧没有动静。”   从身后拿出新的信封“这不就给你送动静来了。”顾云悰将信封递给陈笒“这是钟冥楼的消息,郑国公在府中接见了匈奴的探子。”随后顾云悰又补充“那探子是汉人。”   “匈奴竟然还没死心。”陈笒随即又释然“怎么可能死心呢,咱们汉邦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内贼。前朝一个闫伟志,弄得半个朝堂都乌烟瘴气,最后还是任由他逃到了突厥当起了左国相,现在这个,怕是想在匈奴混个国师当当吧。”信封上详细记录着探子入府和出府的时间,还有他们谈了什么。匈奴希望郑国公能够向陈笒进言,本着两邦友好共处,大力发展中间的贸易区,并希望以后的商队往来可以由两边驻守的军队共同护送。   陈笒轻笑“这匈奴以为我是傻子不成,将两万驻军一队一队的送给他们去杀?简直荒谬。”将信纸扔下,陈笒又想到了一件事“你什么时候给郑国公的府里派的人?”顾云悰转转茶杯,“早了,在文渊庄覆灭之前就派出去了。”也就是说,一开始不是为了他去的。   能如此不加掩饰的说出,陈笒反倒是放心,嘴角轻笑“多谢了。”顾云悰点头“你是要谢我,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我找到一张药汤的方子,你看看合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就让轩儿泡上这个。”从袖口中拿出另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昭示了这张药方的创造者是谁。   “我倒是不知道,你除了善毒,还善医。”拿过药方细细察看,上面的药材用的比一般的温养药汤要激烈的多,不过正适合陈轩现在的情况。耳边却听到顾云悰说“我也不知道你如此善医。”陈笒挑眉“我若是对医药没有研究,如何收服钟悌这个鬼医。要他效命,可是废了我好几张药方。”   顾云悰坐回座位,他本以为陈笒会对上面的药材提出疑问,毕竟这张药方是他自己配置的,有些有毒性的药草也在其上。没想到,陈笒会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多。或者说,比了解到的还要多。   “我让御药房备下,今天晚上就让轩儿泡上。”陈笒微笑,将药方收好。顾云悰点点桌上的情报“这个人抓不抓?”   陈笒抿唇“抓,而且不能让郑国公抢了先。”顾云悰瞬间明白,是了,前朝的左国相是因为位不够高,才有的贪欲,而国公之上,便只有亲王郡王了可为加无可加,更何况郑国公现在首要的不是提升自己的位置,而是提升自己在新帝心中的忠诚。   “我即刻派人下去。”顾云悰起身离开,陈笒在后面并没有挽留,他知道顾云悰的习惯和顾忌,命令只有从自己口中说出才安全。   顾云悰刚走,周成吉的脚步声就出现,陈笒整理着桌上已经批阅的奏折,等着周成吉的叩门声。   “皇上,这是上次您让卢先章整理的折子,关于和匈奴接洽的。”卢先章是原先礼部的一个侍郎,不过等他从匈奴回来,现在的礼部尚书就要换人了。陈笒点点头“他倒是细致,整理了这么长时间。”上次只是提出大概,他便让卢先章回自己的府上慢慢整理,却是没想到这个人做起事,还真是不着急。“回皇上,这卢大人家中妻子刚刚生产,许是因着这个,动作才慢了一些。”周成吉嘴角泛着意味深长的笑。陈笒接过奏折,瞪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   如果他不是熟悉周成吉在外面的顾忌名声,他就要以为是卢先章给他的贿赂不够,才让这个大总管如此说他。但就是因为清楚,他才知道这是周成吉在给他举荐人才。不过这卢先章看起来是个享受清闲的人,不然如此才干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待在侍郎这个位子上。   奏折整理的很详细,甚至分析了可能发生的情况,洋洋洒洒数万字,从墨迹上看,倒是花了几日功夫才写就的。   在奏折上批阅,扔给周成吉“发回去,明日在早朝上让他当众宣读。众臣工一起评判。”周成吉躬身应嗻,拿着奏折退出。   入夜,顾云悰看着换好衣服的陈笒“听周公公说,你明天早朝要让那个卢先章当众宣读他那份奏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陈笒正在铜盆中净脸,闻言轻笑转身“并无不妥,而且写的极为细致,那卢先章是生怕我会在早朝上让他回复解疑一般。”   “那是个想要安享自在的人啊。”顾云悰侧身,走到屏风后面却听见陈笒的声音响起“若是有才华的人都想要安享自在,那这高官厚禄,就都让那些经营钻谋的小人得了去,朝廷怎么会有好结果。”   浴桶中的顾云悰一愣,难道安享自在,竟然是罪吗?   “不是罪,却是逃避,有谋世之才,就要行谋世之事。”顾云悰这才发现,他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陈笒见屏风后面的影子不动,便继续道“古书上多少隐士因为当局者昏庸无道而选择避世救民,这种方法也是逃避,但是他至少让人们知道了他的想法。而像卢先章这种,心中自有沟壑却闭口不言,并非是当局昏庸而是他自己安于享乐。逃避着事实。”   陈笒知道顾云悰一开始也是这种想法,但是顾云悰却更倾向于在后方掌控,如果脱离控制,再拉上一拉,如果没有威胁到他,便置之不理。现在,他在做陈七的时候就已经在将顾云悰的思想慢慢改变,如今就让他定性好了。   “如果国家有难,你却地位低下,空有一腔谋略而不知如何报答圣听,而且,正因为地位低微和不知道当局者究竟在做什么安排,你又如何确定你的谋略适用?如果国家危机时刻,你还在抱着你的安享清平度日,那才是罪。”陈笒顿了顿,“而且是无人知晓的大罪。”   顾云悰微微点头,他不得不承认陈笒说的准确,安享清平却不能冷漠至此,一个对自己生命所系都不在乎的人,如何能称得上是好人。   屏风外,陈笒微笑“水凉了便起身吧。省的染上风寒。”顾云悰听见这话,脸上突然飞上一抹艳红,内力运转,不一会儿水桶上又开始飘渺着热气。   陈笒不解,起身,正准备询问,就听见顾云悰的声音“我很快洗好,你先休息吧。”陈笒听见声音似乎不像往日般平静,更是担忧,走到屏风后面,却被一块干巾兜头罩了下来。   水波声起,陈笒拿下干巾的时候顾云悰已经套上了外衣,鬓角的两绺黑发还沾着水汽。陈笒拿着手上的干巾“需要我帮忙吗?”   顾云悰摇头,挡住陈笒的视线,将他从屏风后推了出去。而陈笒依旧看见了屏风后面剩下的一桶干净的水。       第93章 第 93 章   并没有点破,陈笒靠在床头看书,等顾云悰收拾好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已经睡熟了的人,和往常一样的位置。察觉到身边的动静,陈笒嘴角快速浮现一个笑容而后垂下,仿若睡梦中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感受到了一阵温柔的按压。   手臂伸展,陈笒将这个只会在半夜才出现在怀中的人揽住。眼睛并不睁开,手臂却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以及慢慢放软的身体。   刻意放轻的呼吸没一会儿就变得平缓,黑暗中陈笒睁开眼,看着熟睡的人嘴角微翘的样子,显然是在做一个好梦。手指抚上那唇瓣,将人收紧,重新闭上双眼。   清晨,往日应该离开的时刻,陈笒将手臂撤出,却并不起身,瞧着还睡意朦胧的人微微往自己这边动动,粉唇开阖几下,俨然一副准备醒来的样子。   陈笒嘴角扬起淡笑,微微俯身,进行着昨晚未尽的念头。陡然睁大的眼睛完美的展现了主人的震惊,鼻翼微动,尚未闭紧的牙关对于闯入者来说形同虚设。陈笒伸手重新合上那双眼睛,掌心睫毛微小的抖动带来痒意,舌尖挑/逗着另一条青涩,呼吸间带上了点点难以言喻的味道。仿佛是刚反应过来的一声轻吟让陈笒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研磨着昨晚指腹上的触感,陈笒仔细的品尝这甜美。   察觉到下腹的阵阵涨热,陈笒离开愈发红润的双唇平复呼吸。身下的人面若桃花,鼻翼上的轻汗点缀着莹白和粉润并存的肌肤,和池塘中早开的粉荷一般让人心生爱怜。手掌离开,带着水汽的眼眸将整幅画作赋予灵动和神气。   晨起的低哑嗓音带着些压抑,陈笒低头,轻吻那人的额头“既然醒了,就起吧。”眼见着顾云悰脸上红了又白,陈笒的好心情带到了早朝。   而朝上被卢先章的奏折弄得愤愤不平的大臣则看着皇上一脸赞同的样子选择了沉默。卢先章本以为皇上驳回了自己的意见,正在思量为何皇上的作为和奏折上批阅的不符,看着陈笒的好脸色,也放下心来。   整份奏折诵读完后,卢先章已经口干舌燥,陈笒给周成吉打了一个眼色,一边早就准备好的小内侍将茶碗端上。卢先章感激不已的看看陈笒,谢恩后拿起茶碗一饮而尽。陈笒轻笑“还是个读书人,这般牛嚼牡丹。”   卢先章自知失礼,但是想着下面还要和众大臣对论心中有些焦急。不料等了片刻,卢先章发现并没有朝臣反对他的观点,心下暗喜。陈笒挑眉“众爱卿可有异议?”   一句话出,卢先章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合着皇上还主动给自己找事。然而就算陈笒问了,也没有人上前。一是因为卢先章的奏折太详细,他们所有的疑惑都在最后解开了,二是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份奏折是皇上同意了的,不然不会让他们听了这么半天。   “既然没有异议,那卢先章便先在自己的部下好好筹备,可需要匈奴语的通译?”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这是最后一个考验,何况是卢先章这个刚刚惹了众人妒忌的聪明人。双手前拱做礼“恩师和拙荆都精通于外邦语言,臣耳濡目染也算小有所成。”   陈笒点点头再说话时却是换了一种语言“你是谁的学生,你妻子是什么人?”   “我恩师是景山周夫子,我妻子,是月食人。”卢先章说完之后急促的解释“她的部落被打败,是作为奴隶卖过来的,臣可以担保她绝无可能是细作。”陈笒轻笑,“朕什么时候说她是细作了?”如果那女子是细作,才不会看着卢先章这样清闲。“我汉邦和丘林氏已经合并,你自取所需即可,只一样,万不能激起他们反抗之意。”   “臣领旨!”再次跪拜,卢先章退回到他的位置,两人刚才的对话皆是用的匈奴语,旁人不明所以,有些已经学了些日子的臣工也只听懂了关于丘林的部分,毕竟这才是他们关心的。   卢先章退下,程明持本上奏“皇上,那侯文清已经在殿外等候了。”程明本能在刚上朝的时候回禀,但是他有意想让侯文清见识一下当今的能力,便先让他在殿外等候。   “宣他进殿。”陈笒对这个被郑国公以丑为名驱逐的人倒是颇有兴趣,毕竟他让刘琦在涿州那么久,也没见他打听出来这个人。殿门打开,外面进来的人让朝内的文官吓了一跳,让武官呲牙咧嘴。   陈笒定睛一看,便知道这人为何被以丑避之,来人身高八尺由于,端是生的膀大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皮肤黝黑,刀眉豹眼,鼻若悬胆,却生了一张阔嘴,尽管须髯整齐,但是也掩饰不了身上的罡气。   这人要是做个武将是顶顶合适,但是他偏生穿了一身文官的朝服,往文官面前一站,更显得以季伟胜为首的文官弱不禁风。   “外臣侯文清,参见皇上。”声如洪钟,但是步履粗重,显然不是个练家子。撩袍下跪,正经的叩首之后伏在殿下等着叫起。   “爱卿请起。”陈笒看看下面的百官还有身边的周成吉,都是一副扭曲的样子,这表情倒是比侯文清还要丑上一些。   陈轩也在下面,自然知道这人八成会是自己这次巡查跟着的官员,便出列道“侯大人,皇上叫你起身呢。”   侯文清并不抬头“回皇上,臣相貌丑陋,恐惊了圣听,跪着回话便是。”陈笒轻笑,这人,生了个张飞的样貌,却有着比干的心眼。   “朕要是被你吓到,岂不是太弱不禁风了。”陈笒轻笑“起来吧。”这人若是真的介意自己的样貌,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就不会直视圣颜了。他所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罢了。   弱不禁风,侯文清阔嘴裂了一下,叩首起身。“户部尚书举荐你,说你对河道巡护方面,颇有研究。”   “回皇上,臣自问对洪河新策已经了解一二。”话是这么说,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对洪河防汛仅仅了解一二。陈笒挑眉,“你去过洪河?”   侯文清抬头“回皇上,臣月前才从洪河回来,皇上派人做的准备,也见识了。”如此一说,陈笒反倒放心了。“你对洪河的防汛,有什么见解?”   “臣以为,洪河防汛现在仅仅完成了一半,但已经颇具成效,若要永无后患,还要加固沿岸的沿河堤。而河底挖上来的淤泥肥沃,是良田的好材料,下游的清淤堤坝形式疏漏,不像是长久的安排,臣斗胆猜测,那道堤坝以后也会和之前洪河上的堤坝一样,都是要拆除的。是以不必加固,若是能让洪河水自然冲走更节省人力。”侯文清即表明了自己确实熟悉了洪河防务一块,又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陈笒点点头,“若朕派你为钦差,巡视洪河防汛,顺便,给你安排一个助手。你可能胜任?”   沉吟片刻,侯文清犹豫的回复“却不知皇上所派何人?”言下之意,自己完全可以,但是怕助手添麻烦。陈笒指指陈轩“朕这个太子可还满意?”   陈轩上前,少年身形尚不及弱冠,头发尚未束起,明显还未及笄。侯文清面露苦相,正欲回绝,陈笒拦住他“你的见识,朕已经知道,那朕派给你的人,自然也要经过你的标准。”   陈轩微微一笑,从袖筒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根据整个洪河沿岸种植的农作物和地域人口做的分析,躬身“请先生一阅。”侯文清连忙还礼“不敢不敢。”接过文章,侯文清的眼睛从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到聚精会神,然后面色惊讶,呼吸甚至都有些粗重。“好!”   “敢问太子师从何人?”侯文清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还是在朝堂上,那一声好让文官一个激灵,武官哭笑不得,陈诚更是不可抑制的大笑,所幸他还注意着仪态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陈笒看着他的样子也是憋到不行。   “师从岑中兴岑夫子,所学尚浅,不及夫子万一。”陈轩面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季伟胜点点头,这孩子有点皇上当年的风采。却见侯文清撇撇嘴“那岑老头子能有这般水平,洪河的水患早就被简王治理好了。”   “王伯是王伯,夫子是夫子,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便是说的如此。”陈轩对这个侯文清也是无奈至极,他是对郑国公有多反感,怕是不仅仅因为当年的避圣事件。   侯文清面色讪讪,“太子说的是。”陈笒轻咳两声,“爱卿觉得如何?”侯文清这才惊觉自己还在朝堂之上,复又跪倒在地上告罪,陈笒看看面带微笑的季伟胜和已经涨红脸的武将们,突然觉得要是留这个活宝在朝上也不失为一个乐子。   “如此,侯文清,陈轩,你二人一主一副,另户部钱渊,兵部耿启书,佟知其,工部李锐,周文,随行。”陈笒点到名的纷纷踏出,季伟胜着意看了一眼,都是以前在各部中的侍郎侍中,想来也是皇上新安排进来的人手。   “臣领旨!”陈笒点头,周成吉看看下面的大人,没有要奏禀的事了踏前一步宣布“退朝!”   一声喝下,陈诚大笑着走上前拍拍侯文清,侯文清身子纹丝不动,点点头“要是在文官那干不下去了,来我麾下,我保你半年升副参。”   身后的武将也纷纷大笑,除了驻守边防的几个元帅,京中的将军是最多的地方。行事也自然规矩多些,但是今天这事实在是给他们开了眼界。陈笒听见笑声,停下脚步“明瑞,你留一下,我有事安排。”   陈诚一僵,随即点头“诶,四哥。”旁边人暗自羡慕,有多少天家子弟登基之后斩功废贤,皇上和诚王还能你我兄弟相称,实在是难得。   勤政殿,陈诚看看四周,走上前“四哥,有什么准备?”陈笒指指旁边的椅子“现在行事,用不着这么鬼祟。”   “习惯了。一朝成事,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陈诚研磨着桌子上的茶碗,陈笒皱眉“那是烧上去的釉,你再给我磨掉了。”陈诚嘿嘿一笑放下茶碗“有我的事?”   “放心,现在再怎么忙也没有你的事,先好好照顾你王妃和孩子,还有纯姨,不要让她见到太后。”陈笒看着陈诚。“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没有生命危险了,母妃也懒得黑太后打交道。”陈笒微微摇头,倒是没有责怪。   “还有,之前准备的东西,慢慢拿出来,尽量,让他们自觉让位,不要有不必要的东西出现。”陈笒嘱咐的事情是早以前就开始准备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最大的隐患就是那些前朝老臣,而陈笒接手的也是这样一个局面。与先帝不同的是,先帝手上没人,自己没能。而陈笒手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就算一时无法上手,他也能应付。   “嗯,我会慢慢来的,郑国公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陈诚知道他四哥的安排,原本设定好的人被淮南王拉下了地狱,现在谁也没有这个合适的身份处置郑国公一家。   陈笒靠在椅子上,摇摇头“现在,已经不用安排了,郑国公在自寻死路。”说完嘴角微笑,倒是让陈诚略显诧异,“我觉得你好像今天早上就心情不错,出什么好事了?”       第94章 第 94 章   好事?陈笒嘴角的微笑不减,挑眉“收了两个能臣,算不算好事?”陈诚撇了一眼四周,“说实话,你干什么了?”陈笒淡笑不语,忽而想到一件事“那玉笛可还在你那?”   陈诚自然知道是哪个,挑眉“怎么,忍不住了?”陈笒这个小习惯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而陈诚不知道的是,陈笒这个没事喜欢吹笛子的习惯是因为顾云悰才有的。   “我是说让你好好保管,不要让云悰看见。”陈笒挑眉,兄弟俩五分相像,表情动作一样的时候便只剩陈诚长得比陈笒壮硕一些这点差别了。   “把心放到肚子里,你那美人不到我诚王府中,如何能看见。”陈诚撇撇嘴,端正了坐姿。“再过两日又会有一场雨水,洪河那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陈笒摇摇头“这法子在南缅那边用了多年,咱们虽然刚刚装备,但是雨水比南缅那边要小上不少,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再者说,你当我那几个人是吃白饭的吗?”   自觉触到陈笒的逆鳞,陈诚举手告饶。陈笒拿起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今天早朝的时候刚送过来的。”   看着上面的纹样,陈诚皱眉“这是,王爷的,哪个王爷?”说着打开,上面熟悉的字迹让陈诚差点没把折子扔出去,而落款更是诡异的血红。陈笒摇摇头“你就不能镇定点。”刚才他看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折子是谁送过来的。除了任明泽没有第二个,问题是,他为什么有皇室王爷上奏折用的专用封皮。   “任明泽为什么要冒充简王的笔迹和语气,这也太不地道了。”陈诚看完奏折,除了一些报平安的话之外其实并无其他,但是联想到这个奏折的署名以及那人最后去的地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且,他哪来的皇室封皮?”看看陈笒,陈诚明白了“我马上开始调查。”说罢起身就要往回走。   “别惊动其他人,只交给心腹去做,还有等你孩子满月的时候,将孩子的舅舅们叫过来几个吧。”陈笒神色不变,语调平静的说出这些,陈诚轻笑“曦儿及笄的时候还希望四哥能赏脸主持。”和突厥的契书是十五年,但是谁也知道和平不会延续到那个时候,陈诚如此说,便是证明了拓跋瑛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陈笒点头“定然,一言九鼎。”陈诚回身,裂开嘴笑“多谢四哥。”状似夸张的神情倒是和朝堂上的侯文清有些相似。陈笒挥手,提起毛笔开始批阅最早的一批奏折。至于那个送来任明泽奏折的差役,已经被周成吉带到暴室审问了。   熟悉的叩门声传来,陈笒放下毛笔“进。”顾云悰推门而进,手上拿着的信封比往日要多上不少。“听说皇上今日早朝收了两名能臣,龙心大悦?”顾云悰眉毛轻轻上扬,带着一些怀疑和调笑。陈笒微笑,指指一边的椅子,“你那的消息,比鸽子都快。”看看还剩下的三本,陈笒转转脖子“我马上就好。”没有听见回应,陈笒也没在意,拿起沪州州府呈上来的折子,陈笒细细查阅,毕竟,江南的防卫外松内紧已经是众人皆知,这时候上奏的事,总不会是巡河防务。   后颈覆上一片温热,修长的手指有力的按压,陈笒放松肩膀,手腕用力将整个折子打开铺在御案上。江南贪墨案的后续,本该早就结束的案子因为国丧和新帝登基险些将他们赦了去,故而江南那边的处理方式有些急促,难免会有人诟病,但是从这份折子上看,已经解决了。“齐成亚这人,办事还真有点手段。”陈笒看完奏折,拉住在自己脖子后面按摩的手,“你挑人真是有一手。”   “总归是不如你看的远。”顾云悰微微低身,翻出一份军中的奏折,“他哥哥还是个参将?”   “军中无战事,想立军功不容易。”拉住后面的人,陈笒手臂伸展,将人带到面前。“能当上参将也是因为在军队演练中表现优异。”放下最后一份,陈笒看见了上面的纹路就知道是齐思明他们传过来的,这个时候传过来的,只能是凤梧的下落。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指指顾云悰腰上藏着的信封。刚才顾云悰过来给他按摩的时候并没有将消息放下。   “有鉴于今天皇上心情不错,各地的官员和京中的来往也陡然增加。这是下朝后一个时辰内京中各官员的出行。还有,飞出去的鸽子,送走的信。”每说一件顾云悰就将手上的信封往桌子上放一个,嘴角慢慢上扬成微笑,大有一副想要问问的架势。   “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心情好?”陈笒勾唇,顾云悰突然觉得他知道答案了,陈笒凑近他,今天早上的膳食味道还淡淡的萦绕,突然想起来自己让周成吉不用上早膳,“早上吃的什么?”不等回复,陈笒自己便尝到了桂花羹的味道,还有荷叶糕,就好像是顾云悰这个人一般,清淡却回味无穷。   陈笒离开顾云悰的时候,两人的气息均已不稳。轻喘着平复,顾云悰将桌上的信封再次递给陈笒。而陈笒则一边翻看这消息一边压制自己回想刚才的美妙。   “简太妃去找了岑夫子。”所幸,尽管心绪有些纷乱,但是在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之后,陈笒立刻恢复清醒。“看来朝堂上还是有她的人。会是谁?”   顾云悰将朝内的官员想了一遍,摇摇头“朝内大臣不会有了,有的,不是侍卫就是洒扫的小内侍,而且,或许……”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今天才知道,只不过是等今天这个机会说出去。”是了,早朝的时候是不会有洒扫的宫人靠近的,但是平常授业的时候,还有当时在国祭司的拜师礼,也是会被人看见的。   “看来宫内要彻底清扫一遍了。”陈笒原不把这些洒扫的宫人内侍做数,如今看来,他今后也许就会毁在这些洒扫的宫人手上。   “我到觉得不用急,留着这些人在,也能麻痹他们,省的让他们狗急跳墙。”顾云悰妙目横扫,几分算计在其中更添亮彩。陈笒点点头“便听你的。”   午膳,陈轩埋头吃饭,陈笒和顾云悰对视一眼,眼底均是笑意。等到陈轩添了两回饭,陈笒已经在旁边看着了。顾云悰给旁边的内侍示意,跟着陈轩的小太监抿着嘴摇头。显然是没什么大事。   等宫人撤下盘碗,陈笒让人上了消食的山楂果羹,陈轩抱着杯子慢慢嘬饮,然后道“父皇,君父,那个侯文清太厉害了。他在他自己的院子里造了一个和洪河那用的一模一样的工具,还带着孩儿实验了一把。加固沿河堤,还有用河泥翻肥的土壤,上面的稻苗比一般的稻苗要宽上一寸不止,侯文清说,这之后的稻穗定然也会比寻常的好。”陈轩眼中罕见的孩童般的喜悦,从这孩子九岁之后陈笒就再没见过这样的笑。不过,“所以你们在郊外摸鱼玩泥巴,还抓了人家养的一只山羊。回宫之后着急着清洗,差点毁了衣服。”   陈笒说一句,小孩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分,顾云悰摇摇头“不过你们做的正事比玩闹多,这次就不做惩罚了。”陈轩抬头“多谢君父!”陈笒轻笑“行了,下去休息吧。明天你们就启程。”   “是,父皇。”陈轩行礼告退,顾云悰想了想“我去帮着他看看,顺便将这几日的药材抓出来。”陈笒点头,知道顾云悰现在不会和他单独待着,眼神微转,待两人离开后,陈笒将在门口候着的周成吉叫过来。   “你带着人,将寝殿布置一下。”周成吉是宫中的老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做多言,躬身退下。   打开齐思明传过来的奏折,果然,这上面的消息有关于凤梧,继上次在南缅方向发现之后,又相继在东南,匈奴,回鹘,还有西域方面发现过相似的人,显然这是有人在故意迷惑他们,但是陈笒直觉,南缅就是正确的方向,故而剩下的几条路只是随意的派人跟上。但是这次,齐思明说有人在慈云寺里发现了凤梧。   那十七皇子不是不问世事吗,为什么会在慈云寺内,还是说,顾启渊在慈云寺内有什么安排?虽然觉得找到凤梧真身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这里面的人必然和顾启渊有关系无疑。   “来人。”陈笒轻唤,一个人影出现“去慈云庵,将刚送出宫的嫔妃们再调查一番,重点在于,谁和慈云寺的人有接触,查到了不要处理,先行禀报。”   “是。”人影消失,殿内恢复一片寂静,陈笒背靠在椅子上养神,至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再次忙碌起来。   入夜,陈笒看看被红绸点缀布置的寝殿,点点头,身后周成吉适时上前“皇上,君后还在御苑中,晚膳也没用。”   “朕知道了。”说罢,挥手示意周成吉离开,环顾了一圈,陈笒取过一边的书卷侧靠在榻上,寝殿中的书卷多是警世典籍,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冷清。翻看了两篇,殿中换上的暖香让陈笒精神放松,便靠在榻上小憩。   直到水声传来,陈笒才猛然醒觉,想来他今天是陪轩儿去选马了,觉得身上沾了味道吧。陈笒轻笑,在殿中并没有一点异味,否则他进门的时候就应当会发现的。   衣物的婆娑声传来,陈笒起身,看见一身红色寝衣的顾云悰正在研究衣袖的长短,脸上还带着热水熏染的红晕,衬得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轩儿选了什么马?”陈笒忽然出声,将顾云悰下了一条,“你,你没休息。”陈笒挑眉,看看自己身上杏黄色的常服,和屋内同色的软榻,嘴角勾起。走近他“是啊,不仅没休息,我还没有沐浴。而且,你穿的是我的寝衣。”   顾云悰只觉得自己好容易休整的心绪再次翻滚,深呼吸一下“我这就换下。”说完想要拐进内室,陈笒将他拉住,“别换了,就这样。过来帮我揉揉头。近几日累的很。”   果然,顾云悰面色恢复正常,“是哪边有了动静?”陈笒拉着人往屏风后面走,褪去外袍内衣,进入桶中,顾云悰醒觉,这后面只有一个桶,但是陈笒已经在其中,“哪边都有动静,但是都是小动,我在想恩科之后,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这些人齐聚京城,也好一并处理。”   “那必要找一个庆事,或者汉邦相邀。否则他们是不会主动过来的。”顾云悰一面头脑混沌,一面却又极其清醒。陈笒低嗯一声,觉得身后并无动静,手臂伸过,将人拉到近前“不是说帮我揉揉头吗。”   顾云悰手指伸入黑发,感觉到手下的头皮确实轻跳紧绷,便加大些力道按揉,热水熏蒸下,陈笒很快恢复精神。头微微后仰“你今天心不在焉。”   “啊,没有。”陈笒回头起身,盯着他,“有。从你今日进殿没发现我,到没发现殿中的变化。你在想什么?”   顾云悰虽然和陈笒定心交情,却从未赤/裸相见当下脱口而出“你。”后面半句却被堵住。   红帐内,陈笒轻笑“你穿这个,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梦港 436519490咳咳。       第95章 第 95 章   清晨,周成吉一直到里面有了清楚的动静才敢敲门,毕竟皇上和君后,都不是简单人物。听见叩门声,陈笒走回床头,“再不起身,周成吉就要进来了。”顾云悰睁眼,眼神中一片清明,明显不是刚刚醒来。   陈笒抚上顾云悰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脸上带着笑意。“我马上起。”声音有些慵懒,但是动作还算利索。不过,陈笒看看有些踉跄的人,手臂环上顾云悰的腰肢,手掌运上内劲按压。   “唔。”酸痛的感觉渐渐消失,顾云悰轻轻摇头“好了。”陈笒收回手,让顾云悰穿好衣物。   周成吉进门后,看见整洁的屋内什么都没有说,和往常一样的服侍,陈笒穿上朝服,“今天要给轩儿送行,你要一起去吗?”   “好的。”顾云悰点点头,说实话他还看不出来,陈笒也有这般不放心的时候。看见顾云悰的眼神,陈笒微笑,坦然承认。顾云悰淡笑出声,一边的周成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没有多嘴,多听少说,宫中最大的生存法则。顾云悰换上朝服,金线绣制的衣服穿在顾云悰身上将他变成了一个上位者,隐隐透出的威势比起陈笒也不遑多让。   周成吉有些心惊,怪不得两人能成事,就这气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朝上,陈笒和顾云悰一起出现,朝内倒是安静,并没有人敢说什么后宫的话,毕竟,当今没有后宫。   朝下,陈轩和侯文清以及一众侍中已经准备好了出发,一身便装上朝,便是下了朝就会出发。朝上的议事还在继续,陈笒看看旁边有些无趣的人暗自好笑,也不多说,将上奏的事吩咐下去之后便转到一边等候的几人身上。   “侯文清,行囊可收拾妥当?”陈笒问话的时候,此行要出发的几人都站在庭中。侯文清上前半步“回皇上,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陈笒点头,转向陈轩“路上小心,莫要胡闹。”短短八个字,已经很不像陈笒平日对陈轩的放任,顾云悰微笑着冲陈轩点头,并未多言。陈轩露齿一笑,躬身行礼。“父皇,君父,儿臣告辞。”   周成吉宣布退朝,众臣散去,陈笒转到后殿,顾云悰晃晃头,“可还要去宫门口?”眼中的调笑丝毫不加掩饰,陈笒微笑摇头,表示不必“省的这孩子觉得我放心不下他。”   一声轻叹,陈笒和顾云悰相背而行,各自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事务。坐在勤政殿,陈笒招呼周成吉,“让君后身边的人记得提醒他用膳。”   “嗻。”周成吉退下。陈笒翻阅着眼前的奏折,不到两息的功夫,周成吉转身回来“皇上,江南的急报。”   奏折呈上,陈笒快速扫过内容,“宣司空翔进宫。”周成吉不敢质疑,快速出去。陈笒脑中思绪清晰,南缅怎么会突然起事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或许,从凤梧消失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件事。不过,顾启渊想必不知道自己在南缅安排了褚林玉这个后手。此时北边有匈奴虎视眈眈,南边要是乱起来那些刚刚稳定下来的世家定会借机生事,而且,陈笒回想,似乎蛊虫一术便是出自西南之地啊。   两刻功夫,司空翔便到了宫中,陈笒让他进来,司空翔行礼叩首,“参见皇上。”从他到来的速度,陈笒便知道他刚才在什么地方,“起来吧。”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办好了,有赏,办不好,你就留在那儿。”陈笒不说是什么事,便能看见司空翔瞬间皱起的一张脸,嘴角带笑“宇文昌在江南驻守,但是现在南缅想要找事,你带些人换防,待南缅安定,再回来。”说是换防,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京城和江南山高路远,若是形势危急他也鞭长莫及。显然司空翔也明白,不做疑问,他知道皇上是给了他一个战前出兵的理由。所谓安定,当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安定。   见司空翔明白了,陈笒点点头“朕在南缅有一个细作,号褚林玉,你到了南缅若是见不到宇文昌便直接到他那里去。”这时,已经将地点换成了南缅,只要司空翔不装傻,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种主子不明说的任务,最为难办,办好了,是你理解的好,办不好,轻则丧命啊。司空翔想了想,“皇上,臣请让沈大人做臣的副将。”陈笒挑眉“朕干脆将司空元帅也送过去你们在那不要回来的好。美死你了,滚回去准备,下午点兵上路。”陈笒不耐烦的挥手,却是保证了沈青和司空胜的安全。   司空翔退下后,陈笒叹气,就连司空翔都看出现在暗流涌动,但是事已至此便断无缓和的余地。   点兵出征并不是小事,尽管陈笒已经定下,却还是要召集二品以上的官员和皇室商议,或者说通知一下。   刚刚清闲下来的周成吉再次穿梭在京城,不出半个时辰,陈松陈诚,季伟胜,司空胜,大司马,还有暂时替代国公事务的两名官员齐聚在勤政殿。   陈笒将南缅之事和几人说了,陈诚一脸怒意,当下上前一步“皇上,此是南缅诡计,不出月余卢先章就要带着人去和匈奴接洽,要是此时起战事,匈奴定会借机发难。到时候我们南北受敌,于稳定不利啊。”   “所以,我们就要在匈奴发难之前,让南缅的事定下来。”陈松看看上面坐着的人,扯起一丝笑意“皇上当年还在潜邸的时候,在江南经营许久,不会对南缅没有安排。”说完轻咳,喘息了两下继续“皇上只说,需要我们做什么便可。”   受到这种悄无声息的挑拨,陈笒陈诚挑眉,两人形容相似,此时到显得额外默契。陈诚轻笑“三哥这一句话,可是把弟弟我出征的可能给抹杀了。”气氛瞬间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凝重从未存在。陈松浅笑“倒是为兄的错了。”   陈笒轻笑“勤王说的不错。”微微停顿“朕确实在南缅有安排,但是此时军中无良将可用,所以,朕打算启用司空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司空胜当先上前“承蒙皇上厚爱,我司空家不出废材。”言下之意,是表态了。陈笒点点头,旁人定然没有意见,剩下的便是商议物资事项,既然陈笒让司空翔下午便点兵出发,那路上协调的事在午时之前就必须传出。而只要过了淮河,一切物资处理交给济源庄就可,所以他们需要顾忌的只是大军出发旬日左右的物资。   想要让南缅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陈笒便兵行险招,舍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规律,让沿途所过的州府县衙筹备,由于量小时间短,加上一些陈笒在做燕王时置下的产业协助,总不会太困难。   一直到午膳时分,通往沿途各州府的旨意才传达下去。而勤政殿内的众人却得不到休息,季伟胜记录着下旨的顺序,司空胜在一边演练着可能出现的情况,陈笒陈诚和他一起商议,陈松则带着其他人探讨在民间的舆论走向,不时还要向陈笒请示是否对散播谣言的人加以处置。如今的时期,必然会有闹事者乘机生变。   周成吉前来看了三次,见里面还没有结束,便嘱咐御膳房将饭食继续备着。   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已经申时了。顾云悰显然已经知道消息,因为宫中人手的变化陈笒还是能看出来的。   天气阴云欲雨,倒是符合此番情境,季伟胜看看天上“就连老天都知道。”知道什么?风雨欲来吗?陈笒抿唇无言,身后,勤政殿的门再次关上。陈笒叫住司空胜“司空元帅请留步。”   司空胜转身“皇上还有吩咐?”陈笒点头“司空翔希望您在他回来之前就住在宫中。”   “皇上不必担心,我这把老骨头在外面还有点威势。”司空胜拧着眉,他自是知道孙子此次出征南缅所为何,但是京中的局势尚不明,怎么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的如此担忧?前几日见到沈青的时候话里话外间也是让自己多加小心。出什么事了?   司空胜不知道,这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就好像是在刺杀的时候任务身下坐的椅子上,老虎和狼的皮会毛发竖起,尽管死了,但是危机感依然存在。   “元帅还是不要让司空担心的好。”陈笒脸色严肃,微微点头,司空胜面色凝重,随即释然一笑,他上次在宫中过年是因为先帝怕司空翔会投奔燕王,却不知道他们早就是一伙儿的,而这次,却是自己的孙子给自己找了个庇护。   “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司空胜口称老夫而不是老臣,却是存了此间事了,他便告老致仕的意思。陈笒点头,不再言语。   三日后,陈诚看着手上的消息,久久不言,将消息放在书桌的暗格,“再去查。”   坐探并无反驳,躬身离开。陈诚拿起毛笔,复又放下。走出书房前看见四哥留在他这的玉笛,神色晦涩不定。   回到卧房,还没出月的拓跋瑛正抱着小陈曦晃悠,陈诚从后面环住妻儿,拓跋瑛扭头“怎么了?”   “没事。”半响,陈诚逗弄着儿子,“四哥说,等曦儿满月,将你的哥哥们叫过来,你可有想邀请的?”事实上,请柬已经在路上了。   拓跋瑛微笑“无论哪个都好,我和曦儿都高兴。”回身抚摸着夫君的脸颊“你四哥信任你,所以你也要信任他。”直觉告诉这个聪明的女人,夫君的异常和皇上有关。   “可我认识你的时候也一样没有告诉四哥。”陈诚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充斥着清淡的皂角味和奶香。“四哥将勤政殿中的香料换了,换的清香的草木味道,处理起事务确实清醒的多。”   陈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不能憋着,不然会忍不住乱想。   半月后,卢先章启程,陈笒亲去城门处相送,而此时,顾云悰却手足僵硬的看着眼前的人。   来人施施然的坐在桌子旁,拿起桌上的茶壶,低低嗅闻“没有药了吧?你这身子,还能撑得住?”从腰间的药瓶处拿出点药粉,熟悉的香气又出现在室内。“不用紧张,就是一点麻药,不然,我怕你告诉你那小情人。”   茶杯被递到嘴边,顾云悰嘴唇死抿,僵硬的扭头,想要躲开。却不察露出了脖颈间的吻痕。冷笑声入耳,茶水被泼到脸上。“真是个贱/货,当初就应该直接派你去勾/引燕王,省的老夫一番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休息,更得早点       第96章 第 96 章   “派?”顾云悰冷笑“你以为凭你能指使我做什么吗?”眼前的人,做了他二十年的父亲却又亲手将他毁于一旦。而如今,他却好像更快的,了解了他,比那二十年的时间要短的多。   “不,用不着我指使,你完成的很好。”顾启渊轻笑,手指顺着顾云悰的衣襟向下,“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美人胚子。看来老夫的眼光不错。”   目光中透露的含义让顾云悰呼吸一滞,“你不是顾启渊。你是谁?”那双眼睛不是顾启渊的,他不会露出,那样淫/邪的目光。   “啧啧,这到猜的挺快,那你的枕边人,为何却猜不出来?”‘顾启渊’手指收回,从脑侧取出两根银针,五官一阵扭动,显然还是挺痛苦的。化妆用的假皮因为变形的脸颊而微微翘起,整个人显得狰狞之极。但是顾云悰依然认出了眼前的人,“任明泽!”   “事实上,我在宗谱上的名字是陈然。不过那不重要。”清理一下脸上的假皮,任明泽浑身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扭动声,恢复了原本的身材。“看来你还是真的不知道这易容之术,不过不怪你,毕竟,现在的易容术来源,都是当今皇上。”   “就连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子都能轻易使用,却不告诉他深爱的君后。”恢复了本来面貌的任明泽凑近顾云悰,“因为,要是告诉了你,他那陈七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顾云悰神色冷静,看着面前相距不过两寸的人,任明泽可惜的摇摇头“不过,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不一定能猜到,毕竟,他把你玩弄在鼓掌之中。”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一个说了远行却又突然出现的人?”顾云悰眸色漆黑,他的内息凝滞,这任明泽用的什么药。任明泽耸肩,坐回原位,“我不过是看不惯顾启渊,不想让他替你揭露真相。毕竟,你也是当事人。还有就是,你这副身子,没有吃到手就走实在是不甘心。只可惜,你被碰过了。”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顾云悰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受到任明泽话语的影响。任明泽耸肩,“只求个痛快。顾启渊和燕王联手,灭了文渊庄,铲除了淮南王,扳倒了郑国公,到头来燕王做了皇帝,抱得美人归,顾启渊却只能落得一个仓皇出逃。而我,则成了弃子的弃子,却还要被皇上的人盯着,有些不甘心。我知道早晚会有一个人遭到报应,只可惜我看不见了。所以,在我被灭口之前,我要将这件事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不信,毕竟这样对你有好处。”   “你费尽周折进宫,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顾云悰语气嘲讽,“就算你被灭口,真相也不会被永远湮没,同样,假的也永远成不了真的。”   “啧啧,”任明泽从袖中掏出玉骨扇子,轻摇两下,“我本来想冒险进宫享用你,却无奈,”顾云悰躲闪着凑过来的脑袋,任明泽眼角泛着粉色,呼吸粗重。却忽而一笑“别人碰过的,我不碰。反正皇上已经送给我一个美女,知道她是怎么暴露的吗?她被我破身的时候,眼中闪过杀意。可惜了,一个绝色美人,为皇上守身如玉,却被弃之如敝。”   说完,任明泽便从窗口消失,顾云悰眼睑微合,两行清泪落下。   午后,陈笒从城门处回来,勤政殿内顾云悰正在整理奏折,“今天这么清闲啊?”陈笒挥手让周成吉在外面等着,进殿后卸下朝服,拿起一边的常服换上。“突厥的几个皇子快要到了,过几天要安排人去迎接一下,还有曦儿的满月宴就顺着在宫中办了吧。”揉揉手腕,陈笒提笔“到时候就有的你忙了。”   “说到突厥,我记得你以前的手下刘琦是专门负责边关的,把他借我用几日如何?”顾云悰转头,“前一阵匈奴的探子一直没有回复,我看郑国公也快要坚持不住了。”毕竟,他走的这段时间,几乎所有曾经属于郑国公的势力都被替换了,而换上的,正是燕王的人,却留着一个国公的位置,不知要给谁。   “我手下的人,你都可以用,直接找钟悌要人就行。”陈笒顿了顿,将审阅写完。“至于郑国公那,也不用他再坚持多久,南缅事了,我就将齐思明调过来出任国公。”   “齐思明?他不是济源庄的人吗?”顾云悰看看陈笒,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陈笒点头“是啊,不过现在济源庄也愿意听命,齐思明又是个人才,何乐而不为。”陈笒说的自然,笔下不停。事实上他早就有安排要找机会将齐思明调任,只不过南缅的事发生的太巧罢了。   “那宫洺彦呢?”顾云悰随口问道,宫洺彦一开始似乎比齐思明的态度要好点。   “洺彦还在江南,毕竟那边不能没人。”陈笒拿起下一份展开,抿唇微笑“这些文官每日还真是清闲,上表祥瑞也能写成锦绣文章。”   “哦?什么祥瑞?”顾云悰走过来和陈笒一起看,陈笒轻声“是轩儿在洪河那里挖出了一个通体金色的大龟,甲盖足有脸盆大小。当地官员以为是地里的山神,想要停止施工,结果被轩儿和侯文清给说成了是上天有感于当今造福,特赐神龟监督进程。”   “这番胡编的功夫,有你三分水平。”顾云悰轻笑,奏折上的文章用词华丽,语言却是精炼。显然写折子的人很有功底。“这种奏折,言之无物,上表来做什么?”   “这些人多事进士出身,专门编修典籍,编写书本,写文章就是他们每天做的事情。”陈笒写了几句批语,将奏折放到一边。回手将顾云悰拉到怀里,和他一起批阅。   各地的施政,检举,弹劾,请安,还有最要紧的军情奏报,陈笒揽着顾云悰不时和他商量。有意在让他看见朝堂上的门道,毕竟顾云悰现在收集的消息多是朝上的。   过了近三个时辰,陈笒看看在怀里睡熟的顾云悰,摇摇头,将人搂紧一些,把灯挪远,手中毛笔不停。   轻轻的叩击声传来,陈笒看看没有动静的人,心下生疑,往日就算是累的狠了也警觉的人,今日怎么毫无反应。放下毛笔,陈笒握住顾云悰的手腕,脉息不稳,经脉有些凝滞,再测鼻息,微凉,口气发苦,是中了毒。   “云悰,云悰。”轻唤两声,并无动静,陈笒拧眉,手腕寸劲,袖中的绢带弹出,击打房梁。绢带收回,陈笒看着出现的人“叫钟悌,将辟毒珠取来。”   来人不敢耽搁,迅速离开。陈笒将顾云悰放到内室的床上,他于毒之一道并不擅长,但是显然顾云悰中的毒不是他见过的,而且,竟然没有引发他体内的呤蝉。   打开殿门,陈笒看着在门口恭候的周成吉“今日不必传膳,下去吧。”周成吉不敢多问,带着人退下,他知道现在这位主子不喜欢多嘴的奴才。   不出一刻功夫,钟悌便赶到。陈笒将辟毒珠给顾云悰挂上,看着辟毒珠开始起作用,稍稍松了口气。“你来看看。”   钟悌上前,静静把脉,半响,“回……”陈笒挥手,示意出去说。外殿,钟悌想了想“皇上,这毒不是江湖常见的毒,倒像是十几年前采花大盗任炳昌的独门麻药。”   “任炳昌?”陈笒拧眉,“这人现在在何处?”   钟悌沉吟“这人现在化名任福耀,原居徽州,一年前被发现死于安定河。”如此明显的证明已经不用多说,陈笒神色冰冷“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做禀报?”钟悌下跪“属下也是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才确定这人的身份,属下一时疏忽,望皇上恕罪。”   有罪?陈笒冷眼看着钟悌,心中无力“起来吧,这药对呤蝉可有影响?”钟悌缓了缓,“本是有些影响的,但是君后之前有用压制的药粉,所以并没有惊动蛊虫。”   “你便是发现了这个,才如此欲言又止?”陈笒语气有些轻嘲,随即不愿再多想“我且问你,今日宫中怎会让外人进来。”   钟悌摇头“属下不知。”   “去查。”从牙缝中挤出,陈笒醒过神,“之前跟着任明泽的人,统统回来,还有,马上把所有可疑的人抓起来。”   “皇上,小心打草惊蛇。”钟悌一惊,这样一来他们之前做的准备就白费了。   陈笒冷笑“打草惊蛇?咱们都要成了他人眼中的驴子了,还怕这些吗?”   诚王府,陈诚看着再次被确认的消息,面色惆怅。想了想,拿起书房中的玉笛准备进宫。   勤政殿内殿,顾云悰看着身上的辟毒珠,伸手握住,触手温润。珠子中的黑气渐渐消失,整个珠子再次变回之前的玉色。他想到当时将这珠子赠与陈七之时,自己便已经失了心了吧,却没想到还能在陈笒身上再次失了分寸。他想到任明泽对他说的,或许,自己就是个贱/人吧。嘴角泛起自嘲,顾云悰身上难以抑制的轻抖。   “怎么了?”陈笒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看看,但是看见顾云悰挂着嘲讽的笑容,手中还握着那颗珠子,他抑制自己不去多想,回神便看见那人身上轻抖的羽被。将人扶起来,再次诊脉,脉象已经平和。   “好些了吗?”眼神中的关心如此真诚,顾云悰微笑,摇摇头。陈笒摸上顾云悰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顾云悰伸手,环住陈笒的腰,龙袍上的草木香是他熟悉的味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道。任明泽来过了。”   陈笒眼神闪烁,点点头“我知道。”顾云悰抬起头,“他将我麻痹住,说,不用我这身子一回,走了也不甘心。”   陈笒眼中闪过杀意,随即压制住,目光灼灼的盯着顾云悰,“你想说什么?今日宫中失守,我已经让钟悌去差了,很快会有结果,相信我,好吗?”顾云悰转头,“你不怀疑我?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   “若你真的出了事,断不会在我怀中力竭昏迷,我会在怀中发现一具尸体。”陈笒吻上顾云悰的额头,顾云悰愣神,陈笒便是如此信他,“你不觉得我,先是陈七,后是你。”陈笒轻笑,“你只说,和我在一起,心中是否安定?”   见顾云悰点头,陈笒微笑,将人拥住,“再歇息一下,我让御膳房备着宵夜,一会儿可要用一些?”   “我,以后和你一起可好?”顾云悰的声音轻轻,陈笒收紧手臂“求之不得。”   勤政殿外,陈诚看见急匆匆离去的钟悌,拉住他“出了什么事?”   “今日宫中让人闯进来,君后中毒,皇上情绪不好,王爷若无急事,明日再奏吧。”钟悌心急,也忘了陈诚的身份,“什么人闯进来了?”   “任明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课,会很忙。请假一天,鞠躬。       第97章 第 97 章   尽管听了钟悌的话,但是陈诚依旧选择上前。殿内,陈笒听见属于陈诚的叩门声,微微皱眉,“你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是诚王,你知道我们合不来。”顾云悰微微挑眉,“我在这就好。”   “说是合不来,你对他到真算了解。”陈笒轻笑,将人放下,转去外殿。殿内,陈诚看着他“四哥,你让我查的消息。”陈笒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玉笛,眼神一缩。“有什么进展?”   拿过玉笛把玩,尽管看到这个他就有了猜测但是,他需要证据。“是的。有进展。有人看见顾云悰的书童从任明泽的住处出来。”   “什么时候你会对君后直呼其名了?”陈笒嘴角轻轻上扬,看着陈诚。“四哥,皇上,想必您比臣弟清楚任明泽走的那天究竟有什么人进到他的住处。”   “我更好奇的是你如何查到宫内的消息的?”陈笒意图让陈诚明白顾云悰在内殿,但是显然在不让顾云悰发现的前提下不可能。   “我查的不是宫内的消息,我是借助于宫内的消息。四哥,有人亲眼看到。几天后任明泽的奏折就呈上来了,还有,今天宫内不也是被他来去自如。”陈诚意有所指。陈笒挑眉,“你我都清楚那有可能不是他。”   不是谁?陈诚冷笑,“那你就要查查你的济源庄是不是出了叛徒。”陈诚相信,这个可能会比顾云悰的背叛更让陈笒伤心。   “静云已经被我派回去了。”陈笒手指点着桌面,陈诚此时已经失了以往的分寸。而陈笒,没有注意到他拿着玉笛的影子被内殿应该在休息的人看了个正着。   “没错,你永远不能弄清女子的想法,但是四哥,你在玩火。你宁愿相信一个……”陈诚顿住,陈笒回头,习习的凉风吹进内殿。猛然起身,从开启的窗口跃出,疾驰的人影在黑夜中清晰可见,顾云悰的游龙功或许不如陈笒,但是他本身修炼的身法也以速度著称,仅这几息功夫,陈笒和他便差出一段距离。   似乎知道陈笒在后面追赶,顾云悰脚尖用力,速度猛然快了一层。陈笒抿唇,伸手,袖中绢带弹出,缠住前人的腰肢。手臂用力,将自己拉过去,重新将人圈住。   “我就知道,你没有舍了这绢带。”语音轻轻,却和多年前对陈七说的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的调笑之语,如今却是跌落的稻草。顾云悰拧身一挣,却不想他甚至施展不开。陈笒轻笑“你的游龙功习自于我,我怎会不知道破解之法。”   “不屑于解释了吗?”话落,陈笒腹中一痛,随即一阵绞动的痛楚传来,陈笒微笑,嘴角流下黑色的血迹,“为何不用见血封喉的毒?”手上力气不减,温热的血迹滴上顾云悰的脖领,脑中已经阵阵晕眩,“不是不屑,是没有必要。”   “你毁了文渊庄?”顾云悰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恨自己,竟然此时依旧对身后的人无法下手。陈笒轻笑,“是。有文渊庄在,你就不会跟我。”   说完这句,陈笒终于陷入昏迷。脸色一阵乌黑,腹部的伤口已经透着乌黑,在明黄的龙袍上显眼无比。顾云悰将他放倒,眼神冷冷,看着后面跟上来的陈诚,嘴角微微勾起“你想杀了我?”   陈诚苦笑“如果杀了你,四哥能恢复,我自然愿意。”顾云悰打量着陈诚,“你今日为何带玉笛过来?”那玉笛他在宫中许久也没有发现,证明是陈诚今次带过来的。   “只是他的一个小毛病,如今不提也罢。”陈诚上前两步“你现在出宫,我不会拦你。”“我走了,你四哥的毒可就无人能解。”顾云悰手心握着那颗辟毒珠。神情冷凝,他现在头痛欲裂,不仅是因为背叛,更是因为恨,他如何?如何能接受?   “只要不死,鬼医总会将药研究出来。”陈诚不再看他,低身将陈笒扶起,转过身,“如果你没有话要转达,现在就离开,不然他醒了,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云悰手心微动,将辟毒珠打入陈笒的衣领,轻身离去。而此时,陈笒眼皮微动,一口黑血猛地喷出,脸色瞬间惨若金纸。   陈诚不敢多耽搁,拧身就要前行,陈笒一把拉住他,嘴唇颤动“长桓,长桓。”陈诚眼中冒火,“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为了告诉老子这个!”但是此时的话陈笒已经听不清,剧毒带来的烧灼将他彻底的拉进黑暗。   寝宫,陈诚一脚踹开大门。将陈笒放在床上连声嘱咐“叫鬼医!快点。”一边解开龙袍,陈诚看见了伤口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在当年受伤的地方。黑色的伤口周围已经腐烂,焦黑的血水粘连着寝衣,陈诚咬咬牙从腰间拔出匕/首,在一边的烛火上燎烧几下,下刀如飞,将蔓延的腐肉削下。很快,伤口周围的腹部仅剩下一层薄薄的肌肉,钟悌本就没有出宫,此时听闻这里出事迅速赶来。   “这,这是什么毒?”钟悌把脉,将陈诚剔下的腐肉放在黄铜盘中点燃,噼啪的爆裂声带着黑烟袅袅上升,除了臭气,还有一种醉人的味道。   钟悌点燃一缕药草做的棉絮,正待观察,就听见一边的宫人惊呼“皇上!皇上醒了!”   在殿内的几人立刻上前,陈笒看看周围,嘴角牵起一抹无力,手背到身后,拿出那颗辟毒珠,“终究,还是没下手。”   陈诚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死在他手上才算罢休?”愤愤的坐下,陈诚看着他从前最了解的四哥,就算四哥有个陈七的身份都没有瞒过他,此时他却看不透。   “若是我死,可换汉邦江山稳固?”陈笒声音依旧无力,而钟悌正在一边调制药膏,辟毒珠依旧在起着作用,这颗从西域阿萨王墓中取出来的珍宝,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的性命。   “稳固,若是你死,江山必然易主。”陈诚走到一边,将茶碗放下,“为什么不解释?”解释,陈笒闭闭眼,“他体内有呤蝉,再发作一次药石无医。”若是按照顾启渊现在的动作,只要在自己行动的关键时刻让顾云悰发作,他必然措手不及而且根本没有人手替换。   “皇上,这药刺激很大,您忍着点。”一边吩咐宫人准备干净的毛巾,一边将药膏覆上陈笒的伤口。只一瞬,陈笒浑身青筋暴起,下面的床褥很快被汗湿透。双手握拳,死命的抵着床面。   宫人们不断擦拭,唯恐汗水进入伤口。陈笒脸色青白,足足痛了一刻,伤口处已经麻木。但是那种剧痛还停留在他的身上,此刻已经无力挣扎。   陈诚坐在一边,等着钟悌的诊断,“皇上,此毒已入内腑,应是皇上在中毒后运功的缘故。陈笒无力挥手,“既然此毒辟毒珠可解,便无大碍。今日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钟悌想了想回到“属下在今日任明泽出现的殿里,发现了易容用的银针。”   “他是怎么进来的,查到了没有。”是了,怪不得,陈笒嘴角苦笑,便是命中注定会在今天吧。   “属下失职,这个还不得而知。”钟悌叩首,陈笒点点头“一日之内,必要给我结果。”   陈诚咬牙,“还用查吗?摆明了是你顾云悰和任明泽联手。你还装傻作何?难不成非要让他们出现在你眼前才肯相信?!”   “这也不是你放走他的理由。”陈笒眸色深邃,尽管脸色惨白但是不改凌厉之色。陈诚起身“放走,当时你重伤在身,命在旦夕,难道你让我放弃汉邦的皇上去找一个江湖小人?”话落,陈诚就看见陈笒嘴角溢出的一抹血色,梗着脖子“四哥,我自小只相信你一人,反正你不能倒下。”   陈笒无言,只握着胸前的辟毒珠,合上眼,只要他回到长桓山,而不是和顾启渊等人一起,就好。“钟悌,半月之内找出呤蝉的解蛊之法。还有,告诉齐思明,速战速决,立刻,收复南缅。”   “皇上,南缅情势复杂难安,臣弟请命……”   “你给我闭嘴!”陈笒嘶声,呼吸开始不稳,“你,好好的稳住突厥,顾云悰离开,已然坏了顾启渊的计划,若是他知道,定会狗急跳墙。若是煽动战争,汉邦必然大乱。”   “若是先帝没有给文渊庄平反,单以谋逆之罪便可昭告天下,顾启渊定然无处可逃。四哥,那顾云悰一开始便没有真心助你!体内有蛊毒又怎样,解蛊之法在顾启渊手上,还不是说解便解开,何况……”陈诚的话被一道掌风打断,倒在地上呛咳,嘴角已经隐现血沫。   “是你了解,还是我?”陈笒声音飘忽,却清晰可闻,眼前再次开始发黑,陈笒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告诉沈青,明日上朝,宣告君后病重,乃是宫中入了歹人所为,将郑国公拿下。还有,封城。”说完,陈笒再也无力支持,郑国公,是朝内最后一颗毒瘤。   陈诚冷眼看着外室不敢出声的周成吉,“去叫太子回来,耽误片刻,摘了你的脑袋。”周成吉连滚带爬的出门,倒真是一刻不敢耽搁。陈诚看着昏迷的人,已经过了这许久,封城封上的,也只有即将出发的刺客。若要抓他,在清醒的时候何不封城。   而此时,在城外,一辆疾驰的马车从赶夜路的人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夜风,和无数的谩骂。车内人仿若不觉,双唇紧抿,只加紧催促这车前的骏马。青桐载着车上失神的人,眼中一片湿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说,回长桓山。   顾云悰团坐在马车的后部,震荡的车厢并没有影响到他丝毫,脸色惨白,不比中毒的陈笒好上几分。他脑中的信息已经炸开,本打算从刘琦那弄来陈笒在边关的时候回京的次数,本打算一点点剥清的线索,本打算,再了解一下给自己一个解释。却在陈诚到来之后一切残忍揭开。   顾云悰不是没有怀疑,他曾经给陈七缝制过一套衣衫,而陈笒和陈七的身量分毫不差。还有济源庄,他收到苍云前辈传回来的消息说济源庄早就与朝廷有所瓜葛,而且,苍云说了,济源庄成立的时候,借的是苏家的底子,不是江湖正路,故而不愿帮忙。而陈笒的外祖家,便是金陵苏家。还有,那易容的长针,他在陈笒的袖口见过一模一样的。   还有,曾经的疑点一点点浮现,顾云悰脑海中陈七和陈笒的微笑慢慢融为一体,任明泽的声音夹杂着出现,‘皇上和顾启渊联手毁了文渊庄。’还有陈笒说的‘文渊庄还在,你不会跟我。’‘他将你玩弄在鼓掌之间。’‘你的游龙功习自于我,我如何不知道破解之法?’   ‘身若游龙,我看你是身若游蛇。’   ‘这绢带跟我时间不短,怎好轻易舍去。’   ‘燕王便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我。’   ‘我身上有你给的辟毒珠,你如何毒死我?’   ‘云悰,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居于幽谷,手掌天下。’‘哈哈,这便是世间最难实现的梦想。’‘你呢?’‘纵情山水,遨游万里河山。’   ‘若有机会,邀你同游。’顾云悰脸颊一片温湿,脑海中更为清晰的却是那句‘作为我的君后,与我为伴,可好?’   ‘云悰,’‘云悰’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气,顾云悰抱住头,在这里没有别人,允许他放纵一回吧。   多久了?顾云悰不知道,他只知道马车一路行至郊外,却忽然一个急停。   “什么人?”青桐的怒斥声传来。       第98章 第 98 章   宫内,再次陷入昏迷的陈笒让太医慌了手脚,尽管钟悌已经给陈笒上了药膏,但是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鲜血还是没有止住。钟悌已经被派了出去,仲宣两个又不敢轻易下手,故而只能交给刘太医诊治。但是刘太医的医术终究是保守为上只先让陈笒昏睡着调养,什么都没敢多做。   第二天早朝,沈青再次易容成陈笒的模样,脸色铁青的派人将郑国公一家直接入罪,更是用一连串的铁证将想要为郑国公说句话的几个老臣直接打了回去。知道君后病重,皇上的些许反常众臣也没有过多的疑惑,一些没有急事的大臣看看情况,将手上的折子押后。   快速的下朝,喊退朝的时候周成吉都带着颤音,老天爷,皇上还在寝宫躺着这个皇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寝殿内,陈笒半靠在床头,面色青白,因为失血加上毒入内腹所以唇色还有些紫青之色。“查到他们去哪了吗?”   下面跪着的大内密探不敢抬头,“回皇上,属下等在京郊五里亭处发现了君后废弃的马车。但是车上并无一人。”   “五里亭。”陈笒轻轻重复,“派人,去朱夫子那里看看,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人影闪过,寝殿内空无一人。陈笒闭上眼睛,老师,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突厥的人,这两天就要到了吧。”   空气中并没有人回复,陈笒睁眼看看屋顶,深深出了一口气,掌中的辟毒珠已经去了以前的红线,珠子上用松香点上的挂环几乎和珠子成了一色。看看旁边的位置,陈笒面带疑惑,这枕下似乎有东西。伸手抽出,陈笒眼神一缩,竟是一件还未成型的衣衫。   腹部的伤口抽痛,陈笒将那衣服放在原位,额头迸出冷汗。这个刘太医,真是用不上。“来人。”宫门外的内侍推门进来“皇上。”   “去,”陈笒忽的一顿,抿唇不言“下去吧,没事了。”内侍不敢多问,转身回到原位。出门后还在嘀咕,这皇上是怎么了?   门梁上,一人翻身跃下,陈笒瞧着他,“你是何人,在这里多久了?”那人一身朱红的劲装,和大红的房梁几乎融为一色,呼吸轻浅几不可闻,可见内力深厚。   “顾云悰,青桐,呤蝉。”七个字轻轻蹦出,陈笒看那人脸上的面罩将整个脸都遮了起来,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了两个轻纱遮挡“顾启渊的人?”   “不全是。”红衣人站的位置从外面不会发现,刚才若不是内侍推门,陈笒注意到门梁上的落灰,也不会注意到他在上面。   “有何目的?”陈笒撑起上身,坐在床头,红衣人缓缓转身“你问这话,未免可笑。当然是为了取你的命。”   “以阁下的身手,此刻取了朕的命去易如反掌,却与朕闲话这许多,定然,你还有其他事。”陈笒心中计算着时辰,若是沈青他们速度够快,或许能在这人离开之前过来。   “我的条件,你定然会答应。”红衣人轻笑一声“不用算计着朝上那个皇帝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在这宫中生活的时间比你这个皇上要长的多了。”   “你是前朝的人。”陈笒见那人并不否认,心中微动,什么时候,前朝的人一个个都有如此能力?   “是,皇上不着急抓我,也不动手,是因为我刚才说的呤蝉吧?”红衣人倒好像悠闲起来,闭口不提他的条件,说起了顾云悰体内的呤蝉。“那呤蝉之蛊,原是前朝惩罚不听劝解的皇子和大臣的,因为无人受得住那疼痛,便只能受制于施蛊之人。前朝覆灭,本应消失的蛊虫却重新出现,蛊虫有违天和,不是良君之策。”   “你可有解蛊之法?”陈笒无意再听这人怀念感慨,既然他是前朝之人,又对呤蝉了解颇深,想来不会无故提起。   “解蛊之法,我这里确有。”红衣人顿了顿。陈笒抿唇“什么条件?”   “刚才我说,要取你性命,也没见你这般直接。”红衣人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却暴露了他原本有些苍老的音色。“我刚才说了,我的条件,你非答应不可,如今,我说的可对?”   “单只说,你的条件。”陈笒声音有些虚弱,他竟然此时才发现体内有入药的迹象。索性,那辟毒珠依旧在起着作用,自己倒是让这珠子救了多回。   “五年内,你退位给现在的太子。”红衣人出口,让陈笒诧异,这是什么条件?红衣人不停“然后不论朝堂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插手。你可能做到?”   “你,”陈笒开口,五年,五年后轩儿十七倒是不打紧,但是看这人的意思明显是想在轩儿即位后有所动作,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红衣人打断他“你若是能做到,我便给你呤蝉的解药。”陈笒神色微变,五年,“不光要解药,你还要除去顾启渊,带他的尸首过来。”   “这不可能,顾启渊只能你自己除去。”红衣人似乎对顾启渊并不关心,却也不愿与顾启渊交恶。   “那你请离开吧。”陈笒背靠着床边,顾启渊不除,他身后的势力如何是轩儿能够抗衡,还有这个红衣人,他和顾启渊明显关系紧密,就算不是顾启渊的手下,也必然曾经和顾启渊共事。若是他也发难,刚刚稳定的汉邦必然会遭受新一番的灾难。   “你不想救顾云悰?”红衣人似乎有些怒意,陈笒却只当是他在因为自己的不合作而动怒。“便是救,也不干你事。”   “你倒是救是不救?”红衣人此话一出,陈笒牟然睁眼“你到底是何人?云悰现在在哪?”   “他在哪我怎么知道。倒是你薄情寡恩,让老夫开了眼界。”口称老夫,连声音都不再伪装,可见是怒急。陈笒冷笑“你怎知道朕不会救他?你当真以为,研究蛊虫之术的只有前朝吗?你难道忘了那蛊虫源起于何地?”   红衣人冷笑一声,“只怕你那解药研制出来的时候,顾云悰早已发作三次,必死无疑。”   陈笒摇头“不会。”“你怎知不会,那顾云悰……”   似乎自知失言,红衣人猛然顿住,陈笒凝神盯着他“云悰果然在你手上。”   “便让你以为如是。”红衣人说完,翻上房梁,从屋顶的风窗上离开。陈笒倒回床上,辟毒珠并不能完全解除麻痹之感,却并不妨碍他内息运转,这毒性,和当年在文渊庄被顾启渊刺中的毒性一样。   周成吉的脚步声传来时,陈笒正在思虑那人的身份,不察伤口处的血迹已经蔓延到了床上,周成吉推门进来当即惊呼“皇上!叫太医!”   被他尖细的声音打扰,陈笒挥手动作,“闭嘴!”周成吉连忙哑声,走到近前伺候。陈笒轻咳“叫诚王。还有季中书过来。”   “嗻!”周成吉将干净的毛巾交给身边的小内侍,自己转身出去,但愿这个时候,诚王和季中书还没出宫吧。   “你也下去。”挥退那个小内侍,陈笒等着沈青出现。沈青看见陈笒的伤势,当即下跪“属下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宫中护卫交予你,却让人三番两次的进出自如,你确实有罪。”陈笒挑眉“但你罪不在此时。朕现在有其他事交予你,办好了,功过相抵。”   “是!”沈青叩首,他自小跟着陈笒,宫中让外人进入便是他的失职,便是砍了他也不过。   “你易容成朕的样子,去跑一趟长桓山。看看文渊庄的废墟之上可有异动。”陈笒拧眉“路上不许耽搁,便是看见了什么也不许深入,回来回禀就是。”   沈青起身离去,一刻也不会耽搁。   陈笒脑中一片混乱,他本以为登上大位之后一切便可烟消云散,没想到,登上大位才是一切的开始。   京郊,一处农家院内,顾云悰僵直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人,“任明泽,你好大的胆子。”任明泽轻笑“若不是胆子大,怎么能揽到美人?”接连两次被任明泽用药,顾云悰面色铁青。一边的青桐被任明泽点住穴道,死死的看着这边。   “我倒是没想到,君后如此想念于我,深夜还出宫相见。”任明泽嘴角轻挑,手指抬起顾云悰的下巴调戏。顾云悰冷笑“你未免高估你自己了,昨夜拦车之人身手比你强上百倍,一个背后尾随的小人也敢妄言?”   “你真当我是为了你而出来?”任明泽忽然换了一副脸色,嘲讽的看看顾云悰“若不是你太不禁事,竟然逃出宫,我……”任明泽看着手腕处流下的黑血,神色惊恐。顾云悰微笑,吐出口中药丸,“若是两次被你得手,我这文渊庄庄主也太弱不禁风了。”   药丸色泽黑亮,味道腥臭,竟是一枚**。任明泽瞪着他,却因为毒性蔓延而动弹不得,剧痛如绞,任明泽压制不住的浑身抽搐,翻到在地。   顾云悰看看昨夜刺入陈笒腹部的匕/首,昨夜那人,怕是比他更痛吧。手掌微松,顾云悰看着任明泽的伤口一点点腐烂,眼中闪过快意。   这毒一旦运功压制会迅速侵入内腑,任明泽不知道这缘由,运功逼毒,却口吐鲜血。“顾云悰,你,那母蛊在我身上,若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你以为我还在乎这条命吗?”顾云悰低头看着他,“你将陈七和陈笒之事告知与我,不就是想让我暗地里调查一番吗?若是这样,我告诉你,昨夜陈诚进宫,多巧,他和陈笒的谈话让我听了个一清二楚。却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人。”   “那你何不杀了陈笒!”疼痛让任明泽难以维持平静,声音有了尖利之色。   “我杀了,昨夜这把匕/首就在陈笒腹中,他必死无疑。”顾云悰看着任明泽,他身上既然具有母蛊,那此番定然杀不得他,倒不如借此引顾启渊出来。只要陈笒身死的消息传出,顾启渊定会出现。   “这话说的到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便是不被你毒死,也要重伤不治。何况,还有繁杂国事等着与他筹备。”   “怎会重伤?”顾云悰起身,“我……”红衣人进门,看看这地上翻滚的任明泽,嘴角冷笑“老夫正愁找不到那母蛊的寄主,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顾云悰拱手“苍云前辈,陈笒他怎会重伤?”       第99章 第 99 章   “你用的毒,受伤后挖掉腐肉不是很正常吗?”苍云一把拽起任明泽“这小子你不给他解药死的了吗?”   “死不了。”顾云悰轻叹,这是命吧。苍云手指一弹给旁边的青桐解穴,正准备说话,就见下人跑进来“主子,皇上出城了。”   苍云嘶了一下“不可能,刚才这小子连坐都坐不起来。”随即看看顾云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走的东南驿道,想来不是去徽州就是去长桓山。”   “拦住他,无论他去哪,给我赶回去。”苍云挥手,顾云悰点点头“那人应当不是陈笒。是以前他的替身。”   “没错。”苍云将任明泽打晕,“你现在准备去哪?”   “我……不知道。”   突厥的皇子并没有全部到齐,毕竟他们过来的名头不过是一个满月宴,陈笒筵席间观察着突厥的态度,稍稍放心,现在两边都在筹备着吞下匈奴,暂时不会有什么异动,或许,他能将匈奴的事再缩短一半时间。   席间觥筹交错,拓跋家的兄弟对这个外甥还是很有好感的,只可惜并不会因此而放弃中原腹地。   陈笒背后负着一个铁甲贴身穿着,可以代替他的腰腹用力,整场筵席下来,后背已经是一片湿冷。   第二天,在书房,陈笒和拓跋家的兄弟拿着地图点画,拓跋罗看看陈笒“你为何这般着急?”   “并非是朕急,只因那伊戈尔已经下达战书,若是我们一味筹备而不进攻,只怕伊戈尔会以为你我两家是胆小怕事。”   “野生野长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拓跋付冷哼一声,陈笒微笑的看着他“便是这野生野长的小儿,在匈奴集合了六十三个部族。若是掉以轻心,只怕会万劫不复。”   拓跋付突然想到,眼前这位也是起步于微贱,随即闭口不言。拓跋罗将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到地图上,此时已经临近深秋,汉邦若是选择在寒冬进攻实则是于突厥不利,但是匈奴战书已下,突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服陈笒不出兵,这是对勇者的挑衅,现在就只能看两边占据的方位了。   “我汉邦会沿着五云山山脉一路向北,以最快的速度将匈奴和西域分割开,形成半包围之势。”拉长战线,是侵略的攻击大忌,而陈笒的动作相当于将匈奴呼伦湖以北的腹地交给横向进攻更加方便的突厥。如果突厥的进度够快,陈笒所占的边缘地区甚至有可能来不及形成气候就和突厥接壤。   拓跋罗心中打算,只要己方动作迅速,就不用担心以后汉邦会对他形成围合之事,甚至自己可以随时突破汉邦的防线将北部和内腹切开,到时候被围合吞并的就是汉邦占据的那一部分草原了。   “如此一来,明年的冬天我们就可以在匈奴的土地上喝酒畅饮了。”拓跋罗哈哈一笑,显然对前景十分看好。   书房中商议声再起,双方交换的消息在这一个下午多达上千条。   次日,太子回京,因为并不是述职,所以只有陈轩一人回来,陈笒知道陈诚将轩儿叫回来的事,将陈轩招进勤政殿。   “从明日起,你在勤政殿内协理朝政,你两个皇叔会帮你。”陈笒指指曾经顾云悰坐的位置,陈轩并不知道事情经过但是知道结果,不再多问,将随身带回的奏折呈上“父皇,这是儿臣和侯大人在洪河沿岸的巡查结果。”   “嗯,放那吧。”陈笒不再抬头,手下毛笔不停。陈轩将奏折轻轻放下,退到一边坐好,上面已经有了几个大臣日常请安的折子。   周成吉看看陈笒“皇上,您该换药了。”陈笒沾沾朱砂“不急。”这药膏究竟能有多久的作用他很清楚,到了时间再换。屏风后面有小内侍招呼,周成吉快步上前“什么事?”   “周公公,这是皇上的先生传来的消息。”小内侍哆哆嗦嗦的将一张折好的信纸奉上,周成吉倒吸一口气,这纸上怎么还有飞镖的痕迹,不敢耽搁马上呈递。   陈笒看看信纸,心中苦笑,打开之后看见信纸上只有两个字,没有。朱夫子的字迹依然清晰明显,自己这次是真的惹老师生气了吧。   “周成吉,你亲自带人去一趟京郊的朱府,就说朕身受重伤,不良于行,遣你给先生道歉,顺便,把人接回来。如果先生不放人,你就将前两日宫中被刺客进入的事说一遍。”陈笒看着面色不对的周成吉,嘴角微笑“还不快去。”   “嗻!”周成吉躬身退下,陈轩整理好请安的折子,盖上太子的蓝印,“父皇为何怀疑朱夫子?”   “不是怀疑,是怕他关心则乱。”陈笒轻笑,几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展颜。   寒冬腊月,随着南缅投降的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北方的战局开端,以及皇上发布的皇榜。   点苍山,苍云看看手下的人“他答应了?”下面跪着的人将皇榜呈上“皇榜上写的清楚,就这一句,再无其他。”   与此同时,北大营,跳着脚的宇文老元帅看着公孙瓒“你说说,他这是想干嘛?”崇明看看宇文老元帅,再看看一脸苦相的军师,“公孙,你倒是拿个主意,只要有别的路,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我也认了。”   “皇上不会以为凭这条狭长的战线能吞了整个匈奴吧?”宇文老元帅看看来传旨的孙子“你说,你说。”   宇文昌低头“皇上只说,你们去打便是,尽量减少伤亡,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一旦确定匈奴覆灭,不许主动和突厥有交战。”   公孙瓒捻捻胡子,忽然轻笑,“两位元帅不用担心,咱们只要按照圣旨上的意思,加快速度,用最短的时间安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突厥的皇室在东部,而这里是北城,咱们持续往北无碍,突厥却是不能迁都,所以这以后,到底能吞多少地盘,还要看咱们怎么经营。”   看看傻眼的三人,公孙瓒忽然有些怀念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尽管自己输了两招但是那种不用解释的日子实在是美好。   “咱们就算地方小但是管得住,突厥尽管地盘大,但是鞭长莫及,何况,匈奴一直向往汉邦的安稳生活,左右咱们还有小十年的时间,一点点同化下来,可以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公孙瓒微笑,唇上的鼠须抖动。   “若是突厥加强重兵防守呢?”崇明不相信突厥会对刚刚到手的地方放松。公孙瓒看看一脸赞同的其他两人,咬牙“大战过后,突厥必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连续作战,若是他想保存实力那咱们占得地方就大了,于突厥不利,所以突厥必然全力以赴。   而现在两边还是邦交的状态,若是突厥在边境线上重兵防守不用想也知道是防谁的,这样会引起咱们的警戒,百害而无一利。何况突厥一时也没有那么多人驻扎加上迁民,咱们却又贸易区这个优势,里面的百姓早已习惯汉邦的生活方式,再加上皇上这两年往北大营派来的人手,收服几个匈奴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缓了半响,宇文老元帅忽然感慨“你们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崇明和宇文昌再次表示赞同,公孙瓒仰天长叹,正此时卢先章进门“两位元帅,将军,军师,下官……军师,什么事?”   公孙瓒拽着卢先章出了门,将陈笒的旨意给卢先章看。卢先章脑子转转“军师是希望我留下,软硬兼施?”   “好小子,脑子好使,我这就去写折子,你好好筹备。”公孙瓒这一个月来已经清楚这个卢先章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类型,不给他反对的时间,一瞬间没了人。卢先章张着嘴站在寒风里,片刻,“娘子啊,为夫对不住你。”说罢,转身离去,战事一触即发,前面的演练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真的要抓紧了。   京城内的第一场雪,陈笒站在窗前,“你说,你上次去的时候发现文渊庄上有人?”沈青站在他身后,第无数次回答“回皇上,只是有人居住,但是看不清楚。”上次沈青用陈笒的样貌出去,结果遭到截杀,奋力逃出之后换了一个样貌混在人群中到了长桓山,隐隐见到以前文渊庄的地方上有一座新的楼宇。   “齐思明,顾启渊有没有消息?”自从自己发下皇榜,不仅上次那个红衣人了无音讯,就连顾启渊都没有什么动静,还有顾启渊的手下,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   “尚未。”齐思明已经接替郑国忠担任国公一职,但这些事也一样归他管。   走回屋内,陈笒的两鬓在烛光下隐隐有些斑白。御案上,收服南缅后的官员任免,驻军,还有对南缅那些残余的清理。一封封颜色不一的折子摆在上面。   “司空翔在南缅做的不错,朕有意让他暂时在驻扎在南缅,沈青,你带着六部官员作为协理用最快的速度将南缅的问题梳理清楚。下午便出发。”   “是。”沈青双唇紧抿,他何尝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但他除了是,什么也说不得。   “六部的折子先不要给太子,齐思明你盯着一些,还有,连番的战争,军费全部公开,省的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六部的人都是新手,到时候免不了慌了手脚。”深秋的恩科取仕,陈笒顺利的让新科的进士替换了六部原先的主事官员,尽管在朝内掀起了一小波风浪,但是那些人的能力和以前在六部的老人全力支持下也很快平稳下去。   “今天是初几?”陈笒手下毛笔一顿,看着奏折上的日子,齐思明反应较快“十二月初六。”   陈笒抿唇,不再作声,手下不停。入夜,御马厩中传出一声嘶鸣,两匹骏马的踢踏声响彻禁宫。   出了京城,陈笒从黑桑背上起身,身形展开,金鹏万里以速度见长,比起骏马要快上不少。收到宫中的急报,陈诚眸色深沉,“告诉周公公,明日免朝。”大内的人迅速退下,自从上次大内被人查到出了内奸,他们行事愈加谨慎小心。   驿道上,黑桑和踏雪鼻子喷着白烟,不断的前进追赶着前面的主子。陈笒心底自嘲,除了长桓山,这两个月他查遍了汉邦所有的州府,没有一个回报说有可疑,而他却还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去查看一下那仅剩的选择。       第100章 第 100 章   长桓山下,听见马蹄声传来的小童连忙上山回禀,却不知此时马的主人已经那重建好的文渊庄之下。十二月初七,子时之前,陈笒已经到了。超越极限的赶路和内力的透支让他的呼吸之间带着血气,背靠在一棵树上,陈笒取出长笛轻轻吹奏,笛音飘渺,因为没有内力的加持所以在这山林间显得不甚清晰。   房内,顾云悰半靠在床头,眼睑微合,他听得到,却认不出。青桐进门来,听见室内轻轻的笛音便知道自己的回禀已经没有意义。“庄主,快到子时了,休息吧。”声音一出,那笛音瞬间被压下去。顾云悰抬眼,“不必提醒我时辰。”   这些时日青桐给陈笒说了不少的解释,他却只想听这些从陈笒口中说出,毕竟,那人的演技青桐无法识破。   退出屋内,青桐看看等着命令的小童,“带它们到马厩好好休息。”小童挠挠头“是,掌事。”   月明星稀,子时刚过,笛音便停了。顾云悰起身,站在窗前,只差一臂的距离,两个世界就会融合。   陈笒放下笛子,靠坐在树下,气力不支让他有些喘息。长桓山上的积雪和往年一样,只可惜靠近文渊庄的地方古树被烧毁了一半。   踏雪声传来,陈笒抬头,“最近有什么特别?”青桐摇摇头“苍云不让庄主沾上以前的事,只在这将养着身子,准备强行取蛊。”   “苍云,那红衣人是苍云?他答应的是解蛊!”陈笒猛然起身,却见青桐连连后退“顾启渊将解蛊用的药材全收走了,再等下一批主药生长起来要十五年后,所以只能强行取蛊。”   “如何取蛊?”陈笒顺着青桐的方向走,退到更后面的密林中。“以心头血引蛊,配以药材,将蛊虫引到体外,进入取血人体内。蛊虫只能被取出一次,入蛊的人活不过三个月。”   “如果在三个月内找到顾启渊,拿到解蛊的药,这个取蛊的人只能是我。”陈笒看看青桐,挑眉“如果你们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早就已经准备好,两个月的时间我不相信以苍云的实力养不好一个顾云悰。”   “庄主中蛊时间太长,子蛊在体内长成,繁衍,如果入蛊人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持,活不到蛊虫出体,会让庄主跟着丧命。”青桐看着陈笒“皇上,庄主离开是不想被顾启渊控制,只要蛊虫取出,顾启渊必然狗急跳墙。”   “这点,我比你清楚。”陈笒眉头紧皱,三个月,引顾启渊出来,比五年的时间更短了。“引蛊后会怎样?”   “只是较常人为虚弱,以庄主的实力很快就会恢复。”青桐已经知道皇上的意思,毕竟他也算是半个济源庄的人。   “告诉苍云,半个月后点苍山见。”陈笒缓步离去,跃到一个树冠上休息。苍云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自己啊。   青桐从林子中出来,猛然一顿,顾云悰站在他眼前“你去做了什么?”   “按照庄主的吩咐,告诉皇上一切无恙。”青桐眨眨眼,顾云悰轻笑“我何事吩咐过你这个。”   “那便是青桐误会了,原来庄主还是希望回去的,那青桐将皇上叫回来好了。青铜相信庄主已经理解来龙去脉,所以……”在唠叨声中,顾云悰转身回去,他现在享有的,只是记忆罢了。   调息了半个时辰,陈笒听到树下轻蹭的声音,微笑“我们马上就走,黑桑。”全力而行,也只比黑桑快了两个时辰,却还不如黑桑恢复的快。翻身下树,马蹄声轻轻,陈笒拍着缰绳,让它轻缓一些。   房间内,听见小童的回报,顾云悰晃神,“怎么现在才走。”翻身出门,循着雪地下的足迹,这其中的时间他做了什么?但是看见树下的点点血迹之后,顾云悰瞬间觉得他的怀疑是如此的可笑。   青桐将披风给顾云悰披上,“庄主,你真的该休息了。”   皇宫,季伟胜看着齐思明“国公大人,你倒是说说皇上是去哪了?免朝一日咱们尚能处理,若是明日早朝接着免朝,军报可等不得啊。”   齐思明温和微笑“季大人不要着急,皇上已经做了安排,何况就算战事起,也要八天才能到达京城,而济源庄的消息只要三天。算起来也是来得及的。”   “那朝中的事呢,皇上发了皇榜之后闹得京城暗流涌动,朝政刚刚安稳,他又接连免朝,难道说做了皇上就可以肆意妄为吗!”季伟胜显然已经气急,没有发现齐思明已经危险起来的眼神。   “自从潜邸时起,皇上何曾肆意过?”门外进来的朱夫子怒气比齐思明要大得多,“季大人久在京城,又何需知道这许多呢,不是吗?”嘲讽的语气丝毫不加掩饰。齐思明对朱夫子躬身一礼,和陈兴良不同,朱夫子是陈笒正经的授业恩师。   “朝中正乱,皇上擅自离宫便是肆意。”季伟胜据理力争,却看见朱夫子仿若看稚童的眼神“季大人可曾看见朝中正乱?难道两位王爷和太子处理的不够?还是说季大人觉得新上任的国公不是你,你心有不甘?”   “你怎能如此揣测老夫!”季伟胜脸色涨红,身为读书人被如此误解,他承认对新任的国公不够认可,也在失望于皇上的不信任,但是他从未有过贪图高官厚禄的念头。   “揣测?”朱夫子轻笑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季伟胜,将身后的一份折子交给齐思明。“这些是老夫的弟子,自请去北大营教化外民,还请国公大人上呈给太子。”   “哈哈,朱夫子对皇上的计划很抱有希望啊。”齐思明接过折子,并不翻看,朱夫子说了是呈交给太子的,便不是给他看的。   两人一连串的动作告诉着季伟胜一个事实,便是皇上不在,一切也乱不了。   第二天清晨,朝官们看见空空的御座,有些诧异,难道皇上要接连免朝?正此时,周成吉宣驾的声音传来,陈笒从外面进来,身着龙袍,却只穿着一双踏云黑靴。   “朕从京城中巡视,看见太子试理国事并无杂乱,心中甚慰。南缅初定,朕有意于半月后前去整治,新年伊始,朕会回来检查太子的所做,望列位臣工,用心辅佐。”看看面不改色的陈轩,陈笒点点头,这孩子心性稳定,可堪大用。   以季伟胜为首的文官看看皇上的脸色,不再言语,剩下的时间,和往日一样的奏陈,无非是筹备的进展以及一些言官的弹劾,陈笒一一细问,却将上朝的时间延长了不少。   等周成吉宣布退朝,已经接近午时。陈笒留下陈轩,回了勤政殿。   “父皇,究竟出了什么事?”进了勤政殿,陈轩便按耐不住,昨天他担心了一整天。   “无事,只是觉得累了,想让你尽快接替我。”陈笒摸摸儿子的脑袋,陈轩歪头“父皇已经颁布皇榜说五年后继位给儿臣,难道父皇觉得五年都长吗?”   “很长啊。”陈笒轻笑。“好了,一会儿用完午膳,你留在这处理折子,若无紧急事宜,不要打扰我。”   “是,儿臣遵旨。”陈轩点点头,反正半年内的事项父皇已经安排妥当,便是有什么意外,综合齐大人和诚王叔也总是能应对的。   半月后,点苍山,陈笒从内室看着等在外面的顾云悰,“前辈答应的,可是解蛊,如今变成取蛊,可是有负你苍云的美名。”   “你想问什么?”苍云在一边筹备着药材,旁边的小碗上,已经晾好了陈笒要喝的一碗。“从未想过和苍云前辈说话如此痛快。”陈笒晃着碗中的药汁,“你和顾启渊都是前朝的旧部,为何不在起义时就出手,想来那时要是有你们的协助,前朝可能不会那么快灭亡。”   挑眉,陈笒一口饮下药汁,酸涩之感在口中迸发,实在是难以忍受。   “你也说了,是不那么快。”苍云烧灼着铜锁淬炼,好似聊天一般“前朝已经无药可救,尽管隋帝做了准备,意图在反抗前就将起义的人打压,但是各大世家又怎会允许,他们要的比隋帝能给的更多,而给了世家更多的权利和财富,就更加大了起义军的底蕴。隋帝一步走错,步步皆输,他将我们几人放任江湖发展,便是留着后路。”   “你们知道无力抗衡世家,索性让新朝来摆平世家,而你们只要摆平新帝,就可以坐享其成?”陈笒好笑的看着苍云,尽管看起来不太现实,但顾启渊已经离目标很近了。   “不,不是我们,是前朝的后裔。”苍云摇摇头,“至于顾启渊,多年的筹备让他心大了而已。”   “因为先帝不能控制住世家,所以你们要推翻他助我上位。”陈笒察觉到药性已经开始起作用,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苍云点点头“不得不说,你比陈煜要好的多,只可惜他是起义军中最容易被控制的一个。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指指自己的白发“我们等不了再长的时间了。所以只能帮你,也算是合了你的心愿不是。就算没有我们的推力,你不过就是会多当两年太子。”   点燃线香,陈笒闻到曾经闻过的气息“那次的刺客,果然是你们的人。倒是冤枉了郑国公,只怕他吓的不轻。”   苍云微笑不语,将线香吹入外间。   “只是一次试探,不想被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微微开门,苍云和陈笒进入外间。顾云悰和青桐已然昏迷。   取出嗅丸,在青桐鼻下轻晃。“开始准备吧。”   “我可以把你捆起来。”苍云指指那边的椅子,陈笒摇头“我可不想。”   青桐将药水煮开,底下燃烧着干枯的药材,味道很刺鼻。躺在床上的顾云悰抽搐起来,显然经常被压制的蛊虫受到刺激后开始反击。青桐运气帮着顾云悰将蛊虫逼到上臂,苍云取出一把带槽的匕/首正冲着陈笒心脏上方刺入两寸。“唔。”骤然的抽痛让陈笒一身冷汗。苍云看看他两边已经雪白的鬓发“你若是撑不住,你们可都要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笒咬牙看着血槽上的血被放出。“你和从龙山庄还有来往?上次的毒龙油竟然没让你把他们灭了。”苍云毫不避讳的话让陈笒一阵无力。   “我还腾不出人手,只能靠他们联系西域。”这是青桐已经看见了顾云悰胳膊上出来的五个小鼓包。“可以了。”手中短刃一番,顾云悰手腕上出现一道伤口。苍云将流血的手腕摁到陈笒胸前,“现在,就看你们的命了。血流干之前能将蛊虫引出来就可以。”   陈笒看着那手臂上的五个鼓包,双唇紧抿。       第101章 第 101 章   文渊庄,顾云悰猛然睁眼,空气中有淡淡的药味,旁边,青桐守在床边“庄主,你醒了,可吓死我了。喝点水吧。”一盏白水送到嘴边,顾云悰喉中干涩,四肢无力,就着青桐的手喝了两口,眼睛四下一扫。“陈笒呢?”   青桐一顿,“皇上自然在京城。”半靠在床边,顾云悰眼神如刀,“你们给我取蛊,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顾云悰的意识也有些恍惚,他不确定那朦胧的印象,但是他醒来之后便察觉到身上的异常,那蛊虫自他知晓,便无时无刻不能忽视,刚才内息运转间那熟悉的痛麻感竟然消失,加上手腕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已经空气中的药香让他猜到了真相。   而取蛊之后又离开的人,也只有一个可能,“他什么时候走的?”青桐完全不知道此时顾云悰仅仅是猜测,被他那么一盯,便什么都说了。   “庄主,皇上说,要是您猜到了,就让我传一句话给您。”青桐抬眼,看庄主没有反应,便放心继续“别惹事,好好休息,待持卷闻笛。”顾云悰眼睑微合,躺回到床上,青桐给他盖上薄被,躬身退下。背冲着门口,顾云悰等外面的脚步声离去,起身,从窗户跃下。   从文渊庄后院树林直达驿道,并没有守卫。顾云悰卸下在驿道旁拴着的踏雪,翻身上马。   京城,皇宫中,钟悌不断的在大桶中添加着药材,看看桶上蒸腾的烟气已经变成青色,在桶周围围上了密密的两层丝帛,“皇上,好了。”   陈笒放下毛笔,走到屏风后面,“把剩下的送到太子那,朕看完的都盖上蓝印。”一边伺候的周成吉手脚麻利的将折子都撤走,毕竟皇上现在应该在南缅而不是在宫中,所以一切的事务都应该是太子处理的。   泡在药桶中,陈笒左胸的刀口细小,微微张开,显然并未愈合但是奇迹一般的并不出血,也未见红肿。“药方已经给你了,真的找不到替代的东西吗?”   钟悌惭愧“属下无能。”原本没有研制出解药便已经是失职,现在拿到药方也无力为继,枉他还是蛊族后人。陈笒合上眼,微微点头“下去吧。”钟悌躬身退下,不出片刻,陈笒双肩就出现两个鼓包,锁骨中间也出现一个,水下,双腿的膝盖处也有两个一样的。   药力透入,蛊虫渐渐向心口的位置移动,虫体咬噬的感觉从皮下传出,尽管这种蛊虫以骨髓为食,但是要在人体内行动就要咬开一条路。尽管药水在不断的发挥作用,半个时辰之后,陈笒也不得不起身。   听见里面的动静,周成吉连忙进来,扶着陈笒更衣。“皇上,匈奴那边的使者已经来了两天了,咱要是不见的话,奴才就让人将他们请出去吧。”   “再等两天,直接杀了,咱们和匈奴觉无和谈的可能。”陈笒调息着,双眼微合“言官要是问起,就让太子出面,说朕早有安排,若是匈奴在演练时不伤我士兵,朕还用不到。”   伊戈尔派出精兵,和汉邦的残兵比试,残兵受损大半,伤亡无数,陈笒便趁机发难。匈奴一方显然也已经做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是两个邻居商量好了来灭了自己。   现在战场上诡异的战局让伊戈尔觉得和汉邦有缓和的余地,故而派了在贸易区驻扎的大将前来和谈。   说来也巧,陈笒这边刚刚吩咐下去,陈轩就从寝殿的侧门进入,手上拿着一封崇明元帅的密折。“父皇,前方八百里加急。”   陈笒并未接过,只先问道“出了什么事?”陈轩一愣,“儿臣不敢耽搁,故而,还未曾看过。”   “原来太子就是这么协理政事的?要知道你父皇这时候可是在南缅。”陈笒面带不满,拍拍陈轩的发顶,“下不为例。”接过折子,崇明言奏前线一切顺利,但是进攻到塔木河的时候对岸的匈奴兵死守河岸,不得通过,若是强攻,己方需要过河,伤亡定不在少数,若是迂回则延误战机,还有就是对岸的牧民,被匈奴的兵士强拉到对岸形成人肉防线,崇明等人一时不敢妄动。   拧着眉,此时僵持,想必是伊戈尔想要等待京中的消息,那必然会有一个期限,如果过了期限,对面就会采取行动。但是这个期限的底线在什么地方,陈笒不知道,“这强攻,定然是宇文元帅的主意,他带着的兵熟识水性强攻定然不怕,不会延误战机,也可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塔木河北岸。而迂回,是崇明元帅的主意,他在北大营多年,深知兵力军心,若是元帅罔顾兵士伤亡,寒了军心,便是行军大忌。而且这样的天气,要是强行渡河,对兵士的身体也会是个考验。”   “父皇,那现在应该如何?”陈轩对于军事有些着急,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父皇筹谋好的但是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从北大营到这里的消息少说也要三数天功夫,从折子上的日期来看,这折子走的还不是朝廷的驿站,是济源庄的路子。   “你诚王叔和齐大人怎么说?”陈笒眼睛转了几下,心中有了一个主意。陈轩抿唇,“父皇,儿臣知错。”   “去把他们叫来。”陈笒微微叹气,自己藏了这几日,终究还是要出现啊。   果然,陈诚看见陈笒在宫中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上前行礼也口称皇上臣弟,陈笒摇摇头,他一时半会儿劝说不得,倒是齐思明很坦然,当下询问何事。   将奏折给两人看过之后,陈笒喝了口茶水,“你们怎么看?”两人思衬了一刻,似乎有了主意,陈笒招手让周成吉拿来纸笔,“咱们写在纸上,单看你我三人默契如何。”   片刻写就,三人拿起面前的纸张,上面是一模一样的六个字,强攻。陈轩眼前一亮,正待说话,就见父皇伸手阻止“且听听有何不同。”   陈诚第一个出言,“有何不同?入夜时分选一些身强体壮的兵士抢渡,上岸后崇明带人以弓箭投石器掩护,撕破一道口子自然能将防守打开。”   此言一出就见齐思明摇头,“下官的法子,则是在河水中注入麻药,清晨时分以泵水机关和水龙协同,这个招数也是南缅那里常见的,宇文将军在南缅驻扎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用法,何况北大营的用水也是靠泵汲上来,相应的改造倒也简单。想必不会耽误多少时日。   塔木河水少,水流的尚不如洪河快,一旦大范围泵水,水流跟不上供给必然会让水面下降,到时候只要蹚水而过即可。”   陈轩将目光转向父皇,两个法子果然大有不同,一样是强攻,却各有妙处。陈笒点头,“我所指的强攻,却是在塔木河结冰的两岸,以火油注入河中,割枯草成捆浸油助涨火势,塔木河此时两边皆为冻土,经火烤融化后松软,以投石器击打,让对岸松动,也可让对岸的牧民后撤,火势稍歇,河水带动泥土,拓宽河道,水量不变,水深必然变浅,到时候以盾甲木桩护身为桥,大军自可痛过。”   “是了,岸边松软湿滑,不能承载重物,匈奴定然不能架设投石器和床弩,这样一来两边都用弓箭对敌咱们的重盾却是比他们的护盾好上太多。”陈轩曾经巡查河务,对此法一点即通。   齐思明随即起身,“臣这就让人将所需和旨意送达。”陈轩也拱手“儿臣告退。”军情半点不可耽搁,两人匆匆离去。陈笒看看留下来不发一言的陈诚,微笑“怪四哥?”   “不怪。”陈诚哼哼鼻子,“人之常情,孔子曰,食色性也。四哥不是无情之人,臣弟高兴。”陈笒微微后仰,陈诚立刻起身扶住,“四哥,边关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是啊,不然这份折子,也到不了京城。”陈笒挥手让陈诚松开,自己正身而坐。蛊虫入体后他便立时发作了一次,透骨的无力感至今还有影响。   “公孙瓒必然出事了,而能伤了公孙瓒的人,不会是匈奴。”陈笒眼神冰冷,看着陈诚,“军中要乱起来了。”现在是攻打匈奴的重要时刻,北大营兵力几乎拔空,靠着贸易区的缓冲和驻守的兵士保卫着防线。陈诚知道四哥的意思,咧嘴一笑“我早就想回北大营给王妃也弄个狐狸了。”说的轻巧,但是两人都知道在军中闹事之人有可能是谁。   陈笒抿唇“联系突厥的左国相,告诉他,要小心他的国相位子。”顾云悰解蛊前苍云的动作定然瞒不过顾启渊,而号称在南缅的陈笒也没有出现,关于陈笒重伤甚至已经身死的消息想必青桐也已经传出,接连的失控让顾启渊乱了手脚,加上任明泽的失踪。他终于安奈不住了。   扰乱边关战事,而不绝后路,汉邦打下匈奴也是自损八百。这也是他狗急跳墙的第一步,消耗汉邦的实力也要打下一个安稳天下,顾启渊还真是有这个能力。   “你是说,顾启渊有可能在突厥?但是咱们之前的消息不是说顾启渊在……”陈诚看看四哥的眼神,明悟了,之前他们所有的消息都是顾启渊摆下的迷魂阵,从南缅的凤梧到川蜀的任明泽,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凤梧已经身亡,而任明泽,前些时候还出现在京城。   “我这就动身去边关。”陈诚咬牙,若是顾启渊从突厥都能操纵北大营的事,那汉邦内部必然出了尖细。   “路上小心,让郑伯跟着你。”陈笒说完,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紧舌尖,“记住,遇事不可冲动,那过河的法子,顾启渊定然能看出是我的手笔,不可让他勾着你走,一定要走在前面,还有,卢先章此人好好使用,此人颇有鬼才但是傲气的很。”   “臣弟明白。”陈诚点头,“四哥,我走了。”一声轻嗯的回复,陈诚大跨步的离开。陈笒额头上青筋隐现,过了两刻才恢复。   三天后,两具尸体被秘密送进护城河,尸体上还绑着石柱,便是化作了骷髅也浮不起来。周成吉给手下的小内侍一个眼色,短小尖利的匕/首就完成了它灭口的任务。   “谁要是敢乱说,小心你的脑袋。”将动手的侍卫埋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是让有心人捏住话柄,少不得又是一番风波,周成吉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他还想再撑几年呢。   而另一边,钟冥楼,钟悌看着药方上的东西一遍遍研磨,现在皇上中蛊,三月之期已经过了二十天,他却没有一点进展。   皇宫,陈笒抬头看看月色,“快过年了是不是。”周成吉在后面回话“皇上,前日就小年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笒轻笑,躺回床上,寝殿内红烧的炭火将殿内照的好似阎罗殿,如今皇上应当不在宫中,所以入夜后寝殿并不掌灯。   三更时分,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殿内。陈笒冷笑,“看来朕的大内真的该清洗了。”那人影临窗而立,陈笒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微微皱眉,这刺客莫不是太小看他了?   “怪不得他们。”只一句话,便有些气喘。随后人影倒地,月光照到侧脸上,恍若仙人之貌。       第102章 第 102 章   将来人放在床上,陈笒招呼外间的周成吉“叫钟悌过来,立刻。”周成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人进来,连忙听命出去。   手指按上脉门,陈笒眉头皱紧,怎么会虚成这样。看看顾云悰的脸色,在漆黑的大殿中更显苍白,从床下的药箱中翻出两颗人参丹丸送入顾云悰口中,按摩喉间让丹丸滑下,又拿过一边的茶水喂了两口,陈笒才放心的等着人醒来。   过了半刻,顾云悰睁眼,正看见面前的人影。陈笒微笑“怎么?”语气平静,就好像顾云悰本就在这里一样。“无事。”顾云悰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何尝不能想明白,又何尝不明白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失了心,本来在挣扎的骄傲和自尊在此刻竟然显得那么无力。   陈笒轻笑“钟悌马上就过来,让他给你看看,我的医术不精,不敢下药。”语气轻松,但是陈笒心中却波涛阵阵,恍若浪击礁石一般的心潮让他有些失神,手放在床边,却是不敢触碰。不论是陈七,还是陈笒,在对待床上这个人的时候,都是有过挣扎的。此刻,陈笒知道有些过往不可能弥补,心中不无自嘲。纵使燕王没有做错,但是陈笒呢?   感觉到怀中蹭进来的身体,陈笒身子一僵,黑暗中,近在咫尺的声音却遥远飘渺。“我要陈笒,不是陈七。”   礁石被海浪击碎,被冲刷的海面变得平稳。陈笒收紧双臂,附身吻住怀中人的双唇,冰凉的唇瓣带着紧致,人参的清苦气息被两人的唇舌带出交汇,陈笒尝到了突然加入的咸涩,呼吸一紧,舌尖深入压制着哽咽的舌根。“唔,嗯~”带着呜咽的低吟,脖子上被手臂缠绕,陈笒分开交缠的双唇,额头抵住对面的,“钟悌过来了。”   微微点头,陈笒让钟悌进门。   “回皇上,君后是因失血后没有好好调理,近几日又连续赶路导致昏厥,加之蛊虫刚刚离体,还是小心调理为上。”钟悌面带苦色,说话间很是小心。陈笒点点头,“开个方子,明日开始送药。”   “是。”钟悌不再多言,躬身退下。陈笒回到床边,看看那人平静的面容,手指放在鼻下测测鼻息,嘴角轻笑“竟是又晕过去了。”躺在床侧,天色已经微明,陈笒心中竟是在庆幸明日不用早朝。   晨光照进殿内,顾云悰恍惚着睁眼,面前的容貌真实而虚幻,手指抚上已经雪白的鬓角,三个月的时间,怎好像过了三十个春秋一般。   还未睁眼的人微笑,“可是嫌我老了?”腰上的手臂收紧“最近轩儿上朝,且陪我再歇歇。”   “找到顾启渊,你有的是时间休息。”顾云悰嘴角轻勾,推搡着面前的人。陈笒睁眼,正对着阳光的面孔晃花了他的眼睛,“便听你的。”   此时朝堂已散,周成吉照例将太子不能处理的奏折送到寝殿,而寝殿内不时飞舞的鸽子更是纷杂,陈笒笑言,这才像是个出门已久的皇上,寝殿都已经落上鸽子了。   有了顾云悰相助,陈笒处理事情显得轻松些,但与之相对的,是每日增加的药汤时间。   新年刚过,边关便传来消息,匈奴宣告终结。   陈笒看着送上来的情报,心下一松,喉咙一阵腥甜,直直的倒在地上。送膳食进来的周成吉一下子将手上的托盘摔在地上,“叫太医,不,去叫君后。”   他自己则慌忙的跑去找钟悌,纵使钟悌现在是暗卫的首领但是周成吉也知道他在哪。寝殿内,顾云悰看着一脸凝重的钟悌“还没找到顾启渊吗?”   “突厥那边的消息并不准确,顾启渊经由之前的事之后小心了很多,故而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出。”   顾云悰在殿中度步,“不要寻找,改成刺杀,将所有有嫌疑的目标全部杀掉,用最快的速度将皇上重病将传位于君后的消息传出去,请苍云前辈出任国师,大司徒开始备置帝王陵寝。边关休战三天,所有人,都要把这个消息当真,另外,不许太子出宫。”   钟悌一愣,顾云悰冷眼看着他“怎么,担心我把江山抢了?”   “属下不敢,只是这样做万一引起朝上的沸议,只怕于朝政不利。”钟悌咬牙,要是外臣当了真,或者有人趁机弄假成真,岂不是火上浇油。   “你算算皇上还剩下几天,要是顾启渊一直不出现,这江山早晚要乱。”顾云悰深吸口气“照我说的去做。”   “是!”钟悌转身出门,此时一个人影赶过来,“老奴参见王君。”竟是在以前的燕王府主事的郑管家。   “郑伯无须多礼,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顾云悰走过,就见郑管家拿着一块令符“王爷曾经说过,若是事情紧急,将令符交给王君。”   扭头看看床上的人,作为燕王,他还有多少底牌?“有何作用?”   “只需将令符收下,自有人出来领命,是王爷的私卫。”郑管家将令符交上然后走出殿外从袖中发射一支烟火,“两个时辰之内,定会有人前来,王君只要将需要办的事写下,他们自会办妥。”   “让他们拿回解药也可以吗?”顾云悰捏着令符,却见郑管家一脸严肃“要是没有完成,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有去无回,直到最后一人耗尽,顾云悰双唇紧抿,但是他现在不可否认的缺少人手,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三名身着不同颜色劲装的人出现在寝殿,顾云悰将写好的指令交给他们,“力求稳而不乱。”三人无声,叩首告退。   身后,陈笒靠在床边“他们已经被去了舌头。”钟悌给他行针后,他便已经醒来,不过看着顾云悰在书桌上忙碌,便没有做声。揽住走过来的人,陈笒轻笑“便是找不到,钟悌也有办法为我续命,不用担心。”   “若是以前,你不会告诉我这些。”顾云悰抬头,神色平静。陈笒摇摇头“你才会瞒着我。暗中搜寻顾启渊许久,还有以前的事,真当我不知道呢?”   “明显没有瞒过,不是吗?”轻轻勾起床边撑着的手指,顾云悰神色依旧平静,但是指端的凉意告诉陈笒这人的本意。长叹出声,陈笒微微闭眼“你若瞒过了我,也就不用我担心了。”   三天后,朝上已经人声鼎沸,太子陈轩坐在侧位,诚王不见踪影,勤王宣称病重,齐国公分/身乏术。而主事之人,赫然是顾云悰。   “匈奴事定,实乃汉邦之幸,故此,皇上会在大军归来之时祭奠先祖,说明此事。请大司徒筹备。”顾云悰一身朝服,和龙袍极其相似。朝下大臣面面相觑,季伟胜上前“君后,臣有一事不明,望君后告知。”   “季大人但说无妨。”顾云悰眼角撇了一下强自镇定的陈轩,嘴角微笑。   “据臣所知,匈奴呼伦湖对岸的大片土地均被突厥所占,汉邦仅在边围有所得,这本应是皇上的谋略,但是近日臣听闻突厥乃是趁人之危,而其中的谋划者,是君后的父亲,顾启渊。”季伟胜义正言辞,但是语义已经非常明显。   顾云悰挑眉“先帝已经给文渊庄平反,顾启渊现在已经不是逃犯之身,何况他未曾在朝为官,他去哪,皇上和本君无权干涉。”   朝上顿时哗然,顾云悰却在此时让周成吉退朝,陈轩快步跟上,丝毫不顾朝下的热议。转到后殿,陈轩一下子扑到顾云悰怀里,“君父,我好想你。”这段时间陈笒的安排让小孩心慌,但是他从不会在父皇面前说什么,只是见到君父就一下子忍不住了。   “没事的,慢慢来。”顾云悰揉揉小孩的脑袋,“五年后,你父皇一定给你留下一个稳定的汉邦。”   “嗯。”陈轩抬起头,已经很久没有哭过的小孩这时候眼底全是泪光。顾云悰微笑“好了,去处理折子吧。你王叔不在,有什么事就过来问。”   寝殿内,陈笒还在半昏迷的状态,顾云悰走上前,接过一边周成吉手上的汗巾,“醒醒,给你净面,就算在南缅受伤濒死,也不能真的和一个流民一样啊。”   “我不是,早已经被传成流民了吗?邋遢一些,也演的真些。”陈笒起身,想起年前入宫的行驾,自从圣驾回来,他还真的没怎么露过面倒是真。   “京城之中碎嘴之人倒真是不少,明明圣驾回鸾的时候还没有重伤的消息传出,南缅也安定异常,就凭几句猜测传言,就能将你说成是在南缅受伤。”顾云悰嘴角忍不住浅笑,他的本意可不是如此。   “这样会混淆顾启渊的判断,还是早日去了的好。”京中百姓的达官显贵不同,经由他们以讹传讹,虽不会影响什么大事,但是对一些眼界浅的人还是有影响的。   “我已经得到顾启渊的消息,不出三日,他便会出现。”顾云悰放下汗巾“你府上的人,已经被派到突厥顾启渊的藏身之所,那里应当有解蛊的药材,苍云前辈说那解蛊药丸炼制不易,顾启渊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药材都变成药丸随身携带。”   “不用着急。”陈笒微笑“左右我还有时间。”顾云悰挑眉“我却不想一直养着你。堂堂皇帝,将国事交给还未及笄的孩子。”   “口是心非。”陈笒重新躺下,他如何不知道顾云悰是在害怕,无力的合上眼,“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看上的,是个百年难遇的大祸害。”   “便是祸害,大祸害。”顾云悰气急,却无法对床上的人说什么。只因为这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时间拖得越久,蛊虫对陈笒的伤害越大,但是钟悌的法子只能在蛊虫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使用,在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前,陈笒不能冒这个险。       第103章 结局(完)   两天后,寝殿内,顾云悰看着面色铁青的人,“父亲,别来无恙。”   顾启渊冷眼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笒,心中不无怀疑,但是他太清楚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的手段,若是自己再不出面,他真的能把一切都毁了,“他真的快死了?”   放下给陈笒擦手的汗巾,顾云悰微笑“人就躺在这,父亲上前一探便知。”顾云悰说着后退两步,将陈笒床前的位置让出来。顾启渊心下警惕,向前两步,复又退回原位,那陈笒本事不小,其中必然有诈。但是看见旁边顾云悰毫不在意的神色,顾启渊又想试探一番,“你对他情深意重,竟会谋取他的皇位?”   “许我真心相负的人,我何必还要在乎。”顾云悰语气平静,倒像是回到了以前那个波澜不惊的文渊庄庄主。“何况,您遣任明泽来告诉我真相,不过是为了今天罢了。儿子也是不想父亲过于劳累,这汉邦江山,便由我代劳便是。”   “你是气他瞒你,还是气他将你玩弄的团团转?”顾启渊此时到不着急了,颇有兴趣的打听起这些事来。   顾云悰摇摇头“都不是。”微微抬眼,“我从未对他生过气,也从未恨过他,因为恨不起来,因为爱得更深。”   顾启渊哈哈大笑,笑声中有着无尽的嘲讽。“别骗人了,从小跟着你长大的凤梧也被你折磨的和废人一样,你会有情这个东西?”   “倘若不是从小跟着我长大,我会直接杀了他。”顾云悰神色清冷,从小长大又如何,凤梧早已是顾启渊的人,自不会对他有一点忠心。   “倘若不是他身上的母蛊,你也早就杀了他了。”顾启渊对顾云悰的说法嗤之以鼻,缓步走到陈笒的床尾处,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原来,他听得到。”陈笒两腮不住的抖动,青白的脸色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顾启渊冷然一笑“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没有直接杀了他。”   “我说了,因为我下不去手。”顾云悰一点点的靠近,从一开始便布好的圈套一点点的发挥着作用。顾启渊袖中突然出现一把软剑,剑尖直指陈笒的喉咙,“你若是动手,我当即便杀了他。”   顾云悰手掌一松,微微耸肩,掌中的毒镖掉下,就在顾启渊神色微松之际床上的陈笒忽然暴起银针直取顾启渊的喉咙,这么短的距离,顾启渊只来得及收剑回挡却不防从身后的房梁上直射出一道柔软的绢带死死的卷住了脖子,本不能致死的力度却将软剑包裹在内,顾启渊来不及发声,头颅便掉到了地上。   而藏在房梁上的陈笒无力的翻滚下来,顾云悰连忙接住他,只能说还好,寝殿的房梁并算不上太高。   “让齐思明把剩下的事处理好,还有燕王府那些人,顾启渊都到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陈笒声音轻微,扶着他的顾云悰撇撇嘴,“你至少还要再撑旬日,苍云前辈才能将解药配出来。”陈笒微笑“苍云,不看我到最后时刻绝不会动手。”   “是啊,苍云前辈向来看你不是很顺眼。”顾云悰将陈笒挪到外殿,钟悌立刻将压制的药丸送上。内殿的事齐思明会处理,显然刚才的易容让他不太舒服。   坐在龙椅上,陈笒的面色渐渐恢复,“顾启渊已死,咱们就尽可放心了。”   果真如顾云悰所言,十日后,苍云才遣人将解蛊的丹丸拿来,钟悌将药汤准备好,陈笒服药之后泡在药汤中运功,药起了作用,陈笒浑身骨骼发出脆响,身上陡然出现的五个鼓包比起最开始出现的时候要大了一圈。五个鼓包渐渐向心口处聚集,看准时机,钟悌一下将放血的短剑刺入,喷涌的鲜血将蛊虫挤出落在有凹槽的短剑上五个蚕豆大小的蛊虫在体外不出片刻便僵直不动,钟悌将它们扔到一边已经准备好的药盅里面,加入烧红的铁砣和烈酒,搭配着里面的药材渐渐化为黑水。   只见铜制的药盅边缘渐渐半黑,竟是被腐蚀了。“好强的毒性。”   钟悌不无感叹“他们将蛊虫真的运用到了极致。”顾云悰将晕倒的陈笒从药汤中扶起来“如果你也能达到,可以去和苍云前辈学习。”   “他才不会教我,至少在前朝后裔登基之前。”钟悌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皇上只需要休息即可,属下先告退。”顾云悰点点头,不做言语。   陈笒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恢复知觉,伸手拽住想要离去的顾云悰“就在这休息。”   “还有事,我不走。”顾云悰微笑,他从未想过离开,尤其是现在。“让齐思明去处理,还有轩儿在。不用担心。”   拉着人倒下,陈笒再次陷入昏迷。   四年后,汉邦和突厥的和平宣告破裂,陈笒将陈诚夫妇派往南缅巡查,陈诚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而边关,少了公孙瓒这个神算,两个元帅进展的略显缓慢。陈笒坐镇朝堂三月后,将国事交给太子,带着顾云悰一起赶往边关。   边关,卢先章和崇明正在就匈奴原兵可不可用一事大吵,几度不欢而散。陈笒到了后,在匈奴兵士面前巡视,转身告诉崇明,将匈奴兵编进大军中。   顾云悰知道陈笒也是在赌,不过这三年的时光让匈奴兵士在卢先章和朱夫子的努力下已经同化明理,尽管时有口角发生但是并没有大范围的冲突。   直接迎面突厥的夏侯因元帅因为老迈年高,请命于自己的长子,陈笒没有同意,但是认命夏侯远为元帅副将,夏侯因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最初的游移不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突厥的战场上牺牲,保住他夏侯一家的平安。   陈笒和拓跋弧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是在突厥的皇宫中,拓跋弧看看周围的汉邦士兵,已经做了两年太上皇的他拿出一坛陈笒送于他的汉邦烈酒,邀请他坐下。   桌上摆着的依旧是突厥的肉干和奶制品,顾云悰坐在陈笒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汗王。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是我的兄弟一般。”拓跋弧用突厥语问话,陈笒轻笑,“殚精竭虑,不敢放松。”拓跋弧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些呛咳。“终究,还是你赢了。”   “不,我也没赢,赢得是天道。”陈笒将陈年的烈酒点燃,幽兰的火苗出现,拿起一根肉干“这肉干,比起多年前也算是多了些滋味吧?”   “说的不错。”拓跋弧微笑,口中渐渐溢出鲜血,显然是饮了毒酒。陈笒面不改色,起身对着大汗的尸首拜了三拜,“咱们走吧。”   顾云悰看看四周,“把兵刃撤了,将拓跋汗王的尸首好好安葬,按照他们突厥的礼节。”兵士一阵卸甲的声音“是,君后!”   出了突厥的皇宫,陈笒摸摸自己不再变化的鬓角,“真的很老吗?”   顾云悰轻笑,“不老。”随后仔细端详一下,“至少你以后多少年都是这幅样子了。”   陈笒微笑,“对啊。”   从突厥的战场回来,陈笒便宣告了退位,刚刚年满十六的太子继位,同时,陈笒颁布了最后一道皇榜言明当年换子的真相。同时也在民间给陈轩正了身。   将手上的势力和人脉统统交给陈轩用了陈笒三个月的时间,而三个月后,长桓山重新建起的文渊庄窗下,一曲熟悉的笛音出现。   窗内,正在看书的顾云悰听见青桐轻轻出去的声音,微微勾唇,打开窗户,一道人影立刻出现。   “非要听完一曲吗?”陈笒将人抱在怀里,顾云悰摇摇头,微笑着吻上面前的薄唇,“是等你吹完一曲,从前从未听你吹完过,还以为你不会。”   “我会的比你知道的多。”轻轻回吻,陈笒从未觉得曾经梦想的闲适时光得到的如此容易。   然而半年后,新帝大婚的消息传来,陈笒挑眉,“轩儿要娶谁?”   “消息上说是勤王太妃的侄女,比轩儿大几岁。”顾云悰看着传过来的消息“我觉得不大对劲,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陈笒则是捂住额头,“轩儿是想让咱们回去,他有事处理不了了。”   与此同时,周成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恭迎太上皇圣驾!”   顾云悰轻笑“隐居山林,天下仍然尽归你手。”陈笒看看他“难道不是在你手中?”文渊庄掌握天下情报,汇通四海,加上直接进来宣驾的周成吉,陈笒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分得太清,岂不是没意思了。”打开门,周成吉躬身下拜“参见君太后。”顾云悰点头“进来伺候吧。”   “嗻。”   十年后,汉邦开辟盛世太平,轩帝一生传奇,可谓算无遗策,更有人传说轩帝是天命之子,天下运道协助。   而最准确的,应当是皇宫中流传的说法,轩帝的父皇和君父就是那背后的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团圆结局到此结束。他们终究已经圆满,陈七是陈笒自小便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尽管陈笒能够控制,但是陈七也拥有自己的意识,比如爱上顾云悰,陈七本可以按照计划将顾云悰拉到燕王的队伍,但是他没有,在最后的时候陈七还在想着将顾云悰拉出去,却终究没有成功,毕竟陈笒要比陈七强大的多。而他们也终究是一个人,陈笒杀了陈七后不代表陈七不存在,而是两人渐渐融合,陈笒比陈七的目的更明确,而他要的,终究会得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